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相思塚 · ?
他的呼吸是涼的, 津液也是涼的。
涼的氣息帶著侵略性滑入她的喉,白婉棠驚愕地呆滯了一秒,立刻就想推開他。
然而周圍開始退散的死氣告訴她,他是在救她。
即便如此, 白婉棠也不會感激他。
若不是他把她拽到了千萍湖底, 她早就帶著柏懷逃出去了, 哪會淪落到在這兒跟他扯頭花, 差點被他害死的地步。
想起柏懷,她又擔心起他的現狀。沒功夫矯情,抱住獨孤極一起往上遊去。
獨孤極被她緊緊摟住了腰, 帶著往亮的地方去, 身體微僵,手緩緩抬起似要摟住她。
白婉棠在這時瞧見,本想來救她的柏懷被死氣化作的鎖鏈糾纏。
柏懷身上被劃出了幾道血口, 散發出黑氣。
這都怪她沒能及時按計劃帶他出去。白婉棠心急如焚,隻猶豫了須臾, 狠狠地推開獨孤極, 踹了他一腳以借力往上衝, 飛快地遊向柏懷。
獨孤極沒有防備被她狠狠往下一踹,墜向那漆黑如沼的死氣裡,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隻一瞬,滔天的羞辱和憤怒便將他吞噬。
他原本似要抱住她的手早已收回,手指死死攥緊, 仿佛手中擰著她的脖子。
白婉棠沒敢回頭看,但能感到他恐怖的目光落在她背上, 讓她如被毒蛇盯上似的全身發涼。
她想他肯定要氣瘋了。
但他已經是要殺了她的,她還有什麼?怕的。
白婉拽著柏懷, 像被瘋狗追趕一樣拚命地往上遊。
下邊的獨孤極溺在漆黑的死氣裡,沒有半點動靜,許久都不曾出來。
就在她即將衝出千萍湖,欣喜地以為自己終於擺脫這裡的一切之時,那些死氣突然爆發如海嘯,將整個千萍湖都染成漆黑。
她和柏懷一起被這片死氣包裹,逐漸成繭蛹。
逐漸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看見崔羽靈跳入湖中往柏懷去。
獨孤極躺在黑暗中笑,手背上是被他自己挖開的深?見骨的傷。
逸出的血像喂飽了死氣般,讓它們變得瘋狂。
但在白婉棠眼裡,獨孤極比它們更瘋。
他帶著血與死氣向她而來,死死地抱住她,和她一起被包裹在死氣做成的繭蛹裡。
倘若他是“白鶴”,她會以為他想和她同生共死。
但他是獨孤極。
她知道他隻是死也不願意放開他的所有物,想拽著她一起下地獄。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識。
白婉棠以為自己會這樣死去,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靜。
?似乎隻是一個小憩的功夫,她便在床上醒來,仿佛在湖中的一切隻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床邊坐著一媒婆打扮的人,正對她笑。
白婉棠大腦還沒完全清醒,模模糊糊就瞧見,媒婆身後的門外,有人抬了一副豎著的棺材過去。
棺材裡的分明是她自己。還保持被獨孤極抱在懷裡的姿勢,雙眼緊閉不醒,周身縈繞著若隱若現的死氣繭蛹。
白婉棠摸了摸自己的臉,掀開被子查看自己的身體,驚覺她現在好像在彆人的身體裡。
*
三天後,白婉棠坐在碧紗櫥內的小床邊,盯著床上那已經昏迷了三天、名叫柳八重的清俊男人,很是煩惱。
三天前,那個媒婆告訴她,她被那千萍湖妖送到了這名為相思塚的城裡,柏懷他們亦是如此,隻不過和她分散了。
相思塚中有規矩——進城的活人,要先代附身的屍體達成心願,才能回到自己身體上去離城。
她現在附身的這具屍體名叫秋芷,乃城中最大魔教中的左使,生前救了一名叫柳八重的正道人士。
後麵的故事不重要,媒婆沒告訴她。隻說秋芷死得不甘心,城主施法創此幻境為其驅散怨氣。
而白婉棠要做的,就是救下柳八重之後,想法設法讓柳八重娶了她,願意和她長相廝守。
白婉棠有四十九天的時間完成任務,過了四十九天,她就會死。
三天前她緊趕慢趕,跑到懸崖下救來了柳八重。
當時大夫說他並無大礙。?是三天過去了,他還沒有醒,而她也還沒找到柏懷。
她問過媒婆,媒婆說要她奪得息泉之脈,才能救醒柳八重。
息泉之脈,她聽教中弟子提起過,教中有五位護法,五位護法皆不在教中,就是去給教中找息泉之脈去了。
要她去搶教主的東西去救柳八重,這不是讓她去找死嘛。
白婉棠歎了口氣,外麵突然有教眾敲門,道:“左使,教主回來了。”
白婉棠是偷偷藏著柳八重的,趕忙用被子蓋好他,擺出高冷妖豔的模樣,“知道了。”
她糾結了幾秒,換上秋芷一貫穿的黛色暴露款長裙,踢著大長腿到教門口去迎接。
這三日她雖沒見過教主,但她已經知道教主名叫霽蓮,是個暴虐殘忍,好戰好殺,能止小兒夜啼的大魔頭。
此次離教,也是因為要去屠殺一個罵過他的宗門。
這等敏感記仇的人,讓白婉棠想到了獨孤極。
要偷他的東西,白婉棠想想就頭疼。
她一路小跑往大門去,就見一頂黑金車輿降落,華麗奢侈得堪比移動小宮殿。
一人從輿上下來,所有齊刷刷伏跪在地,道:“恭迎教主。”
白婉棠連忙和右使烏尤站定,恭敬地彎腰行禮。
行完禮直起身來,她看向這位教主。目光觸及他的模樣,頓時愣怔住。
教主膚色冷白,唇紅眉墨,眼瞳是很獨特的煙墨色,臉上還有點奶膘。
身量瘦長,著一身素繡白衣,長相無?挑剔。
拋去他眉宇間的驕狂陰戾、一身的血腥氣不談,活脫脫就一世間難尋的昳麗少年。
但讓白婉棠呆住的不是他的長相與他的身份不符,而是——他和獨孤極長得一模一樣。
要不是他看上去比獨孤極健康,獨孤極的身體此刻又和她躺在一副棺材裡,她都要懷疑眼前這個人就是他了。
她努力保持鎮定,收回視線,跟著烏尤一起向教主問好。
她感到這位教主的目光有意無意在她身上停留幾秒,冰冷而刺人,似乎對她厭惡至極。
?當她抬起頭看他,他又還是那目空一切的神色,對什麼都不在意。
他吩咐人準備好湯池,便回他自己的寢殿去了。
眾人解放,白婉棠要回自己院子去,烏尤卻叫住她,問道:“你做了什麼惹教主不快的事嗎?他為何突然那樣看你?”
果然他的厭憎不是幻覺。
白婉棠忐忑起來,難道他真是獨孤極,並且已經認出了她?
她勉強對烏尤笑笑,糊弄過去。
這三天烏尤一直和她像兩姐妹一樣好,此刻卻嚴肅地警告道:“我知道你這幾日神神秘秘的,一定是在做什麼。你是知道教主的性子的,他若得知你有所隱瞞,一定不會放過你。”
烏尤和她穿著同樣的衣服,走到她麵前來撩起她散落臉側的長發,複雜而又傷感地道:“巫婭,我們一族雖不比人族重情義,但教主不一樣。他是帶我們一族改變的希望,不要背叛他。”
白婉棠緊張地點點頭。心道她怎麼叫我巫婭?我不是叫秋芷嗎?
烏尤又親熱地對她笑起來,道:“你最近不是喜歡吃雞嘛,今晚我叫他們給你準備。”
白婉棠親親熱熱地和她說好,回自己的院子去。
回院的路上,她叫來幾個教中弟子,讓他們連名帶姓地稱她一次左使。
弟子們感到莫名其妙,聽話地稱呼道:“巫婭左使。”
白婉棠愣了下,笑道:“還是直接叫左使好聽,你們以後就還和以前一樣叫左使吧。”
弟子們應是,白婉棠頗為失神,突然覺得秋芷的事,比自己想象得還要複雜。
*
晚上本要舉辦一場為教主接風的宴會,但五位護法突然回來,說是已經找到了息泉之脈。
教主說要立刻使用,便免了晚宴,帶著息泉之脈一直在寢殿沒出來。
這也就意味著,白婉棠如果今晚不得到息泉之脈,就沒有救醒柳八重的機會了。
她正犯難,就有一高大男子前來,傳她去教主寢殿,為教主護法。
白婉棠瞧著這高大男子的模樣有點眼熟,眉宇間和獨孤極身邊的駁曲有幾分相似,心又往下沉了沉。
這幾日沒人和她說過護法的名字,她也不方便打探。
眼下便開始思考如何套話,誰知男子直接用傳送陣帶她到了寢殿門口,根本沒給她思考的機會。
教主寢殿大如宮殿,高大巍峨,男子在門口停下,道:“教主,屬下已將巫婭帶到。”
“嗯,你退下。”
殿內傳出教主的聲音,男子暗含探究地看了白婉棠一眼,轉身離開。
白婉棠恭敬向內稟報,聽得門內一聲“進”,推門而入。
入殿,教主穿一身雪色寢衣坐在正對門口的寶座上俯視著她,給她一種自己主動走入了獅子嘴邊的恐怖感。
“教主,屬下不懂如何護法,還請明示。”白婉棠努力保持鎮定。
霽蓮手指在扶手上輕敲,懶懶地道:“你過來。”
她走近霽蓮,直走到他麵前,他也沒叫她停步。
她正揣測難道秋芷和霽蓮還有不為人知的關係?
霽蓮突然叫她跪下。
她內心掙紮了幾秒,跪在他腳邊。
霽蓮慢條斯理地用帕子覆在手上,然後掐住了她的脖子,緩緩用力。
仿佛是要掐死她,還嫌她臟。
“教主?”白婉棠錯愕地抬頭看霽蓮,他睥睨著她的模樣,讓她恍惚間看到了獨孤極。
“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他冷冷地問,手還在緩慢收緊。
白婉棠艱難地開口:“不,知。還請,教主明示。”
霽蓮溫和地笑起來:“不要讓我問第二遍,巫婭。”
白婉棠從未感到如此大的恐怖,她幾乎快要被掐死,咬牙坦誠道:“我救了一個男人。”
霽蓮突然就鬆手了,手上帕子燃成灰燼。
她脫力地伏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心道這教主?真是心狠手辣,手眼通天。
眼下瞞不過去,不如全盤托出,想辦法保住柳八重和自己。
她將救下柳八重的事一一道出,末了真誠地道了一句:“我對他一見鐘情,還請教主饒他一命。”
霽蓮目光幽深,仿佛在回憶什麼,聲音很輕:“巫婭,你同我說實話,我未必不會允你留下他。不過一個男人,值得你背叛?”
聽教主這個男人說“不過一個男人”,白婉棠感覺有點怪怪的,同時還覺得教主的態度也很怪。
她趕忙表忠心,發誓自己絕不會背叛他。
教主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讓她到牆邊跪著去,沒有他的準許便不準起來。
白婉棠聽話地去跪著,揉了揉自己發疼的脖子。
他下手?真重,她的脖子現在一碰就疼,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一圈烏紫。
她對著教主的背影在心裡吐槽了兩句,忽聽教主對門外喚道:“來人,叫駁曲和宿羅過來。”
駁曲,宿羅?
白婉棠驚詫地心跳都要停滯了,很快見那眉宇與駁曲很像的護法和另一名陌生男子過來。
二人雙雙行禮。
“屬下駁曲拜見教主。”
“屬下宿羅拜見教主。”
白婉棠腦子裡好像有什麼“轟”得一下炸開,變得一片空白。
魔教教主霽蓮,是千年前的獨孤極嗎?
那他這副軀殼裡,是千年前的他,還是如今的他?
白婉棠越想越心驚,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眼前這個獨孤極知道,秋芷已經換了芯。
霽蓮,應該說是獨孤極,叫上駁曲與宿羅去了偏殿議事。
如今的獨孤極身體好,大殿內不像行宮中一樣燃著地火。夏季,殿內卻陰涼如水。
白婉棠跪久了,不禁骨子裡都生出寒意。
她想反正獨孤極一時半會兒應該不回來看她,乾脆偷懶地靠著牆癱坐在地上,一邊捶腿一邊憂心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她的厄運人設真是永不倒,剛癱坐下來沒一會兒,獨孤極與駁曲、宿羅便一起從偏殿出來了。
三人恰好看到她毫無儀態地葛優癱。
她連忙調整姿勢,倉促地不小心扭到大腿骨,低下頭疼地齜牙咧嘴,強忍著不出聲。
駁曲和宿羅一副沒眼看的樣子。
獨孤極皺眉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轉頭對駁曲吩咐道:“我暫時不急著用息泉之脈,你們將其放到玲瓏閣去。”
駁曲與宿羅應是,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不忍心看同甘共苦過的“巫婭”一直跪在哪兒,半跪下為她求情。
白婉棠心想這些魔族也不像外麵說的那樣無情無義。
就聽駁曲和宿羅求完情又道:“教主若一定要罰,不如罰她一百鞭,也總好過讓她在這兒一直跪著。”
白婉棠:“……”
獨孤極注視著駁曲和宿羅,看得兩人冷汗直冒,站起來自罵說自己多嘴,請教主寬恕。
獨孤極又十分好脾氣地笑起來,誇他們二人越來越有情有義,與那些未開化的族人不同。
兩個大老粗被誇得暈暈乎乎,靦腆地笑起來撓頭。
獨孤極看向白婉棠,沉聲道:“你是想在這兒跪著,還是去受鞭刑?”
當然是想在這兒跪著!
但看駁曲與宿羅為她求情的樣子不似作假,白婉棠大致也明白於魔族而言,懲罰下跪還不如讓他們去痛,去死。
她咬咬牙,心一橫:“屬下選擇一百鞭。”
駁曲與宿羅對她擠眉弄眼,一臉“快來感激我們吧”。
而獨孤極平淡地注視了她一會兒,扯唇輕笑道:“下去領罰。”
白婉棠站起身,由於跪得太久,走路都不太利索,被駁曲與宿羅架著出殿。
二人一直小聲問她到底做了什麼得罪獨孤極的事。
她滿心都在身後的獨孤極身上,敷衍著回答。
她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盯著她看,如芒在背。
走出獨孤極的寢殿,正好有人送飯進來,聞著那飯香,她也餓得厲害。
駁曲與宿羅便給她個麵子,要帶她先去吃飯然後再帶她去受罰,還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謝。”
白婉棠:“……”
都是兄弟,就不能給我放次水嗎?你們魔都不知道什麼叫弄虛作假的嗎!
*
獨孤極獨自坐在寶座上,掃視著殿內。
他住在這地方、擁有無懼寒冷的身子的時光,已經是很久遠的過去了。
三天前當他發現他變回了千年前的模樣,他還以為自己真的回到了過去。
直到看到那媒婆,他明白過來,這裡一切皆是虛假,他如今也隻不過在一具傀儡的身子裡,演著過去的他自己。
隻不過過去他所在的地方是魔域的皇城,而不是什麼相思塚中的魔教。
他猜到了幕後操縱者,料定那人一定藏於城中,已經派人去查。待抓到那千年前就該死的人,他定要讓其灰飛煙滅。
教中弟子送上吃食,一一打開,卻不是他千年前一貫吃的那些。
烏尤是隨送菜的人一起來的。
她一一將菜擺上桌,笑道:“這些菜,都是巫婭最近叫廚子做的,是人族的口味。我想巫婭教廚子做這些,是因為想到教主您應該會喜歡,所以您一回來,就叫人送來給您嘗嘗了。”
她是在幫巫婭邀功,希望他能饒過巫婭。
獨孤極盯著這些菜,眼前浮現的卻是方才“巫婭”癱坐在牆邊的樣子,心生疑竇。
他將每道新菜都嘗了一口,就丟下筷子半捂著臉大笑起來。
當真是她。
而她,寧受鞭刑也不願留在他身邊。
獨孤極的笑戛然而止,臉色驟然間陰雲密布。
烏尤立刻膽戰心驚地跪下,叫人撤了這些菜,低著頭不敢看他,“是我擅自做主請您嘗這些東西,還請教主恕罪。”
他眼眸下垂俯視著烏尤,冷漠地道:“你把巫婭當親妹妹,你?知她背著你做了什麼。”
烏尤攥緊裙子不說話。
獨孤極突然又想到什麼,臉色突變,猛地踢開椅子大步走了出去,一路衣袖帶風。
*
烏尤下午說會給她準備她愛吃的雞,實際上是給她準備了她這幾天特地教廚師做的,那些她愛吃的東西。
這裡的廚子做的飯不合她口味,烏尤真是有心了。
白婉棠珍惜又感激地吃完飯,便被人帶下去受罰。
她被綁在刑台血跡斑斑的架子上,緊張地閉著眼睛不敢看拿鞭子的弟子。
那弟子道了聲“得罪”,她耳邊便響起鞭子破空的脆響。
幾鞭子下來,她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饒是她有意恐嚇弟子輕點打,不然小心她以後報複,這弟子的力道還是不卑不亢。
她正懷疑今天自己會被打個半死,就聽那弟子惶恐地聲音:“教主!”
她睜開眼睛,鞭子已被獨孤極握在手裡。
獨孤極讓那弟子滾,拿著鞭子走到她麵前來。
白婉棠不安地想他不會要自己打吧?
讓他來,他怕是會直接打死她。
而獨孤極卻隻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嗤笑道:“巫婭,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回我殿裡跪著,還是繼續鞭刑?”
白婉棠遲疑著沒有回答。
獨孤極周身的氣息越來越冷,收回手,隨意地甩了甩鞭子。
第一鞭抽到地上,將地都抽裂了。
眼看第二鞭就要抽到自己身上,白婉棠忙道:“我去跪著!”
獨孤極手一歪,鞭子抽到她耳邊。
雖沒打到她,但破空的巨響震得她大腦嗡嗡的,耳朵好像要聾了一樣。綁著她的木架都被抽斷裂了。
獨孤極諷刺地將鞭子丟給一旁守著的弟子,叫人把她放下來,讓她跟著他回寢殿。
她很自覺地到他外殿的牆邊繼續跪著。
獨孤極去沐浴,她就偷懶癱坐。
獨孤極一回來,她就假裝跪了很久,疲憊又痛苦的樣子。
她的那些小動作,獨孤極一一看在眼裡。
不僅如此,她推開他,踢他的那些種種,他也全部記著。
他不急著殺她,進了內殿休息,把她叫進來,讓她跪在床邊,他睡覺。
這種操作是人能乾得出來的?
白婉棠真是快要憋不住了,在他閉上眼睛後對他翻了個白眼,心裡嘀嘀咕咕地一直罵他。
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狗就是狗。折磨人的方法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遲早遭報應!
好歹是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白婉棠知道他睡得淺,不敢亂動發出聲音。
跪了一會兒,估摸著他已經睡熟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動雙腿,側靠在床頭休息。
她背上的鞭傷還沒處理,血和衣服黏在了結了塊,又疼又難受,讓她想睡覺也睡不好。
她越疼越煩燥,沒忍住又白了獨孤極一眼,卻對上獨孤極在黑暗正注視著她的雙眼,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她被嚇得呼吸急促,扶住地跪回去,道:“我隻是想換個地方繼續跪,沒有偷懶。”
獨孤極坐起身來注視著她,眉宇間藏著淡淡的煩躁,嗓音帶著戾氣:“上來。”
白婉棠:?
獨孤極眉頭皺得很緊,直接伸手把她撈上床,摸到她背後已經發硬的染血衣服,他重重在她滿是鞭傷的背上按了下,疼得她直吸氣。
“活該。”
他刻薄地諷刺她,把她按趴在床邊。
白婉棠懵了很長時間,感覺到鞭傷被拉扯的痛,才回過神來,道:“教主,你……要做什麼?”
獨孤極是很厭惡旁人觸碰的。
而秋芷除了是他的屬下,並沒有其他利用價值。他這般輕車熟路地對她,除了秋芷和他的關係非比尋常,她想不到其他解釋。
明明她已經確信,自己永遠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此刻她竟然還是有點膈應。
或許是她放下得還不夠乾淨利落。
白婉棠把臉埋在枕頭裡不說話,呼吸間滿是他的氣息,這是他的枕頭。
獨孤極脫她衣裳的手頓了幾秒,便繼續給她脫衣,尖酸地反問道:“你在同我說話?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你的手下。
白婉棠在心裡回答,努力平複著心情,開始擔心獨孤極要是要跟她做點什麼,她該怎麼辦。
她的衣服被血黏住,很難撕。
獨孤極起初是有耐心幫她慢慢撕開的,但看她那煎熬又不情願地樣子,他的火氣也躥上來,狠狠一把撕開衣裳。
他不過是不想讓她死,何必管她有多痛。
白婉棠猛地一下痛得渾身一怔,她條件反射地要叫出聲,又咬住枕頭把痛呼憋了回去。
微涼的空氣落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額頭上滿是冷汗,雪白的背上也滲出汗來,滑落在再次滲出血的鞭傷裡,疼得她經不住抽搐。
獨孤極厭血,那一滴滴從細長傷口裡滲出的血珠,與點滴透明的汗珠混在一起,讓他胃裡翻湧。
淡淡的血腥味與她身上極為淺淡的棠花香混在一起,鑽入他的肺腑間,讓他體內那股翻湧的躁動更為猛烈。
她也許從未留意過,她如今的這具身體並非媒婆口中的屍體,而是一具人造的傀儡軀殼。
她的靈魂入住了,便成了她,也染上了她獨特的氣味。
獨孤極僵坐了很久沒動。
白婉棠逐漸適應了痛,但急促的呼吸在夜色裡依舊很明顯,生出一種異樣的曖.昧。
她想克製住,但是疼痛不允許。
她的身體微微起伏著,突然,感到有一抹濕潤微涼的柔軟,在她背上的鞭傷上輕舔了一下。
她難以克製地臉上發熱,想要轉頭看獨孤極,剛抻起脖子,又被他按住了後頸,把她的臉按在枕頭上。
她臉貼著枕頭,望著床外,看不到坐於她另一側的獨孤極。
隻感覺得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舔過細長的鞭傷,輕.吮傷上滲出的血珠與汗珠。
異樣的微痛與酸楚,自傷上蔓延開來。
千年前的他雖然體溫也比常人低些,但不至於冷得像塊冰。
白婉棠想:要麼是我瘋了,出現幻覺了。要麼是獨孤極瘋了,竟然不厭血了。
或者是千年前的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叫秋芷的魔。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會掉落紅包~
24.八重 · ?
入口的血與汗珠皆是如水一樣無味。
獨孤極半伏在她背上, 手還扣著她的後頸,許久沒有動。
白婉棠嘗試著喚他幾聲,發覺他好像就這樣睡過去。
可她一從他身下離開,他又猛然驚醒, 如同野獸盯住了打算伺機逃跑的獵物般死死地盯著她。
她衣衫被撕得破爛, 手提著毀壞的衣裙, 瞧瞧著他那專注而又不肯放手的眼神, 內心的異樣達到頂峰,冷淡道:“教主若是喜歡喝我的血,我可以取, 還請教主不要這樣對我。”
獨孤極唇被血染, 紅得像塗了水樣的胭脂。
他舔去唇上殘留的血跡,身體裡的狂躁,對血的厭惡, 腦海裡對血的那些記憶,幾乎要讓他立刻嘔吐出來。
他疲憊地躺在床上, 擺擺手讓她滾到門口跪著去。
晦暗中, 白婉棠瞧見他臉上除了惡心與疲倦, 還有一種異樣的饜足。
他額角幾縷發絲微濕,黏在微微潮紅的麵頰上,呼吸也有些急促,呈現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旖旎豔色……
變態!
白婉棠克製住想踹他一腳的衝動,在心裡把他翻來覆去地罵了一遍。
走的時候以為他沒注意的, 抽走床邊備用的小毯,裹著小毯去門口的小椅子上坐著休息。
背上的刺痛中還帶著潮濕, 讓她難以安睡。
清晨聽見床上有動靜,她便昏昏沉沉地下了椅子靠牆邊跪著, 假裝已經跪了一晚。
獨孤極坐到她剛坐過的小椅子上,感受到她殘留下的體溫,冷笑一聲。
白婉棠也窘迫地清醒過來,破罐子破摔地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晨曦從窗縫裡透出來,落在他們之間。透過朦朧的光看,他坐在那兒盯著她,仿佛定格成了一幅畫。
過了好一會兒,他大發慈悲般施恩。
不僅允她留下柳八重,還要請大夫來為柳八重診治。願意給她一半的息泉之脈,讓她拿去救柳八重。
他這麼好心,白婉棠很不敢置信,又想到這是千年前的獨孤極。
看駁曲烏尤等人對他崇敬愛戴的模樣,也許千年前的他,就是一位十分照顧手下的明主。
白婉棠以“秋芷”的身份道謝,披著小毯回屋換衣,照顧柳八重,等獨孤極叫的大夫過來。
她沒等到大夫,等到了烏尤帶人過來,把柳八重搬去了客房,同時還派人守在了柳八重門口。
這也就意味著以後她什麼時候見柳八重,見了柳八重多久,都會儘在獨孤極的掌控之中。
白婉棠就知道獨孤極不會有那麼好心,沒有太驚訝,還是一如既往地專心照顧柳八重。
隻是,隻要她待在屋裡,就會有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待超過一刻鐘,獨孤極就會把她叫過去,在他麵前跪上兩刻鐘。
白婉棠沒見過這麼會折磨人的,恨不得把獨孤極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罵。
而烏尤對她即便被罰也要照顧柳八重這事分外不解,但一直沒說什麼。
直到有一回她被罰跪到走路有點打晃,烏尤也生氣了,在她守著柳八重的時候道:“他就是你在人間那會兒,救過你的那個小道士吧。”
白婉棠:?
原來秋芷和柳八重還有這樣的淵源?
烏尤道:“他救你一命,你還他一命,你們已經兩清。他是正道人士,教主看在你的份兒上沒有殺他,已是大發慈悲。待他醒了,你就立刻把他送走,聽到沒有!”
白婉棠沉默不語。
這些天烏尤對秋芷有多好她都看在眼裡,烏尤是真拿秋芷當姐妹的。
可秋芷對這柳八重的執念太深。
烏尤還在訓斥著她,駁曲突然過來,說獨孤極請來的醫師快到了,讓她先去玲瓏閣取息泉之脈來備著。
白婉棠跟隨駁曲去玲瓏閣。
駁曲對她為救一個正道人士,要動獨孤極的東西很是不滿,語氣糟糕地責備她:“教主的心被那四個老東西給挖了,息泉之脈是要用來做他的心的。你明知如此,還要拿走一半的息泉之脈,你簡直就是人族口中說的白眼狼!”
白婉棠愣了下,原來他真的沒有心。
她乾巴巴地笑了下,不知該怎麼回應。跟著駁曲到玲瓏閣,看到獨孤極的“心”——息泉之脈。
息泉之脈,乃天下最清澈的泉靈之脈。
它散發著幽光,乾淨如同琉璃,隻有小孩兒的巴掌大小,卻像鮮活的心臟一樣跳動著。其中內含的靈力是千萬條靈脈都比不上的。
她摸上這顆“心”,冰冷陰寒,凍得她顫了一下,磅礴的靈氣讓如今為魔體的她分外不適。
獨孤極要她切一半,她的手卻總是發抖,磨蹭了好一會兒,還是把“心”丟給駁曲道:“你來切吧。”
駁曲冷嗤一聲:“你敢要教主的心,這時候又裝什麼下不去手。”
他正要動手,白婉棠又把“心”搶回來,道:“你說得對,我有什麼好下不去手的。”
她閉上眼睛,狠心用特製的匕首將這顆蓬勃的“心”切成兩半。
它的跳動一下子便微弱了,就像千年後她在獨孤極胸膛裡聽見的那樣。
她捧著半顆息泉之脈,隨駁曲離開。
出門,看見獨孤極站在不遠處的高樓上俯瞰她。
他的表情憤怒而又陰翳。
她怎麼敢真的去剖那顆“心”。
獨孤極手緊緊握著欄杆,待摔袖離開,那欄杆轟然倒塌碎成粉末。
*
白婉棠捧著心回到柳八重的住處,獨孤極已經在這兒了。
他坐在屋裡悠然喝茶,一名著柳綠衣裙的凡人女子坐在床邊,正細心地照顧昏迷的柳八重。
白婉棠回來,他涼涼地道了句:“那是請來的大夫。”
白婉棠走上前去,向大夫見好。
大夫轉過身來。
她要將息泉之脈交到大夫手中,一抬眼對上大夫的臉,卻愣了幾秒,道:“敢問如何稱呼?”
這大夫竟和長夏長得一模一樣。
大夫莞爾:“我叫柳長夏。”
“從人間來的嗎?”
“正是。”長夏困惑道,“你怎麼知道?”
長夏……這是贈她蝴蝶玉佩,教她做衣裳,和她在陰陽關相處了三年的長夏?
白婉棠大腦亂成了漿糊,一會兒看獨孤極,一會兒又看長夏。
直到獨孤極刻薄地開口,“彆在這兒打擾大夫。”
他把她帶到他的書房繼續跪著去。
白婉棠默默在心裡想,長夏似乎騙了她紅線牽的事,模糊了她自己的生存年代,還隱瞞了很多事情。
獨孤極坐在書案前,慢條斯理地看書,注意力卻在白婉棠身上。
長夏的出現讓她驚懵了,他看到長夏時,也有點訝異。
他記得巫婭與那正道的藤穹糾纏不清,為了藤穹背叛魔族。而藤穹心有所屬,與一人間來的醫修情非泛泛。
但他竟不知這醫修就是陰陽關裡那個做衣裳的女人。
駁曲那時毫不猶豫提出要用那女人做燈油,原來是還記著千年前的一些事。
白婉棠和獨孤極各有所思,這時書房門被敲響。
有人來報說柳八重醒了,跟著報信人一起來的,還有長夏。
白婉棠看了眼獨孤極,獨孤極沒允她去看柳八重。
長夏進來行禮,道有要事同獨孤極說。
獨孤極手指摩挲了兩下書頁,才讓長夏單獨留下,放白婉棠離開。
白婉棠快步跑去見柳八重。
留在書房的長夏走近獨孤極,道:“尊主,柳八重剛醒時,我給他下了些幻藥。查出他體內的魂魄竟是柏懷。”
長夏身體裡的是崔羽靈。
當初崔羽靈為向他投誠,給了他她的一縷魂絲,以至獨孤極一眼便認出她。
獨孤極淡淡“嗯”了一聲,眉頭卻皺得很緊,想的是,柏懷與她,情非泛泛。
*
醒來的柳八重溫和而又疏離,白婉棠和他說是自己救了他,又明裡暗裡透露出自己為他付出了很多。
可他對她的態度,就像病人對大夫的感恩一樣。任她如何想和他套近乎,他都油鹽不進。
白婉棠豁出去了,開始無視那些監視她的人,對柳八重體貼細致,無微不至地照顧。
給他喂飯,喂水,甚至看他多日沒洗澡,還打算親自幫他沐浴。
柳八重喂飯的時候推脫“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喂水的時候也推脫“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當白婉棠為他準備好沐浴所需,要親自推他去沐浴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傻了。
而白婉棠見他不拒絕,心想這幾日的努力,總算有了一點成果。
沒有人知道,她這幾日就為了跟他這樣套近乎,拉近關係,讓獨孤極磋磨得有多慘。
她給他喂飯,轉頭獨孤極就要她跪在桌邊看著他吃飯,餓了她一天,還一整天都對她沒好臉色。
她給他喂水,轉頭獨孤極就要她給他端茶倒水,一會兒水太冷了,潑她身上,一會兒水太燙了,又潑她身上。
她在獨孤極身邊端茶送水的功夫,衣裳能濕一半。
他還不許她換衣,叫她濕著給他守夜。
不過她也不是不懂變通的人,他磋磨她,她就想著法兒讓自己輕鬆些。
他不讓廚子給她做飯吃,她就偷偷去外麵吃好吃的。
他讓她濕.身守夜,她就趁他睡著,“不小心”把他被子給掀了,或者“不小心”朝他被子裡倒點茶水。
把他弄醒了,他就大發雷霆,可她“死豬不怕開水燙”。
他再生氣也就那樣,總歸不會打死她。
她可是他心目中特殊的小手下“秋芷”呢。
她不好過,他彆想舒坦!
白婉棠推著柳八重往湯池去,想到獨孤極就忍不住翻白眼。
柳八重體內的柏懷反應過來,連忙製止白婉棠要給他沐浴的打算。
柏懷醒來後已經見過媒婆,弄明白了現狀。
以他目前的身份來說,眼前這魔教女人和他頗有淵源,對他情深義重。
可他扮演的這人早已心有所屬。這人心思也純良,並不想利用這魔教女人的好感做什麼。最好的就是能劃清界限。
白婉棠溫柔地道:“你如今行動不便,總不能一直這樣臟著。你放心,我會蒙上眼睛在一邊等著,不會看你的。如果你需要我給你搓背什麼的,你再叫我呀。”
她其實並不想給柳八重搓背,對柳八重也沒什麼好感。
他的態度太過疏離,可以說如果當初的獨孤極是這樣對她的,她是絕對不會喜歡上獨孤極的。
行至半路,突然來了個魔教弟子請白婉棠去教主那兒一趟。
這幾日這種突發狀況出現過太多次,白婉棠心情煩躁,不用想也能猜到,獨孤極肯定又要折磨人了。
她隻得把人交給魔教弟子,往獨孤極寢殿去。
沒走出幾步,她看到長夏過來。
這幾天長夏不在教中,說是為救柳八重找藥去了。
白婉棠同長夏打了招呼,長夏不鹹不淡地應了聲,經過她身邊時突然叫住她,問道:“巫婭姑娘,知道八重山珊瑚嗎?”
白婉棠搖搖頭。
八重山珊瑚,是和柳八重的名字有關嗎?
長夏意味深長地苦笑道:“我不過一人間來的醫修,比不得巫婭姑娘強大。巫婭姑娘並非無理之人,若有一日,你發現你以為屬於你的東西其實並不屬於你,還望你莫要遷怒。”
白婉棠一頭霧水,心道這長夏怎麼和她在陰陽關看到的有點不一樣?蓮裡蓮氣的惹人厭。
她看長夏走到柳八重麵前去。而柳八重瞧見長夏,竟露出驚愕之色,急切地似要說些什麼。
長夏搖搖頭,朝白婉棠看了一眼,推著柳八重離開,好似有什麼話不能當她麵說。
白婉棠不是傻子,一看就明白了,長夏和柳八重關係匪淺,甚至可能他們才是一對啊!
那她扮演的秋芷,豈不是在破壞彆人姻緣?
細思恐極,但白婉棠此刻她沒功夫細想,趕忙去找獨孤極了。
讓獨孤極久等,他定會生氣。
果不其然,她來遲了,獨孤極便嘲諷她腿沒用不如剁了。
白婉棠任憑打罵的樣子,暗裡撇了撇嘴,罵獨孤極兩句,恭敬地問道:“教主找我何事?”
獨孤極讓她去準備沐浴的東西,他要沐浴。
白婉棠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打算讓她伺候沐浴。
*
獨孤極是先下了溫泉,才叫她進去的。
白婉棠進入泉池殿裡,便隻能看到霧氣氤氳中,獨孤極身影綽約地泡在水裡,看不到他身體具體的樣子。
獨孤極沐浴和帝王規格差不多,有吃有喝還有各種香豆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些東西連白婉棠都不認識。
她蹲在池邊,百無聊賴地撥弄那些香噴噴的香料,過了會兒就聽獨孤極要她去給他搓背。
陰陽關三年,外加被他囚禁的那兩個月,白婉棠從未給他搓過背,也沒看過他不著寸縷的樣子。
現在成了“秋芷”,他這樣熟稔地對她,白婉棠心裡很不是滋味。
都已經分手了,還要被迫看前男友和彆的女人親近,這叫什麼事啊。
她在心裡吐槽,到池邊給獨孤極搓背,下手不免重了些。
獨孤極皮膚冷白,背部線條好看得能去當模特,腰也細得要命。
白婉棠下狠手擦了兩下,竟直接給他擦出兩道差一點就滲出血的紅痕。
她沒想到他皮膚這麼嫩,撇了下嘴,假裝什麼也沒乾,正常地給他擦背。
他身上很乾淨,手指偶爾毫無遮擋地從他背上撫過,能摸到一片滑嫩的皮膚,根本擦不出什麼東西。
但獨孤極一直沒有讓她停手的意思。
他坐在池邊石頭上,閉著眼睛,墨發如雲霧飄散在水裡,好像睡著了。透過蕩漾的水麵,能看到他水下的雙腿還是穿了褲子的。
白婉棠便開始一邊擦一邊東張西望,很不走心。
獨孤極眉頭突然緊皺,警告道:“再亂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白婉棠立刻收回目光。
水時不時蕩到她袖子和裙擺上,給他擦完背,她身上也濕了七七八八。
獨孤極要從池水裡上來,讓她滾到外麵候著去。
白婉棠便轉身朝外麵走去,突然她想到件事,回頭問獨孤極道:“教主,你知不知道八重……”
獨孤極站在屏風後,水霧朦朧間,她看清他身體的剪影。
他腿.間,是空的。
空的……
和他同床共枕三年,雖然她沒親眼見過,但她知道男子有的器官,他也是有的。
但是千年前的他,是太監?
白婉棠錯愕不已,連忙轉回頭去。
但已經晚了,獨孤極和她的目光有一瞬間的交錯。
“知道什麼?”他語調異常平靜,甚至透出幾分好脾氣的耐心。
白婉棠故作鎮定:“八重山珊瑚是什麼。”
“八重山珊瑚是一味藥,彆名相思子。”
“長夏同柳八重在人間時就認識,他們兩情相悅,早已許諾婚嫁。柳八重的柳,是柳長夏的姓。八重取自八重山珊瑚,是相思之意。”
幾句話,由遠及近,待他說完,她能感覺到他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後。
白婉棠鎮定道謝,往外走去,卻突然被獨孤極掐住後頸,甩到了池水裡去。
她忙要浮出水麵,獨孤極卻走過來,在她上岸前踩住她的肩膀,把她又踢回水裡。
白婉棠要從彆的地方上岸,他又跳下水,按住她的後腦勺,把她按在水裡,冷聲道:“你剛剛在用什麼眼神看我。”
那驚訝,憐憫,又嘲諷的眼神,好像他要是不在她麵前,她就會幸災樂禍般笑出聲。
他冰冷的聲音刺骨,好像真的要殺了她。
白婉棠奮力掙紮,一腳朝他腿.間踢去。
他避了下,頓時怒火中燒。
他是要她求饒認錯,不是要她反抗。
白婉棠慌亂地往彆處逃,想要作為“秋芷”來解釋,可獨孤極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一心想要淹死她。
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
白婉棠裝不下去了,回過頭來撲向獨孤極,胡亂地踢打他,怒道:“獨孤極你這個死太監,我當初就不該撿你回家,我就該補刀捅死你。”
都要死了,她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他在說什麼,發泄式的大罵他。
池水被他們二人撲騰得厲害,獨孤極這健康的身子很快便壓製住了白婉棠。
但臉和脖子上都有她劃出的指甲印,血都滲出來了。
白婉棠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怨憎地瞪著他。
他冷笑:“白仙仙,怎麼不繼續裝了?”
白婉棠怔了下,脫口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誰的?”
獨孤極的語氣仿佛在嘲諷她是個傻子,“見到你的那天。”
也就是說,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
這幾天他對她做的那些事一一在眼前浮現。白婉棠頓悟:原來他不是在乎“秋芷”,隻是想羞辱她,把她當傻子,耍著她玩。
她受到羞辱,譏嘲地大罵:“獨孤極,你這個死太監。都說身體有這方麵殘缺的人容易變態,我以前還不信。看到你我就知道了,這原來是真的。”
“你再怎麼耍著我玩,你也不過就是個死太監。死太監還裝正常人和我談戀愛,你也不想想你有什麼本事裝,你當初還不如和我做姐妹!”
反正都要死了,她想到什麼能戳“太監”痛點的話都往他身上招呼。
獨孤極異常地安靜。安靜得讓她心裡發毛,罵著罵著,害怕得罵不出來了。
湯池殿內徹底安靜下來。
獨孤極在這安靜中笑了一聲,“繼續啊。”
白婉棠咽了口口水。
獨孤極掐她後頸的手用力,冷哼一聲,把她拽上了岸,幾乎是拖著她到了寢殿。
他把她丟到床上,扯下她的腰帶將她雙手綁在床頭,垂眸注視著她恐懼而又倔強的雙眼,道:“我是不是太監,你不清楚?”
“你的心都是假的,誰知道那個是不是也是假的。”她又沒用過!
她明明在害怕,嘴上還是不饒人。
獨孤極危險地眯了眯眼,並不辯駁。
他這具傀儡身子,是創造者不敢細化的殘次品。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能這樣罵她。
他撕了她的衣裳,將她雙腿合攏,綁住腳踝吊在床頂。
白婉棠臉上又紅又白,顫聲道:“你想做什麼?”
獨孤極似笑非笑地冷哼,解了自己的寢衣腰帶,將腰帶一端係在床頂,手帶著另一端,穿過她的雙腿之間,扣壓在床上。
繃直的寬綢腰帶,像一根柱子垂直在了她腿.間。她的姿勢像是雙腿緊緊地環纏在了柱子上。
然後獨孤極便沒再做什麼,去湯池殿裡重新沐浴去了。
白婉棠不明所以,這就完事了?
她還以為他要怎麼折磨她呢。
她被吊得腰臀發酸,想調整姿勢讓自己舒服一點。
然而她一動,突然就意識到獨孤極要怎麼折磨她了。
那根繃直的腰帶潮濕而又冰涼,上麵還繡了許多珠子和金屬裝飾以及暗扣,隻要她一動,便會碰到她,來回地廝.磨。
她臉上一陣臊紅,想挪動身子遠離那腰帶,可綁她腳的布條不夠長,她根本無法遠離。
她保持仰躺著抬腿的姿勢,不敢亂動,腿和腰都越發的酸,想罵獨孤極,又怕沒力氣會撐不住。
獨孤極從容地回來,換了身乾淨的寢衣,對她怨恨的眼神視若無睹,在她身邊躺下睡覺。
躺下時碰到她,她身體一晃,撞到腰帶上,便忍不住悶哼一聲。
“獨孤極,你這個王八蛋!”她咬牙切齒。
獨孤極充耳不聞,像是打算就這樣睡。
憑什麼她受虐,他睡得安穩?
她不能睡,他也彆想睡!
“獨孤極你這個死太監!陰陽人!小白臉!王八蛋!大混蛋!大傻逼!”
“你不得好死,一定會遭報應的!”
“獨孤極,你睡什麼睡!你有種殺了我啊!你這樣折磨我,你還算是個人嗎!”
獨孤極睜開眼,眼珠轉向她:“你覺得我是人?”
“……”
哦對,他本來就不是人。
“你這個畜生!”白婉棠改口繼續罵,惡狠狠地瞪著他。
獨孤極微微笑起來,笑得她脊背發涼,“不想讓我睡?”
白婉棠硬著頭皮道:“你睡啊。我罵我的,你睡你的,你要是能睡你就睡啊。你這畜生……啊!”
獨孤極抬腿踢了她的腰一下。她身子一晃,撞到腰帶上,沒忍住低呼一聲,嗓音軟得驚人。
她立刻抿緊雙唇,用眼神剜獨孤極,“你……死變態,臭流氓!你不得好死,以後一定斷子絕孫!”
獨孤極的表情變得晦暗不明,然後又踢了她的腰一下。
白婉棠悶哼一聲,繼續罵。
他繼續踢。
如此反複,直到白婉棠臉上一片潮紅,眼裡淚光閃爍,歇斯底裡地道:“獨孤極,你殺了我吧。”
“你真想死?”
獨孤極看向她,很認真。
她要是說她想死,這次她就真的死了吧。神骨和神蓮是她的依仗,而很顯然他還不想放棄那兩樣東西,才容忍她。
白婉棠不想死,又不想認慫,緊咬著唇不說話。
獨孤極也變得沉默,望著床頂。
她不再嚷嚷,可他還是沒有睡。
良久,他解了綁她腿的布條,但沒解綁她手的腰帶,還有她腿間繃直的那條。
白婉棠小心翼翼地抬腿繞開那條豎著的腰帶,它便成了隔在她與獨孤極之間的一根“柱子”。
然後獨孤極就把那腰帶也割斷了。
她背對著他不說話,疲憊又困倦地閉上眼睛。
獨孤極側身向她,手向她伸了下,快要觸碰到她,卻又收了回去。
“你為什麼就不能……”
他皺了皺眉,終是沒說下去,轉過身背對她。
白婉棠迷迷糊糊聽見他的聲音,慢半拍地回頭看他,看見他背對著自己,想估計是自己聽錯了。
又轉了回去,將被子全部卷到自己身上背對他,困倦地想:凍死你個畜生。
25.碎心 · ?
白婉棠沒睡好, 她一晚上都在想獨孤知道她的身份了,之後會怎麼對她。
她可沒忘記,來相思塚之前,她踹了他一腳。
清晨她心慌地睜眼, 先瞥了眼身側。發現獨孤極先她一步已經床, 去屏風後麵換衣裳了。
看他還沒有要處置自己的意思, 她鬆了口氣坐在床上翻找自己昨晚被獨孤極亂扔的衣裙。
找齊正要穿上, 忽瞧見一條裙子下壓著獨孤極昨晚看了,卻不許她看的那本書。
趁獨孤極還沒從屏風後出來,她飛快將書翻開查看。
看到的第一頁, 便是一個熟悉而又羞.恥的畫麵:
畫風簡陋的小人, 以昨晚獨孤極把她腳踝吊起來的姿勢,廝.磨著腿.間綁珠子的繩。旁邊還有露.骨的注釋。
白婉棠臉騰地一下紅了,飛快地又翻了兩頁。
床邊傳來淡淡詢問:“好看嗎?”
白婉棠連忙將書合上, 像碰到什麼臟東西一樣扔開,一邊穿衣一邊故作輕鬆地道:“沒看清。”
書砸到獨孤極腿上, 他撿起, 麵無表情地翻了翻。
這東西是底下人看他身邊從沒女人, 獻上來的。他以前沒什麼興趣,都是丟在一邊落灰。
沒看幾頁,他的目光便從書流連到白婉棠身上,把書扔回她麵前,十分大方地道:“想看就看。”
他說罷就轉身離開。
白婉棠正想他怎會突然這麼好心, 就聽他又道:“看看裡麵有什麼你喜歡的。”
他已走到門口,站在昏暗的門前冷睨她一眼, 扯唇冷笑了下,那意思不言而喻。
以後她再惹他生氣, 這本書上的姿勢,就是她未來要經曆的。
“你這不要臉的畜生!”
白婉棠漲紅了臉,對著門口好一通亂罵,也不管獨孤極聽不聽得見。
罵解氣了,她才繼續穿衣裳,從獨孤極的寢殿跑回自己院子裡,清洗身子,換衣。
雖是暴露了身份,可獨孤極對她還是一切如常。
白婉棠也不會找死地主動去問他“你怎麼還不報複我”,專心與柳八重拉近關係。
柳八重很冷淡,大多時候她親近柳八重,都是她的獨角戲。
有時,她還會看到柳八重在親近長夏。長夏看上去也很愛柳八重,給柳八重的回應很熱烈。
讓白婉棠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他們兩情相悅,可每當長夏回應得過於親熱,柳八重就會不自覺地流露出淡淡的不自在,不動聲色地與長夏拉開距離。
有一回她被獨孤極叫過去受罰,掀了獨孤極的湯碗,獨孤極氣得讓她滾。
她得了空提前從獨孤極那兒跑出來,看到長夏想要親柳八重,柳八重驚得一把就將其推開了。
那一瞬間長夏眼裡閃過惱怒,柳八重低著頭尷尬至極,“等成親後再……”
柳八重會是這麼害羞的人嗎?
白婉棠在陰陽關時聽長夏說過往事。
長夏口中的愛人,雖克己守禮,但對她也有過情不自禁。
白婉棠後悔在陰陽關遇到獨孤極,但也慶幸有過陰陽關那段經曆,才能認出眼前這個柳八重不是真正的柳八重。
她默默等長夏離開,衝上去攔住獨自尬坐的他。
柳八重一見她就想跑。
她連忙拉住柳八重到一邊,假裝要親他,貼到他耳邊小聲道:“柏懷?”
柏懷迅速避了下,但還是聽到她的詢問。
他驚詫又困惑地對白婉棠睜大眼睛,白婉棠對他做口型,剛說出一個“白”字,就被一聲咬牙切齒地怒嗬打斷:“你給我滾過來。”
不用回頭白婉棠也知道是誰叫她。
她對柏懷使眼色,暗示喊她的是獨孤極。
柏懷給了她肯定的回應,表明他知道她和獨孤極的身份了。
他們並沒有急著相認,裝著她追他逃狀態,讓柏懷快速從獨孤極眼前跑開。
白婉棠則留下,不情願地到獨孤極麵前去。
獨孤極用力掐住她的下巴,拇指揉她的唇,仿佛要將她的雙唇揉爛,果不其然給她的又是一頓訓斥。
他說了什麼她充耳不聞,等他因公事走人,就繼續去找柏懷。
知道柏懷就是柳八重後,她安心多了,也能猜到那蓮裡蓮氣的長夏不是真的長夏,而是愛慕柏懷的崔羽靈。
她找到柏懷,第一次強行屏退監視她的那些弟子,要和柏懷單獨說話。
美其名曰:“我忍不住了,打算對他用強的。你們難道要在一邊看著?”
這些弟子雖是魔教弟子,但也不是死變態,紛紛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
柏懷坐在床邊,看上去氣質清冷,耳朵卻又紅又熱。
白婉棠裝成流氓“嘿嘿”笑了兩聲朝他撲去,然後和他一起在床上互相交流信息,時不時假裝發出點少兒不宜的動靜。
如獨孤極說的那樣,柏懷扮演的柳八重與長夏在人間時就已定情。
柳八重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的正道弟子,而是相思塚的少城主藤穹。
根據目前他們扮演的角色身份和現實的對照,相思塚對應的應該是無相城。
而藤穹,也就是造出鎖,又將鑰匙給了長夏的那個人。
千年前的無相城還沒有成為隱世之城,但也是萬千正道修真者朝拜天道的聖地。
藤穹為了向父母說明他和長夏的婚事,從人間返回修真界。誰知路遇魔族偷襲,墜落山崖,被秋芷所救。
在藤穹的記憶裡,秋芷也是叫巫婭的。
他對巫婭毫無印象,被救醒之後才知道巫婭是他當年在人間救過的一隻小烏鴉精。
身為正道人士,藤穹勸巫婭棄暗投明。但是藤穹更想和長夏長相廝守,故而他的心願便是長夏。
可是白婉棠曾長夏說,當年是藤穹拋棄了她。
白婉棠越想越覺得千年前的事並不簡單,她發現了一個很詭異的點:
書與曆史都從未提過,無相城城主藤穹在那場戰役中起到了什麼作用,就直接給了藤穹和四方神尊一樣超然的地位。
更詭異的是,如今的無相城城主的名字在書中就叫藤穹。可如今的無相城城主卻對崔虛夫婦說,鑰匙和鎖是先輩造出來的。
這些異常,白婉棠無法對柏懷直言。隻能藏在心裡琢磨。
柏懷也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他知道的不如白婉棠多,抓不住那些困惑的地方,便隻能將注意力集中在離開相思塚上。
“既然我們的身份都是千年前的人,那我們的身體就絕不可能是媒婆所說的屍體。我們要離開相思塚,也絕不是要完成什麼任務。”
“這幕後操控我們扮演這場千年前恩怨戲碼的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白婉棠和柏懷腦子裡都被各種疑問塞滿了。
*
自白婉棠和柏懷坦誠過後,獨孤極把她叫過去罰了一頓,便很少再管她。
他變得很忙,崔羽靈也以要為柏懷找藥的名義,很少出現在教中。
這就給了白婉棠與柏懷探索教中的機會。
他們倆如今都是弱雞,想法子以自保是必須的。在教中找了一圈,白婉棠想到了藏有諸多珍寶的玲瓏閣。
獨孤極對親信手下很是大方,這也就給了白婉棠與柏懷機會,從玲瓏閣中取法器。
她和柏懷取了一對可藏於腰封裡的匕首,打算離開,她留意到那放息泉之脈的盒子,讓柏懷先行離開。
她獨自一人去開盒,打開卻看見,其中已無息泉之脈。
白婉棠失望地正要離開。
安靜的玲瓏閣裡突兀地響起媒婆的聲音:“你想用息泉之脈提升你自己的靈力?”
白婉棠循聲望去,媒婆將一個不屬於玲瓏閣的盒子交到她手中:“教主這幾日已將那半顆息泉之脈煉化成心臟,不過息泉之脈的靈力是不會少的。”
難怪獨孤極這幾日忙得見不到人。
白婉棠打開盒子,瞧見裡麵一根細如發絲的法器,驚詫地問媒婆道:“你想做什麼?”
“幫你呀。”
媒婆幽幽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千年前巫婭的事,不是想遠離教主嗎?隻要你按我說的做,便能如願。”
白婉棠不解,媒婆怎麼這麼快就放棄讓他們繼續扮演了。
而媒婆笑而不語地離開。
白婉棠思忖著,還是選擇聽媒婆的話,將那根軟絲綁上了匕首,祈禱著獨孤極不要逼她走到用這根軟絲的地步。
*
獨孤極是先得了相思塚城主府地下有異的消息後,確定那人就藏在其中,才開始將息泉之脈煉為心臟的。
同時,他也安排了崔羽靈在城主府周圍布陣,將其無聲無息地打造成了一個牢籠。
一切準備就緒,他本欲殺死柏懷,帶白婉棠一起去城主府地下,從那裡離開相思塚。
然,崔羽靈求他放過柏懷。
他一向賞罰分明,崔羽靈儘心儘力為他辦事,給她一個滿足請求的賞賜並無不可。
他命崔羽靈看好柏懷,否則他會將其斬殺。
崔羽靈發誓一定看好。
入夜,他帶上白婉棠,崔羽靈帶上柏懷,避開相思塚裡那些明麵上在扮演聽從於他的角色,實際上皆為監視他們的傀儡,潛入城主府,打入地下。
*
獨孤極突然將她從教中悄無聲息地帶走,什麼也沒告訴她。但白婉棠猜到獨孤極和崔羽靈一定是已經找到了離開的方法。
帶上她,是因為她不能死。
她死了,她本體上的神蓮神骨也會報廢。
對於倆魔道中人已經找到出路,而他們倆正道人士還沒弄清楚這裡的情況一事,被崔羽靈綁住的柏懷很是懊惱。
但這倆魔道中人才是本書主角,他們頭頂光環,什麼都知道,比她和柏懷倆不僅什麼都不知道,還厄運籠罩的配角機遇好,這很正常啊。
白婉棠一路都很淡定,直到被獨孤極帶到漂浮著許多棺材的血池邊,瞧見血池中間白骨堆成的台子上,那身披黑色嫁衣,帶著麵具半伏在一具白骨身邊的女人。
她才驚訝起來。扮演了秋芷十多天,台上那女人的身形她再熟悉不過。那就是秋芷。
秋芷緊緊抱著那具白骨,瞧見獨孤極,悲涼地笑:“尊主來得好快呀,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
她身邊的血池翻湧起伏,一滴水從血池裡跳到她身邊,像小狗一樣在她麵前蹦了兩下。
那是千萍湖妖。
秋芷用手指點點水滴,歎道:“都怪這蠢貨,竟把您給帶到這兒來了。不然,我還能和我的穹郎在這地方,再多回憶回憶我們的過去,多看看當初我們之間不同的可能性。”
話說到這,白婉棠便已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四個被千萍湖妖卷到這相思塚來,是當戲子扮演秋芷的過去,演戲給秋芷看的。
至於演完了到底能不能出去,看看秋芷身下的白骨山和血池裡飄的棺材就知道:
——想出去?做夢。
等秋芷看完戲,死才是他們唯一的歸宿。
白婉棠心想這秋芷多少有點瘋了,趁秋芷與獨孤極“敘舊”,悄悄靠近柏懷,同時在血池中漂浮的棺材裡尋找自己的身體。
她一眼掃過去,看到了柏懷的身體,沒看到自己。
在秋芷身邊蹦跳著的水滴,卻在各個棺材間跳動起來,最終停在一副空棺上,指引她這空棺便是她身體所在。
這水滴為何會幫她,白婉棠大致也有點猜測。
白骨山上的秋芷有點瘋瘋癲癲,那麼媒婆就不可能是她。在這裡還能扮演媒婆的,便隻有千萍湖妖。
這隻妖似乎有些自己的盤算。
不管它在盤算什麼,目前看來對她是有益的。
秋芷與獨孤極“敘舊”敘得打起來,白婉棠趁亂掏出匕首,打退崔羽靈,解開柏懷身上的束縛。
柏懷接代她去和崔羽靈對戰。
她趁機越過一個又一個棺材,在那副空棺上停下。
空棺結界被打破,顯露出緊抱在一起的她和獨孤極。
她問千萍湖妖道:“我該怎麼回到自己的身體去?”
千萍湖妖化作媒婆樣,儀態萬千地坐在另一幅棺材上,道:“手觸眉心,凝神靜氣。”
白婉棠給照做,換回自己身體的過程卻比她想象中的要慢許多。
好不容易換回自己的身體,她連忙套上傀儡身上的衣服,拔出匕首要去幫柏懷。
一轉頭,卻見獨孤極已經站在自己身後。
剛換回身體的柏懷被他掐住脖子提在手中幾乎暈厥,臉憋得發紫,半個身子泡在血池裡。
他身後是倒下的崔羽靈,還有抱著白骨,奄奄一息的秋芷。
他就像突然在身後出現的鬼,嚇得白婉棠心跳一滯。
幾乎是下意識,她回身用手中匕首對準棺材裡的他的胸口,顫聲道,“放柏懷和我走,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獨孤極掐柏懷的手反而收得更緊,“白仙仙,我把你帶到這裡來,就是讓你這樣對我的?”
他以為他要帶她離開,她會對他很是感激,真心實意向他認錯。
他不會輕易原諒她做錯的事,但也願意給她機會去彌補。
可當他處理完秋芷回來找白婉棠,要帶她走,她卻拿刀抵著他真身的心口。
他對她當真是大發慈悲,而她當真是不知好歹。
那刀上纏著的絲閃爍的銀光,讓獨孤極眼眸刺痛。
那是吞靈蛇。
她知道了他心臟的秘密後,不是像在陰陽關時那樣心疼他。竟是要用吞靈蛇,那可吞吸一切所觸靈物的邪物,來刺他那顆心。
獨孤極的眼神陰沉得可怖,痛恨背叛的滋味在澎湃。她就是個白眼狼。
白婉棠沉默著,抵住他心口的匕首沒有半點撤退的意思。
是他帶她走到了可以出城的這一步沒錯。可如果沒有他,她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受這麼多苦。
他那仿佛是她對不起他的眼神,讓白婉棠覺得可笑,道:“獨孤極,我從來不欠你什麼,但你卻一直在折磨我,羞辱我。我們早已沒有任何關係,隻因為你想要我的神骨和神蓮,你就囚禁著我不放我走。你還想讓我感激你?你憑什麼。”
折磨?
她多少次撒潑罵人,打他咬他踹他,他都沒要她的命,也沒有像處罰手下那樣剝她一層皮,這就叫折磨?
囚禁?
她原本就是他的,留在他身邊是做理所當然的事。
他沒將她剁去手腳,做成人彘放進壇子裡限製她的一切,不過就是要她不離開他的視線,這算什麼囚禁?
獨孤極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裹了冰般寒冷的惱恨。
他恨她不知好歹,恨她身懷神骨和神蓮,讓他不能殺了她。
他掐著柏懷的手改為提著他的頭發,指甲刺進柏懷額間的皮肉,冷笑:“你說折磨?你知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折磨?”
他指甲往上滑,幾乎要開始撕開柏懷的頭皮。
白婉棠就像被刺激到而做出的應激反應,沒有思考,將匕首猛地刺進了他的胸腔之中。
吞靈蛇觸碰到獨孤極胸膛裡,那真正的息泉之脈。彈指間,白婉棠感到蓬勃的靈力被灌入自己體內。
她慌忙拔出匕首,息泉之脈被吞靈蛇糾纏,隨匕首一並拔出。
業火與激蕩的靈力融合,攻向獨孤極。
他神魂在絕靈淵受了千年的折磨,一直沒有恢複。這具身體又受秋芷操控的傀儡,僅憑半顆假息泉之脈的靈力,擊殺有操控能力的秋芷,已讓他遍體是傷。
他扔開柏懷避開她的攻擊,卻還是被劃破臉頰。
“白仙仙!”
他喊她的名,仿佛要把她放在唇齒間咬碎,怒不可遏地打向她。
吞靈蛇用了一次便自毀,白婉棠用不了已被獨孤極煉化的息泉之脈。
在獨孤極攻向她之際,她沒有退路,決絕地注視著他,用業火燒碎匕首上的半顆息泉之脈。
息泉之脈清脆地響了一聲,碎了。
業火並著它的碎片,如火與刀的雨,落在他身上。
他倏忽間怔在原地,看著躺在棺材裡,被她挖出了“心”的自己,神魂受創,猝然吐出一大口血。
那顆“心”並著她的業火,將一身白衣的他割得渾身猩紅,如同十八層地獄裡遭受了刑罰的惡鬼。
作者有話要說:
9號也是零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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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北冥玄 · ?
“是你逼我的。”
白婉棠嗓音顫抖, 飛快地抱住柏懷,受千萍湖的指引跳入血池之中,往出口遊去,一路都沒有回頭。
她不敢回頭看他, 也不想回頭。
“我所做一切, 為的就是這一刻。”千萍湖妖化作妙齡少女的模樣, 一身湖綠薄衣, 漂浮在她身邊,對她笑。
然後它又化作一滴水滴鑽入白婉棠的袖裡,要隨她一起出去。
秋芷的魂魄正在潰散, 化作星光一樣的碎片, 落入血池中,漂浮在白婉棠身邊。
她從那些碎片裡,看到了秋芷和千萍湖妖的過往, 還有千年前的獨孤極。
*
千年前,秋芷救下被追殺到魔域的藤穹, 將其藏在了魔域。藤穹神魂受損, 昏迷不醒, 為救他,她偷了本要給獨孤極做心臟的半顆息泉之脈。
獨孤極發現後派人追殺藤穹,貶斥重罰了秋芷。而被找回來的半顆息泉之脈,因他嫌臟而被捏碎。
烏尤念在和秋芷的姐妹情分,幫其將藤穹偷偷送走, 被連累處罰貶斥。
秋芷被獨孤極的處罰折磨得奄奄一息,再見藤穹已是三年後。
那時她的臉被毀了一半, 但藤穹沒有嫌她醜惡,勸她棄暗投明。
她不懂什麼棄暗投明, 她隻知道藤穹是她從一隻小小烏鴉開始,就遇見的光。
於是她從魔域叛逃,跟在藤穹身邊。
也就是在跟著藤穹時,她知道了藤穹有一個心愛的人名叫長夏。
而時值戰亂,藤穹身為無相城少城主,背負著無相城,是不可能和一人間女子在一起的。
於是她有了希望,改名叫秋芷。
她想,夏後便是秋了。
為了能獲得修真界的認可,為了能和藤穹在一起,秋芷主動獻出了通往魔域的暗門,並建議正道修士抓走魔族幼童來威脅獨孤極,進攻魔域,拿下魔域邊境之城。
這手段為大多數正道人士所不恥。
然而身為四方神尊之一的靈陽子尊者,卻偷偷派人按她說的做了。
那一次的進攻,靈陽子不僅讓獨孤極退了兵,還讓他交出了魔域邊境的一座城。
他們將其視為莫大的勝利,從此奉靈陽子為戰神。
這一場戰役曆史與書上都有記載,但沒記載的是,正道修士將抓來的魔族幼童殺了一半,一共一萬三千名。
一向戰無不勝的獨孤極為讓他們放了剩下的魔族幼童,才選擇退兵。
獨孤極無心無情,體會不到父母子女之間的親情,也無法因眾魔的愛戴感受到絲毫喜悅。
但他是一個合格的魔族帝王。
他不是世間第一個魔,甚至最初誕生在人間時,不僅不是魔,還拜入過佛門,霽蓮就是他的法號。
可他依舊被極其不認同他族的魔族稱為魔祖,這就是原因之一。
在魔域,哪怕是沒有是非善惡觀的魔,也會特意為他找來世間最純淨的息泉之脈做心,希望他能因此感受到一絲愉悅,能感受到他們的崇敬。
秋芷深知這些,才出了那樣的主意。
誰成想群魔為他找來的那顆心一開始就因背叛而碎了一半。
如今,又被她白婉棠用業火焚儘了。
那場勝之不武的戰役過後,獨孤極再也沒輸過。
烏尤念及和秋芷多年的情誼,在又一次秋芷以命相逼,求她幫助自己的情況下,協助秋芷偷走了一個寶盒。
白婉棠沒看見那寶盒裡是什麼東西,隻看到烏尤在這之後被處死。
獨孤極沒有為丟失寶盒而斥責正道。
他認定成王敗寇,不擇手段的贏也是贏,不會為輸辯解一句。
最後一戰,四方神尊合力對付獨孤極。
也就是在這最後一戰中,獨孤極射殺了藤穹。
秋芷在戰場上與昔日同族廝殺,一路跑到藤穹身後,抱住他想要護住他。
然而獨孤極一箭射穿了她與藤穹。
兵荒馬亂,血色橫飛中,秋芷和藤穹像黏在一起的雕塑般倒下。
之後,秋芷因那寶盒中的東西而複蘇成了鬼修,但藤穹就這樣死在了她的懷中。
她帶著藤穹來到相思塚,收服了相思塚中的千萍湖妖。
而相思塚,竟是無相城下的一座地下城。
……
白婉棠在千萍湖妖的指引下,一邊看著魂魄碎片裡的記憶,一邊即將遊出血池,瞧見了前方是正常清澈的湖水。
千萍湖妖見她十分留意碎片中那神秘的寶盒,笑道:“那就是讓秋芷複蘇,得以創造出傀儡,讓無數人為她演戲,又讓她在千年虛假的表演裡逐漸瘋魔的東西。”
這樣強大的東西,在這本書裡不多。
白婉棠立刻就想到了,驚訝道:“萬象鏡。”
“沒錯。”千萍湖妖道,“不過她手中的萬象鏡隻是十分之一的碎片,還剩下十分之九,被當初的她送給了藤穹。”
提到藤穹,白婉棠不解道:“藤穹在她的記憶裡已經死在了戰場,為什麼如今還能好好地做無相城的城主?”
更何況書中說,藤穹早在與魔祖的大戰前,就已經娶了北冥檀的侄女北冥珞,帶著北冥珞和無相城一起歸隱了。
千萍湖不再嬉皮笑臉,露出些許傷感之色:“千年前戰場上的那個藤穹是假的。正道始終沒有真正相信過秋芷,為了讓她協助正道對抗魔族,四方神尊造了一個假的藤穹出來陪她……”
千萍湖接下來所說的,與白婉棠看到的書中藤穹是相符的。
隻是光看書和曆史,白婉棠從不知,原來真相是藤穹辜負了為他從人間來到修真界,在戰亂中顛沛流離的長夏;欺騙了為他叛族,為他害死了自己的姐妹,不顧自身性命的秋芷。
白婉棠唏噓不已,男人真是禍水。
遊出血池的那一秒,她的目光在碎片中,戰場上身穿玄甲的獨孤極身上有所停留,而後決然地不再看他,遊出了血池。
隻是碎了他的假心而已,獨孤極不會就這樣死去。是他逼她走到這一步,她不需要對他有任何歉意。
她不想做第二個長夏或是秋芷。
*
將息泉之脈煉化為心後,它便和他的神魂相連。白婉棠用業火燒碎了那半顆“心”,它的力量便反噬到他的神魂上。
獨孤極的神魂本就在絕靈淵的折磨中變得千瘡百孔,如今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可他麵無表情,臉上沒有絲毫的痛苦之色,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一人般,平靜如死。
他回到自己的身軀中,明明被取走的心臟隻有一小塊,卻讓他感覺胸腔裡都空了。
他仿佛回到了被那四方神尊生生挖去心臟的時候。
那時的他幼小,無力,懵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那四個宛若仙人的人,就在他的胸膛上給他留下了血流不止的窟窿。
獨孤極將手伸進胸膛裡摸了摸。
空的,空的,空的。
他嘴角抽動著,突然大笑起來,從血池走到白骨山上,從秋芷先前抱著的白骨裡翻出寶盒。
寶盒中有一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清透純淨之物,這便是十分之一的萬象鏡。
萬象鏡雖蘊涵無窮力量,但會惑人心智,極少有人懂得如何真正使用它。
秋芷占有它千年,也不過隻會用它讓那些被千萍湖帶來的人演戲給她看,而她自己還被萬象鏡反噬至神誌不清。
獨孤極卻熟練地運用起了萬象鏡。
*
白婉棠帶著柏懷遊上岸,柏懷還沒有醒。
周圍是一片廣闊無垠的綠茵地和樹林,白婉棠分辨不清這是哪兒,但千萍湖說這已經是在無相城了。
千萍湖想擺脫被萬象鏡侵蝕神智的秋芷,如今得償所願,便與白婉棠分道揚鑣。離開前,還好心地指了進無相城主城的方向。
無相城中靈力充沛,白婉棠背著柏懷很快就到了城裡。
城裡如今住滿了逃難來的修士,雖不認識白婉棠,但識得柏懷。
見到柏懷,他們連忙迎上來,幫忙安排住處,找醫修,去稟報城主。
他們一個勁兒詢問白婉棠,柏懷和她經曆了什麼,他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無相城中。
白婉棠被他們追問得頭昏腦脹。
很快崔虛和一名俊朗男子趕到,驅散這些人,她才好受些。
屋內安靜下來,她隱去和獨孤極的那些糾葛,說了她是如何通過千萍湖到達相思塚,又是怎樣從相思塚到達無相城的。
那俊朗男子連聲稱奇,“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無相城下竟還有座城。”
白婉棠看向他。
他目如燦星,微笑著禮貌行禮,“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藤千行。”
崔虛補充道:“他是無相城的少城主。無相城城主忙於城中事務,我們逃難進無相城的修士,便都由少城主安排。”
崔虛不是會阿諛奉承的人,真誠地誇讚了藤千行年輕有為。
藤千行大大方方又謙虛地接受了誇讚,讓白婉棠去休息,叫她把柏懷交給他們就行。
離開相思塚前,白婉棠沒和柏懷對好口供。她擔心柏懷會說出她在相思塚裡和獨孤極的牽扯,執意要守在柏懷身邊。
藤千行尊重她的想法,不過考慮到她是女修,且同樣身上有傷,便叫崔虛夫婦同她輪流照看柏懷。
白婉棠勉強同意。
眼下北冥湘出城,到現在還沒回來,便先由崔虛照看柏懷。
藤千行把她安排在柏懷隔壁的房間,旁敲側擊地詢問她和柏懷的關係,得到“我們隻是同門”的回答,他笑容變得更加活躍了些。
送白婉棠進屋時笑道:“實不相瞞,我初見白道友,便心生好感。”
白婉棠麵露訝異。
他卻點到為止,不再繼續說下去,讓她好好休息。
若是之前沒和獨孤極談過戀愛,第一次被人這樣“表白”,她或許會有點小鹿亂撞。
可惜獨孤極和藤穹這兩人,讓她目前有點水泥封心,對藤千行的話除了驚訝,便是揣測他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自覺這樣的思維不太好,白婉棠拍拍腦袋,當作什麼也沒聽見,沐浴休息。
北冥湘晚間回來,給她送來了飯菜,道:“柏懷傷得很重,為他診治的醫修說他最早也要三日後才能醒。”
白婉棠點點頭。
北冥湘觀察著她的神色,又道:“你搶回那塊玉佩了嗎?”
白婉棠借瞬移仙器前,是同北冥湘說過她要從獨孤極那兒搶奪蝴蝶玉佩的計劃的。
白婉棠原計劃是將蝴蝶玉佩交予正道,然後去往人間。
可她在相思塚裡看到的千年前那些劇情,終究有些影響她對正道的心態。
她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有點像秋芷。
這些正道修士雖不至於將她看作魔族,但她麵對魔族安然無恙,柏懷卻身受重傷,他們心裡不犯嘀咕是不可能的。
猶豫片刻,白婉棠道:“搶到是搶到了,但是它現在在我體內,我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湘夫人,我給你的另半塊玉佩能還給我嗎?我想用那塊玉佩,將我體內這塊引出來。”
“這……”北冥湘為難道,“可我已經將玉佩交給城主了。明日我去向城主說明情況,把玉佩拿回來吧。”
白婉棠應和,送走北冥湘後,卻直接運用靈力,將玉佩從體內直接逼了出來,藏在儲物袋的描金紅箱裡。
她不是不打算把玉佩給他們,隻是要離開前再給。
不然她怕自己會是秋芷的下場,被利用乾淨。
正道與魔族相爭,她沒法兒雙方所作所為評判什麼。她隻是想保護好自己。
第二日,北冥湘卻沒拿來玉佩,來的是藤千行。
藤千行先向她問好,開門見山地問了玉佩的事,問她可需要幫忙取出玉佩。
白婉棠搖頭,裝出玉佩卡在體內很難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