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成簡會有這番感慨,是因為莊采薇其人,用莊采嫻的話來說,打小就是個最光明磊落的小人。
她充分繼承了老莊家的家訓,吃什麼都不愛吃虧,若是彆人給她暗中使絆子,那必是要千方百計找補回來的,偏偏她還不愛來陰的,使的都是陽謀,還能叫人挑不出理來,這就很有本事了。
莊修然十分喜歡自家女兒這種坦蕩蕩又睚眥必報的性子,時不時就要誇獎一下,這誇著誇著就誇得莊采薇越長越歪,後來發展到看見有人暗搓搓地耍小手段,哪怕不關她的事,都忍不住要去摻和兩腳。
為此也吃過點教訓,但她自己不太在意,還挺樂嗬。
就比如幫了烏樹那一把之後,她發現對方的脾性非常對胃口,當時幾乎就要名聲掃地了也堅決不肯就著台階下去,可見是心中有溝壑的意誌堅定之人,一來二去的就和莊君安一道,與之交好起來。
烏樹正如他之前所說,出身自烏曲的一戶普通農戶家庭,家中雖父母尚在,但由於父親早年受過傷,乾不得重活,生計便有些吃緊,按理說這樣的人家應當早早地就讓後輩出來做活養家,更甚者還會把孩子賣給大戶人家為奴為婢好補貼家用。
然而烏父卻頗有遠見,他發現烏樹是個學武的好苗子,便怎麼都不肯叫他埋沒了,咬牙勒緊腰帶也要將他送去武館學習武藝。
好在烏樹自己也爭氣,成功過了鄉試,得以進京參加會試,過鄉試者可免賦稅,而會試不論名次如何,隻要入了二甲便可以授武職拿俸祿,屆時家中便再不用為生計發愁。
莊君安聽烏樹詳細地說了家中情況,頓時熱情地邀請他住到自家前院來,橫豎他們家空著的客舍多得是,也不差多一個人。
烏樹仔細想想,欣然接受了這個建議,隻依然按照比市價略低的價格支付了食宿費用,這樣一來莊采薇兄妹倆得空了尋他切磋一番武藝,聊一聊崇天時的生活,倒也不無聊。
……
眨眼間,日子就進了五月,莊君安的授職還在拖著,端午的龍舟會倒是快到了。
聽霜院裡,午後的陽光正烈,莊采嫻捧著一杯清茶,端坐在莊采薇屋中靠窗的軟榻上,看她一臉忐忑地遞過來一方帕子,還試圖遮著上麵的花樣子不讓人看見,不禁有些好笑道:“這麼怕見人?那我就不看了吧……”
“彆彆彆,你還是看看吧!”莊采薇聞言連忙閉著眼睛把帕子一把塞到了莊采嫻手中,道,“我也不求彆的,隻要看上去能讓我娘覺得我這是努力過了就行。”
“你若真是努力了,大伯母沒有道理看不到的。”莊采嫻心知肚明,卻還是忍不住揶揄了她一句。
莊采薇給自己灌下去一杯茶,長腿一伸也往榻上坐了過來,指著自己的臉麵大言不慚地說道:“二姐,你看我像是努力學了女紅的人嗎?你還彆說,要是把這帕子放在十丈外讓我開弓引箭,保準每一箭都能射在點上不帶歪的,可你要我捧著它拿這小破針戳,也是奇了怪了,竟然沒一個下腳的地方是對的。”
聽她如此清楚明白地表達自己打算蒙混過關的意圖,莊采嫻也是忍不住掩唇直笑,再攤開帕子一瞧那歪歪扭扭看不出究竟是竹子還是雜草的幾道斜線,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我看我外祖家的阿雯都比你繡的好。”
“比我繡的好有什麼稀奇的?”莊采薇渾不在意。
“……阿雯今年才六歲。”
“二姐,你學壞了,你從前很疼我的,我做什麼你都誇我。”
“嗯,我再仔細看了看,雖然形差了點,但這針腳實際縫得還算細致,阿雯比起你來還差得遠,遠沒有你這般涇渭分明像模像樣,假以時日必能有所成就。”於是莊采嫻閉著眼睛瞎吹。
莊采薇又何嘗不知道她在戲弄自己,卻依舊很是認同地點了點頭,道:“沒錯,我隻是還沒有拿出實力罷了,畢竟一日裡繡了都沒有一刻鐘。”
“你啊你……”莊采嫻笑著搖了搖頭,總算是陪她演不下去了,問道,“這一日日的都在忙什麼呢?按說最近也沒什麼事,應當閒得很才對。”
“閒是閒的。”莊采薇隨意晃晃腰上的荷包絡子,應道,“隻是女紅一道我實在是不擅長,忙活半天也未必有什麼長進,寧可去前院找二哥或者烏大哥切磋一頓,也比端坐著折騰這小破針來得痛快。偏我娘不信,非覺得要改改我這性子……”
說完她愣了愣,手中動作一頓,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