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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連峻堅持不懈地打了三個電話。

周連勳接了,不耐煩地說:“到底有完沒完,再打就拉黑了。”

“勳哥,我已經讓客人們都先回去了,現在易璘哥還在酒吧裡不肯走,”連峻不理解,“勳哥,你和易璘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他為什麼要這麼纏著你不放?”

周連勳:“我怎麼知道他發得什麼瘋,他讀個博回來像是參加過什麼邪/教一樣,莫名其妙。”

連峻提議:“我懷疑他是不是心理上出現了問題啊?我剛才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他沒理,要不勳哥你勸勸他唄。”

周連勳:“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的話他要是能聽進去,現在還會這樣?”

“好吧,”連峻回頭看了程易璘所在的包廂,“易璘哥如果天天這樣搞,那這酒吧真可以關門大吉了勳哥,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周連勳:“你管我什麼時候回去。”

連峻受不了了,忍不住說:“勳哥,我有話直說了啊,其實我根本不想管你和易璘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你和易璘哥的事能不能不要牽扯到彆人啊?”

宣泄的口子一開,連峻越說越來勁了:“你們倆真的是,鬨來鬨去,和現在網上說的那什麼顛公顛婆有區彆嗎?你們要是自己鬨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讓我夾在中間受氣呢?為什麼要把我辛辛苦苦開的酒吧當成你們賭氣的籌碼呢?我真的是受夠了!”

“你們倆之間的那點破事,你們自己能不能關起門來好好解決?勳哥,我還不知道你的性格,你如果真的討厭一個人根本不會三番四次地放任他,更不會給人糾纏你的機會。你現在鬨,不就是因為易璘哥回國了、態度緩和了、又在乎你了,你越鬨越能讓易璘哥關注你纏著你,我說你們倆能不能不要這麼幼稚了?!”

周連勳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有種把這些話也去跟程易璘說一遍。”

連峻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把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兒全說出來了,他立馬認慫:“勳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哼,你剛才的氣勢呢?懶得和你說。”周連勳掛了電話,煩躁地把手機扔在床上。

他想生氣,但是連生氣都不好發作,因為他知道連峻的話說得沒錯。

他和程易璘之間的事是他們兩個人的事,牽扯到彆的不管是親近的人、還是陌生人,都不合適。

今晚程易璘的舉動確實太過了。

周連勳揉了揉太陽穴,真是跑到外麵玩也玩不安生。

他看了眼時間,八點五十,這裡離槐州近,回去差不多也就一個多小時,算了,那就先好好去做個了斷吧。

做好決定,他翻身下床,換了睡衣,去退了房。

周連勳一路壓著最高限速開,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到了槐州。

他直奔UN酒吧,店裡的人看見他都驚訝極了,趕緊帶他去包廂。

他風塵仆仆地趕回來,積攢了滿肚子的怨氣,準備發泄在始作俑者——某個姓程的家夥身上。

周連勳闖進包廂,裡麵的連峻和程易璘看見他來了,都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罵人的話還沒出口,被程易璘搶了先。

程易璘生氣地說:“你就那麼不愛惜自己嗎?”

周連勳被這怒氣衝衝的質問砸得滿臉問號,搞得他罵人的話全忘了,他反問:“我什麼時候不愛惜我自己了?”

“啊啊啊勳哥,你回來啦!”連峻興奮地跑到他身旁,摟上他的肩,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勳哥,你要不跟我出去一下,我先跟你解釋”

周連勳橫了表弟一眼,絕對是這家夥跟姓程的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連峻又對程易璘說:“易璘哥,現在勳哥回來了,先讓我跟勳哥說些我們兄弟倆之間的悄悄話吧,你們等下在慢慢聊。”

程易璘的神情緩和了些,他微微頷首,坐了回去。

連峻拉周連勳出了包廂。

周連勳甩開表弟的手:“你跟程易璘說了什麼?他為什麼那麼說我?”

“我我”在表哥威逼的眼神下,連峻老老實實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你說讓我跟編一個讓易璘哥很難去找你的地方,我、我就說你去T國參加deep bule party了”

“我找的這個地方也沒錯啊,在國外,又是易璘哥那種純直男進不去的。結果易璘哥上網一搜,這party的風評不是很好”

“然後他就生氣了,我解釋是我瞎編的他也不相信,硬要我叫你回來,你不回來,他就找程景望派安保人員過來包場了”

“什麼deep bule party?”周連勳不懂,上網搜了一下,看到相關的描述,他無語了,“我去你的,連峻,你真是我的親表弟啊!最知道怎麼坑我了,汙蔑起我來完全不嘴軟!”

“哎呀勳哥你彆生氣嘛,我也不知道它在網上的風評那麼差啊,”連峻撓了撓頭,“我以前去過一次,那可真是gay的天堂。”

“是艾/滋梅/毒的天堂吧。”

“哎勳哥你彆瞎說,進去的人都是要先測的,很安全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周連勳聽得頭都大了,氣得伸手去戳連峻的腦瓜,“我真是太好奇了,你這裡麵裝得都是水嗎?我讓你隨便編一個,你給我編成這樣?拜托你以後能不能長點心、長點腦子啊!”

連峻捂著腦袋:“勳哥,勳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回都回來了,那易璘哥那邊”

周連勳想到什麼:“你彆管了,我進去跟他單獨聊聊。”

一聽這話,連峻開心地答:“好好!”

周連勳走進包廂,回身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嘈雜。

不大不小的房間裡隻剩下了他和程易璘,一種古怪的氣氛蔓延開。

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抑製不住地加速,他握緊拳頭不想被看出端倪。

程易璘看他進來了,忍不住起身走到他麵前,求證問:“小勳,你這幾天真的是去了T國的那個deep bule party嗎?”

周連勳抬眼與程易璘對視,冷哼:“我去了又怎麼樣,沒去又怎麼樣,跟你有關係嗎?”

“我”程易璘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小勳的眼睛黑白分明,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判定是非對錯的神使。

“彆你啊我的了,程易璘,你到底想怎麼樣?”

說著,周連勳前進一步,程易璘下意識地往後退。

“你是覺得我現在成了個自甘墮落的紈絝子弟,想拯救我讓我能‘回頭是岸’?”

周連勳質問著又逼近一步,程易璘避開那審視的目光又往後退了一步。

“還是說,你對當年的事心懷愧疚,覺得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你造成的,一直纏著我管著我,是想讓我變好,還是在為你自己‘贖罪’呢?”

周連勳邊問邊繼續往前逼近。

程易璘連連往後退,直到一個不注意退到茶幾處被絆倒,整個人摔坐了下去。

小勳的質問在他腦海裡回旋,小勳的身體湊得越來越近,他的心不由自主越跳越快,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想逃!

他剛要起身,小勳一把拽過他的衣領讓他坐回了茶幾上。

周連勳站在他身前,那幽暗深邃的眼眸居高臨下地死死盯著他,似乎要把他的靈魂看穿了。

程易璘不小心對視上,便迷失其間,丟了魂魄。

“又或者你這麼纏著我,管著我,是因為”周連勳的話語意味深長地停頓了。

程易璘退無可退,他也無法再往前,他看著程易璘失神的目光,心一橫,跨坐到了程易璘雙腿上。

他拽著程易璘領口的手緩緩鬆開,順著衣領慢慢往下,探到了那如雷如鼓的心跳。

他湊到程易璘的耳畔,輕聲問:“你的心為什麼跳得這麼快?”

程易璘的三魂七魄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這低聲呢喃的話語猶如天籟,他隻想離眼前的這個人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不自覺地摟住了周連勳的腰,把人深深地擁進自己的懷裡。

他的臉好熱好熱,像發燒了一樣,燒得他腦子也無法思考了,他本能地低頭要去吻那心心念念的唇,可惜懷中人偏開了頭,吻落到了臉頰上,他順勢往下,埋到那細嫩的脖頸處,貪婪地吸食著那熟悉好聞的氣味。

周連勳也不掙紮,任憑程易璘失了智地亂來。

他咬唇調整著呼吸,努力保持著理智,真的是,他本來隻是想試探一下,沒想到姓程的反應會是這樣

他抓住開始在他身上亂摸的手:“程易璘,你夠了。”

程易璘似乎沒有聽見,輕而易舉地掙開了他的束縛。

那灰藍色的眼睛失去了光彩,眼睛的主人似乎已經不會思考了,隻會遵循原本的天性。

這讓周連勳莫名想起了程易璘中春藥的那晚,也是這樣的失去理智、無法自控。

周連勳能聽到程易璘的呼吸聲越來越重,那熾熱的氣息撲灑在他的頸間,引得他的身體止不住地戰栗。

他攥緊拳頭,狠狠地把指甲扣進掌心,逼自己保持理智。

程易璘已經不滿足於在脖頸處留戀,抬頭又要來吻他,周連勳伸手捂住那越湊越近的唇,用力推開了些。

第32章

程易璘麵紅耳赤的,像是被什麼迷了心竅,似乎已經聽不進去話了,被推開後,又要湊上來吻。

周連勳受不了了,開始掙紮,結果姓程的用力把他抱牢了,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當熱烈的吻落下,還有感受到身前那不正常的觸感時,周連勳心叫不好——

完了,玩大發了。

他狠狠地咬了程易璘一口,濃鬱的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漫開。

程易璘吃痛退開,灰藍色的眼眸裡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周連勳覺得還不夠,得用“猛藥”,一次性解決,永絕後患。

他一咬牙,乘其不備,手探到那不正常的地方重重一捏。

程易璘渾身一震,“嘶”地倒吸一口涼氣,麵露痛苦之色。

周連勳出言譏諷:“程易璘,你真的是純直男嗎?”

“怎麼被我這個男的一撩撥,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呢?”

“是因為你憋太久了不忌口,還是因為你喜歡我啊?”

程易璘如夢乍醒,他震驚地看坐在他腿上的周連勳,趕緊手忙腳亂地把人從他身上弄下去了:“對對對不起,我”

“你什麼你?”周連勳雙手抱臂,視線意味深長地往程易璘身下瞟,“我們酒吧可是正經酒吧,不會給你亂喝什麼東西,所以你是情難自禁咯?”

“不不不,我”

程易璘已經語無倫次了,他原本緋紅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

他看都不敢看周連勳一眼,留下一句極快的“對不起”,就逃難似的跑出了包廂。

周連勳沒有阻攔,他知道這回穩了,姓程的應該不會再纏著他了。

程易璘那種道德觀念強的人,口口聲聲說要跟他做好朋友,結果現在在清醒的狀態下,被他一撩撥,就當著他的麵有了感覺,還被他指出來了——

以後肯定是沒有臉再來麵對他了。

隻是這個辦法,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周連勳感受到自己身下還沒有消下去的熱意,長長地出了口氣,他坐到沙發上閉目養神,調整呼吸。

過了幾分鐘,就在周連勳快睡過去的時候,連峻那大嗓門來了。

“勳哥,勳哥?!”連峻坐到他身邊,張著那雙黑咕隆咚的大眼睛,推著他的手,著急又好奇地問,“勳哥,你和易璘哥在包廂裡說了什麼呀?”

“易璘哥剛剛急衝衝地跑了出去,我追上去問怎麼了,他一句話都不肯說,而且臉色還很難看——”

“我怕有什麼事,不是跟著他麼,剛好程老爺子打電話過來了,你知道嗎,易璘哥拿出手機接電話,手指往上滑,第一下居然滑空了,而且我明顯看見他的手在抖!”

“吵死了,一天天就你話最多,”周連勳皺著眉頭睜開眼,想起程易璘剛才失神的狀態,他問,“你沒給程易璘亂喝什麼東西吧?”

連峻不解,指了指桌子上的可樂罐:“沒啊,我就給他喝了可樂。”

可樂還殺/精呢。

看來就是姓程的那家夥自己精/蟲上腦。

周連勳在心中冷笑,沒想到啊沒想到,姓程的平時一副道德底線比誰都高的禁欲模樣,結果被他那麼一試探就失去理智了,真的是裝聖人慣了把自己都騙了吧。

這時,周連勳餘光瞥見包廂內的攝像頭,心一驚:“你這攝像頭是開著的?”

“關了啊,我帶易璘哥進這個包廂的時候就讓人關了,”說著,連峻賤兮兮地湊近,“哎勳哥,你和易璘哥在這包廂裡不會是發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滾,”周連勳放心了,知道連峻這小子今晚不得到個答案是不會罷休的,他隨口胡謅,“是見不得人,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彆纏著我了,也讓他彆拿你的酒吧開刀了。然後他和我吵了幾句就跑了,可能是覺得我太薄情寡義了吧,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來纏著我了。”

連峻聽著,一臉的不敢相信:“勳哥,不會吧,真的假的?這也太簡單粗暴了,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愛信不信,為這破事害我大晚上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趕回來,真的是,”周連勳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累死了,回去睡覺了,後麵幾天沒事彆來煩我。”

*

接下來的三四天,程易璘果然沒有再來纏著他了,連微信上近一個月每天堅持不懈的問候都停了。

不出意料,那家夥就是覺得沒臉來找他了。

周連勳放心了,同時,他經過這幾天的深思熟慮,決定要開一家娛樂公司。

但讓他自己從零開始太費功夫了,他想著有沒有可能直接買家公司。

好巧不巧,他了解到,槐州就有一家小娛樂公司的老總想把公司給轉讓了。

他特意去接洽了一下,又托專人評估考察,接下來的一周,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差不多就準備敲定了。

這幾天,他不是和娛樂公司那邊接觸,看各種資料,就是飯局,忙得是不亦樂乎。

當然,他這動作是瞞不住的,這件事已經傳到了他親媽連蕙女士的耳朵裡。

連蕙女士自然表示很支持,今天下午,特地約了他去打高爾夫,“順便”帶他見了一位娛樂圈的資方大佬。

這種場合周連勳從小到大算是見慣了,也應付得來,正好他有些問題可以借機跟人請教請教。

一場高爾夫打下來還算愉快,周連勳坐下休息,打開手機,看見連峻在微信上問他:【勳哥,小趙今天晚上乾完就不來了,我們給他準備了個歡送會,你來嗎?】

想起之前趙知遙對他的表白,周連勳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了個:【我不去】

消息發出去沒一分鐘,連峻打電話過來了——

周連勳接了:“喂,怎麼了?”

連峻問:“勳哥,你為什麼不來啊?”

“哪那麼多為什麼,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你彆煩我了。”

“哎呀勳哥,你彆這樣,人小趙一定挺希望你來的,你乾嘛這麼絕情啊?”

周連勳又不好直說被表白的事,便說:“來客人了,我晚上要回山莊吃飯,指不定要到幾點。”

“回你們周家山莊吃又不會到很晚,”連峻繼續勸,“勳哥,不管你什麼時候來,你就來出現一下唄。畢竟這是小趙在UN工作的最後一天,其實我能看出來他對你有意思,不管你接不接受,你好好跟人家告個彆,也算是了卻他的一樁心事嘛,免得讓人一直惦記著你。”

這麼一說也有道理,他和程易璘當年就沒有好好告彆

造成了這一個月的雞飛狗跳。

周連勳勉強答應了:“好吧,如果這邊結束得早的話,我就過去。”

“好嘞勳哥。”

夜。

周連勳吃完飯,招待完客人,差不多晚上八點多了。

這時間對於酒吧來說算很早,他又整了整,換了套舒適的衣服,到UN的時候剛好九點。

酒吧裡的氛圍特彆嗨,台上還拉了條“知你相貌無雙,遙望星途璀璨”的橫幅。

周連勳找了一圈,才看見抱著個清秀小哥親親我我的連峻。

而那清秀小哥根本不是連峻之前跟他介紹過的那個新交的男朋友阿楠。

周連勳走近,眼見兩人又要親上了,他伸手彈了一下連峻的後腦殼。

“誰啊?!”連峻捂著腦袋回頭,看見是表哥,“凶神惡煞”的麵孔一下子“喜笑顏開”了,“勳哥,你來啦!”

周連勳的視線在連峻懷中人上停留了一秒:“你這”

連峻嘿嘿一笑,曖/昧地掐了一把清秀小哥的腰:“寶貝,你先去包廂等我吧。”

“好。”清秀小哥親了親連峻的唇,起身離開了。

周連勳找了地方坐下,有些無語地問連峻:“你上次不是說阿楠是你的精神支柱,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嗎?你們這才十來天吧,你這什麼情況?”

連峻喝了口酒:“勳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段關係都是開放式的呀,阿楠又不介意。”

“行吧,當我沒說。”周連勳實在是理解不了表弟的想法,也不多說了。

趙知遙留意到這邊的動靜,端著一杯奶茶過來了,他把奶茶放到周連勳麵前:“小周總今天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吧。”

周連勳想起趙知遙第一次給他端飲料就是奶茶,不由得說:“謝謝,希望你以後在娛樂圈有好的發展,片約不斷。”

趙知遙:“謝謝小周總。”

連峻笑了聲,打趣說:“勳哥,聽說你準備直接把那誰的娛樂公司買下來啊,雖然那公司小了點,哎,但本來小趙沒準可以簽在你那。”

趙知遙笑得有些落寞:“是我太著急了,和小周總有緣無分”

周連勳:“不用太在意,我那隻是嘗試,就是個小公司,遠遠比不上你簽的那個公司。”

見氣氛不太對,連峻說:“就說勳哥的心思誰也猜不到吧,本來說隻想投資電影的,結果現在要開娛樂公司了,勳哥,你以後不會當導演吧。”

周連勳笑了笑:“不知道啊,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趙知遙拿起一杯酒,朝周連勳敬:“小周總,我敬你一杯吧,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會銘記在心的,希望以後我們能有機會合作。”

周連勳也舉杯:“那我以奶茶帶酒,希望你能實現你的夢想。”

周連勳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而趙知遙一口氣把酒給喝光了。

連峻看趙知遙狀態不對的,打發人去彆的卡座放鬆放鬆:“小趙,今天你是主角,彆在這傻站著了。”

趙知遙點點頭:“連老板,小周總,那我先去招呼其他人了。”

等人走後,連峻湊近表哥,頗為惋惜地說:“勳哥,其實小趙真挺不錯的,你不再考慮考慮?”

周連勳翻了個白眼:“滾。”

連峻又說:“不過真挺可惜的,要是小趙沒有簽約公司的話,你真可以把他簽下來,他真是個好苗子。”

“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到底有完沒完?”

“好吧好吧,”連峻想起來問,“對了勳哥,這幾天易璘哥都沒再找你嗎?他都沒來問我你的事了哎。”

周連勳答:“沒有,他以後也不會來找我了。”

“啊?這樣嗎,你們真的就掰了啊,”連峻歎了口氣,“易璘哥突然沒動靜了,還真有些不習慣啊,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周連勳:“人家好著呢,哪用得著你惦記。”

另一邊,程家老宅。

古樸典雅的紅木桌上,做工精致的熏香爐正靜靜燃燒著,旁邊的棋盤上,黑白子在相互廝殺,白子明顯落了下風。

程易璘手持白子,看著棋局上已無法挽回局勢,投子認輸。

“爺爺,我輸了。”

程功一眨不眨地盯著孫子:“易璘,你這幾天的狀態很不對,前兩天閉門不出,現在下棋還下成這樣,是有什麼心事嗎?”

程易璘垂下眼眸,沒有回答。

程功又說:“你最近經常往外跑,這幾天怎麼又不出去了?你現在長大了,爺爺不會乾涉你的社交——”

“爺爺,”程易璘突然出聲,他抬眼與程功對視,眼睛裡似有什麼在隱隱閃動,“有些事情一定是錯的嗎?可是、可是我控製不住怎麼辦”

程功蹙眉:“什麼意思?”

程易璘出著氣,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有些事為什麼景望可以,而我不可以?”

第33章

程功想了想,解釋說:“易璘,關於公司的事你也知道,這幾年我的身體不行了你的性格太溫和,是撐不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的,而景望他之前為了脫離程家,在大學就自己開始創業,他強勢果斷又經驗豐富,更合適接我的班——”

“之前我問過你的意見,那時你還在國外讀博,你表態說不在意。你現在回國了,如果覺得心裡不平衡的話,我可以讓你去集團任職試試”

“其實公司裡你的股份和景望的股份是一樣的,你就算不工作,每年分到的錢也和景望差不了多少”

“我本來就不在乎這些,”程易璘的拳頭越攥越緊,他直視爺爺的眼睛,“爺爺,您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聽到這話,程功霎時變了臉色。

“啪——”

他憤怒地一拍桌麵。

程易璘坐著被驚得渾身一抖,握拳的手轉而抓住了彎曲的膝蓋。

程功質問:“你什麼意思?你前些天天天往外跑不會是去找周家那小子的吧,你以為我生病了就管不了你了嗎?你忘了你之前是怎麼說的嗎?!”

程易璘不自覺將膝蓋上褲子的布料攢了成一團:“您一直教導我說同性戀是不對的,還把我送進醫院去接受電擊治療,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提到這個,程功麵露歉疚:“易璘,對不起爺爺當年是病急亂投醫了,隻聽彆人介紹說那醫院有用,不知道他們用得是那些手段”

程易璘回憶起了那段地獄般的日子——

那些穿著白大褂號稱醫生的人把他綁在病床上,高強度的電流竄進他的血肉,逼得他掙紮、尖叫

程易璘眼神放空,他努力拋開這些記憶,喘著氣逼自己說下去:“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景望可以有男朋友,為什麼我不可以——”

“你當然不可以!”程功打斷了他的話,“同性戀就是精神不正常!這麼多年,我那麼費儘心血地培養你,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程易璘抿唇,再問:“到底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爺爺,為什麼景望可以,我不可以?”

程功激動地說:“你跟景望又不一樣!景望從小就不聽我的話,專門和我對著乾,他長大了,我更管不住他——”

“所以我不可以,就是因為我一直太聽話了嗎?!”程易璘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那灰藍色的眼睛裡淚光閃爍,“爺爺,是因為我太乖了嗎?您要那麼折騰我?”

“我”程功被問得呆了幾秒,他緩了緩語氣說,“肯定是因為你最近又去和周家那小子接觸,才有了不該有的心思,你現在博士畢業了,也該成家立業了——”

“聽說鄭家的孫女最近也回國了,你和她年齡相仿,小學時又是同學,找個時間你們見上一麵吧”

“明天是周六,我和老鄭約了打高爾夫,我明天就和他商量,讓你們後天一起出去吃個飯。”

程易璘偏開頭,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在空中一閃而過。

他的心裡油然而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厭惡。

他擦掉眼淚,頭一次明確且堅定地拒絕了爺爺:“我不會去的”

“你居然敢說不去?!”

程功被氣得起身怒拍桌子,斥責的話還未說出口,他臉色大變,捂住心口就要向後倒去。

“爺爺你怎麼了?”程易璘發覺不對,連忙過去摟住爺爺,他朝門外聲嘶力竭地大喊,“平遠叔,平遠叔!藥藥!爺爺好像心臟不舒服!”

很快,平遠就拿著藥跑進來了。

平遠是程家的管家,更是在程老爺子身邊待了近三十年的心腹。

他急忙把藥丸塞進程功的嘴裡。

程功卻又把藥丸吐了出來,他氣若遊絲地說:“你們一個個都不聽我的話,要反抗我,就讓我死了好了,給你們一個清靜”

程易璘慌了:“不不不,爺爺,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求您吃藥吧!”

“老程總,您快吃藥吧,”平遠著急地說,“易璘啊,你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快給老程總認個錯吧!”

程易璘徹底慌了神,他淚流滿麵:“爺爺、爺爺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我去我去我去還不行麼?!”

程功這才把藥丸吃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看程老爺子情況好轉了,平遠拍了拍程易璘的肩:“易璘,老程總沒事了,你去洗把臉緩緩吧。”

程易璘看著在閉目養神的爺爺,依然有些擔心:“爺爺,您感覺怎麼樣?”

程功說:“好多了,你先回房吧。”

程易璘點了點頭:“好。”

程易璘走後,平遠去關上了門,回來歎了口氣,對程功說:“老程總,您這招能成功完全是因為易璘關心你,要是被易璘知道您剛才都是在演戲,那”

“沒辦法,我管不住景望,得管住易璘啊,”程功拿起平遠帶過來的藥瓶,瓶身上寫的是速效救心丸,但裡麵裝的不過是尋常的維生素,“剛才如果換成是景望,他應該巴不得我直接死了吧。”

“老程總您彆這樣想,景望不會那麼絕情的,”平遠頓了頓,遲疑地說,“但是您這樣是在利用易璘對您的關心以後還是儘量不要這樣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程功想了想說,“你找些人去看著易璘,最近不要讓他跟周家那小子有接觸了。”

平遠麵露難色:“老程總,您是知道的,自從三年前易璘從那醫院出來後,就最反感這些了。之前在國外給他配保鏢他都不願意要是被他發現了,他怕是要鬨啊”

程功輕歎一聲:“那再說吧,看他這幾天都悶在家裡,最近應該不會再去找周家那小子了”

*

周六。

周連勳沒約人,也沒有飯局。

終於能休息休息了,想著好久沒陪奶奶了,於是他回山莊待了一天。

晚上,他剛回到雲湖華府,就接到了鄭家韻打來的電話。

這可是稀客啊。

周連勳:“家韻姐,有什麼事嗎?你一般可不會主動打電話的啊。”

鄭家韻言簡意賅:“家裡讓我明天去跟程易璘相親。”

周連勳:“啊?”

鄭家韻繼續說:“你知道的,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其實我和我的女朋友在回國前,就已經瞞著家裡人在國外領證了。”

周連勳聽得是目瞪口呆:“啊?”

鄭家韻:“我一直不敢跟家裡出櫃,是怕刺激到我奶奶,家裡的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但不能不顧及對我最好的奶奶”

“這次相親也是她逼我去的,她剛被查出來患了癌症,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年為了讓她舒心,我沒有辦法”

“至於我為什麼要打電話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和程易璘有一腿。”

周連勳:“啊?”

他抓住機會解釋:“家韻姐,之前在酒店的那件事,怕你不相信一直沒跟你說,我和程易璘之間半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你不用特地打電話來跟我說的。”

鄭家韻沉默了兩秒,說:“我覺得有必要提前跟你說清楚,免得你誤會了,我猜你們倆就算現在沒一腿,以後也會有一腿的。”

周連勳:

周連勳尋思,那天鄭家韻到酒店的時候,程易璘已經睡過去了,他也沒有乾什麼能讓人誤會成這樣的事吧?

周連勳說:“家韻姐,不會的,程易璘那家夥可是純直男,而且他家那程老爺子的脾氣你也是知道,怎麼可能讓他最愛的大孫子彎了呢。”

“我看程易璘也沒那麼直啊”鄭家韻思索著說,“至於他家程老爺子,你看,程景望不就交男朋友了,程易璘被管啊,純粹是因為他太乖太聽話了吧。”

這麼一說,周連勳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主要是家韻姐的話聽起來似乎真的有點道理

鄭家韻說:“好了,我找你要說的就是這些,拜拜。”

周連勳回:“拜拜。”

掛了電話後,周連勳有點恍惚,但想想也挺有趣的,讓一個直男去和已婚的女同相親?

真是天下奇聞啊!

這要是被兩邊的家長知道內情,怕是鼻子都要被氣歪了吧。

不過說實話,他其實還挺好奇,家韻姐和程易璘相親是什麼樣的

當然,好奇歸好奇,這種事他自己想想就算了,犯不著去蹚渾水。

*

次日,早上九點多,周連勳剛吃完早飯,打算再看看那娛樂公司的資料。

連峻打電話過來了。

這小子居然這麼早醒了?真是罕見啊。

周連勳接了:“現在才九點,你就能給我打電話,你不會是昨晚玩了個通宵吧?”

“當然不是了,”連峻的語氣聽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勳哥,你中午有事嗎?我請你吃飯啊。”

“你沒事能請我吃飯?說吧,是要求我乾什麼?”

“不是不是,我是真心的,”連峻說,“好吧,其實也不是我請。我去啊,純粹是想去八卦的,那八卦那麼好玩,當然要叫上我敬愛的勳哥一起去啦。”

周連勳好奇:“什麼八卦?”

連峻神秘兮兮地說:“勳哥,我給你發地址,到時候你到了就知道了。”

周連勳不免想起,昨晚鄭家韻打電話跟他說的要和程易璘相親的事。

但連峻那小子應該沒膽量去程鄭兩家的相親宴上瞎胡鬨吧。

看見連峻發來的餐廳地址,周連勳想了想,還是決定中午去看看。

八卦可是人類的天性。

加上連峻之前帶他去看過幾次熱鬨,“質量”都特彆高。

比如當麵揭穿騙婚gay什麼的,確實是有趣又大快人心啊。

中午。

周連勳興致勃勃地來到那個餐廳。

連峻專門出來接他進去,到位置一看,鄭家皓也在。

敢情這頓是鄭家皓請客啊。

這能有什麼八卦?不會是來抓奸的吧?

但看鄭家皓一臉喜色,也不像啊。

這時,周連勳聽見後麵桌響起了鄭家韻的聲音。

他驚訝地回頭去看,視線被厚厚的木板攔住了。

這家餐廳在卡座之間是用比較高的木板塊隔開的,所以不站起來看根本不知道隔壁桌坐的是誰。

第34章

周連勳下意識想站起來看,被連峻一把拽回去了。

連峻壓低聲音:“勳哥彆,會被發現的!”

周連勳坐好,也不自覺放低了音量:“你說的八卦,不會就是程易璘和家韻姐相親的事吧?”

“對啊,”連峻嘿嘿一笑,“這八卦好玩吧,家韻姐可是出了名的反叛,易璘哥又是出了名的乖順,勳哥,難道你不好奇他倆會碰撞出什麼火花嗎?”

“我有什麼可好奇的,非禮勿聽知不知道?”說完,周連勳起身要走。

連峻趕緊拉住他:“勳哥勳哥,你先彆裝君子了,他們都已經坐下了,你現在走會被發現的!吃完飯再走吧。”

周連勳被勸住了,主要是被發現的話確實太尷尬了,他抽出手,整理好被扯歪的衣袖。

其實一開始聽那倆人要相親,他還以為是程鄭兩家的家長出麵,大家一起在酒店談。

沒想到是讓倆小輩自己先見一麵吃個飯,看來現在的相親還挺“人性化”的麼。

隻是可惜了,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相親。

自從上次酒吧的事情後,鄭家皓見到周連勳都有點發怵。

這回他學乖了,主動示好:“勳哥,我們已經點了些菜,你看著再加點吧,我請客,隨便點。”

“好啊。”周連勳也不客氣,拿起菜單又點了幾道。

這家店靠窗邊的位置風景不錯,如果沒有旁邊那倆貼在木板上唧唧歪歪的貨的話,周連勳相信這會是一次愉快的午餐體驗。

隻見連峻和鄭家皓雙雙斜坐著,上半個身體緊貼著隔板,恨不得把耳朵長到隔壁去。

怕打擾到這倆“偵查員”的“工作”,周連勳自覺讓開了位置,坐到了對麵。

連峻換了個姿勢,讓耳朵貼得更緊,小聲吐槽:“這家店的隔音做得也太好了吧,隻能聽到他們在說話,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啊。”

鄭家皓懊惱:“早知道我就不跟我姐推薦這家店了,哎,我好像聽到我姐說什麼‘太乖’?”

連峻奇怪:“太乖?什麼太乖,她是覺得易璘哥太乖了嗎?”

鄭家皓皺眉:“不知道啊,他們用正常音量說話根本聽不清啊。”

周連勳聽笑了,接茬:“要不讓他們倆給你們倆裝個竊聽器?省得你們倆這麼費勁。”

連峻醍醐灌頂:“對啊!家皓你怎麼就沒想到呢?!”

鄭家皓:“我我你不是也沒想到?”

連峻:“哎呀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說,認真聽吧。”

這時,服務員來上菜了,看見連峻和鄭家皓的舉動,滿臉的驚訝和不解。

周連勳衝人友好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腦袋,又搖了搖頭,麵露悲痛之色。

這下服務員看向連峻和鄭家皓的眼神多了些理解和同情。

菜上齊了,看那倆貨還專心致誌地偷聽,周連勳受不了了,抽了張餐巾紙揉成一團扔到了連峻的臉上。

“你們倆收斂點啊,聽不到就算了,先來吃飯。”

那兩人絲毫不為所動。

“耳朵長隔壁去了?聽不到我說話了嗎?”周連勳不耐煩,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鄭家皓趕緊坐直了,順手推了連峻一下:“哈哈,勳哥說得對,我們先吃飯吃飯。”

兩人這才乖乖吃起了飯。

吃著吃著,連峻開啟了話頭:“易璘哥和家韻姐的事要真能成啊,最開心的就是家皓了吧。”

鄭家皓笑開了:“借你吉言啊。”

周連勳好奇:“怎麼說?”

連峻解釋:“勳哥你還記得嗎?大概五六年前的暑假,我們去國外自由行,你和易璘哥先到了I國,然後我和家皓去找你們——”

“結果我們的錢包手機證件什麼的在火車上被偷了,我們當時就慌了,找列車員說,那列車員隻會I國的語言,聽不懂我們的話,到站後他就把我們交給了火車站的人,然後火車站的人也聽不懂”

“人生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我們當時真的是急瘋了。就在我們最絕望的時候,易璘哥像天使一樣地降臨了,他一邊溫柔地安慰我們,一邊用I國語言流暢地和工作人員交流。家皓那時候抱著易璘哥哭得呦,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啊!”

鄭家皓不滿:“你彆隻說我啊,你當時明明也抱著易璘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好好,我也抱著易璘哥哭了,”連峻說,“反正,從這件事之後啊,家皓就對易璘哥是無比地敬佩,每次見到易璘哥都兩眼放光,隻恨自己不是彎的!”

鄭家皓懟了連峻一把:“你夠了啊,彆這麼誇張。”

周連勳對這件事是有印象的,他記得那天他玩得太累了,程易璘就讓他在酒店待著,自己一個人去火車站接連峻他們。

後來等他收到消息的時候,警察已經把小偷抓住了,證件什麼的也找了回來,算是有驚無險。

以前,他年少氣盛的,出去旅遊什麼的就喜歡自由行,他也最喜歡和程易璘出去玩,因為程易璘總會把什麼都安排地穩穩當當,還會多國語言,出門在外根本不用他操心。

至於現在唉,不提了。

就這樣,由這件事打頭,三個人算是開了話匣子,都開始說以前共同經曆的一些趣事或糗事,嘻嘻哈哈的,越說越起勁

與這邊熱火朝天的氛圍相比,隔壁就顯得有些沉悶了。

程易璘本來就是被程老爺子逼著來的,他已經打算好了,準備直接跟鄭家韻說清楚。

鄭家韻是帶了一個長發飄飄、麵容姣好的女生一起來的,她介紹說:“程易璘,這是我的朋友小莓,小莓,這是程易璘。”

程易璘問好:“你好,我是程易璘。”

“你好,”小莓頗有興致地打量著程易璘,“哇塞,你好高啊!看你的長相你應該是混血吧,好帥啊”

鄭家韻不悅地拿起菜單遮擋住了小莓看向程易璘的視線:“早知道你是來犯花癡的,我就不帶你來了。”

小莓拿開菜單,哄道:“韻韻,不管他長得再怎麼帥絕人寰,在我心裡,你都是最好看!”

一聽這話,鄭家韻緩和了臉色:“這還差不多。”

程易璘在對麵靜靜地看著,也不多說什麼,等兩位女生點完菜後,他象征性地加了一道。

看對麵的兩位女生聊得差不多了,他適時地輕咳一聲,開口說:“家韻,不好意思,有些話我要先跟你說清楚,今天是我爺爺讓我來的,其實我目前沒有戀愛和結婚的打算。”

鄭家韻挑眉:“巧了,我是我奶奶讓我來的。”

一聽對方也是被家裡授意的,程易璘一下子輕鬆多了:“這頓飯我請吧。”

鄭家韻盯著程易璘看了幾秒:“其實我挺好奇的,你和周連勳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程易璘完全沒想到鄭家韻會把話題轉到他和小勳身上。

“你可能還不知道,你被下藥的那天,周連勳求我去酒店幫你看看。不過,我到酒店的時候,你身上的藥效已經沒了,”鄭家韻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繼續說,“周連勳說,他和你之間半點關係都沒有,我不相信,想聽聽你的說法”

程易璘呆了幾秒,扯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我和他現在應該連朋友都算不上了吧。”

“笑不出來就彆笑了,難看死了,”鄭家韻吐槽說,“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連朋友都算不上,就能幫著解春藥了,這就是所謂的直男嗎?”

一旁的小莓驚訝:“春藥啊?哇塞”

鄭家韻:“你看,連我朋友這個局外人都覺得不正常,你倒是覺得很正常麼。”

程易璘眉間深蹙:“不是的”

“隨你怎麼說,”鄭家韻提起了另一件事,“那天我到酒店後,周連勳讓我看了你手腕上的疤,他問我那疤是怎麼來的,那疤是你自己割的吧。”

程易璘不自覺握上了左手腕。

此刻手腕上戴著手表,疤痕被掩藏在了表帶之下。

他用了之前對小勳解釋的說法:“不是,是我健身時,不小心被器材割的。”

“說謊,”鄭家韻直截了當地戳穿了他,“我是學法醫的,對於這種傷口是怎麼造成的,我一看就能看出來,那個角度隻能是你自己割的。”

程易璘握緊了手腕,抿唇不語。

“程易璘,大人們一說起你,就誇你性格溫和,成績好學曆高,腦子靈光,以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鄭家韻感慨地搖了搖頭,“但是今天看見你這副模樣,我真的覺得,你變了,變得除了那些大人們口中的優點,其它一無是處”

“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呀,我記得以前和你們出去玩的時候,你處理起什麼事情都遊刃有餘的——”

“而你現在,問你和周連勳是什麼關係,你支支吾吾,連道疤都要遮遮掩掩,你就不能像以前處理那些事情一樣,大大方方的嗎?”

程易璘垂著眼眸,沒有說話,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小莓拍了拍鄭家韻的手,解圍說:“韻韻,今天來之前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亂說話的,你現在又”

“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他要見怪就見怪吧,”鄭家韻看向程易璘,“其實我說那麼多,就是因為我覺得你和周連勳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直白一點,就是我覺得你們倆有一腿。”

第35章

程易璘不知道該說什麼,便解釋:“我和小勳之間沒有什麼”

“沒有?你真的想清楚想明白了嗎?”鄭家韻的表情愈發嚴肅起來,“你家老爺子能想辦法逼你相一次親,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後沒準還能逼你結婚,逼你生孩子”

“我記得你在學校裡就非常受歡迎,你的家世、才學、長相都是頂尖的,在相親市場裡肯定也是第一梯隊——”

“但是我真的很想說,你們這些男的能不能弄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後,再考慮其他的什麼人生大事,彆最後稀裡糊塗結了婚又跟一個男的不清不楚,那完全就是騙婚啊!”

饒是程易璘脾氣再好,被這樣扣上個莫須有的“騙婚”的罪名,也有點不高興了:“家韻,我記得我剛到的時候就已經跟你表明了態度,是我爺爺讓我來的,而我本人並沒有戀愛和結婚的打算。”

小莓輕懟了鄭家韻一下,對程易璘說:“抱歉,是韻韻說得太過了,主要是最近韻韻關係很要好的學姐差點被gay騙婚,幸好在婚前發現了。所以韻韻才會這麼義憤填膺,太冒犯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沒事,”話不投機半句多,程易璘不準備繼續待著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小莓:“啊?菜才剛上齊呢,吃完再走吧,不差這一會吧。”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鄭家韻也挽留說,“吃完再走吧,你都過來了,肯定是留時間了的。”

鄭家韻停了一秒,繼續說:“其實剛才的話我也是在說我自己,我是被我奶奶逼來的,幸好我早就弄清楚了我的性取向,才不至於稀裡糊塗地接受家裡的安排,結婚生子”

說著,鄭家韻握住了小莓的手:“因為怕刺激到我奶奶,我一直不敢對家裡出櫃不瞞你說,我和小莓已經在國外注冊結婚了。”

這個信息太過勁爆,程易璘睜大眼睛,有點被衝擊得轉不過彎來了:“什麼?”

小莓回握住鄭家韻的手,對程易璘解釋說:“我和韻韻已經瞞著家裡人領證了,麻煩你保密哦。韻韻是怕說錯話,才讓我一起跟來的,我們絕對沒有其他什麼意思。”

程易璘凝視著鄭家韻和小莓交握的手,有些出神:“可是有人跟我說,這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那請問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有些國家同性結婚都合法了,那那些人都不正常了?”鄭家韻越說越起勁,“感情這種事用正不正常來說,根本就是偽命題——”

“所謂的‘正常’,完全是一些自以為是又刻板守舊的古董人平白無故製造的一層枷鎖,而我們一出生就被套上了這層枷鎖。”

“現在我們好不容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為什麼要屈服在這層枷鎖之下?為什麼要用彆人說的正常不正常,來衡量自己的感情?”

這番話給了程易璘當頭一棒,打得他心上一直壓著的大石都鬆動了不少,似乎有什麼被刻意掩埋的東西要破土而出了

“我剛才那麼篤定你手腕上的疤是自己割的,還有一個原因,”鄭家韻撩起衣袖,露出了手腕內側那觸目驚心的兩道疤痕,“因為我以前也嘗試過——”

“一開始我發現自己不太‘正常’的時候,痛苦過很長一段時間,因為這背離了我所受到的思想教育,但我根本控製不住我自己,後來割腕割了兩次沒死,又碰上了小莓,我也慢慢想開了——”

“人生隻有一次,管他什麼正常不正常,我要為我自己而活,我要成為我自己想成為的人。”

程易璘看著鄭家韻手腕上那道和他手腕上極其相似疤痕,沉默不語,某些被叫做“不該有的念頭”在他心裡瘋長。

小莓摸了摸鄭家韻手腕上的疤,又心疼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早就不疼啦。”

鄭家韻安撫說,然後把視線轉到了對麵。

坐在對麵的程易璘眉間微蹙,像是在深思著什麼。

鄭家韻想了想,又說:“程易璘,你從小什麼都有,可能不懂,有些東西是要自己去抗爭的,哪怕會和親近的人背道而馳,哪怕會撞得頭破血流”

“之前我想學法醫,家裡人都不同意,覺得這個職業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不適合女生。他們就想著我去讀個管理之類的專業,畢業後能回公司上班那段時間真的,天天鬨得雞飛狗跳,但是你看,我最後還是如願以償了”

“程易璘,不管你手腕上的疤是怎麼來的。我想說,你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太好了,被教導得太溫和太良善了。你太乖了,但在這個世界上,太乖的人往往什麼都得不到,還很容易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程易璘隻覺得喉間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三年,他像是沉入了深海,被看不見摸不著的巨網牢牢捆縛著。

爺爺告訴他,同性戀是不正常的。醫院的白大褂們用強力的電流讓他認錯,告訴他,同性戀是不正常的。

他迷茫了,他屈服了,但另一方麵他又無法自控地冒出那被稱為不正常的念頭,他夾在中間,被用力地磋磨,被來回撕扯地血肉模糊。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更不知道怎麼掙脫那無形的巨網。

讀博時,他逼自己忙起來,逼自己去忽略那不該冒出的念頭,逼自己忘記有周連勳這個人的存在,但這樣反而把自己逼成了一隻越吹越鼓的氣球

最後,氣球炸了,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疤。

回國後,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不去找小勳,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找小勳,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去。同時怕爺爺生氣,他也不敢透露自己的行蹤。

見過程景望的男朋友後,他越來越想不通——

為什麼當年他和小勳酒後亂性被發現,他就要被送去醫院治療同性戀?

為什麼程景望不用治療,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示男朋友的存在?

為什麼程景望可以,而他不行?

就因為他乖嗎?

就因為他聽話嗎?

就因為他不像程景望那樣反叛嗎?

他現在知道了,答案是——是的。

就是因為他乖。

就是因為他聽話。

就是因為他不像程景望那樣反叛。

所以爺爺才會試圖控製他,控製他的性取向,控製他忘記小勳,控製他成為一件完美的作品

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

已經不重要了。

這些無關對錯,無關其他,隻和一件事有關——

就是他自己的心。

心上密布的陰雲被漸漸掃除,一直壓著的大石頭不見了,枷鎖悄然消失,一切豁然開朗——

歸根結底,所有的事,讓他痛苦的根源,就是因為他喜歡小勳。

是啊。

因為他喜歡周連勳,所以三年前被爺爺威脅不能見千裡迢迢來國外找他的小勳並說出那麼違心絕情的話時,會淚流滿麵。

因為他喜歡周連勳,所以在讀博時才會那麼痛苦,痛苦到割開自己的手腕,求個解脫。

因為他喜歡周連勳,所以被小勳假意一撩撥,就迷失了自我,以致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其實,回來後他一直纏著小勳,不隻是想勸導小勳,更是想救出深陷泥潭的自己。

三年,他被壓製在名為“不正常”的無儘深淵裡。

隻有小勳是深淵裡唯一的光亮,也隻有小勳才能帶他走出深淵。

這些早該明白的事,他卻在今天才真正想通。

此刻,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他想見小勳,想告訴小勳他全部的心意。

這是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才明白的,他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

程易璘徹底坐不住了,他蹭地起身,對鄭家韻和小莓說:“我現在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謝謝你們,我必須先走了。”

小莓想攔:“你一點都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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