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在晃,蠟燭被風雨吹打得忽明忽暗,好像下一刻就要熄滅,卻始終沒有熄滅,反而在某個瞬間綻放的更亮,少年人在風雨中練劍,心裡似乎也完全沒有停止這兩個字,風不會停,雨不會停,他也不會停。
“這個少年孤單又勇敢,明明看起來環境這麼糟糕……卻並不讓人覺得可憐, 我好像隻會敬佩他,眼神跟隨他,想要為他鼓掌。”
“這也是一首詩嗎?是什麼詩?”
宋時書:“是一首我從小就非常喜歡,來自我國古代唐朝著名詩人李白的詩——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
這句詩並沒有化用難懂的典故,也沒有用很華麗的詞藻,簡單直白,一聽就懂,可它構造出的意境感,能立刻把人拽進去,讓你感受那種澎湃情緒。
“雨打不熄,風吹不滅,連綿不絕的精神和進取的銳氣,好像沒什麼困境能難得住!”
“少年該如此,我們也該如此!”
“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單薄,沒有寬厚的肩膀和厚厚的肌肉,我卻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力量衝擊感!”
“這個人好酷!我最喜歡的中國功夫,這就是嗎!”
“你們不要忽略了那塊圓圓的牌子啊!裡麵好像也在下雨!”
所有人的視線立刻被引到小船上麵的圓牌上,刻的圖案是似乎沒有儘頭的,長長的,曲折的,由近及遠,看起來高處有險峰的山路,山路一階一階,有些濕滑,一個穿著草鞋,披著蓑衣,戴著鬥笠,手持竹杖的中年男人正在往下走,山路不寬,兩側是茂密竹林,雨絲細細打下,看起來沒那麼密,沒那麼大,營造出的環境卻很危險,竹葉和山路都很亮,很光滑,一不小心就會摔倒,再往下走的中年男人卻絲毫沒有害怕,表情有一種很放鬆很豁達的豪情,他非常灑脫,腰間甚至彆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酒葫蘆。
如果說小船上的舞劍少年還有些內斂,心事不和外人說,這個圓牌的中年人就有很明顯的昂揚感,看不到任何被環境摧殘的不愉,對他來說這點陰天小雨一點都不重要,甚至應該珍惜享受這一刻的時光。
有客人舉手,看向宋時書:“這也是一首詩嗎?”
宋時書微微點頭:“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是來自我國宋朝詩人蘇軾的《定風波》。”
這句詩也不用怎麼解釋,一聽就懂,中年人遇到的風雨,遠遠不止寫實的天氣,還有人生的際遇,遭遇逆境不畏懼,還能跳出來調侃,是怎樣的豁達胸懷?
我們的人生裡,好像都需要這種態度。
“你們看你們看,不隻這兩個,還有一個手鐲!”
“手鐲的顏色好漂亮,綠的好濃,也好鮮豔!”
“重要的好像不是這個……你們再好好看看,這幾個作品的材質顏色是不是很相似,形狀是不是很微妙,如果把它們拚起來……”
“上帝,好像是同一塊料子!”
也不是幾個作品顏色都一樣,比如小船,顏色就深很多,圓牌要亮一點,上麵露白,右側太深,顯得沒那麼均勻,但雕刻者明顯有巧思,上麵露白的地方做成了天空淺淺烏雲的樣式,右側顏色深的地方就表現成了深山,深林,反而讓這些瑕疵不太明顯,不容易被看到,更像是一副深淺合宜的山水畫。
最漂亮的當然就是那個手鐲了,它選取了料子中最出色的部分,濃豔又通透的帝王綠,遠遠看上去就有熒光感,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塊玻璃種翡翠,隨便去往拍賣會都要過億的那種!
宋時書微笑:“這的確是用一塊料子做出來的,種水優秀,顏色漂亮,哪怕切出來邊角我都舍不得扔,價格上,也要高一些。”
這種構思,在國內參加節目的時候有過一次,好評如潮,當時也有些技癢,翻出樓蒙帶回來的新料子,剛好有合適這麼做的,就下手做了,隻是還沒機會放出來,正好這次帶到了展會。
種水顏色都優秀,價格當然也會非常高,可既然是珠寶展會,隻要能夠讓大家喜歡,他就不發愁賣不出去。
——看誰還攻擊我們小罐賣的是便宜貨!
——都讓開都讓開貴的來了,你們可要好好表現,讓我見識見識有錢人的逼格!
——不就是同一塊料子雕刻的作品?小罐常規操作罷了,這就嚇著了?你們這群外國人不行啊!我泱泱大國從古到今的傳承工藝就是這麼厲害!我們的古詩詞就是這麼牛逼!
從國內追過來的粉絲暗戳戳開了直播頻道,沒敢上前打擾宋時書,就站在這一堆外國客人裡,一邊變換各種角度拍到最多的畫麵,一邊看著彈幕裡的朋友聊天,那叫一個開心。
——嘖嘖,瞅瞅這群沒見識的紳士們,這才哪到哪,您再仔細看看呢?
——快點快點,拿出點國際藝術的審美敏銳度來,這都過去十分鐘了,你們要是再看不出來,我就瞧不起你們了!
“咦……等等,我好像感覺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有人在遠處舉手:“幾件作品看起來不一樣,擺在一起卻很有交互感!”
圓牌和小船都有雨,一條路,一艘船,一個中年人,一個少年人,代表著不同的人生階段和際遇,手鐲在更高的左側,像是圓月當空,照著這兩個場景,圓牌上的石階和竹葉都很亮,那隻是雨嗎,有沒有可能是月光?小船上的雨絲很明顯,宮燈晃的厲害,可宮燈下方投射出的光線也很亮,少年人的劍同樣很亮,有些角度看上去並不像折射的燈光,那是不是月光呢?
少年和中年都是一個人,不管自己心情如何,外人看上去是有點孤單感的,但現在同樣一輪明月照耀,他們之間多了一種隱秘的呼應和羈絆感,像是在互相陪伴。
陪伴的時空不同,一個中年,一個少年,陪伴的時間不同,一個下午,一個晚上,月亮非實物,像隻是手鐲的一個隱喻,兩個人在錯時空的陪伴交流——
他們是不一樣的人,出生在不一樣的時代,擁有不一樣的人生,但他們有一段非常相似的人生曆程,非常默契的心境感受,在這一瞬間,他們是一樣的,是互相在陪伴的。
宋時書垂眸:“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這是杜甫的詩,他也一直很喜歡。
他看著小船和圓牌:“時光沒有情感,長河永遠在那裡,山川日月並不會理會渺小的人類,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旅,可月亮皎潔公平,會照耀每一個人,我們會在月光裡相聚,再獨特的思想,都有自己的投射和影響,我們從來都不孤單,也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外國人:“……我好像懂了,這就是你說的‘緣’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6 章 哥特教堂
宋時書沒有解釋,一來他感覺大家都聽懂了,沒必要說太多,反而影響個人判斷,二來……他也沒時間解釋,因為隨著旁邊的布匹滑落,大家看到了另一樣作品。
“我的天!這是什麼!”
“是一座教堂嗎!”
根本也不用雕刻者自己解釋,大家就能看得出來,就是一座教堂,哥特風格,整體看上去纖瘦高聳,有很多尖峭,垂直往上,看上去空靈細巧,超凡脫俗。
高聳的尖塔,繁複的欄杆排列,圓形的玫瑰窗子,華蓋扶壁都是尖尖的……所有元素選用,都是哥特風格最核心的標誌體現,看上去玲瓏纖細,卻充滿騰躍的動感和氣勢,有脫離苦難的反叛精神,也有一往直前的追逐勇氣,這個作品真的非常棒!
而想要做出這麼優秀的作品,作為一個外國人,雕刻者本身除了要花費大量時間,進行非常細致的雕刻工作外,還要對斜撐結構,空間結構,甚至幾何,力學非常了解,才能完美展現出這種建築的美,更需要深入了解相關文化。
除了建築本身要求的對稱美感,大量幾何圖案的使用,這種極具有象征意義的建築,還要求對每樣圖案的深刻理解,如果沒有自己的理解和思想,做出來難免匠氣,會顯得呆板,不靈動,可這件作品完全沒有!
“上帝——你們看這個角落,好像還有噴泉!”
“你再往裡看看!這裡的光影亮感,分明就是穿過樹葉縫隙,落到地上的陽光!”
“我的天,這真的是天堂!”
有人視線熾熱的看向宋時書,直接問:“上帝——您一個來自東方的雕刻師,是怎麼做到對我們的教堂文化這麼了解的!”
跟剛剛手鐲圓牌小船的作品不同,那些作品都是平麵雕刻,雖然有深淺層次變化,增添了立體感,但跟真正的立體圓雕作品完全不一樣。
這座教堂就是一件典型的圓雕作品就像一座拔地而起的教堂建築,前後左右每個角度都不一樣,都能看到它的美。
宋時書為這件作品耗費了極大心血,相信帶到這裡來,一定讓所有人都離不開眼睛,現在果然。
“感謝我的母校,教了我很多。”
四年大學當然不會白上,他考去M院讀珠寶設計,最大的目的是為了拓寬視野,他的職業方向早就定好,不可能離開翡翠雕刻,本身的雕刻手藝,爺爺已經交給了他很多,剩下的隻是自己多練多琢磨多參悟,並不需要大學學很多,他關注的是更多的其他珠寶方麵的信息,了解珠寶,了解國內國外的曆史審美差異,了解市場潮流,才能讓他更為精準的認識翡翠,拓寬設計思考方向,開發新生創意靈感。
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就是了解外國文化。
他想要讓更多的人認識翡翠,更多的人,並不單指國人,還有海外,本土市場被資本侵蝕,導向不利這種事,他沒辦法考慮,他不是商人,也做不到,這種事應該由像關格那樣的人去做,他想做的,就是一門心思紮進翡翠行業,努力創作更多的作品,讓更多的人認識,讓國人認識並喜歡,他有思路,那怎麼讓外國人喜歡呢?
最簡單的,是不是雕刻出讓他們有親切感的物件?
往這個方向走,也有很多分支,宋時書感覺自己思想上有些固執,非常有文化自豪感,喜歡我國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展現,感覺一輩子都研究不完,並為此著迷,努力了解了很久,都很難代入彆國的文化理念和文化崇拜,唯有一個方向還行,就是建築物構造展現。
建築物身上流淌著最多的曆史痕跡,也是這些痕跡的見證者,本身並沒有濃烈的個人情緒色彩,西方的建築史從雅典到古羅馬,到現在浪漫主義,有些東西隨文明在發展,有些東西也一直沒變過,比如裡麵的對稱和幾何元素體現。
剛好個人口味上,他對這些非常感興趣,圖形使用和情緒表達上,跟國人雕刻作品講究的方向完全不一樣,讓他有點躍躍欲試,這是第一次嘗試,但效果好像還不錯?
Kean先生終於從人群中走出來,問宋時書:“怎麼想到雕刻一座教堂的?”
宋時書看著他:“您這麼問,應該是發現了點什麼?”
“孤獨。”
Kean先生手指了指教堂,又指向那套鐲子圓牌小船:“雖然風格表現不一樣,但我在所有這些作品裡,都看到了孤獨。”
“隻有孤獨嗎?”
宋時書笑了:“人類是有思想的動物,但凡有思想,就會想法和彆人不一樣,就會在某個時間點,找不到合拍的人,和身邊的人說不到一起去,就會感覺有一點點孤單,但從來都不孤獨。”
“我們都有一雙發尋找美的眼睛,藝術在某些地方是共通的,孤獨也是,隻要你願意尋找,認真體會,總能找到與你的交互與碰撞,不是嗎?”
Kean先生看著宋時書,眸底一片深邃:“你很聰明。”
現場有人看不懂,忍不住插嘴問:“可這些作品裡,要麼就是一個人,要麼就是一輪月,要麼就是一個建築,本身就已經很孤獨,就算偶爾能碰撞到靈魂相契,也是非常非常難得的事,可能一輩子都等不到,那就這麼等著,不會覺得浪費生命,不會覺得無聊嗎?”
“怎麼會無聊呢?”
宋時書看向這個人,認真給出自己的答案:“尋找美,是人類寫在基因裡的東西,你天生就會想去尋找,想去欣賞共情各種美,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一部蕩氣回腸的電影,一首聽了就會想落淚的老歌,一副絢麗奪目的畫……美有很多種,當你為之共情,為之情緒澎湃時,怎麼會無聊?步履不停的去追尋這些美,去理解這些美,或者如我們這些行內人一樣,去創造這些美,你會看到無限廣闊的空間——人生有限,而能讓你共情的這些美妙無限,怎麼會無聊?”
提問題的人沉默了,似乎在思考。
宋時書:“可能偶爾,你會在某個瞬間覺得,彆人都不懂你,你找到的,你共情的這些美,他們不理解,你很孤單,可你抬頭往前看,往更深更久遠的路上看,你會發現,你共情和喜歡的這些東西,這個點,並不是沒有人理解,在彆的空間和時間上,有人曾和你想法一樣,在這條路上,你並不孤單,有人的靈魂,節奏共鳴和你一樣。”
說話有人不太懂,聽過了就聽過了,隻是覺得有道理,現在不能理解,可能以後會,有些人則茅塞頓開,像被點透了,看向這個年輕東方雕刻師的眼神開始變化,帶出了自己都沒有的尊敬。
Kean先生則笑了,笑得非常開心。
對啊,世界上美的東西這麼多,有幸在這條路上一直追尋,一直邂逅,怎麼會孤獨?
外界對他的猜測很多,他知道每年都有一個無傷大雅的賭注,賭他最喜歡什麼,什麼東西最能得他的青眼,他最為特殊的審美偏好是什麼……其實他想要的,從來不是某一件具體的東西。
美的東西太多,藝術品其實並不屬於人類,沒有任何人是它們的主人,它們隻是在不同的人手上住一段時間,或長或短,會去往另一個家,他看起來擁有很多藝術品,但其實並不是擁有它們,隻是有機會能近距離欣賞它們的美,他也不想擁有任何一件藝術品,藝術品是世界的,它們存在的價值,其實是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理解和喜歡,而非收藏起來,永遠不見天日。
他想要的,是新的知己,朋友,新的感觸,靈魂共振的瞬間。
他想和彆人一起欣賞一件作品,交流和理解的方向一致,有很多喜歡的點一樣,又能被點出不同的感悟,領會到另一種層次的美,可惜隨著年紀漸長,自己看到的越來越多,身邊的夥伴越來越少,這些年已經沒什麼人,能給他帶來這樣的感觸空間了。
誰知竟然遇到了這個來自東方的小朋友!
“你說的很好,你我,都不孤獨。”
宋時書微笑:“以後也不會孤獨。”
他看著Kean先生的笑,就知道自己方向找對了,笑得更加燦爛真誠。
進入雕刻這行,被人問到最多的問題方向就是孤獨和無聊,小時候懵懵懂懂,不會回答,被問多了,起了叛逆心,不想回答,後來慢慢發現,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針對這個行業,其實所有人心裡都藏了這個疑問,隻是因為他的行業比較特殊,需要非常多的耐心和細心,好像總是很孤獨的一個人在雕刻,所以才會被問到更多。
他也曾經對這個問題困惑很久,然後發現,這是一個精神層麵的問題,描述的是感受,那就隻有從這方麵回答,他對雕刻有著說不出的喜歡和熱愛,這些是動力,也是畢生的追求,當他和爺爺說出自己的答案,為什麼不會覺得孤獨和無聊後,爺爺沉默很久,對他點了點頭,說他可以出師了……
人生漫長,工作隻是活下去的必要手段,找到自己,認識自己,才是人生的究極目標。
“啪啪啪——”
現場響起了連綿不絕的掌聲。
這樣的表達很新鮮,從作品到人生,從巧思到感悟,很少設計師會有這樣的講述和闡述,近年來更是沒什麼設計師能和Kean先生聊的這麼好,而且這個東方美展台的確吸引到了大家的目光,這位雕刻師為什麼不能誇一誇!
宋時書被一眾熱烈眼神盯的有點點羞澀:“有幸參加這個展會,我也在認真學習,感受領悟其他品牌設計師手下的美,謝謝大家的喜歡,我會努力。”
這幾件作品這麼優秀,當天不可能進行交易,必定是會後續拍拍賣行的,儘管經過了設計師本人的闡述和解釋,大家仍然不願意離開,圍在幾件作品旁邊,不舍離開。
宋時書本人都被擠出了人群。
Kean先生慢悠悠的跟著他晃出來,並沒有離開展館,非常慈愛的,給他塞了一杯水——
“說吧,這麼明顯和我接近,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宋時書非常震驚,差點打翻了手中的水杯。
“您發現了?”
“但凡做設計師的,走到我麵前,都會想和我聊聊藝術品,你肯定也有這方麵想法,”Kean先生背著手,抬著下巴,看上去傲嬌極了,“不過麼,你很不錯,我勉強可以和你交個朋友。”
“也沒什麼……就是稍後有空,能和你約個時間,聊聊藝術創作嗎?我雖然對翡翠雕刻很有心得,正在研究一些外國曆史和文化史,仍然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可惜方向有點偏,沒有合適的老師教,如果您願意指點,將是我莫大的榮幸。”
宋時書一邊思考著嘴裡說出的話,一邊眼睛偷偷找關格——
現在怎麼辦!Kean先生自己找過來了,非常親切,想交朋友了!那那些話能不能問了,現在問會不會很衝動,是不是需要等一等再說?
從展會開始到現在,關格雖然從沒說過話,但一直都在宋時書身邊,以應對意外情況的發生,可惜寶貝太優秀,根本沒有他發揮的空間,現在麼……
他並未多加思考,對宋時書淺淺點了點頭。
機會這種東西稍縱即逝,以後可能也會有,但這個以後是多久以後,機會又是不是那麼合適,並不能準確判斷,倒不如抓住這個誰都想象不到的時間,沒準會有大收獲。
宋時書就垂了眸,略吸了一口氣。
Kean先生覺得更好玩了,小男孩還在害羞的年紀啊……
“真沒其他的想說了?”
“——不說我就走了哦。”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7 章 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也沒什麼……”
宋時書調整情緒,一點點小緊張並不會影響此刻的表達,反而能顯得更加真摯:“就是有幾個名詞,一直在我的不理解名單裡,抓耳撓腮了一年,沒有答案,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問,您能給我答案嗎?”
Kean先生抬高下巴,更矜持了:“說說看。”
看起來像是驕傲的不行,問我就好好求求我的樣子,實則小表情裡都是‘你的問題隻能我回答’的驕傲自信。
宋時書說了幾個拉丁名詞。
都是比較晦澀難懂,來自漫長西方宗教史的,看起來怪,讀起來更怪,甚至不怎麼像詞語,也不怎麼像句子的話。
Kean先生還真知道,隻要跟藝術品有關,他就沒有不懂的,他是個非常喜歡了解新鮮事物的人,本身又是西方人,剛好對宗教文化研究過,宋時書的這些問題,隨便放在哪裡都是晦澀難懂,找不到答案的,在他這裡,卻都在射程範圍內。
宋時書聽得非常認真。
他的確被困擾了很久,並沒有撒謊,有人願意教,他的確非常榮幸,Kean先生說的認真,他也記得很認真,想著以後一定要補Kean先生一份禮物才行。
這場交流非常長,宋時書也並沒有忘了正事,最後提起一個自己都忘了在哪看過的,很難懂的詞:Aumadeste。
說完這句話,他發現Kean先生表情突然變得非常驚訝。
“抱歉——這個問題是有什麼不對嗎?”宋時書有些緊張。
這就是從肖知年姐姐那裡套來的關鍵性名詞,跟爺爺當年買下的那批原石有關啊!
雖然前麵幾個問題的確是自己想問的,但這個才是他和關格最真實的目的,因為不明白當年的事,他也不好直接問,隻能從Kean先生的反應來看,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麼強烈,莫非……
Kean先生搖了搖頭:“我隻是非常意外,有人會問到這個詞。”
“嗯?”宋時書更困惑了,因為對方給他的感覺,好像有點懷念?
Kean先生的確很懷念:“這其實不是一個詞,是三個詞的組合,Aurora,Madge,Estela,來自一首詩歌,不過流傳的並不廣,也並不多美麗多特殊,但我和我曾經一個朋友很喜歡,每一次久彆重逢,都會聊起這首詩,也隻有我和他,才會為了簡單方便,把詩歌叫成三個單詞拚在一起怪裡怪氣的樣子。”
宋時書震驚:“朋友?”
Kean先生頜首:“他運氣不好,很多年前就去世了,離開的時候還很年輕。他生下來就很有錢,父母又去世的早,成長過程裡沒什麼朋友,畢生願望是周遊世界,不過周遊世界總是會碰到很多難題,故鄉再有錢,在外麵遇到意外,也會變成窮小子,但他很享受這個過程,每次回來都會跟我分享中間的趣事……”
“他的離開很遺憾,急病,很重,好像還有什麼未完成的承諾,但是很可惜,當時他已經說不出話,沒有辦法說給任何人去代辦,他的財產……也很可惜,他沒有子女,龐大的資產無人繼承,我隻能按照他生前的囑托,全部捐了出去。”
宋時書更加震驚:“全部捐了?”
Kean先生看著他,意味深長:“不捐了,難道我留下?”
宋時書:……
Kean先生不想嚇唬小孩,逗了逗,又笑了:“和他一樣,我也不缺錢,雖然有點炫富嫌疑,但錢多到一定程度,真的就隻是數字,我的錢夠我揮霍幾輩子,我和他是真心相交的朋友,他雖然那時病的說不出話,但我們之前有很多次相聚聊天,他不止一次提過,周遊世界是他的夢想,但這種充滿風險的旅程可能也是他宿命的終途,如果有一天遇到不測,他希望我能幫他這樣處理財產——”
“我隻是完成朋友的囑托。”
“當然因為他是我的朋友,如果是彆人——”
Kean先生神秘一笑,沒說話,但表情表達很豐富,他其實也並不介意占有彆人財富的,決定不一樣,隻是因為人不一樣,他很尊重這個朋友,就也尊重這個朋友的一切。
“不過小寶貝,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個詞的?”
宋時書隻能低眸:“從我爺爺的遺言裡,我爺爺好像認識您說的這位朋友,但很可惜,他老人家也已經去世,當年的細節我並不知道。”
“唔……那可能是你爺爺和他認識,交了個朋友,或做了筆生意?”Kean先生並不意外得到這樣的答案,“我的這個朋友年輕時真的很喜歡到處玩,運氣也的確不怎麼好,總是會遇到各種意外,得想辦法脫身, 做生意,是他最能想得起,最方便的搞錢手段。”
這些話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夠,宋時書有點遺憾,但很可惜,這就是Kean先生能分享的所有信息,他看得出來Kean先生非常真誠……
正在猶豫的時候,關格走了過來,借過他的水杯,給他續了些水,塞回他手裡,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
“在聊什麼?”
雖然春風滿麵的在社交,但宋時書已經明白關格的意思——他懂了。
剛剛Kean先生分享的東西有限,知道的也有限,但是從這些有限的信息裡,關格已經解開了謎題。
宋時書心跳瞬間加速:“在請教Kean先生一些事——”
“小孩子總是問題多,有很多好奇,”Kean先生並不反感這樣的交流,相反,還有些意猶未儘,奈何身體扛不住,站久了就會累,“我家裡有很大一個私人收藏館,你想不想看看?”
他衝宋時書眨了下左眼,有些不符合年齡的調皮。
宋時書欣然應邀:“等展會結束?”
“展會結束,立刻給我打電話。”
Kean先生給了自己的聯係方式,就沒多留,和關格禮貌打招呼道彆後,背著手離開了。
宋時書感覺這個背影非常親切,爺爺年紀大了,就總喜歡背著手。
“你自己在這裡,可以嗎?”關格捏著宋時書的手,有些難耐,卻不得不克製,“我們得搶時間了。”
宋時書懂,他們現在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知道肖知年那邊怎麼樣,關格雖沒細說,但很明顯,他的想法需要驗證,也需要時間操作。
他相信關格,這裡不方便細問細聊,他也不問了,推了關格一下,收回自己的手:“你去吧。”
關格將人抱到懷裡,唇角輕輕貼了貼宋時書額頭:“自己一切小心,就按照計劃裡的來,有任何事,都可以立刻叫我回來,記住了嗎?”
宋時書耳根有些紅,再次把人推了推:“嗯。”
關格並沒有停留很久,留戀的撫了撫宋時書的發後,快速轉身離開了。
沒過多久,樓蒙收到了一條短信,衝宋時書比了個手勢,也離開了。
宋時書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被關格叫走的。
好在上午的忙碌已經結束,有剛剛的展會表現,和Kean先生的欣賞,接下來的過程除了忙碌,沒有任何不順利的地方,也沒有任何人再來挑釁找茬,展會現場也不是隻宋時書一個人在,秦老爺子,和田玉的老師父們,整個團隊都在。
展會的收獲並不隻宋時書一個人,大家收獲都不少,都非常積極,有問題就解答,有麻煩就處理,一些和人交流的事上,老爺子們更加有心得,反而能給宋時書更多照顧。
宋時書後來的忙碌工作中,又接到了一位重點人物,Romero先生,作為出席展會的設計師,他本人也很忙,能自由逛展會的時間不多,所以雖然看過宋時書的‘風雪夜歸人’,並沒有時間好好欣賞,又聽到今天這麼多人誇獎,實在按耐不住, 抽空過來看了一趟,一看之下,果然驚為天人,對宋時書讚賞有加,還怪老朋友Kean先生竟然自己過來看,都沒有叫他。
Romero先生看到哥特教堂尤為新奇,這對老爺子來講,是一種彆開生麵的衝擊,完全不同的材質,完全不同的表達,卻精準建造了一座教堂:“怎麼想起雕刻教堂的?”
宋時書實話實說,聊自己的理念和想法來源:“其實也是東西方文化差異,我雖然讀了很多西方曆史文化,但並不能全部理解,貿然表達,擔心出現偏差,反而建築物可以有自己的偏好審美,又不承載過於定向濃烈的情感……”
“做的不錯。”
Romero先生對這個哥特教堂讚賞有加,非常喜歡,給了些自己的建議和想法,又說:“不過我最喜歡的,是你的本土雕刻風格,看到‘風雪夜歸人’後,我在網上搜索,找到了你的綜藝節目,好像也有關於古詩的表達,說家人團圓的?”
宋時書一聽就知道他看到的是哪個作品:“‘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也是宋朝蘇軾的詞,和我今天這邊這件作品的詩詞選用作者一樣……”
他帶Romero先生去欣賞那一套手鐲圓牌小船。
Romero先生連連驚喜,笑眯了眼的樣子透著說不出的開心和愉悅。
宋時書今天的工作內容,隨著現場的直播照片記錄,傳到了網絡上,國內國外都為之震驚。
——啊啊啊啊小罐!!小罐給我衝!讓他們看看我們漂亮大氣,源遠流長的東方美!
——嗚嗚嗚有小罐真是我們的福氣!
——雖然有Kean先生和Romero大師的雙雙稱讚, 我們小罐超有麵,但是對不起,我很想讓這兩位老先生稍微讓開一點,我想要看看作品啊啊啊!
國內社交平台上都在發瘋,國外也不遑多讓,有了兩位風向標大師的站台,業界不但不敢再挑戰發聲,反而引起另一個方向的思索,這兩位對市場風格的影響可不小,他們都很喜歡東方美的雕刻件,那麼接下來的流行方向,設計元素,是不是得往這個方向努力?
腦子轉的更快的,已經開始尋找自己身邊的人脈力量,看能不能有一些合作的機會……
消息轉個彎再轉回,國內不可能讓國外媒體專美於前,彆人都已經誇獎報道了,自己怎麼可能落後?文化自豪感,民族光耀感,對美的認識和傳承,各種軟文鋪開到大量平台,連財經版塊都默默出現了新的消息,說的是G集團旗下品牌‘翠茵’,就因為這股風刮起,瞬間談成了數個大項目,包括和全球頂級奢侈品牌Iveta合作,瘋狂賺錢吸金,原本差點被砍掉的虧錢品牌,竟然成了業界新標杆!
文化的豐巢和流動,蓬勃的海外市場,與以往不同的國內市場……未來,將有無限可能。
一整個展會期間,宋時書很累,但也很享受,收獲非常多,不僅僅是翡翠,還有其他玉石文玩類。
唯獨肖家父子這裡特彆安靜,像是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不要著急。”
肖知年眯了眼, 滑過手機裡最新接到的消息:“我已經有眉目了。”
他到國外也不是白來的,早就在這裡有經營,現在更是大筆錢撒下去,彆人能打聽到他在做什麼,他也可以利用這些人,知道對手在做什麼。
關格和宋時書都說了什麼,聊了什麼,他並不是都能聽到,但這兩個人都做了什麼,根本沒辦法避開所有人。
安嘉茂盯著父親:“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這些人這麼欺負他,他等不下去了!
……
宋時書忙碌的這幾天,精神高度亢奮,身體卻非常疲憊,每天回到酒店,吃完晚飯就扛不住,總是睡得很早,關格總是很晚回來,會親親他的眼睛,和他說幾句話,他卻完全沒辦法聽懂,給出清醒的反應。
大約好像是……關格借著那首詩,找到了一個地點?還是坐標?計劃怎麼做來著?
宋時書夢做的亂七八糟,醒來記憶更是亂七八糟,根本不知道關格都說了什麼,不過有一點很明確,關格自己可以搞定這些事,他可以不參與。
他就乾脆擺爛了,隻忙展會的事。
也忙不了幾天了,展會馬上就要結束,後續作品要進拍賣行……
一樣一樣安排,一樣一樣考慮,終於,到了閉館這一天,所有待拍賣的作品進入安保保險渠道,順利離開展會,去往拍賣行後,宋時書終於能鬆下一口氣。
現場的其它收尾工作有人在,他隻需要自己全須全尾回酒店,昏天黑地睡一覺,等著關格回來,清醒的聊一聊就行。
他知道今天展會結束,可能會很亂,一直都非常注意安全,展品的安全,自身的安全,誰成想都撐到這最後一刻了,竟然還有意外……
他隻是在離開展會前,去了一趟洗手間而已。
洗手間很安靜,聽上去不像有任何人在,可他解決完問題,褲子剛剛扣上,就聞到了一陣刺鼻的味道,下一刻,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8 章 我知道你害怕
強行昏睡過去的感覺並不好,意識回歸時,宋時書腦仁脹痛,十分惡心,想吐。
看到不算陌生的臉,更想吐了。
“醒了?”安嘉茂收起手機,走到他麵前,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嘖,真可憐。”
“嘔——”
宋時書吐在了他手上。
安嘉茂瞬間變了臉色,瘋狂甩手,嘴裡罵著臟話,衝去洗手間洗手,哪裡還有剛才慢條斯理高高在上裝優雅的紳士樣子?
宋時書閉了閉眼睛,晃了晃頭,儘量打起精神。
安嘉茂回來的非常快:“你竟然敢吐我手上——”
宋時書笑了,笑的可乖可溫柔可有風度:“抱歉,可你看我現在,也沒辦法不是?”
他被綁在一張椅子上,腳踝肩腰手腕都有繩子固定,又被藥物殘留影響,站不起來也跑不出去,誰叫安嘉茂接了那麼一下呢?
剛剛好就那麼巧,他忙了一上午,還沒來得及吃飯,吐出來的也隻有那一點酸水,正好被安嘉茂接完,沒臟到自己的一點衣服。
“也是這裡有點晃……”他看向窗外,“船上?”
安嘉茂陰著臉看他,沒說話。
宋時書也有點累,彆人不想交流,他也沒想表演大聰明,正好養精蓄銳。
空氣沉默了很久。
安嘉茂眯了眼:“不用裝不害怕,裝不了,我知道你害怕。”
宋時書沒說話。
安嘉茂:“你的手在抖。”
宋時書:……
你不知道我在努力控製不吐嗎?
他抬頭, 看向安嘉茂:“你想做什麼?該不會想殺了我吧?”
安嘉茂似乎終於找回了剛才的優越狀態,掌控他人性命這件事,讓他很愉悅:“為什麼不?”
“你不敢。”
宋時書:“你雖然卑鄙,無恥,虛榮,下作,膽子卻沒那麼大,你沒乾過殺人的事,這裡還是國外,你不熟悉的領域,犯不著把自己賠上——你要真敢動手,我現在應該在海裡喂魚,而不是被綁在這裡,好好的跟你說話,哪裡都沒有受傷。”
安嘉茂眯了眼。
宋時書聲音很慢:“讓我想想,你綁我到這裡,大概隻有一個目的——騙關格?你覺得你這麼做,他會對你有好感?”
“你果然知道。”
安嘉茂再次捏住宋時書的下巴,抬高,仔細看了一下這張乾淨純情,像一個懵懂少年的臉:“裝的那麼天真無邪,還不是把人看的那麼死?可惜愛情這種東西,不是你看的牢,不是你能防住彆人,就能穩固的,你以為你跟他在一起一天,一個月,就可以跟他走到永遠了?”
宋時書其實一點都不想知道安嘉茂的心思,一點點都不想。
他和關格你情我願情投意合,為什麼要發現這麼惡心的眼神?
優秀的人總是會被欣賞,會被注視,他非常理解,他也欣賞關格的優秀,關格在人前的魅力展現,同樣也是吸引到他的點,可是欣賞的目光和覬覦的目光是不一樣的,尤其在關格本人表現出不喜歡,看都不看一眼時,這種帶著貪念的覬覦目光就是一種冒犯。
每每看到安嘉茂看關格的眼神,宋時書都感覺不適,雖然大家見麵的機會並不多。
——要是能察覺不到就好了,反而不會這麼惡心。
他不想和安嘉茂聊感情方向,這個人不配,他偏頭四下看:“今天下午的風好像很溫柔,浪不大,或者這個港口位置比較優越,很避風?這裡不是你我熟悉的國內,把我綁到這裡,你一個人恐怕做不到,是誰幫了你?Payson?”
安嘉茂眼瞳微動。
宋時書好整以暇看著他:“你跟他談了什麼條件,他憑什麼幫你?我猜肯定不是因為喜歡你?”
安嘉茂眼神變得危險。
宋時書並沒有害怕,反而笑容更大:“你跟他說了什麼?把我給他?違法亂紀的事,你不敢做,他就什麼都敢?你這麼信他的能力和膽量?如果在你心裡,他真的這麼危險,你是基於什麼膽量跟他合作的?”
一句話,戳穿了安嘉茂假裝看不到的美麗泡沫。
這是一個悖論,如果真的確信Payson的能力,他其實不太敢這麼做,厲害的人不會好騙,能被他哄騙住,照他想法做的人,也並沒有那麼厲害,Payson不是能依靠的人,是他布了個巧思,拋出了誘餌,好讓這個人能被他利用一下。
但是也沒關係,隻要宋時書綁到了就好,他的目的在這裡。
“我猜Payson不太想和關格作對,你怎麼說服他的,關格不會知道?還是關格不會在意?”宋時書微微側頭, 看著安嘉茂細微表情的變化,“哦,後麵一種,你說關格不會在意我……Payson知不知道你在騙他?知不知道最後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啪啪啪——”
安嘉茂舉起雙手,誇張的鼓掌:“真不錯啊宋時書,到現在還敢強撐麵子吹牛,要不是我知道真相,沒準還真能被你這虛假的自信騙到。”
宋時書不理解他的狀態改變:“嗯?”
安嘉茂雙手插在兜裡,微微俯身,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和關格的婚姻,是假的,不是嗎?”
宋時書眉尾微抬。
安嘉茂:“雖然沒有刻意瞞著彆人,圈子裡想知道的人就會知道,可你們沒有婚宴,沒有婚禮,據我所知他好像也沒有求婚,你心裡應該很明白為什麼——他並不是喜歡你,才和你結婚的,對嗎?”
“媒體不敢亂寫G集團總裁的私事,關格對此諱莫如深,外人隻能猜測,很多人說他愛你成狂,為你成癡,你自己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天天自我感動?可你知不知道,他是騙你的?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什麼和你結婚?那一批價值巨大的翡翠原石,他是不是找到了?”
“這才是他靠近你的目的!你以為你們的婚姻真能成真?拿到東西的那一刻,就是他徹底放棄你的時候!他能利用你找到巨額財富,我用你換一點點,為什麼不可以?”
宋時書反應有點慢:“你說什麼?”
像是十分意外,沒有聽清對方的話,想要控製住震驚,又有點控製不住。
安嘉茂更滿意了:“沒想到會被彆人知道?還是到現在為止,你仍然相信這個欺騙你,利用你的男人?”
“晚了,宋時書——”
安嘉茂慢條斯理:“你要不要好好想想,自己前方還有沒有路,該要怎麼走。”
……
另一邊,保鏢在展館等不到宋時書出來,感覺不對勁,到處找不到人後,立刻打了電話,關格和樓蒙沒多久知道,宋時書失蹤了。
樓蒙當下就跳了起來:“你怎麼回事,派了那麼多人,還把人給弄丟了!”
關格麵色微沉,明顯心情也不好:“他不會丟。”
“不行我得去救小罐——”
樓蒙立刻就往外衝,還沒衝出去,就被一隻胳膊攔腰抱住,甚至把他半舉到空中,才阻止他的‘起飛’:“冷靜點。”
胳膊膚色微深,肌肉分明,強烈荷爾蒙爆發的力量感,正是那天在展館趕走鬨事花臂壯漢的墨鏡男,崔勃。
“冷靜個屁!和著被綁架的不是你兄弟!”
樓蒙是真著急,掙紮的很用力,眼圈都紅了,手上胡亂拍著,‘啪’一聲,打到崔勃臉上,清脆用力,非常真正意義上的打臉。
被這麼打了,氣質一看就很危險,一點都不像好人的崔勃卻沒有生氣,好像也感覺不到疼痛,沒覺得丟不丟臉,都沒有按住樓蒙的手,像是對方再繼續這麼打也沒關係——
“我帶他走。”
他隻是更加用力的扣住了樓蒙的腰,把整個人按在自己懷裡,毫不費力的模樣,跟拎著一隻小雞崽差不多,一邊大步往外,一邊催促關格:“你快點。”
樓蒙氣的不行,按住崔勃肩膀,努力把自己往外拔,可惜對方力氣太大,怎麼都拔不出來:“你放開我——放開!你個傻逼放開我,我咬死你你信嗎!關格——姓關的,你趕緊去撈小罐,小罐在你手裡丟的,他要是少根頭發絲,我就頭頂炸.藥炸了你的G集團!”
二人背影消失,關格閉了閉眼睛,再睜開,裡麵滿是暗色,像巨浪來臨前的大海。
他一連氣打了好幾個電話,等待一段時間後,打電話給安嘉茂:“見一麵。”
安嘉茂終於接到關格電話,卻不大敢寒暄,對方聲音太危險,像潛伏在草叢裡的雄獅,他不大敢挑釁,但這個電話的時機好像不大對……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肖知年。
肖知年就在他身邊,在他接電話時就看到了對方的名字,也聽到了對方的聲音,想了想,對兒子點了點頭。
安嘉茂就回:“好啊,那在——”
“漢特梅碼頭,八色鳥餐廳,”關格說了個地址,“在這裡見麵。”
安嘉茂頓住。
這個地址……怎麼就在隔壁?這裡就是漢特梅碼頭,上岸就是八色鳥餐廳,從這裡甚至能清楚看到八色鳥餐廳的招牌,點的這麼精準,難道被發現了!
他有點慌,再次看向肖知年,用嘴形問,要不要換一下?
因為他停頓的時間有點長,關格那邊又說話了:“怎麼,這地方不行,要換?”
安嘉茂當然想換,這個地點太敏感了,可如果現在說出要換,反而更……也許關格是隨便點的地址呢?人家本來沒懷疑這裡,隻是隨便提了一個見麵地點,你非要換,人家難道不起疑心?
關格可不是蠢人。
如果他真的神通廣大,現在就獲知了他們的準確地點,那他們再怎麼提出換地點,都沒有用,如果他不知道,隻是隨口提個地方見麵,他們卻表現的像如驚弓之鳥,警惕過度,反而會被抓住蛛絲馬跡。
肖知年搖了搖頭。
安嘉茂也是這個想法,故意放鬆了說話語氣:“好啊,就這裡,三個小時後見麵。”
“我兩小時後到。”
關格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安嘉茂:……
他本來想抻一抻時間,好讓對方情緒緊繃,怎麼好像被牽著鼻子走了?
“去吧,好好談談。”
肖知年端著咖啡杯:“就算關格什麼都知道了,也沒關係,我們並不想威脅他,綁的也不是他心尖尖上放的人,我們沒想過拿宋時書換他手裡所有東西……當年那批料子,見者有份,總不能他一個人獨吞吧?”
小勺子在咖啡杯裡慢慢攪動,像是在揣摩彆人的心思,也順便給自己理清思路。
肖知年聲音很低,像是在給兒子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他會想要名聲的……企業想要做大做強,有些輿論可以公關操作,有些底線不能破,他知道怎麼樣對自己更好……那麼多翡翠原石,他一個外行也搞不了不是?他是可以立刻開始找人合作,但這個時節,時間就是錢,怎麼可以浪費?他總是要與人合作的……我們足夠專業,可以給出最有利他的分成利潤,還可以保護他的秘密……”
安嘉茂:“嗯,我知道。”
“你最好真的知道。”
肖知年看向兒子,目光很深:“談合作,是為了錢,為了利益,不要扯上情感,反倒惹的人厭煩。”
安嘉茂知道父親在提醒什麼,他都懂,有些事沒必要追得太緊,隻要今天的事談成,他以後就有大把的機會,沒必要著急……
可兩個小時後,在八色鳥餐廳看到關格的瞬間,他的心臟就忍不住狂跳。
寬肩,長腿,勁腰,過於優越的身材,讓西裝穿在對方身上,具有彆人沒有的氣質,關格的優雅似乎與生俱來,明明是源於西方文化的西裝,穿在他身上,卻比任何人都像紳士,像從華麗的古堡中走出的王子,強大尊貴,擁有無儘的威懾力和荷爾蒙。
大家坐下來,分明是要開始進行談判的,安嘉茂卻還是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你有沒有,真正喜歡過誰?”
“有。”
關格本可以不理會,卻非常坦然篤定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宋時書。”
安嘉茂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刺了一下,可能也是因為這陣疼痛,讓他恢複了些理智,還能冷笑出聲:“這時候,就不必再騙我了吧?你和宋時書,分明是假結婚,你圖的並不是他這個人。”
關格視線不著痕跡滑過餐廳四周,雙腿優雅交疊:“隨便你怎麼想。”
安嘉茂始終不甘心:“為什麼不喜歡我?”
關格抬眉,眼底似有憐憫:“非要說?”
安嘉茂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被勾起了不甘:“我想知道。”
“你太虛了。”
“嗯?”
“心虛,虛榮,虛有其表,虛情假意,最想要的也不過是虛名,”關格眼神淡漠,“想要站到最高處,你可以努力,你有比彆人高出很多的基本盤,可以嘗試成功,可你不,你懶,你害怕失敗,一點挫折都不想經受,你渴望想象中的成功,最先想到的是走捷徑,而捷徑,是最輕易看到利益,也是最不結實的那條路,一兩次幸運,不代表永遠能幸運,你學會了走捷徑,就再也看不到真正可以努力的那條路,也看不到捷徑背後的風險——它崩塌時,就是你毀滅時。”
安嘉茂隱隱有點明白,這是在說他抄襲的事嗎?
他把那個尚可以有點期待的自己……給丟了。
關格目光犀利:“你享受的不是攻克難題,付出辛苦,終於得到收獲的喜悅,你想要的始終是彆人的吹捧,彆人都誇你,喜歡你,你一邊享受著這種虛榮感,一邊對收獲到的誇獎感到心虛,覺得自己不配,又貪婪的想要更多這種感覺……你說你喜歡我,其實也不是喜歡我本人,而是喜歡站在我身邊,給你帶來的利益和虛榮——你問我喜歡什麼人,前提是,對方是一個人。”
“真實的,踏實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被當做工具操縱,自己也心甘情願做工具的木頭娃娃。”
被這麼罵,誰都淡定不了,安嘉茂:“我不是!我爸爸也沒有操縱我!”
關格眼神更憐憫了:“看來你一直都知道,誰是主人。”
安嘉茂臉色微白。
他不想再聊這個,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一口,語氣非常淡:“我們今天要聊的不是這個,不如說說那批翡翠料子,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和宋時書結婚時?他自己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我試過他。”
關格慢條斯理:“我和我愛人的事,不需要跟任何外人解釋。”
安嘉茂聽不了任何秀恩愛的話,拍了桌子:“這些東西應該有我安家一份!”
關格:“是嗎?安家?還是你姓肖?”
安嘉茂不想被牽著鼻子走,不再想聊前因,隻想聊現在:“關格,我知道你要臉,G集團未來發展無限,有些事說出去,對你和企業都不太好,找到的那些東西,你可以拿出來一部分做封口費,咱們銀貨兩訖,也可以跟我們談合作,東西我們不要,隻要你以後在這方麵隻和我們合作,利益分成你占大頭——合作就是同伴,一切都好商量。”
關格也不想和他聊現在,眼神越過他,看向他背後不遠處的屏風:“肖知年在這裡吧?他為什麼不自己跟我談?”
安嘉茂一怔。
關格唇角掀起譏諷:“是因為知道,一定會失敗?是他告訴你,我很在乎名聲?那他有沒有跟你講過,我小時候是以什麼出的名?”
“乖戾,叛逆,不孝,心黑手狠……”
一個詞一個詞,掀掉了紳士的假麵,關格目光危險的看向安嘉茂:“你說,我為什麼不能獨吞利益?我怕什麼?”
安嘉茂被他盯的頭皮發麻:“你剛剛還說你真心喜歡宋時書,你愛他,難道就不擔心他——”
關格:“你不是不信?”
安嘉茂深吸口氣:“所以你就是早準備好了,哄騙他,想要搶他的東西,是不是?”
關格指尖點著桌麵,似乎有些不耐煩:“你說呢?”
“是啊,你說呢?”
隨著安嘉茂陰陽怪氣的話,身後屏風拉開,露出後麵的人,果然是肖知年。
在他旁邊,坐著一個眼眶微紅,滿臉震驚的人,正是宋時書。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9 章 再次求婚
宋時書仍然被綁在椅子上,嘴被封著,說不了話,他直直看向關格,長睫微濕,眼圈略紅,看起來委屈極了,可憐的很。
肖知年替他解了繩子,撕開了他嘴上封著的膠布,眼神慈愛的看著他:“現在,你還願意相信他嗎?”
這個他指的是誰,再明顯不過。
“我和你爺爺當年曾一起學藝,關係不錯,你可能聽姓秦的老東西說過一些不好聽的話,他那脾氣,你隨便去問問圈子裡的人,誰會說他句好?”
肖知年歎了口氣,拍了拍宋時書的肩:“也是我和你爺爺當年的確有點誤會,才讓彆人有了可乘之機,胡亂編排,你年紀小,又不知道當年真實情況,會被引導,我不怪你。我和你爺爺都是好強的人,少年意氣,難免爭鋒,可相處久了就會知道,其實對方還不錯,雖然偶爾會鬥鬥嘴,內心是惺惺相惜的,隻是很遺憾大家走上了不同的路,又陰錯陽差失了聯係,當年情誼沒有辦法再拾起,我其實一直很珍惜這段緣分……”
“你好好想想,彆人跟你說的那麼篤定,為什麼手裡沒有你爺爺的東西,反而是在他口裡和你爺爺關係不太好的我,珍藏著當年這份情誼,收留著當年的物件?”
宋時書抬眼看他,眼神懵懂,整個人很沉默,看起來像是不知所措,分不清誰是誰非。
肖知年拿出一個雕刻件,放在掌心,給宋時書看:“年深日久,你爺爺當年的雕刻表達和幾十年後相差很多,我不確定你能不能認出來。”
宋時書視線立刻被吸引,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個雕刻件,眼圈更紅。
“以前我不知道他音信,現在知道了,就不可能放著你不管,你是他孫子,就是我孫子,我會替他照顧你,這個男人——”
肖知年指向關格:“不可信,仗著豐富的閱曆,談判場上練出來的城府,哄誘你,欺騙你,剛剛他自己都承認了,你也聽到了,以後彆信了,知道嗎?”
宋時書整個人沉浸在眼前的雕刻件裡,似乎什麼都沒聽見,下意識伸手,想要拿起它。
肖知年卻手一抬,放到了背後。
“不是不給你,是現在時機特殊,你得快點回神,好好想想眼下境況。”
肖知年語重心長:“你爺爺的東西,在不知道你之前,我隻能妥善保管,聊以慰藉,現在知道你了,肯定會給你,前段時間沒拿出來,是擔心你被關格騙的太狠,不能作出正確的決定——我都是為了你好。”
“造成今天這個局麵,我很遺憾,沒能幫你和你爺爺守住那批料子,今天站在你身邊,所有堅持,也不過是想幫你把你爺爺的東西拿回來,關格手握G集團,有多狠辣,外行人不清楚,他不會把吃到嘴裡的放出來,但是你放心,今天和關格談到的所有收益,隻要有,我一分不要,全部給你。”
肖知年深深歎氣,像極了一個為小輩操心,事無巨細的長者:“隻要你不再被這個男人欺騙,我能放心,你爺爺在天上也會安心……小書,你應該知道相信誰的,對嗎?”
宋時書握成拳的時候有些顫抖,像是在努力克製著什麼。
關格也並沒有開口表達自己的安慰, 隻是深深看著他。
這樣子,像是理虧,默認了現在形勢。
肖知年非常滿意,給了兒子一個眼神。
安嘉茂走過來,從善如流的給宋時書道了個歉:“對不起,我知道這回請你過來的行動欠佳,不該那麼粗暴,可我實在是害怕你反抗,你被關格洗腦了,被他騙的太深,如果不讓你親眼看到這個騙局,你還會越陷越深,在他引導下對我們的敵意更大。”
“你如果說我對你不好,我認,我是老來子,生活條件太優渥,不太懂得共情和體諒彆人,太驕傲,我爸和你爺爺的感情,願意對你付出的照顧,我也並不太理解,可是這個男人——”
他沉下臉,指向關格:“他對你做的惡更多!你轉轉腦子,好好想一想,他不僅騙你的感情,騙你的人,還搶了你爺爺的東西!那可是你爺爺花錢買下,你爺爺不在了,就該留給你,這個男人憑什麼敢搶!他還要全吞!”
宋時書閉了閉眼睛,走向關格:“我爺爺的東西,你找到了,是不是?”
關格輕輕點頭:“找到了。”
宋時書聲音有點低:“在哪裡?”
“一個小島。”
關格看著宋時書,聲音微啞:“黎明女神的曙光,小星星沉寂之時,最珍貴的珍珠光芒……那句拚湊起來的拉丁語,源頭的那首詩,暗含著一個坐標,找到後,是座無人小島。”
“我把它買下來了,寫的你的名字,照片傳回來很美,有一大片不知名的花海,早上時有海鳥打旋輕鳴,夕陽時會起很溫柔的海風,你應該會很喜歡——你願意和我一起過去看看嗎?”
他拉住宋時書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下,慢慢矮身,單膝下跪,同時掏出一個絨布小盒子,打開,是一枚戒指:“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看遍人生不同的風景,我想……在你枕邊要個位置。”
就在他拿著戒指半跪下來,說話的同時,窗外突然炸開了煙花,無數聲汽笛鳴響,伴著不知名的樂器聲,隨著海浪拍打,有一座豪華遊艇由遠及近,近到隻要一看向窗外,就能看到它。
遊艇長一百多米,三層,看風格就知道是私人所有,一眼看上去就很貴,大部分煙花是從上麵放出來的,二樓甲板鋪滿了整整一層紅玫瑰,粉紅色的漂亮氣球拚出七個大字——寶貝,我們結婚吧!
時近黃昏,晚霞鋪滿西邊天空,焰火不像黑夜裡那麼紮眼,卻足夠明亮閃耀,足夠熱鬨,和晚霞色彩相應成趣,反而更活潑可愛,隨著豪華遊艇的靠近,各種聲音鳴響,有點亂,卻奇異的,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受,像是聽一場交響樂,不是盛名樂團高質量演奏,而是天地間自由交織的聲音。
這竟然是一場求婚!
關格在對宋時書求婚!
安嘉茂震驚的都有點傻了,久久反應不過來,不管怎麼想,也想不到現在這種可能性——
“你在我綁架宋時書的時候,過來跟他求婚?”
什麼玩意兒!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而且這兩個人的氣氛怎麼那麼奇怪, 宋時書不是明白自己被騙了嗎,關格剛剛不是已經被他套出真話了嗎,為什麼宋時書好像還是那麼相信他?
到底誰被耍了?這怕不是個順水推舟的局吧!
安嘉茂沒時間思考,所有行為基於條件反射,直接就對雇的人下了指令,讓他們製住宋時書。
關格卻比所有人反應都快,把戒指套到宋時書手指上,把人一架一抱,迅速後退幾步,放到了後麵的收銀櫃台上,一邊快速脫下西裝外套,塞到宋時書懷裡抱裡,一邊親了下他的鼻尖:“寶貝,等我五分鐘,嗯?”
宋時書還沒反應過來,抱著他的人已經衝出去了,開始和人……打架?
肢體碰撞的聲音,肌肉膨脹的力量感……
宋時書傻眼,關格……這麼能乾的嗎!
窗外,碼頭不遠處。
海麵上動靜瞞不了人,Payson既然是安嘉茂的幫凶,前後斟酌好處,乾了,當然是希望有收獲,但他也不想被人當槍使,不可能衝在前麵,就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悄悄縮藏在最後麵……萬一呢?萬一安嘉茂成功了,他不就能順便撿點東西了嗎?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關格在求婚!
這種時候,這麼大張旗鼓的求婚,不可能是彆出心裁,當下準備的,必然之前就有安排,那麼今天這個局……
Payson眼底一轉,立刻往後撤:“走!都走!今天咱們沒來過這裡,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
可惜,後路被抄了。
“嘿,傻逼,鬼鬼祟祟玩什麼呢?”
崔勃吹了聲流氓式的口哨,過來就和Payson的人乾架,幾乎是一個碾壓局,一堆外國保鏢全被他乾趴下了。
不得不說,很秀,很帥,很酷,很厲害,可惜,並沒有人欣賞。
樓蒙在一邊急得跳腳:“你在這瞎打什麼架!先救小罐啊!”
崔勃:……
“這點貨色哪夠瞧的,論格鬥,關格贏我比我贏他多。”
“啊?”樓蒙有點懵,“他天天一副裝逼紳士樣,竟然也會打架?還比你厲害?”
崔勃:……
說錯話了,有點失策。
“彆人的老婆,彆人自己會心疼,”他撈住馬上要起飛發射的樓蒙腰身,“我帶你去打架,嗯?”
“我為什麼要去打架啊!信不信我打死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小罐!”
被他擔心的宋時書一點事沒有,整個餐廳都被破壞的不成樣子,就他好端端坐在櫃台上,鶴立雞群,傲視群雄,像個矜貴的小少爺,乖乖的抱著紳士的西裝,而眼前的紳士關格,不但真的會打架,還挺擅長。
宋時書看的眼睛都直了。
這個男人……這麼厲害的嗎!
拳頭和拳頭碰撞的聲音太可怕,男人在打架時迸發的荷爾蒙也非常危險,可因為過於碾壓的場麵,他非但沒有太擔心,反而有點害羞……
他想起最初對關格的印象,尤其對方脫下西裝,在小房子裡穿上麵料柔軟垂墜,反而更顯身材的家居服後,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非常危險,好像西裝是紳士穿在身上的保護色,紳士為自己定製的克製裝備,一旦脫下,就像猛獸放出了籠子。
這個男人超強,連打架,都穿著白色襯衣,係著領帶,穿著西褲……
不能多看,再看臉真的會紅。
宋時書緊緊抱著關格的外套,控製著嘴角,不要揚起太高。
“不可能——你們——怎麼可能會這樣!”
安嘉茂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因為我本來就知道啊,”宋時書聲音很輕,“契約結婚是我願意的,作為履約方,我比誰都清楚這件事的來由。”
安嘉茂吼:“可他說愛你,你信了啊!”
宋時書:“因為這也是真的啊。”
安嘉茂感覺這人沒救了:“你剛剛才說你們結婚是假的!”
宋時書眨眨眼,抬起手,讓他看戒指:“這不是又求婚了?”
安嘉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