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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謝謝關心。

那天, 路栩看著老章頭走出教室的樣子,第一次發現他是有些帥氣在身上的。她想,如果她跟曲修寧有一丁點可能性的話, 都要感謝老章頭創造的機會。

她跟曲修寧複述了老章頭吩咐的事。其實就是批個卷子, 卻被她說得鄭重其事, 她甚至有點擔心曲修寧會拒絕。

“如果你覺得太麻煩,不想占用晚自習時間的話, 我可以去找老章頭……”

沒等她說完,曲修寧就點頭說“行”。他拍了拍路栩的肩膀:“小事兒,不麻煩。”

說完曲修寧就又出去了。

肩上被他觸碰過的地方,暖暖的。

後來, 當她終於想起來廁所還有個苦苦等待的人時,張晚憶已經半死不活了。

她慌張跑進女廁所,大聲喊著張晚憶的名字負荊請罪,演技浮誇, 蒼天可鑒。

最裡麵的隔間下麵伸出一隻手,語氣不耐煩:“快給老娘拿來!”

半分鐘後,張晚憶顫顫巍巍地推開隔間的門:“你快過來, 我不會走路了,扶我一下……”

從廁所出來,路栩一路賠禮道歉。她像個丫鬟在老佛爺身邊一般,小心翼翼地攙扶著。

張晚憶瞪了她一眼:“大姐,你乾嘛去了, 這都能忘?!”

該怎麼解釋呢?

要不是周及在她回教室之前喊住了她,要不是張揚在教室裡打遊戲還瞎抱怨,要不是老章頭突然出現在六班教室,要不是她在曲修寧麵前犯了會兒花癡……可能就不會來這麼晚了。

這一路阻礙重重, 全是意外。

其實總結下來就“重色輕友”四個大字,但她不想承認。

她拍胸脯保證:“你放心,如果這腿真不能要了,我管你下半輩子。”

張晚憶:“……”

回教室的路她們走得很慢,基本是一小步一小步挪過去的。路栩把剛才發生的事如實說了,除了她臉紅的那一段。

“這種事不是應該讓課代表去嗎,乾嘛甩給你。”

路栩點頭附和:“對啊,我當時特彆不願意,老章頭那人你也知道,我跟曲修寧剛好在教室,就讓我倆去,一點兒反駁餘地都沒有……”

“怎麼被你說得跟指婚似的。”張晚憶無意說了句,“他以前嚴打早戀,現在又讓你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也不怕出什麼事。”

為什麼任晉萱跟曲修寧的名字一起出現時就是男才女貌,而到她隻能用孤男寡女?

路栩顧左右而言他:“我為的是跟他獨處一室嗎,我為的是可以逃一天晚自習。”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掩飾些什麼。

好在張晚憶沒再揪著這個發表意見。

剛回到六班教室,張晚憶就看見張揚的石膏,頓感同病相憐,趕緊上去交流病情。張揚一聽她隻是腿麻了,溫和地說了句:“哥—溫—滾。”

體育課結束,大家都回到班裡。幾十個青春期青少年瞬間在教室裡混合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味道。

路栩用本子在麵前扇了扇:“哎呀,你們就不能洗把臉再進來,滿教室都是汗味。”

“這叫行走的荷爾蒙,不懂彆亂說。”韓碩從路栩桌上的抽紙盒裡猛抽了幾張,“借幾張紙。”

“你那叫借嗎?你還過嗎?”路栩把抽紙塞進抽屜。

“你看你,同桌一場,怎麼斤斤計較的。”韓碩抹了抹脖子上的汗,倒打一耙,“對了,剛碰見老章頭,他說以後周三晚自習你都不在班裡上,讓我彆記你缺勤。你要乾嘛去?”

路栩把下節課要用的書本拿出來:“我為什麼要跟你說。”

“那好辦,記你缺勤唄。”

路栩威脅他:“你記一個試試?”

路栩什麼都沒說,韓碩還是很快就知道了,從張晚憶那兒得到的情報。

他先是吐槽老章頭為什麼要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語氣跟張晚憶一模一樣。

路栩歎了口氣:“你倆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說話方式都這麼一致,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拍了拍路栩的肩,安慰道:“還好是跟曲修寧,如果是鄒銘琦,那得有多尷尬!你估計會緊張死。”

路栩望著他,心想,你這個不明真相的大傻帽-

周三,路栩用午休時間和下午自習趕完了所有作業。下課後,她沒去食堂吃飯,早早就在老章頭辦公室門口候著。

辦公室裡一直沒人,晚自習七點開始,老章頭才踩著點從外麵回來。

路栩在他背後出現,喊了句“章老師好”。

老章頭被嚇得一激靈,扶了扶眼鏡:“來這麼早啊?就你一個人?曲修寧呢?”

路栩往樓梯口看了一眼,沒有人。

她說:“應該一會兒就來了吧。”

“進來吧。”老章頭進到辦公室裡,打開燈和飲水機,“今天作業做完了嗎?彆讓這事耽誤你自己作業哈。”

路栩跟著進去:“下午自習做完了。”

她坐在一張沒人的辦公桌前,老章頭在自己桌上拿了一遝卷子給她,順手把桌上什麼東西裝進口袋。

路栩眼尖,看見那是兩張電影票。

“這是咱們班昨天小測驗的卷子,答案在……”老章頭皺著眉在抽屜裡翻找了半天,最後從一個文件夾裡抽出薄薄的一張紙,“在這兒呢。”

路栩接過那張紙,老章頭又囑咐了一下算分數時的注意事項。

“等會兒曲修寧來了,讓他改六班的。改完如果還沒到下課時間,你就在這兒複習或者寫作業。我還有事要忙,下了晚自習就不過來了。”老章頭湊在電腦前,點了關機鍵。

老章頭明顯是要跑路,但路栩不打算戳穿他。那兩張電影票,不知道他要跟誰一起看,畢竟大家對老章頭的感情狀況一無所知,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單身還是已婚人士。

路栩覺得,那些靠炒作博出位的明星就該學學老章頭,把個人生活藏得嚴嚴實實。

她露出趙斯然最擅長的那種燦爛假笑,說:“章老師再見。”

那語氣更像是“慢走不送”-

小測驗的卷子沒有作文,全都是單選題,改起來不費力,進度很快。

過了半個小時,曲修寧還沒來。路栩有些心神不寧。

不知他是不是忘了。

路栩打開手機Q/Q,斟酌著要不要發一條消息時,有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不好意思遲到了。”曲修寧揚了揚下巴,算是打過招呼。

他隨手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辦公位都是格子間,他坐下後,路栩隻能看到他的頭頂。碎發隨著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上下起伏。

路栩站起來,遞給他一遝卷子:“你跑過來的?”

“嗯。剛才有點事,忘記看時間了。”

路栩說沒關係,工作量不大,很快就能搞定。

她一拍腦袋,難為情道:“啊,我才想起來,答案隻有一份。”

環顧辦公室,這裡兩台打印機都沒有複印功能。

“沒事,我坐過來吧。”曲修寧把椅子推了過來,路栩往裡挪了挪。

有那麼一瞬間,路栩特彆感謝老章頭,費儘心思給他們創造獨處的機會,好讓他們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答案放在他們倆中間,曲修寧改了兩三張卷子後,就把正確答案的順序記住了,不用再看答案。

但路栩需要。她需要在答案的掩飾之下,不時地偷看一眼身邊的少年。

曲修寧很專注,路栩偷看他的那幾次,他都沒發現。

過了一會兒,他冷不丁說了句:“其實沒必要每道題都打對號。”

路栩茫然地抬頭,他明明都沒動過,到底是用哪隻眼睛看的?

他補了句:“隻要把錯題標出來就行,還方便算分。”

曲修寧的建議很實用,但顯得她很蠢。

獨處的欣喜還沒散去,挫敗感又突然襲來。

曲修寧在說的時候並沒有看她,也許他隻是單純提醒,並不在乎她是否丟人。

她垂頭喪氣地說:“噢。”

或許是這個回應帶了些情緒,曲修寧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他很平靜,說了句:“我沒有彆的意思。”

“你彆誤會,我隻是覺得自己有點蠢,你這個方法效率很高。”

曲修寧寬慰她:“每個人習慣不同,還是按照你的習慣來吧。”

路栩不再在每道題都打對號,換了曲修寧的方法,她改卷子的速度也提起來了。

改完卷子還不到九點,進度比預想的快了很多。

路栩伸了個懶腰,在窗戶邊看操場上。校慶表演的團隊還在排練,操場上最大的燈亮著,宛如白晝。

曲修寧接了個電話,就在辦公室裡說的,沒有回避路栩。

路栩猜電話那頭應該不是任晉萱。

“你們聊完了?”

電話那頭說了一會兒,曲修寧低頭聽著,然後說:“你不用考慮我,這是兩回事。我們各自的事,各自做決定行嗎?你先回吧不用等我,下了晚自習我自己回家。嗯,就這樣。”

掛了電話,曲修寧靠在椅背上,盯著手機出神。

路栩回頭問了句:“你家人啊?”

“嗯,我媽。”曲修寧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學校想邀請她們交響樂團校慶的時候來演奏。”

“咱們學校不是有自己的交響樂團麼?”

曲修寧抬了一邊眉毛:“你認真的?”

路栩擺手:“開個玩笑。”

安城一中的交響樂團,人員倒是不少,樂團該有的樂器都湊齊了,就是合奏的時候猶如民間組織,吹的拉的不太受控製,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

韓碩小時候學過半年小號,不過是個半吊子,竟然也混跡其中,張晚憶評價“聽得人想了斷自己”。

校領導大概也知道,學校的交響樂團拿不出手,才想到請外援。

“教導主任找了我幾次,今天副校長又把我媽請來了。”

路栩忍不住感歎了句:“你媽媽也是咱們學校的校友?”

“不是,他們樂團裡有兩個人是。但他們樂團還有自己的演出要準備,我媽平時還要代課,很辛苦的。”曲修寧搖了搖頭,無奈道,“可她又怕拒絕了學校會對我怎麼樣。”

後來曲修寧把椅子推回,對麵的辦公位上。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多都是路栩挑起的話題。

“對了,《樹上的男爵》我看完了。”

“很不錯的一本書,對吧?”

路栩重重地點頭。

曲修寧像是有些話無從說起,最後感歎了句:“但在現實中不顧一切做自己,完全追求個體自由,其實很難。”

書裡說,想要看清世界,就要跟它保持距離。可是現實中有太多羈絆,誰也不能輕鬆地放下。

此刻,路栩很想看清眼前的少年,可她又想離他更近一些。

她問:“那你呢?你也想像他一樣嗎?”

曲修寧沒有給她答案,但他愣了半晌。

晚自習的下課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來,聲音很尖銳。

“18歲之前,我們沒有太多選擇。”曲修寧把兩摞卷子整理好,放回老章頭的辦公桌,“走吧。”-

第二天一大早,韓碩就湊上來八卦:“喂喂喂,昨晚跟校草共處一室,感覺如何?”

路栩不想理他那副嘴臉,反問道:“他不是級草麼,什麼時候成校草了。”

“高一高二開學了呀,被迷倒的女生多了,他就光榮晉升了。”韓碩用胳膊肘戳路栩,“問你話呢,他昨天沒什麼異常吧?”

乾嘛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路栩回想了一下,除了遲到了一會兒,似乎也沒什麼。她不解:“他能有什麼異常。”

“你不知道啊?曲修寧要放棄物理競賽,校領導把他家長都叫到學校了。”韓碩自己分析道,“學校當初千方百計讓他轉過來,估計就是兩手準備,競賽得獎了呢,能爭個P大的保送名額,沒得獎呢,還能衝一衝理科狀元,反正都是穩賺不賠。隻是沒想到……他還挺剛的。”

物理競賽?保送?路栩覺得這兩個詞離自己很遙遠。

韓碩看了她一眼,哈哈一笑:“你物理那麼差,競賽當然不會通知你。”

路栩臉沉下來,大爺的。

她不再理會韓碩,自顧自地想前一晚的事。原來曲修寧是因為這個才遲到的。

可他永遠那麼風輕雲淡的,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他媽媽的樂團被學校邀請,他要參加物理競賽物理競賽。或許學校叫他家長來,是同時說這兩件事的。

而他選擇跟她說了跟他無關的那一件。

她無法真正靠近他。

她想到他喜歡的《樹上的男爵》,想到他說過的“我們沒有太多選擇”。

人們把他捧上神壇,要他伸手觸碰最高處的天空。而他是否真的想去那片天空,是否真的毫不費力,沒人在意。

他是不是也想住在屬於自己的樹上?-

第二個周三來得特彆慢。

這一整個禮拜,路栩都沒見過曲修寧的身影。她有幾次路過六班教室,都看到他用手扶著額頭看書。聽說他最後還是被學校勸回去,要參加物理競賽。

這些天學校裡有很多關於曲修寧的傳言。有人說他高一時,就拿到了高級中學和新加坡某個名校合作的升學名額,可以拿全額獎學金,在新加坡從高中念到碩士畢業。但他當時也放棄了。

大家都在說他的家世,什麼都不缺的公子哥,自然比其他人要多一些選擇,也可以輕易放棄彆人拚命想得到的東西。

周三下午,路栩有種曲修寧那天不會來的預感。

她去食堂吃完晚飯,才慢悠悠晃到老章頭辦公室,沒想到曲修寧已經在裡麵坐著了。這次曲修寧沒有遲到,他手搭在椅背上,依舊是慵懶的樣子,沒什麼異常。

老章頭依舊囑咐幾句就直接離開。

曲修寧周末要參加競賽的事已經不是秘密,路栩想讓他回去休息,被他拒絕了。

“難得放鬆,我不想浪費。”

是這個時間段讓他覺得放鬆,還是跟她相處覺得放鬆,路栩不願意去細想,寧願這是個甜蜜的誤會。

這次要改的卷子跟上次差不多,曲修寧依舊改得飛快。

路栩幾次想問他,欲言又止。他不曾在她麵前提起過競賽的事,她主動問的話多少有些突兀。

曲修寧抬頭:“你有話要說?”

“沒、沒有。”

他嘴角動了動:“我讓我媽把校慶演出拒絕了,交換條件是我要參加競賽。”

“你是不是很為難?”

“不為難,隻是不想被彆人推著走。”他依舊專注又飛快地畫著叉號,像在跟彆人說話,“不過,競賽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最後一句話,透著曲修寧才有的自信。他又變回了那個天之驕子,路栩終於如釋重負。

卷子快改完的時候,辦公室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聽到敲門聲時,路栩警惕地往門口看去。如果是老師,會直接進來,如果是學生,會喊報告。

“會不會是學生家長……”她心裡猜測著,走過去打開門。

一張毫無瑕疵的臉就在路栩麵前。

是任晉萱。

不愧是遠近聞名的校花級人物,遠看是人群眾的焦點,麵對麵的距離,她依舊無懈可擊。

任晉萱似乎對這種眼神習慣了,她禮貌而疏離地問:“請問曲修寧在嗎?”

還沒等路栩回答,任晉萱已經自顧自走進去了。迫於任晉萱強大的氣場,路栩不自覺側身給她讓路。

她不知道任晉萱是怎麼通過保安進來的,但轉念一想,這又不是一件多難的事,隻要想做,總能找到辦法。喜歡一個人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挺讓人佩服的。

任晉萱走到曲修寧麵前,開門見山:“我剛去你們教室找你,他們說你在這兒。你是不是在躲我?”

曲修寧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沒有。”

“那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曲修寧沉默著,整個房間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望著任晉萱:“現在高三了,你知不知道?高級中學對你期望有多大,你知不知道?”

路栩心想,知道啊,一個衝文科狀元,一個衝理科狀元,男才女貌嘛。

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酸出水了。

任晉萱語氣軟下來,帶點撒嬌的感覺:“我知道,可是我有話跟你說。”

路栩就在辦公室裡,卻被視作空氣,這種感覺很不爽。

曲修寧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等我一會。”

任晉萱就坐在曲修寧旁邊等著。她一會兒看看路栩,一會兒看看曲修寧,似乎為他們身上同樣的校服而憤慨。

“你們是同學嗎?”

曲修寧隨口答:“嗯,她是五班的。”

為什麼要加個“五班的”?是想強調他們不是一個班的嗎?

路栩如坐針氈。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多想。

十幾分鐘後,曲修寧改完手上的卷子。

他起身,跟路栩說:“我先走,你如果不想一個人呆在這裡的話,就接著回班上自習吧。”

路栩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來回跑太麻煩,我就在這兒接著看書。”-

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裡,確實夠無聊的。路栩最終還是坐不住回了教室。

教室裡很安靜,她拿書的動作都帶著氣,惹得班裡好幾個人都看過來。

韓碩寫了張紙條遞過來。

【你錯過了看校花的機會,任晉萱大美女剛來過。】

看他那嘚瑟勁,路栩沒理他。過了一會兒,韓碩又拿回去,在背麵重新寫了一行字。

【不對,她是來找曲修寧的,你有沒有在辦公室見到?】

路栩把紙條撕了個粉碎。

她最終沒把那些碎紙屑隨手揚出去,不然她無法解釋現在的奇怪行為。

她從牙縫裡吐出一句話:“我就坐在你旁邊,遞什麼紙條啊。”

好在韓碩是個隻關注張晚憶的直男。他把這歸結於路栩看到美女之後,壓力過大而做出的行為。

他壓低聲音說:“嫉妒,你這是嫉妒。”

老天似乎也感應到了路栩的心情,第二節 晚自習課間,突然間狂風大作。

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外麵雨聲越來越大。

雨來得很突然,班裡很多人都沒帶傘,大家都跑到窗戶邊往下看,互相議論一會兒要怎麼回家。

韓碩站起來維持秩序,他大手一揮,讓同學們安心自習,這種雨是陣雨,下一會就停了。

結果中雨就變成了暴雨。接著全班人展開了對韓碩的人身攻擊。

“韓碩你個烏鴉嘴,你要是不說話沒準雨還能小點!”

“班長報銷打車費!”

……

路栩遊離這一切之外,她托著下巴,望著外麵被澆得東倒西歪的樹發呆。想到曲修寧和任晉萱離開的背影,她眼角泛出來一絲酸澀。

晚自習結束,路栩才回過神來。她收拾東西時,手機裡麵有三條未讀短信。

一條是爸爸發來的:【小栩,趙斯然發高燒了,我跟趙阿姨在醫院,你打個車回家,早點睡。】

另一條是張晚憶發的:【剛才曲修寧找我要你的手機號,說是有正事,我就給他了,彆打我!】

最後一條,是個陌生號碼:【我是曲修寧,你還在辦公室嗎?有沒有帶傘?】

路栩盯著那一串數字,有點想哭。

“你帶傘了嗎?”身邊人突然問了一句,才把路栩從手機短信裡拉了出來。

她茫然地看著韓碩:“啊?”

“問你帶傘了沒,雨挺大的,趕緊回家。”

“你呢?你帶傘沒?”

韓碩把書包頂在頭上:“沒帶,跑出去打個車就好了。”

路栩從書洞裡抽出一把雨傘:“你拿去吧,記得明天給我帶來。”

根據平時的相處經驗,韓碩不相信路栩能對他這麼好。他不敢接,抱住自己:“你不會想讓我送你回家吧?”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路栩翻了個白眼,打算把傘放回去,“我爸一會兒來接我,你愛要不要。”

韓碩嬉皮笑臉地搶走雨傘,走之前扔下一句“謝謝女菩薩”。

路栩朝大部隊相反的方向行進。身上淋了些雨,但心情很雀躍。

最近的天氣已經帶了些秋天的涼爽,這場雨一下,溫度驟降。雖然穿著校服外套,但雨打濕了袖子,粘在胳膊上,冰涼冰涼的。她抬起小臂,上麵密密麻麻布滿了雞皮疙瘩。

路栩回到老章頭辦公室門口,給曲修寧回了條信息。

【我剛從辦公室裡出來,才發現下雨,沒帶傘。】

一切都正好。

天氣正好暴雨,家人正好沒法來接,她“正好”沒帶雨傘,好像全世界都在幫她。

這個機會簡直就是給她和曲修寧準備的。

她總算理解偶像劇女主角為什麼總會那麼慘,隻有男主角看到了,才會加倍憐惜。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去做一些蠢事。她握著手機,等待著一條命運的短信,或者,等待命運的那個人出現-

眾所周知,命運喜歡跟人開玩笑。

等了四十分鐘後,路栩終於等來了曲修寧的短信。

【我抽屜裡有一把傘,你可以去我們班教室裡拿。我才發現這條消息發送失敗,你是不是已經到家了?】

沒有蓋世英雄來救她。而她現在連自救都困難。

路栩絕望地回頭看,教學樓早已一片漆黑,而雨絲毫沒有要變小的跡象。

她把書包頂在頭上,冒雨跑到校門口,已經快十一點,路上行人和車都很少。門口保安實在看不下去,給了她一把舊傘。確切地說,是一把破傘。

撐開那把破傘,雨水順著傘骨架的一角灌進路栩的脖子裡,澆滅了她所有希望。

偶像劇,也隻是偶像劇而已。

偶像劇裡的男主角會拋下漂亮的女二號,不顧一切地奔向平凡甚至有點慘的女主。而現實,萬人矚目的女二才是主角。

她不知道曲修寧是否有送任晉萱回家,片刻後,她又覺得自己可笑,此刻像個落湯雞一般,卻還在想那些兒女情長的事。

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她隻能在這些“一視同仁”裡,找到一點點隻屬於她的好,緊緊抓住。這一點點,就足夠溫暖她了。

她給曲修寧回了消息:【謝謝關心。】

謝謝他還能在這雨夜想起她。

謝謝他分出來的一點點關心-

路栩回到家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很沉,時間似乎很長,也沒有做夢。再醒來時,她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周圍都是消毒水和藥的味道,手背上還埋著留置針。

趙阿姨正在打盹,看到路栩動了動,一下子驚醒了。

“小栩你醒了?”

趙阿姨趕緊衝外麵喊了幾聲“老路”,幾秒之後,路曉明小跑著進來。

兩個大人臉上都寫著疲憊。他們剛安頓好高燒不退的趙斯然,回到家就看到了昏睡在沙發上的路栩。

“你們這倆孩子沒一個省心的,嚇死我了。”爸爸輕撫著路栩的頭發,“我倆回到家,你就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正準備把你抱回房間,發現你渾身滾燙,我倆又載著你回醫院了。”

路栩問:“現在幾點了?”

聲音不大,也沒用力氣,卻扯得嗓子生疼。

“下午三點。”爸爸回答,“你的燒已經退了,還有兩瓶吊瓶,打完就能回家了。”

“你們一夜沒睡?”

爸爸點點頭。

趙阿姨推了爸爸一下,說:“我們睡不睡都無所謂,你跟斯然沒事就好。你爸已經跟你們班主任請了假,這周你都彆去了。”

路栩聽話地點點頭,爸爸說什麼她都照做。

爸爸甚至有些自責,沒有去學校接她。如果爸爸知道她是為什麼發燒的,估計就沒這麼好的態度了。

路栩拿出手機,張晚憶和韓碩各發了一條消息,都是問她為什麼沒來學校。

她沒有回複。

她盯著她和曲修寧的短信記錄發呆,目光停在“謝謝關心”四個字上。

暗戀最讓人難過之處在於,默默愛著的那個人,永遠沒有立場去質問被愛的人。

因為他從來都不在意。

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的百爪撓心,不知道她的心動慌神,不知道她的輾轉難眠。

她以為他們已經熟悉了一些,那又怎樣,漂亮出眾的任晉萱都沒成為他的特例,她憑什麼是他的特例?-

趙阿姨專門請了兩天假,在家照顧兩個病號。

趙斯然還有些咳嗽的症狀,但一點都不影響他玩,他把那些手辦都擺出來,一人飾多角,在客廳演起真人版動漫。小孩子的記憶裡真好,動漫裡的台詞,他竟然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路栩躺在沙發上,用腳尖戳了戳趙斯然:“誒,你生病了,你的小女朋友有沒有關心你?”

“什麼小女朋友,我們是純潔的好朋友關係。”

“好吧好吧,你的好朋友趙斯然有沒有關心你?”

“沒有。”

路栩幸災樂禍,她安慰趙斯然:“彆傷心,愛情嘛,來了又走,很正常。”

“不過她挺煩的,在QQ上說下課把作業給我送過來。”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路栩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北極。還不如不問,一對比,顯得她更慘了。

就在她懊惱之時,手機震動了兩聲。是短信提示。

依舊是那個陌生號碼,她還沒來得及把它存進通訊錄。

【生病了?】

路栩張大了嘴巴,她把臉埋在靠墊裡,在沙發上扭成了一條蟲。

又因為動作太大,她把自己惹得一陣咳嗽。

趙斯然擔心望著她:“姐你是不是又發燒了?”

彆扭了一會兒,她回複了句:【你怎麼知道?】

回信帶著他特有的漫不經心:【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第18章 心情就像坐過山車。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 心情就像坐過山車。

收到曲修寧的短信後,路栩在沙發上扭了半天,又在家踱來踱去, 仿佛患了多動症一般停不下來, 就連發燒剩下的那點兒並發症似乎也全好了。

趙斯然正一手拿著喬巴, 一手握著路飛自導自演,可餘光裡總有個晃來晃去的人影。

他抬頭望著路栩:“姐姐, 你是不是尿急?”

路栩心情好,沒跟他一般見識。

【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路栩端詳著這句話。

是不是有點調情的意味?她沒有多想吧?

沒有人會對著一個不熟的人,說這句話吧?

她窮儘十七年以來的所有才華,鑽研這句話的意思, 又絞儘腦汁思考要怎麼回複。

短短的一行字,打了刪,刪了再打。

她終於明白那些愛情劇為什麼動不動就五六十集。人和人之間有太多的糾葛和羈絆,短短幾十集怎麼講得清楚?

一條短信, 就足以牽動她的喜怒哀樂。光是想要怎麼回消息,她就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路栩先給張晚憶回了消息,說自己發燒了。

張晚憶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電話剛接通, 張晚憶就連珠炮似的甩了一串問題:“發燒了?嚴重嗎?現在怎麼樣了?去醫院了嗎?”

路栩平靜地說:“去過醫院了,我應該是睡著的時候燒起來的,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

張晚憶吃驚道:“這麼嚴重!”

“已經退燒了,不用擔心。”

“怎麼會突然發燒呢?昨晚又沒淋雨。”

路栩心虛:“昨晚降溫,可能著涼了吧。”

張晚憶囑咐她千萬要注意身體, 現在已經開始第一輪複習,老師們講課都講得飛快。自從開始在校外上藝考的提高班開始,就對學習上心了很多。

“我知道,下周一就去學校了。”路栩讓她放心, “現在不是自習嗎,你在哪打電話呢,不怕老師抓到你?”

“在樓頂天台呢,今天老師們開會去了,逃半節自習沒人發現。”

路栩哭笑不得,是誰說剛說要好好複習的?

張晚憶突然壓低聲音:“鄒銘琦一大早來找過我,問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怎麼知道的?”路栩很詫異。

“不清楚。我說我也沒聯係上你,他就走了。”張晚憶嘖嘖道,“你最近人氣很火嘛,兩個大帥哥圍著你轉。”

她知道說的是曲修寧要她手機號的事。

她解釋道:“彆瞎說啊,曲修寧聯係我說的是改卷子的事。”

“開個玩笑,看你急的。我知道,他跟任晉萱的關係還是個謎呢。”張晚憶的聲音變得興奮起來,“你昨天是沒見到,任晉萱直接闖進我們班裡,問曲修寧在哪,我們都驚呆了。校花追男生也太豪放了。”

說完張晚憶又羨慕了一番校花的美貌。漂亮自信如她,依然覺得自己在任晉萱麵前遜色。

路栩說:“嗯,我知道。她後來去辦公室了。”

張晚憶很興奮,一副拿好瓜子準備聽故事的架勢,滿滿的期待感。

路栩沒講實話:“他們直接去外麵說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很顯然,張晚憶有點失望。她對路栩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她隻是不理解,這麼勁爆的八卦,路栩竟然沒什麼熱情。

對於這兩個人,路栩好奇,卻不想自己提起。她本想勸張晚憶回去上自習,卻不由自主地聊了下去。

因為張晚憶開始根據她知道的一些細節,分析任晉萱到底來學校乾什麼。

也許是追問,也許是又一次表白。

任晉萱長得落落大方,也能自如地講出“我有話跟你說”,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注目,卻不在乎彆人的審視。

就連喜歡也這麼磊落。

路栩想起吳清睿說過的話,說任晉萱是個無趣的美人。可無趣根本不是個缺點,就像有趣根本不算優點一樣。

她開得起玩笑,偶爾還會蹦出冷笑話,大多數時間,還算是個樂觀的人。可曲修寧不會因為她有趣就注意到她。

曲修寧就算曾經拒絕過任晉萱,可她一來找他,他還是跟著走了。

這就是區彆。

“昨晚那麼大的雨,曲修寧肯定送她回家了。”張晚憶分析道。

電話這頭的路栩神色黯然。

曲修寧和任晉萱前腳一起走,後腳她就病倒了,還好張晚憶沒有聯想出這兩件事之間的因果關係。

“喂?你在聽嗎?”

“你趕緊上自習吧,我要吃飯了。”路栩匆匆結束了對話。

掛斷電話,路栩又翻出手機上的那條消息。剛才各種解讀短信的心思也沒了,情緒瞬間down到穀底。

可是。

還是要回複的吧?不然多不禮貌。

路栩回頭,看到趙斯然還在擺弄他那一堆手辦和玩具。

路栩坐到他身邊,問:“姐姐問你個問題,你的趙斯然說要來給你送作業,你是怎麼回複她的呀?”

童言無忌,趙斯然沒準能給她點靈感。

這家夥頭都沒抬:“我說,不告訴你我家地址,哈哈哈哈哈。”

他在這而沒心沒肺地哈哈哈,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知道了會是怎樣的心情。路栩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啊,未來堪憂。

青春期的女孩永遠比男孩成熟,不知他會不會為自己的這個回複而後悔。

趙斯然歎了口氣:“可是她還是跟彆人要到了地址,堅持要過來。”

“她是擔心你功課落下,想早點在學校見到你。”

趙斯然不理解,他在家躺得心安理得,覺得就算生病也比學習好受。

他大言不慚地說:“她就是想太多了,現在離考試還早著呢。再說了,去學校有什麼好的,我還想再燒到四十度,這樣不上學的時間就可以再長一點。”

趙阿姨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眼神淩厲。

“趙斯然,把你烏鴉嘴閉上!有玩的時間也不知道把落下的作業寫一寫。”說完,她換上笑臉,對路栩說,“小栩,你好好休息,飯馬上就好。”

路栩也朝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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