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位置向來是皇帝安排的官宦世家子弟簡單看守。人數雖多,但領首無半點戰場經驗。算是極易攻破的。”
一下午難解的題在此刻迎刃而解。宋輕白看向身側人兒。
“阿錦好厲害。”
“”
宋輕白由衷的誇獎,隻是平時陸錦聽見這般言語,大都是他主動獻吻,亦或者是他故意想逗一逗自己的時候。
“阿錦怎麼臉又紅了?”宋輕白輕笑著給旁邊人理了理發絲。
這回並無調戲的意思,但陸錦卻猶如觸電般眼神避開。
“你彆說話。”
輕輕軟軟的言語並無半點威懾力,宋輕白自是沒聽進去。
他忍著笑靠近問:“阿錦這是不喜歡口頭上的誇獎?”
話音剛落,旁邊陸錦咻的一下站起來,垂落的指尖一片粉色。
宋輕白終是忍不住,輕笑出聲,漆黑的眸子盛滿柔情-
短短幾日,寅南國皇帝下令屠殺開國老臣的消息傳遍全國。
民心動蕩,新晉官員惶恐不安,隻有些許官位較大的朝臣,開始蓄力拉攏新官員,逐漸養起屬於自己的勢力。
而宋輕白,卻在這緊要關頭突然間斷開與皇家的聯係。
關於皇帝斬殺開國老臣的輿論越傳越烈,民間百姓紛紛猜測。
遠在千裡之外給皇帝辦事的宋輕白,宋少傅也遭到了皇帝的謀害。
這些話兒,也順利地傳到了皇帝耳中。
“簡直放肆!”皇帝發顫的指尖用力的將手中的碗甩出去。
哐當一聲,漆黑泛苦的藥渣藥水灑落一地,冒著熱氣。
期間不小心砸到了前來稟告的太監腳邊,碎片將他那質量不佳的衣擺劃過,隱約可見有鮮血慢慢地浸透衣服。
小太監臉色慘白,但卻仍舊保持著伏跪姿勢不敢抬頭。
氛圍猶如清泉結冰,冷得讓人發顫。
“殺!把那些亂傳謠言的,都給我朕殺了!一個都不留!!”
皇帝的情緒嚴重失控,說話間,眼睛猩紅,氣得發抖。
常年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總管,察覺皇帝最近殺戮過重,麵露難色的在身後躊躇了一會兒,硬著頭皮過去。
“皇上,怕是殺不得,人數較雜,實在是”
委婉謹慎的言語還未落下,太監總管就被什麼東西砸的頭疼心悸。
皇帝深沉的嗓音隨之傳來:“連你也要跟朕對著乾嗎?”
皇帝將手邊的拐杖甩開,坐回鋪著墊子的太師椅上,不顧旁邊伴自己多年的太監總管額角鮮血直流,繼續道:
“朕是一國之君,誰若是還不聽指令,那便一同領罰!”
有了前車之鑒,周圍的那些太監紛紛領旨,彎腰退下。
偌大的宮殿裡,清冷寂寥。隨著時間的推移,窗外下起雪花。
白茫茫的景色在微敞的窗戶裡,倒映進了皇帝的眼眸。
純白畫麵讓他一時間聯想到了將死之人的靈堂。飄揚的雪花仿佛是出殯之路上灑落的紙錢。一片接著又一片。
看著看著,皇帝粗糙的手握成了拳,抑製不住的抵著唇。
他極力控製著想咳的情緒,但胸膛不斷起伏,最終還是忍不住咳了一聲。
就這簡單的一下,鮮紅的血染滿整隻手,倒映在他眼裡。
第126章 急著養美嬌郎
金碧輝煌的宮殿裡頭彌漫著濃鬱的藥香以及淡淡的腐爛味,兩種味道混合,讓人一靠近就感受到死亡沉悶感。
胡向依端著藥,一步步拉近,美眸裡慢慢地呈現出龍榻上的皇帝呼吸困難,但卻極力遏製住咳嗽的淒慘模樣。
周圍伺候守夜的宮人一個都沒在,可見是被他撤下去的。
看來這兩天就可以結束了。胡向依想著,斂了斂唇角弧度。
白淨的臉上巧妙地換上一抹難過的神色,慌亂的上前。
“皇上?您怎麼了?可還是不舒服?”
細軟的指尖覆上了自己的胳膊,聽著熟悉聲音傳來,皇帝勉強抬眼,但依舊胸口起伏,忍著難抑製的咳嗽。
“依依”
“臣妾在”胡向依擠下一抹清淚,哽咽說“臣妾給您找太醫”
話雖如此,她卻一動不動。皇帝也剛好在此時拉她手:
“不能”
“咳咳”
“不能讓那些人知道朕病重的消息”
胡向依想聽的就是這句話,眸光閃了閃,抿了抿唇說:
“可是皇上您這”
估計是前麵說話的緣故,皇帝突然間控製不了的咳嗽。
胡向依忙掏出懷裡的手帕遞到他麵前,待緩和須臾,再收回時卻入目一片紅色,她麵上適當露出一抹震驚。
皇帝拉著她手,“依依,你向來聰慧懂分寸,有些事情朕也不想瞞你”
他喘了喘,稍作停頓之後才接著道:
“如今局勢並不樂觀朕早上確實衝動了但是如果不抑製住這種邪風,那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騎在朕的頭上”
“咳咳朕朕也是有苦衷的啊”皇帝一臉痛苦的闔眸。
胡向依指尖輕撫著他胸口,像是給他順順氣,但眸子冷意驟現。
好一句苦衷。
自己父母當年被欺壓而死,連同無數百姓喪命時候,他也是這麼安撫自己的吧?
胡向依在心底冷嗤一聲,接著稍作一番鋪墊,拉著皇帝輕語:
“臣妾相信您,不過如今內憂外患,外來君王虎視眈眈確實需要一個法子穩定局麵”
豆大的淚珠滴落在皇帝的手心,像是無聲訴說她的悲傷。
似乎受情緒影響,皇帝很難多做思考,輕輕掀起眼皮,道:
“朕原本想著,宋愛卿這幾日可以拿到和平協議書,替朕穩定局麵,但現在也罷,你替朕讓人喚來李將軍和他的副將。”
胡向依指尖輕撫淚痕,擋住眼角的芒光,語氣裡透著不解:
“宋大人失聯,約莫也是在突厥國受到了難處,皇上此時召喚大將,是準備再派兵力去支援?”
深受病痛折磨的皇帝臉色緩了緩,才重重的歎了一聲。
“隻能這樣了。”
得到肯定答複,胡向依也不多做拖延,簡單伸手替皇帝拉了拉被子。
接著一抹搖曳的身影消失在宮殿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隻是存著替皇帝抓緊時間處理棘手的事情。無半點異心-
遠在千裡之外的突厥國邊境,高揚的褐色旗幟迎風搖曳。
整齊的隊伍兵馬聲勢浩大占領了整個山腳,隨著林斐之留在這裡的事件塵埃落定,宋輕白領著隊伍重新啟程。
陸錦坐在馬車裡,最後再撩開簾子看了一眼被阿那蘇祈拉著上馬的林斐之。他的臉色平靜至極,掀不起波瀾。
而張禮就在不遠處直直望著他,似乎他們中間隔了山海。
一個想追,一個想躲。就連簡單的視線都無半點交集。
“不必看了,假象罷了。”宋輕白不知何時上了馬車,黏到他身側,下巴擱置在他肩膀上,細細的與他說著:
“小郡王隻是不想待在我的軍營裡,覺得我謀反了,是奸臣。這麼久了都沒鬨著要見我,怕是對我意見頗深。”
“相信不出幾日,他便找機會借著阿那蘇祈的手離開,重新回到寅南國。”
陸錦將簾子放下,避開外界士兵投來的視線,無奈道:
“那你還不讓張禮跟著?”
“是我不讓嗎?”宋輕白哭笑不得,揉了揉陸錦的臉頰:
“他現在就是炸毛的小刺蝟,誰靠近了都得惹一身傷。”
知曉他說的有理,但陸錦還是有點放心不下,嘀咕道:
“那讓他偷偷跟著也是好的。”
宋輕白搖了搖頭,不接他的話茬。但整個人就順勢落在他懷裡。
極其熟練的找到大腿的位置靠著腦袋,拉他的袖子蓋腹部。
他輕輕闔眸,如同睡前的呢喃細語道:“想跟的自然會跟。”
這話顯然有其他的含義。陸錦忙拉他胳膊讓他起來好好說:
“什麼意思?軍營裡戒備森嚴,他自己想走是走不了的。你有傳話給陳知,安排對他放鬆戒備對嗎?”
宋輕白被他不自覺的力度掐的胳膊微疼,眸子輕輕一瞥。
“阿錦現在怎麼跟那刁蠻的小郡王一樣,淨傷枕邊人。”
“”
陸錦被男人埋怨的話噎了噎,隨即主動伸手揉揉他胳膊。
好一會兒,緋色的唇微啟:“我猜測是對的,是嗎?”
宋輕白舒坦地躺回去,將臉埋在陸錦小腹上,鼻音一哼。
“嗯。”
彼時,隊伍剛過山腳,道路崎嶇,馬車逐漸有些顛簸。
陸錦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也不再鬨著宋輕白。循著慣例,從車廂靠窗位置的抽屜裡,摸索出了一個話本子看。
這是他來時放的,以備無聊時候打發時間。
不過吧,他才輕輕打開了第一頁,裡頭赫然插著一幅畫。
畫中人物是自己與宋輕白。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畫的,但是對應的卻是現在的景象。
自己靠著窗戶看書,而宋輕白則躺在自己大腿上歇息。
兩人皆是衣著整齊,但行為親密,看得陸錦臉色微紅。
“幼稚。”他低頭看了一眼宋輕白,小小聲嘀咕了一句。
但卻將那幅畫抽走,不動聲色的揣到了自己的袖兜裡-
雲層緩緩散去,臨近傍晚時分,有幾縷殘陽灑向往南方邊境的隊伍中。
眾人就近樹林紮營歇息。
宋輕白根據慣例,與齊城領首在軍帳裡商量攻擊地點。
陸錦閒來無事,揣著好奇心,溜到了暗衛堆裡,仔細一看。
果然不見張禮的身影。
“跑得還挺快”陸錦小聲念叨,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這是小郡王最好的結局了。不必回宮裡承擔戰亂的結果,又得張禮追隨。
等時間在一久,他慢慢就會淡忘與宋輕白之間的仇恨。
後期他回寅南國也好,待在突厥國也罷,都將有新的人生。
陸錦這般想著,往軍帳的步伐逐漸輕快起來。
樹林的地勢平坦,偶有雜亂微黃的落葉飄散懸落下來。
被長靴輕輕踩踏而過,印下極淺的臟亂印記。
陸錦靠近了軍帳邊,忽地,聽到裡麵傳來了一陣陣爭吵。
“我不同意!你此番太過於冒險了,如若那狗皇帝還留有一手,那不僅你會命喪黃泉,連整個齊城都要為你陪葬!”
“當年你憋屈窩在那狗屁鄉鎮地方是為了什麼?你忘了嗎?”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衝動了?”
這個聲音對陸錦來說,並不算陌生。是以前在齊城,跟在宋輕白身邊經常能聽到的。
那人永遠穿著一襲黑色錦袍,袖口處紋有金絲奇異花紋路。
記憶中,他佩戴著銀色麵具,隻能看到線條流暢的下巴輪廓,以及微微抿著的薄唇,語氣向來是帶著清冷感。
可這一回,竟是能聽到他氣急而亂的嗓音。
他們這是在聊什麼?他又是何時過來的陸錦揣著困惑。
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靠近,正當他準備抬手掀開簾子時。
旁邊候著的數幾名影衛也是麵露掙紮,似乎是受了指令,不讓任何人靠近,但又顧及陸錦與少主的關係匪淺。
正當他們竭力思考如何處理這棘手難題時,簾子被裡頭的人掀開。
陸錦也瞬間收回了手,平平穩穩的後退兩步。
出來之人,難得沒有戴麵具。劍眉星目,樣貌極為出眾。
穿的依舊是黑色錦袍。但隱約能感覺到他周身帶著火氣。
陸錦沒有征兆的與他短暫的視線相對,那人先是打量著他。
後麵像是發現他是以前經常跟在宋輕白身邊的那名少年,不由的將視線又往軍帳裡的方向一瞧,突然就笑了。
“看來是急著養美嬌郎。行。那你就彆怪我到時不幫忙。”
話是朝裡頭的人講的,可視線卻狠狠的瞪了陸錦一眼。
接著甩袖而去的背影看起來依舊是難掩的怒火。
“”
陸錦皺著眉頭盯著看了片刻,就被裡頭聽到聲音的宋輕白出來拉他。
似乎前麵剛鬨了不愉快,宋輕白麵部輪廓也是微微繃著。
在不遠處書案毯子上麵,有被甩落的沙盤以及軍事圖。
陸錦被攬著到邊上坐好。宋輕白徑自一點點拾起那些東西。
高大的身軀隨著彎腰的動作,將陸錦麵前光線所遮掩。
投下了一長片陰影。也讓陸錦得以近距離看到宋輕白漆黑眸子裡所隱藏的沉重情緒。
兩人都沒有說話。
陸錦默默看著宋輕白一點點將那東西拾起,擺放回桌。
第127章 因為你是你
在他全部都弄好之後,他才輕輕的將手搭在他的手腕,問道:
“他覺得更換國號危險,是嗎?”
宋輕白麵色一頓,與身前眼裡滿是擔憂的陸錦視線相對。
他沒有反駁。
但也證明猜測是對的。
陸錦緩了緩,稍作斟酌了下語氣問:“他是齊城主嗎?”
以前身份不同,宋輕白見那人,總需要夜半換一身行頭前往。
又或者是那人戴著麵具來見他,兩人一交談就是許久。
從宋輕白對他的尊敬程度來說,是可以幫他複盤的重要角色。
除了城主,大概其他人也做不到如此。
宋輕白輕歎了一聲:“是他。”
坐到陸錦邊上,輕輕地將下巴擱在他的肩窩邊上,低語:
“沒事。”
話雖如此,他卻垂著眼簾不知在想著什麼。
陸錦歪了歪腦袋,安撫般用耳朵輕輕地蹭了蹭他發頂。
細軟的手指環住他結實的腰身,陸錦嗓音輕輕柔柔的說:
“更換國號確實冒險,尤其是目前還算繁榮昌盛的寅南國,附近有太多君王盯著,如若我們行程傳了出去,怕是會引群狼環伺。”
宋輕白闔眸不語,但擱在陸錦腰身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這時,耳邊那道嗓音徐徐說著:“但是你是宋輕白。”
“你有膽識與謀略,你是不會失敗的。”
輕軟的言語透著肯定,無形之中給予宋輕白一副安神藥。
微卷的睫毛輕顫著,忽地,有什麼溫熱的劃過他眼皮。
宋輕白驀地不動彈了。任陸錦細膩親著他,從眼窩到唇角。
他很認真的安撫他的情緒,直到認為可以了,才緊緊環抱著他。
“你如果想坐上那個位置,那我會陪你。你如果不想,那我同你想辦法。”
宋輕白慢慢掀開眼皮,瞧見的是陸錦認真堅定的麵色。
兩人近在咫尺,他很容易就看到他澄澈眼眸裡的心疼。
宋輕白指尖輕輕撫上麵前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觸感微涼。
能感覺到是剛才在外邊站了許久導致。也不難猜聽到那些談崩了的對話。
宋輕白苦澀的笑了笑,頭抵著陸錦額角,跟著輕聲說:
“我何其有幸,能得你如此信任。”
他沒有講接下來要怎麼做,陸錦也不執著去提。繼續吻他。
宋輕白極少能在陸錦這裡看到他的主動。心底一片柔軟。
不由加深了這個吻。指尖探過發絲,按住了他後腦勺。
酣暢淋漓的呼吸交纏過後,陸錦靠在他懷裡慢慢平複。
兩人的手不知在何時十指緊扣著,親近到幾乎融為一體。
宋輕白喉結輕輕滾動,啞聲說:“不冒險了,換個方式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將腦袋埋在了他的肩頸。
像是怎麼都聞不夠似的,貪婪的吸食著他身上的氣息。
陸錦被親的麵色紅潤,但還伸手給宋輕白的衣領稍微理著。
“好。”他回應著。
宋輕白低頭就是懷裡人這副溫順的模樣,沒忍住一直看。
這誰能想到,半年前見到自己時,這家夥渾身上下透著清冷疏離。
現如今,也會為了哄自己,主動窩在自己懷裡被親的情動。
“你你還需要嗎?”陸錦感受到頭頂那道炙熱視線,遲疑問。
說完才慢慢反應過來羞恥,不動聲色地避開視線,又道:
“我覺得要不先用個晚膳?”
宋輕白輕輕一笑,將陸錦抱起來坐自己腿上,看他無措。
但估計前麵是下定決心要哄自己,他僅僅亂了須臾,又溫順地抓著他衣袖。
儼然是一副隻要不太過分,那他便什麼都依自己的樣子。
“不是說要同我想辦法嗎?閉眼做什麼?”陸錦剛闔眸,那人就笑問。
“”
陸錦隻得紅著臉,把眼睛重新抬起,但卻目不斜視的看著地板。
“你先安靜會兒。”
“”
宋輕白好笑的盯著他,像是無聲的詢問我怎麼吵到你了?
陸錦腦袋稍微移了移,悶著聲音陳述道:“你呼吸吵著我了。”
“”
“還有心跳,太大聲了。”
“”
這幾句控訴,宋輕白不想認也隻得收下了,誰讓這心尖上的人兒,前麵都做到如此份上來安撫自己的心情了。
“我說著玩的,你不必替我傷腦筋。”宋輕白給陸錦拉著欲掉的衣襟,遮住他泛粉的肩頸,說著“隻要你在就好了。”
“萬事有我擔著,縱使沒有更換國號,那寅南皇帝也活不久。”
“那小太子陳淮書呢?”陸錦眸光閃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先前皇帝是有培養他的,但因為年紀尚小,朝政之事還未來得及教。”
很顯然,皇帝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麼意外,小太子必定是順位上去的。
這是唯一一個名正言順的人物。而且小太子已故母妃的身份背景乾淨。
如果做一個傀儡皇帝,確實是唯一一個上上計。
宋輕白對上陸錦那一雙極為漂亮濕潤的眼眸,與他達成共識。
“可以。不過需要先處理一下其他事情。”
陸錦:??-
宋輕白所帶領的隊伍出了邊境後。往寅南國方向前往。
期間恢複與皇宮的聯係,對外散發的消息是成功拿下突厥可汗的和平條約。
路上,多了一位每日都身著黑色彼岸花衣袍的男子陪同。
馬車裡。
“倒是第一次出任務,吃到這般好的。”
黑衣男子楊謹之瞧了一眼手裡頭夾著肉餡的燒餅乾糧,語氣不鹹不淡:
“想來宋大人勝券在握了?”
仔細聽,其實還帶有一點意有所指。
原本準備安靜當個小透明的陸錦默默停下咬燒餅的動作。
氛圍略顯尷尬。
宋輕白一隻手輕輕搭在旁邊陸錦手背上,輕描淡寫回:
“城主過來幫忙,自然是把最好的奉上。”
“”
楊謹之用眼神瞥了他們二人一眼,乾脆也不吃了,哼道:
“你少來這一套。當年在齊城,你可沒少讓陳知給那家夥全城找美食。”
“我就想不明白了,都那麼久過去了,你還什麼都為了他?咋的,他給你下蠱了嗎?”他越講越氣,也不顧當事人在場。
“你今日為了他,更改軍隊糧食,冒險提前實施我們的大計,明日就能為了他,散儘萬千家產,將軟肋暴露。”
“你清醒一點吧,宋大人。”
陸錦腦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而宋輕白則是微蹙著眉頭,像是這一瞬間被觸碰到了底線。
空氣裡若隱若現散發著冰冷氣息。
他沒有接話茬,但是微抿薄唇的動作彰顯著不悅。
楊謹之與宋輕白是結識多年,才敢說話那般口無遮攔。
不過這回,顯然也意識到言語過激了。
“罷了,我不提了。”實在被他的眼神盯得發怵,楊謹之彆過臉。
不難聽出語氣略顯生硬。
陸錦悄悄伸出指尖拉了拉宋輕白衣袖,倆人對視了一眼。
宋輕白緩了緩臉色,將放置馬車裡的水囊給楊謹之方向一遞。
這時,陸錦又悄悄拉了拉他袖子。
宋輕白短暫沉默後,將水囊的蓋子給打開,重新遞給他。
“”
沒看到他們小動作的楊謹之意外與向來清高的宋輕白會給他遞水求和,遲疑了片刻,才默默的伸手接過水囊。
也鬼使神差的往水裡瞧上那麼一眼。
宋輕白:“沒投毒。”
“我可沒那麼講。”楊謹之收回視線,淺淺喝了一口,心情舒暢了,也不執著抓著陸錦的事情來膈應宋輕白。
“說吧,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我話先說在這兒,如果還是更換國號,我這小小的幾千兵馬,可不夠你霍霍的。”
“當然了,你覺得你的資曆雄厚,我也不攔著你。但我是沒辦法讓整個齊城為你收尾。我得為我的百姓負責。”
他語氣懶懶散散,看著好像吊兒郎當的模樣,但是態度卻堅定。
說起來,楊謹之與宋輕白也算是生死之交。從宋輕白為了父母計劃複仇開始,就一直在齊城一個小村莊生活。
那會兒楊謹之也不是什麼城主,隻是一個被人丟棄的遺孤。
是宋輕白私下擴大兵器庫交易,招工時發現前來入職的楊謹之經常被追殺,於是順著線索幫忙調查,才發現他身份不同尋常。
楊謹之是前任城主的私生子,城主夫人身子不好,難懷上,意外發現城主在外有私生子,氣急敗壞派人來殺。
楊謹之生母是普通百姓,在一次暗殺中犧牲了。
剩下在外討生活的楊謹之。有了宋輕白幫忙,他很快回到齊城主身邊。
也由於城主夫人膝下無子,善妒且無能,導致臨終前讓楊謹之順利上位。
楊謹之自認自己的性命是宋輕白給的,但是也認為普天之下任何百姓生命皆可貴。
尤其是自己死裡逃生那麼多次,他比誰都知道生命的珍貴。
所以宋輕白此次前往突厥國,與他請求支援時,他雖然親自來了,但也做好不會讓齊城兵馬跟著冒險的準備。 “前麵是我思慮不周,我重新想過了,還是回寅南國。”
宋輕白嗓音很輕,傳入對麵人耳中,顯得格外平穩動聽。
第128章 皇帝駕崩
“我確實不該急於求成,萬物皆有定律,誰虧欠誰承擔即可,寅南皇帝我會好好處理。待回去後,我拉小太子上位。”
“至於那個位置,我也不是很想要。”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無意間瞥向了陸錦。
楊謹之聽著聽著,眉頭微挑。
宋輕白似乎感受到某道嫌棄眼神,淡淡收回視線,道:
“寅南明君,我會好好替百姓篩選出來。”
顯然這句話讓楊謹之聽著最為舒坦,他眉眼舒展開來。
“宋輕白,你確實變了不少。”
不帶任何歧視含義的言語落下,將氛圍推向溫和方向。
陸錦恢複當小透明,手裡拿著快冷掉的燒餅,細嚼慢咽。
宋輕白開了一袋水囊遞給陸錦,沒搭腔,楊謹之又道:
“你以前是隻顧死理,非得找那皇帝報仇,拉他下位,奪他皇位才痛快的,現在嘛,會迂回以大局為重了。”
聽著像是誇獎,宋輕白給了一個眼神,便不做理會了。
陸錦喝了一口水,微微揚起的唇角弧度不自覺的加深。
其實宋輕白現在還認死理的,隻是方向換了-
皇宮天牢裡
幾抹黑色身影,悄無聲息的徘徊在了看守的牢房門口。
燭火晃動,昏昏欲睡的衙役眯著眼睛往燭台方向看了一眼。
誰知一回頭,疼痛感覺順著脖子位置傳達了直每個感官。
意識漸退,他薄弱的想要發出聲音,但一隻有力的手早已經將他捂住口鼻,呼吸被堵住,他無力掙紮了幾下。
接著陷入黑暗。
裡頭,林桉木聽到動靜,警惕地從一張破舊小床坐起。
不過未來得及出聲,那人一下子將口罩拉下,低聲道:
“王爺,小的前來護送您離開!”-
即將到達寅南國的前夕,宋輕白就意外收到了寅南皇帝給他們派來的幾位將軍兵馬支援。楊謹之暗示行程抓緊。
現在寅南國隻剩軀殼,隻要他們回到皇宮,麵見皇帝前,收到皇帝駕崩的消息,他們便可以順利助太子上位。
於是,一紙飛鴿傳書傳到了胡向依的宮殿。
由胡向依的貼身宮女謹慎的護送遞到了胡向依的麵前。
紙上言簡意賅:到時間了。
胡向依那會兒正剪著花朵枝椏,一不注意,險些被刀子劃傷。
“將藥備上,帶上後宮幾位姐姐,隨本宮一同給皇上送藥。”
她輕聲吩咐著,語氣聽起來好像與往日無異,但貼身宮女卻是聽懂了她那句“帶上後宮幾位姐姐”的言外之意。
謹慎地取出火折子,將那小張紙燒於淨桶裡,領命退下。
倆人一前一後出門,隨著踏出宮殿,陸陸續續有妃嬪跟來。
“胡姐姐伺候皇上也累了,今兒個讓我們姐妹幾個照顧照顧罷。”
有之前受寵的妃嬪上趕著替胡向依身邊貼身宮女拿放著一碗藥的托盤,臉上帶著笑:
“胡姐姐幫忙領路即可,妹妹會幫您好好照顧皇上的,到時皇上問起,妹妹也會將功勞還於姐姐的。”
話是這麼說,手裡的東西拿的可緊實了。這一行為也引起旁邊數幾位新晉妃嬪的不滿。
但是礙於職入宮那麼久,連皇帝的麵都見不著,她們隻能忍著。
“安貴人倒是想得周到。”胡向依臉上掛著溫婉端莊的笑。
她沒有動怒,其餘人則更不敢頂撞。那端著藥的安貴人還以為胡向依是忌憚她家族的勢力,默認與她的交好。
那一張濃妝豔抹的臉上,逐漸帶上了一抹清高色彩。
胡向依淺笑不語。
隨著皇帝的宮殿越來越近,那些妃嬪開始收拾自己儀容儀表。
嘰嘰喳喳的。
胡向依略顯不耐地輕撫衣袖,不動聲色離她們遠了點。
卻在這電光火石間,與正欲看望皇帝的蘇禾視線相對。
似乎在等著接受召見,她是不顧及的蹲坐在門檻位置。
瞧見了胡向依,她慢半拍地起身,唇角闔動,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
那些妃嬪們自然也是瞧見了蘇禾公主,皆是臉色各異。
安貴人前麵剛認為拉攏了受寵的胡向依站她那條線上,瞧見了看起來就很單純的蘇禾,心裡頭瞬間計謀生起。
“蘇禾公主這是來看望皇上?咱們胡貴妃得到皇上命令,進出不必宣見,不如隨我們一同進去?”
她自然而然的默認胡向依會給她話語權,說完就看著蘇禾。
絲毫沒發現,因為她那句話,胡向依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緩了片刻,趕在蘇禾望過來之際,她斂著麵色開口道:
“安貴人誤會了,皇上給的權限是讓本宮帶著姐妹過來,可沒有說公主可以一起的。”
她話音剛落,那安貴人臉色明顯有一瞬間的錯愕。
她沒有想到胡向依竟然放過拉攏公主的好機會。難道她認為自己可以永受皇恩嗎?
那既然如此,前麵為什麼又要默認與自己站在同一個戰線上?
安貴人滿臉不解。
同時,臉色難看的也有蘇禾,像是極少在宮裡受到刁難。
還是前陣子與自己形影不離,關係密切的胡向依言語刁難。
蘇禾一時緩不過來,紅著眼眶,委屈地捂臉跑開了。
胡向依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直至她身影消失在視線裡,才臉色微沉地道:
“隨本宮進去吧。”
她語氣態度顯然比剛剛差了很多。眾妃嬪麵麵相覷一會,安靜跟上。
反而是端著藥品的安貴人有些不確定的想著要不要將東西還與胡向依身邊的宮女。
不過還未付出行動,走在前列的胡向依嗓音淡淡的道:
“妹妹不抓緊時間端著藥過來嗎?皇上可到點喝藥了呢。”
“哦,來了。”安貴人忙跟上,但臉上隱隱可見帶著困惑。
隨著一眾妃嬪進去,裡頭瞬間烏泱泱一片的。連皇帝新換的太監總管都忍不住多瞧一眼這群身姿婀娜的美人。
估計也是頭一回在皇帝生病後進皇帝寢宮 ,裡頭藥味彌漫,把嬌養的妃嬪熏地紛紛是皺著眉,但又不敢胡言。
皇帝坐在榻邊,似乎審批著堆積如山的奏折,臉色沉重。
胡向依率先上前行禮:“見過皇上。”
聞言,皇帝舒展著眉宇望來,但是瞧見了那一大群妃嬪,麵露詫異。
安貴人見狀,端著藥上前行禮,搶著話兒道:“皇上,臣妾給您煮藥過來看望,想著您身體不適,就一同與胡姐姐過來了,免得需要打擾您召見。”
這番話講的,在場妃嬪都看直了眼,震驚於她的厚臉皮。
但胡向依卻意外沒有任何辯駁,安靜地跟不存在一樣。
皇帝看了一眼許多月未曾召見的安貴人,心底也是動容。
“安貴人把藥端過來吧,其她人沒有召見,就先回去吧。”
眾妃嬪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但無奈帝令如山,她們隻得順從。
她們慢吞吞地轉身,而胡向依則是如常往偏殿的方向去。
按照慣例,她是去偏殿詢問幾位太醫皇上如今的病情。
偌大的寢宮瞬間恢複寂靜。
安貴人前麵的插曲早已忘的乾淨,如今可以重新看到皇上,喜不勝收,眼見著皇帝將藥喝了,就黏在身側撒嬌:
“皇上好久沒有來熙寧宮了,可是嫌臣妾不如那胡姐姐長的好?”
一開口就惹得皇帝眉頭一皺,拉開她亂動的指尖,淡漠道:
“要是來翻帳的話,就回去吧。”說完,估計情緒受波動,他咳了一聲。
把殿裡頭候著伺候的太監嚇得不輕,紛紛都上前幾步。
安貴人沒想到皇帝一點都不顧念舊情,眼眶微微濕潤。
餘光看到那些太監似乎等著指令過來拉她離開,她忍了又忍,重拉著皇帝的手,輕著嗓音說:“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臣妾隻是想多見見皇上”她像是受無儘委屈般喃喃。
皇帝聽著實在煩燥,胸口也在這個時候突然沉悶起來。
他胳膊一抬,周圍太監立馬跟著過來,但是指令接收到一半,皇帝忽地眉頭緊鎖,像是沒有抑製地又咳起來。
寂靜的宮殿回蕩著皇帝幾乎沙啞到不行的咳嗽聲和喘息。
短短須臾之間,他臉色也是一片紅,像是渾身氣血上來。
接著是變慘白,身軀直直往前一倒,昏落在安貴人懷裡。
在場太監嚇得忙跑去找太醫,部分手忙腳亂過來攙扶。
安貴人嚇得楞在原地,就這樣看著太監總管顫巍巍地伸出指尖,往皇帝鼻子一探,這一回換他臉色慘白起來。
“皇上皇上駕崩了!”
所有太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隻有安貴人嚇傻了。
瘦弱的身軀發顫著,眼眶裡眼珠打轉,緩緩滑落下來。
消息傳開,所有皇家直係或者旁係子弟親屬以及遠在千裡之外吃齋念佛的皇太後都著急趕回皇宮。
安貴人在同一時間被關押天牢,等大理市調查皇帝具體死因結果發落。
朝堂上稍有名望的王孫貴族皆紛紛來到皇帝的宮殿,吊唁皇帝,恭請新皇。
年過半百的太後極少接觸此等場麵,也是被攙扶著出來說些場麵話。
場麵一直僵持到次日,眾朝臣都沒有等到皇帝臨死前立下的聖旨。
偏殿裡人頭攢動,議論紛紜。
“依老臣看,皇上前幾年一直往婉清殿走,與三皇子多次探討學業,應是有意托付重任的。”
“欸!林大人此言差矣!那皇上在這幾年還一直往胡貴妃殿裡去,難不成也是探討托付皇位的事項?”
“就是,按順序,在怎麼樣都該是大皇子繼承皇位!”
眾朝臣討論著,逐漸語氣帶著分歧。鬨鬨哄哄的一片。
第129章 少數服從多數
晨光微明,日光緩緩從雲霧裡滲漏出點點光芒散落地麵。
宋輕白帶領的隊伍進寅南國城門前,暗衛們皆分散於城外四周,保護著楊謹之。
“其實也不必如此。”楊謹之不知何時尋了一把白玉扇子,輕扇動著,眯著眼睛望向寅南國高高慫立的城門口。
“要是你們出什麼意外,我領著自己人走就完了唄。”
“”
他一如既往的毒舌。宋輕白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給他,將那暗衛指令牌往他懷裡一塞,連話兒都懶得與他說。
楊謹之欸了一聲:“這就走啦?”
陸錦跟在宋輕白身後,而他旁邊是欲言又止的楊謹之。
宋輕白略不耐回頭,挑眉說:“城主大人還害怕不成?”
這個地方,楊謹之也不是第一次來。
自宋輕白追隨陸錦到此,當上那三品少傅開始,他就派人跟著過來。
宋輕白做事肆意大膽,在朝廷方麵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一遇到感情的事,也不過是普通莽撞少年郎。
楊謹之與他認識多年,自是看清他的軟肋在那。以往在這裡等著宋輕白的近況,在他沒來赴約前,他都擔心他嘎了。
這一次,寅南國大變故,也應該是他最後一次等消息了。
“我是不怕。”
楊謹之道,但白玉扇子卻是動作緩慢下來,看向陸錦,輕了輕嗓音:
“但是,你可要記得陸錦是與你一起的,要是有意外,他都受你牽累。”
後麵的一番話依然沒有吊兒郎當的氣息,相反的是很認真的囑咐。
宋輕白懂他的言外之意,難得沒有與他唱反調,輕點頭。
日光明媚,透過城門外兩棵梧桐樹的樹梢灑落下光芒。
給他們的身影鍍了一層金黃色。
陸錦隨著宋輕白前往城門,一邊瞧瞧回頭看了一眼楊謹之。
也很意外的看到了他揮著白玉扇子,做著再見的手勢。
好像前幾天的針鋒相對,在此時散作雲煙,隻要他們無恙便什麼都不重要了。
陸錦唇角微揚,心裡對記憶中的楊謹之有了新的改觀。
通城文書一亮起,城門大開,守衛恭敬行禮。
宋輕白等人被迎著進城。沒多久,收尾的陳知趕了來。
“少主,小郡王逃了,阿那蘇祈要跑來追隨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到小郡王,但是被可汗拉下,這是可汗給的書信。”
陳知壓著嗓音說話,麵色沉重。
倒是宋輕白早有預料得垂著眼皮,進了準備好的馬車。
陸錦被拉著胳膊跟上。不過還算體貼地替宋輕白答了一聲:
“書信給我吧,其餘不要管。”
陳知雙手遞上,皺著眉頭又說著“那個張禮也跑了。”
“好。”隔著馬車簾子,陸錦妥帖收好東西,輕聲作答。
接著馬車輪子軲轆軲轆轉動,陳知立馬得機靈避開了。
他眯著眼睛看著慢慢消失的馬車,心裡油然而生感歎。
這有了陸公子在,少主從言簡意賅到現在不用張口說話了?
怎麼沒人告訴他談對象有這福利?-
皇宮
宋輕白與陸錦一靠近福寧殿,就隱約能聽到一陣沉重的爭議。
依稀能看到裡頭百官分成幾個分派,就連從來不插手朝政的太後都在現場,似乎是在強烈的爭執中站了隊。
“依老臣之見,大皇子可擔重任,畢竟按年紀來算,他已過弱冠”
年過半百的丞相輕撫著胡須,估計是站得太久,他手裡不由的拿緊了拐杖。
太後是站在他身旁的,麵色下的愁容顯而易見。也不難看出,她想要早點安定。
畢竟哪個都是她親孫子的,以往她又在廟觀生活,那些子孫關係都還行。與她而言,能平穩的度過晚年就好。
“丞相所言差矣,這誰不知道大皇子行事向來荒唐?坊間早有傳言,他這幾年又染上了賭博等惡癖,皇上因此也不讓他插手朝事”
在朝廷中能說上話的官員跟著出列,擲地有聲的嗓音略顯憤慨。
“恕下官很難讚同您的觀點!”
“下官附議!”
丞相來前是收了大皇子的賄賂,本以為在朝堂的聲望,能簡單稍微扭動局勢,卻被平日裡同僚紛紛開口否定。
一張老臉也是透露著氣憤,捏著拐杖的指尖微微收緊。
他冷笑問:“那依幾位大人之見,要扶持哪位小皇子合適?”
他話語間的諷刺意味明顯,剛剛與他對嗆的官員瞬間蹙起眉頭。
“丞相大人說話不必如此冷硬,下官知道,其餘皇子確實年紀尚幼,隻有大皇子過了弱冠之年,但,這並不認為大皇子就是最佳人選。”
“再者說,皇上是有立太子的!”
丞相這回笑出了聲,拐杖輕碰地麵發出咚地一聲聲響。
他看向了太後,徐徐道:“你是指,那每天都還在敷衍完成課業的小太子嗎?那是需要效仿前朝,垂簾聽政了?”
話是給幾位官員說的。
但太後的臉色瞬間驟變。一旦垂憐聽政,那她性命難保。
能在朝堂裡站穩腳跟的,都跟人精一樣,她當年要不是兒子順利當上皇帝,她都沒辦法從一個小小的才女升為皇太後。
“哀家覺得,大皇子雖然前期秉性不佳,但現在應該”
宮殿裡,太後那略顯慌亂的言語,還未能完整落下,便被一道溫潤的嗓音所打斷。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宋輕白翩然而至,俯首作輯的態度極為恭敬,吸引無數視線。
陸錦在人群的尾端,趁著大家夥還沒反應過來,溜到丞相那一波官員裡頭。
太後對新晉朝臣宋輕白並不眼熟,隻憑借著他腰身佩戴的三品官員的令牌勉強辨彆出他的身份。
想著也是皇帝生前所看重的,太後伸手扶了他一把,道:
“宋大人不必多禮。聽說你最近前往突厥國簽署協議,辛苦了。”
太後沒怎麼多想的一番話,瞬間讓文武百官臉色古怪起來。
就連離得最近的丞相都忍不住猜測宋輕白是否又立了功。
如果他此次突厥國協議成功簽上,那算是立了大功,彆說新皇人選的話語權了。就說後麵任何新皇登基都得敬他三分。
“欸,說來慚愧。”宋輕白感受到頭頂的眾多視線,歎了一聲:
“這陣子聽說皇上病重,微臣憂心不已,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需要先回宮,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醫師引薦,誰知”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卻讓僵持了一早上的丞相麵色稍有好轉。
丞相抑製著嘴角的弧度,正準備開口,但那人卻又道:
“好在微臣回宮之時,突厥可汗沒有明言不簽署,隻是說還需一些時日想想,微臣鬥膽猜想,待新皇登基,選個時日一同親自拜訪,應該可行。”
“”
話講到這裡,不難聽出宋輕白確實立了功,且是頭等功。
以往其他小國小城前往突厥,都是被名言拒絕合作的。
隻有宋輕白回來的消息是差點意思,需要新皇誠意才可。
太後瞬間麵露喜悅,拍了拍宋輕白的手背,一副後生可畏的模樣。
離他們不到三米距離的丞相臉色變了又變,驀地,拉回話題:
“宋大人來的正好,這我們剛剛還在探討新皇的人選,老臣和太後娘娘,都認為大皇子年齡稍長,性格沉穩,是可擔當重任的,您說呢?”
這話說的巧妙,有意無意的提醒太後選定了新皇人選。
但宋輕白卻好像沒聽懂他話裡的深意,困惑的皺了皺眉:
“這太子人選不是定下了嗎?”
“你!”
丞相被他不配合的模樣氣的胡子撲棱起來,呼吸沉重。
努力抑製著情緒,他道:“小太子年紀尚幼,難擔重任。”
“欸下官還沒前往突厥國之前,還與皇上在禦書房探討,小太子現如今學業進步,可以搬來偏殿慢慢學習政事”
“按照以往律法,沒有明確的旨意,不應該是太子順位嗎?”
宋輕白喃喃,身上穿的純白錦衣是他風塵仆仆趕來還沒有時間換的,但是在如今景色裡,倒顯得他格外純良。
好似他就是一心一意隻為皇上角度分析事情的朝官,無半點私心。
無人想起去窺探他言語間的真實性,也成功讓氛圍凝固。
丞相那張老臉氣的鐵青,忍了又忍,還是問:“宋大人的意思是,小太子一邊完成課業,一邊抽空登基上早朝?”
“不對嗎?”宋輕白反問,一雙溫潤的狐狸眼蓄著困惑。
丞相被噎了一下,思緒都有些紊亂,極為生硬的回答:
“但是需要太後娘娘聽政。”
“是。”宋輕白笑容可掬,接著扭頭對上太後掙紮的視線。
“太後娘娘想來也不放心小太子獨自承擔重任的,在小太子未過弱冠年華之前,微臣願與太後娘娘一同扶持小太子。”
“”
丞相閉嘴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他跟這宋輕白溝通有障礙。
那小太子無權無勢,拉上皇位對他有什麼好處?隨時都有可能被拉下來。倒不如投靠大皇子,保往後半輩子無虞。
他這般想著。
誰知,那邊的太後被宋輕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得麵色動容。
丞相一著急,趕在太後開口之際,努力穩著聲音拉動局勢:
“大家想法各異,不如百官一同協商,少數服從多數。”
第130章 新皇
這個建議聽起來好像挺公平,但是從外圍看過來,百官布局明顯。
在丞相背後的官員頗多,隻有少數是零零散散的自成一派。
太後也是待了一早上了,再怎麼被牽著鼻子走,也能感覺到丞相是鐵了心要拉大皇子上位,並不是如同早上那般曉之以情,動之以禮。
這等行為在朝堂上來講,是比較常見的手段。但對於常年在廟觀生活的太後來講,是比較惡劣且居心叵測的。
太後當即沉下臉。
但還未想好對策,在她身側的宋輕白端著溫雅麵容應道:
“可以。”
太後皺起眉,有些震驚於宋輕白的草率,但左右不是強勢的人,她稍作思考著,朝臣百官的議論聲隨之而來。
令他意外的是,言語竟是與早上有些出入。
“駙馬陸錦認為宋大人所言有理,願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在丞相後麵的人群裡,陸錦一身淺青色的衣袍,嗓音輕軟卻堅定。
接著便有一句句相同的話響起。
“大理寺少卿願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臨州司法願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六部尚書願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身著紅色官袍的官員一個個出列,個個嗓音擲地有聲。
畫麵看著極為壯觀。
丞相沒有料到會是這個反轉,拿著拐杖的指尖都發著顫。
“你們你們”
氣的胸口起伏不定,半個手掌長的胡須也隨之飄揚著,那張老臉上隱隱有昏覺的跡象浮現。
太後立馬命人過去攙扶著。
百官表明立場的聲音還在繼續。宋輕白掠過重重身影,瞧向了那慢慢淡出人群的陸錦,恰好與他的視線相碰。
門外晨光灑落進來,將他那一襲淺青色身影渡著金黃。
這時,陸錦朝他微微一笑。澄澈乾淨的眼眸明媚至極。
配合的很默契。這是他想要對他表達的話。
而宋輕白剛好感受到了,嘴角不由得也微微揚起弧度。
早在剛才進來之前,他們聽到爭吵後,陸錦便拉著他協商。
一個拖住局麵,一個慢慢遊走在那些官員裡,更改他們心中新皇人選。
陸錦不過是沒有實權的駙馬,自然隻能做後者的任務。
宋輕白剛開始還擔心陸錦會搞不定,與丞相言語交鋒時,悄悄用餘光瞄了一眼。
結果意外接收到陸錦朝他點頭的動作。於是就有了百官篩選新皇的離譜行為。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
宋輕白想著,瞧了一眼臉色灰暗的丞相,狐狸眼微閃。
清君側等字眼在腦海中悄無聲息的形成。
眾朝臣表完立場後,太後身邊小宮女探著腦袋清點人數。
局勢已然很明顯,隻待太後再說點客套話兒,便可定局。
宋輕白雙交叉在袖子裡,不動聲色的挪著步伐靠近陸錦。
兩人都快走出門檻了,宋輕白壓著嗓音愉悅地問:“用的什麼法子這麼快?”
陸錦用手肘擋下那正準備悄悄拉自己袖口的大手,咳了一下。
本是嚴厲製止他的行為,但瞪過來的眼神落在對麵人的眼中,卻是格外的溫軟。
奶凶奶凶的。
真可愛。
宋輕白彎著眼眸收回手,如沐春風般任由旁邊人瞪著自己。
“我跟他們說,你回來前夕,有收到了皇帝的書信。”
陸錦嗓音特彆輕的撂下了這麼一句,便悄悄拉開距離。
留宋輕白在原地一怔,接著看著陸錦給的背影,笑了笑。
本來就是僵局,被陸錦輕飄飄拋了一個煙霧彈,眾人難怪會亂陣腳。
加上他的話也不算是說謊,宋輕白確實也是在回來之前收到書信。
不過是皇帝詢問進展的,並非是引人遐想的協助新皇的書信。
宋輕白專心致誌的望著眼前的陸錦,感受百官慢慢散開。
忽地,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混合兵器碰撞的聲線。
他的思緒強行被拉回,也與所有人一般,下意識回頭。
隻見擁嚷的數百位黑衣人護著一身玄色衣袍的林桉木進來。
期間侍衛拚命阻攔,刀光劍影間,窺見了在人群的末端,還有林斐之與張禮的身影。
對比前麵林桉木被眾多人包圍保護,林斐之倒顯得孤立無援。
隻有張禮赤手空拳替他攔下無數的刀劍以及搏鬥拳擊。
似乎是從宮外一路打進來的,他臉上都是掛彩,肩膀和手臂更是傷痕累累,鮮血從劃破的衣服口子慢慢滲透。
他臉色是一片慘白,看著像是隨時有可能倒下去的模樣。
可一旦有人揮著刀劍朝向林斐之,他又近乎是被人掐著命脈,使出渾身解數打鬥。
這一畫麵,嚇壞了福寧殿裡的百官,紛紛往裡邊躲著。
太後也是嚇得不輕,但辨彆出是熟悉的麵孔,她又一愣。
貼身宮女瞧出太後的困惑,連忙小聲說:
“太後娘娘在廟觀還不知道,這桉親王被判謀反,本來關押天牢數月了,過些天就會秋後問斬。但是就在前幾日,突然逃了。”
“這”太後瞬間紅了眼眶。
心底隱約是猜到皇帝怕自己難過,故意不讓風聲傳來。
兄弟相殘的戲碼,她在皇宮裡不是沒有見到,但正因為是見的多了,她才選擇常年在廟觀居住。但哪曾想到,居然有朝一日淪落到他們兄弟二人身上
現在皇帝沒了,就隻剩下林桉木,他唯一的小兒子太後幾乎是慌亂到不假思索的拉著宮人喊道:“住手!快讓他們住手!”
“這”
貼身宮女有些慌亂,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攔,那邊的林桉木突然大聲高喊。
“母後!兒臣有一事稟明!”
拚命阻攔的侍衛見宮殿裡頭,唯一一位有話語主導權的太後滿臉擔憂,猶豫著停下動作,也剛好是這一瞬間。
讓林桉木有機會將後邊的林斐之扯了跑向前,撲通跪下。
張禮前麵剛攔截了幾位迎刀過來的侍衛,隱約察覺林斐之被人往後拉走,他情急之下,踉蹌的回頭跑了幾步。
但卻也僅僅隻摸到了林斐之那輕柔的袖子布料,轉瞬即逝。
甚至還被那幾位侍衛趁機用劍鞘狠狠的砸了一下,捕捉起來。
日光下,林桉木頂著那一張沒怎麼睡好的疲憊麵龐,拉著林斐之的手腕,迎著太後擔憂視線,加重音量道:
“兒臣貿然闖進來,是想表明我兒,也就是您的孫子,寅南國唯一一位郡王的真實身份,他才是皇兄的兒子!”
他的嗓音擲地有聲,足以讓在場無數人聽清了他的話。
幾乎是頃刻間,百官錯愕地將視線遞向了林斐之。仔細打量前段時間外界傳言死於火災,如今卻現身於此的人。
他長得確實有幾分像皇上。
但是叔侄之間相像的,也不足為奇。
百官須臾之後,麵麵相覷。隻有宋輕白和陸錦互相對視一眼。
隱約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妙的意味。
果然下一刻,林桉木拍了拍手,立馬又有黑衣人領著一女子出現。
她穿著破舊臟亂的衣裙,頭發散落著,臟兮兮的灰塵著眼著她姣好的麵貌。隨著被領到前麵,看到福寧殿牌匾。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眼裡瞬間充斥著紅血絲。
她麵露猙獰的想要跑開,但那幾位黑衣人卻把她禁錮的死死的。
“你們!你們要乾什麼!我不要!我不要去冷宮!我是寵妃,你們不能這樣子”
“嗚嗚你們不能”她竭力的撲騰著,眼裡的恐懼儘顯。
百官看著這一幕,皆是麵麵相覷,像是沒理解為什麼帶上一個瘋女人進來。
但驀地,丞相和幾位呆了多年的老臣麵色驟變,有人驚道:
“她她是蘇禾公主的生母”
蘇禾公主生母是異域女子,在一場獻舞中被皇上看上。
由於長相出眾,她幾乎是日日與皇上待在一起的角色。
很快便迎來皇上的第一個孩子,那時所有人都在猜測,她即將母憑子貴,享受人世間最有福氣的極樂半輩子。
但誰知,她生下來的是公主。那會她自己也情緒失常。
天天拉著皇帝說她懷的是男孩兒,甚至有好幾次偷偷要跑出宮。
說是要回到自己的領地,讓自己那個國家的君王替她找回男孩。
皇帝經受不住她這長時間的磨難,一氣之下把她關進冷宮。
沒多久就傳出了她病亡的訊息。
這件事情鬨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朝廷百官都知道的。
但是今日,他們竟然能看到這位以前受儘皇恩的寵妃。
除了情緒依舊不穩定,外表臟亂之外,還是與以前一樣。
一張傾世容顏足夠喚醒人們塵封已久的記憶。
“看來各位大人也猜出此女子的身份了,但我需要糾正一點。”林桉木眼簾遮住了漆黑銳利的眼眸,拉著聲音說:
“她並非是蘇禾公主的生母,準確一點來說,她當年懷的是男孩。”
“她是政治的犧牲品。是皇上忌憚外來力量,所以與我協商,將我府邸妻妾同時懷上的女孩更換。以保社稷安穩。”
“那蘇禾公主才是我的親生女兒,而小郡王才該是寅南國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