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和魔祖斷情後 扶夢 130622 字 7個月前

31.“惡心” · ?

她被脫得隻剩下心衣與褻褲, 獨孤極停了手。

他看她一會兒,撫上她的臉道,“等我取走神蓮神骨,就沒有再讓你活著的理由。”

白婉棠猝然睜大眼睛, 驚恐地踢他。

獨孤極鐵了心要殺她, 補償似的任她踢了幾腳, 走到她背後。

他一讓開, 白婉棠視野開闊起來,瞧見這地方宛若一座空曠的地下宮殿。

而她所在的地方,正處中央, 如同祭台。

十根通天琉璃柱圍繞著她。柱頂有一物散發著光華, 使得十根琉璃柱都亮如星河,散發著強大的靈力。

獨孤極在她身後施法。

琉璃柱上的碎片宛若星辰墜落般飄下來,聚在她身後。

緊接著她便感到疼痛緩緩自靈台與神骨處生起。

仿佛有一把刀在她體內割開一道口子, 再慢慢從這道口子將她整個人撕裂。

越來越痛。

“唔唔唔!”

白婉棠痛得止不住顫抖,沉悶的痛喊都被白綾堵在了喉嚨裡。

她渾身滲出冷汗, 幾欲昏死過去之際, 獨孤極突然停了手。

那些碎片各回原位。

白婉棠意識模糊, 眼睫上都沾著痛出的汗滴,回眸,怨恨地瞪著獨孤極。

獨孤極走回她身前,扯出一個涼薄的笑,“萬象鏡取不出你的神蓮神骨。”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白婉棠鬆口氣, 歇了會兒,開始“唔唔唔”地狂罵獨孤極。

她辱罵他的眼神讓他暴躁。

獨孤極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一手攬住她赤.裸的腰。

“你是想被我殺死——”

他的嗓音平靜得瘮人,單手把她抱進懷裡。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隻聽得他聲音在耳邊響起,宛若情人間的耳語,卻可怖得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還是把玉佩交給我,現在跟我離開無相城?”

既然取不出神蓮神骨,他就不可能讓她嫁給彆人。

他扯下她嘴裡的白綾等她的答案。

卻聽她毫不猶豫地大喊:“爹,救命啊!快來救救你的兒媳婦!”

他立刻捂住她的嘴,氣的恨不得當場掐死她。

她不依不饒地用力咬他的掌心,直咬出血來,一副他不鬆手,她就不鬆口的樣子。

獨孤極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已經收緊,對上她那雙充滿了不屈與恨意的眼眸,又沒由來的煩躁。

有一股火氣從他的胸腔處衝到他大腦,叫囂著讓他殺了她。

在理智被燒光之前,他猛地鬆開手,低下頭堵住她的嘴。

白婉棠驚愕不已,對他一通亂踢,卻被他用膝蓋頂.開.雙.腿。

他抱著她,肆無.忌.憚地在她口中.掠.奪。

任她咬得他嘴裡滿是血,他也沒鬆口。

就如同一頭咬住了獵物的野獸,凶猛野性,又毫無章法地啃咬吮吸著她。

她以一個被迫纏著他的腿的姿勢,被吊在架子上,又氣又羞。

掙紮了許久也無用,終於敗下陣來不再掙紮。

他的動作這才緩和下來,緩緩鬆開她,不自然地退後兩步。

他與她的唇齒間,牽連著染血的細絲。

他舔了下被她咬得破了好幾處的唇,那縷細絲才斷。

白婉棠臉漲得通紅,說不清是羞惱還是喘不上氣。

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唇邊和下巴都濕.漉.漉的,津.液與血的混合物直滴到她心衣上,粘膩的血腥味讓她反胃。

獨孤極厭血,比她更想吐。可他卻不僅沒有像她一樣臉色難看,眉眼間還有尋常沒有的顏色。

白婉棠咬牙切齒地罵他變.態。

獨孤極蹙眉掐住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再次低頭。

白婉棠想躲,但他扣著她的後腦勺,根本躲不掉。

好一會兒,他總算放開她。

白婉棠臉上又紅又熱,還不忘譏諷地挖苦他:“你說我放.蕩,你又能好到哪兒去?我馬上就要嫁人了,這都是拜你和崔羽靈所賜,你還好意思這麼對我?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又惡心的人。”

“惡心”這兩個字讓獨孤極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稍有緩和的神情再次結了冰似的冷。

白婉棠被他的手冷得哆嗦,緊接著難以言喻的羞恥讓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惡心嗎?”他手上用力。

白婉棠感到無法形容的痛和異樣,咬著牙,嗓音還是發.軟的顫抖:“你不惡心,我惡心,行了吧。”

獨孤極把手拿出來,在她衣上擦了擦,理所當然地道:“你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你可以說任何人惡心,但不能說我。”

我呸!

白婉棠瞪著他,怕他又亂來,把話強行堵在喉嚨裡。

獨孤極撿起地上的衣服,為她一件件穿上。

曾經在陰陽關,她有一回不小心摔傷了手,那時也是他這樣幫她穿衣。

他右眼裹著白綾,低垂眉眼,動作認真而又輕柔,仿佛和記憶裡的“白鶴”重疊在了一起。

白婉棠移開視線不看他。

怕想到“白鶴”,心裡便苦澀。

她的衣服被他扯壞,穿上後有點不倫不類,但好歹是遮住身子了。

他掏出帕子將她嘴上擦乾淨,又沒什麼顧及地拿這條帕子去擦他自己嘴上的濡.濕,然後把帕子蒙在她眼睛上,道:“我不會讓你嫁給藤千行。”

白婉棠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她現在巴不得嫁給藤千行,然後跟她的便宜老公一家撒嬌,讓他們趕快把獨孤極打一頓,趕出無相城去!

待整理好她和他的儀容,獨孤極淡漠地走出去。

很快,藤穹得知他暫時取不出想要的東西,進來把白婉棠帶回城主府。

*

白婉棠回到城主府休養了兩日,喝了不少靈藥,嘴裡的傷才痊愈。

府裡沒有人問她為什麼會傷在嘴裡,都在準備她和藤千行的道侶大典。

她向藤穹提出過想看一眼柏懷。

藤穹不同意,說她嫁給藤千行那日,會讓她看到柏懷來喝喜酒。

而藤千行為籌備大典也十分忙碌,很少來見她。見到她也會很不好意思,似乎是因為愧疚,不知該怎麼和她說話。

白婉棠便很無聊地在府中做她的待嫁新娘,沒事就與北冥珞一起打發時間。

這幾日獨孤極和崔羽靈經常在城主府進進出出,好像把城主府當成了自己家,她經常和他們撞見。

這天她正和北冥珞一起在後院曬太陽,就又見到獨孤極和藤穹一起從書房出來。

她想到這兩日他們似乎總往書房裡鑽,猜測書房裡或許有什麼,便借口想找幾本書看看,要去書房。

北冥珞爽快地答應,送她到書房門口,來了個下人讓北冥珞去看喜餅。

她先打發走下人,轉頭對白婉棠笑道:“仙仙,我讓你做我的兒媳婦,絕不是想要逼你,讓你痛苦。有些事你現在還不明白,以後你就知道了,嫁給千行,你不會後悔的。”

白婉棠滿頭霧水,北冥珞說罷,輕柔地拍拍她的肩背,去了前院。

白婉棠目送她離開,鑽進書房將門關上,在書房裡堂堂正正地亂翻起來。

反正是北冥珞同意的,她無需顧忌。

這幾天她在城主府裡看出來了,北冥珞是藤家食物鏈的最頂端。

北冥珞同意的事,藤穹不敢有半句意見,完全是把北冥珞當成易碎的寶貝在哄。

有時看著他們夫妻倆這樣相處,白婉棠也會想,等她嫁給藤千行,如果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她一邊想一邊翻找,拿出一本書的時候,就聽“砰咚”一聲,一個卷軸掉了下來。

這卷軸被藏在書架裡,卻是時常被翻閱的樣子。白婉棠小心翼翼地拉開看。

一副紅衣少女在雪地中騎白馬馳騁,手持雪白長劍的畫呈現在她眼前。

白婉棠愣住,走到盛水的筆洗邊,從水麵盯著自己的臉看了一會兒,再次看向手中這幅畫。

難以置信……

這畫中女子,竟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就連右眼角處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的小痣都有。

畫上側方寫著女子的身份:

北冥仙,第二十三代,行九。

北冥仙……白婉棠反複咂摸這三個字,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

書房門突然被推開,她嚇得渾身一怔,手中畫卷掉落在地。

轉頭一看,來的竟是獨孤極。

作者有話要說:

500營養液加更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橘為重、我們家沈傾城 1瓶;

(* ̄3 ̄)╭

32.該死 · ?

獨孤極麵帶譏誚, 嘲諷她來調查都不知道藏好自己。轉眸看見地上的畫卷,眉頭緊皺,先白婉棠一步將畫卷撿起。

白婉棠要將畫卷搶來。

他很爽快地任她搶走,隻是沉聲問道:“北冥仙和你是什麼關係?”

白婉棠:“你也認識北冥仙?”

獨孤極沒有回答, 繞過她取走書架上一本書, 離去。

他走時麵色凝重, 讓白婉棠不由得好笑。

難道他也把她當替身?

*

獨孤極不認識北冥仙, 但聽過這個名字。

他座下一位親信和北冥仙有仇。

千年前,他有五名親信魔將。大戰過後,這五隻魔將分彆被鎮壓在了不同地方。

如今已有四名回到他麾下, 隻有在北冥鎮魔淵中的奇炎至今沒出來。

而他沒能出來的原因, 就是百年前他出世之時,被一個叫北冥仙的人以血祭鎮壓。

北冥仙雖已死,但不論是身為主子的他, 還是其他四隻魔將,都不可能放過北冥世族。

這是早就定好的。

獨孤極一路往藤穹所在的地方走, 握書的手不由自主收緊, 眼眸有些失焦。

白仙仙和北冥仙, 不應當有關係。

*

白婉棠將畫卷放回原處。

想到獨孤極能這樣大大方方地進入書房,這書房裡必然沒有什麼要緊的東西。

她繼續翻找一會兒,拿上一本話本子,到後院裡繼續躺著,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

正看著, 聽見有腳步聲,她以為是北冥珞回來了, 放下書要打招呼。卻見來人是藤千行,瞧見她便要離開。

白婉棠放下話本子, 急切地追上去拉住他,道:“馬上我們都要成親了,你怎麼還一直躲著我?”

藤千行詫異地愣了幾秒,“你……不怨我嗎?”

“怨你什麼?你看得出來我說想嫁你,是被你爹逼的?”

藤千行抿了抿唇,點頭。

“你既然看出來了,為何還要說娶我?你不是說把我當妹妹嗎?”

藤千行麵露愧疚,不欲多言,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白婉棠笑起來,拉他到後院坐著,不讓他走,“我不怨你。但你總得和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娶我?你爹又為什麼要逼我嫁你?”

藤千行猶疑片刻,點頭,又道:“好。不過你也得告訴我,我爹拿住了你什麼把柄。”

這人,看著一副老實愧疚的樣兒,實際心眼還挺多的嘛。

白婉棠眼珠轉了轉,答應了,讓藤千行先說。

藤千行自知理虧,低垂眼眸不自覺地搓著手指,“這事說來複雜,讓你和我結為道侶,主要是因為我娘看中了你……”

“這我知道。”

白婉棠聽出他要說廢話來糊弄自己,打斷道:“你娘看中我,是因為我和北冥仙長得一模一樣嗎?”

藤千行驚訝道:“你怎麼知道北冥仙?”

白婉棠說了北冥珞同意讓她進書房,結果被她看到了畫卷的事。

藤千行思慮片刻,不再隱瞞,道:“是。我娘千年前嫁來無相城,因她身子不好,不能奔波,她千年來都沒回過北冥。”

“她十分思念北冥,所以在我五歲的時候,將我送去了北冥。在那裡,我同北冥仙一起長大。北冥仙天資不凡,不僅由北冥家老祖宗親自撫養長大,還深得八位正道祖師關照。”

“我娘通過我知道了北冥仙,就和北冥族長商議,讓北冥仙和我定下婚約。我與北冥仙青梅竹馬,那時都還不懂感情,但想到以後能一直在一起遊曆大江南北,心裡是不排斥的。”

“可惜在她十五歲那年,她獨自騎馬外出打獵,遇上鎮魔淵結界被破。為掩護北冥族人撤離,以身殉道了。”

“之後北冥為重修封印,將寄養在北冥的孩子都送回了各自的家裡。我,還有湘姨的女兒崔羽靈,就是那時候被送出北冥的。”

白婉棠感到奇怪,這裡麵怎麼還有崔羽靈的事?

藤千行表情變得深沉:“崔羽靈比我和仙仙年紀小,平時我們便沒有玩到一塊兒。湘姨是很好的人,但是崔羽靈……她從小就比尋常孩子爭強好勝。”

“北冥有傳言,仙仙殉道就是因為崔羽靈。不過仙仙臨死前交代過什麼,北冥的人對於鎮魔淵是怎麼被破一事都絕口不提。”

說罷,他留意到自己沒注意稱呼。白婉棠小名叫仙仙,他該避諱些,忙道歉。

白婉棠若有所思地擺手道沒事,更加在意他為什麼要對她刻意提起崔羽靈?

疑惑剛出,藤千行緊接著就給了答複:“聽聞崔羽靈如今投靠了魔族,我雖然詫異,但又覺得以她的性子,這是情理之中的事。隻是湘姨他們太過溺愛崔羽靈,我擔心他們會因為崔羽靈而做出後悔終生一事。”

小夥子猜得可真準。

白婉棠眼眸一亮,左思右想之後,隱晦向他透露北冥那倆人是魔族派來的人假扮。

藤千行想到些事,手指握緊,但又強迫自己坐著,聽白婉棠說她被要挾一事。

白婉棠也不遮掩,說了柏懷和她在探查影妖的過程中被攻擊的事。

藤千行越聽神情越異樣,聽到一半突然站起身來道:“抱歉,我想起我還有事要做,先行告辭。等我回來再繼續聽你說。”

白婉棠點頭,目送他離開,心裡揣度他的反應究竟代表了他什麼樣的態度。

她在後院裡躺到黃昏時分,北冥珞帶著喜餅來請她嘗嘗。

有下人來報說藤千行與藤穹今晚不回府吃飯,北冥珞便要帶她去酒樓吃。

白婉棠在府裡要憋壞了,樂意之至,開心地挽著北冥珞出門。

*

坐在酒樓二樓窗邊,白婉棠等菜上來。

北冥珞指著樓下街市,熱情地同她介紹各家店,說等以後她嫁給藤千行,可以時常去那些店逛逛。

白婉棠百無聊賴地看著,突然被一個晃動的老舊牌子吸引。

那牌子有些褪色,在夜色下,若不是北冥珞指著它說:“那叫九二的是家藥鋪,彆看它老舊,裡麵的醫修可是從人間請來的老大夫了。上次請來給你治風寒的就是他。”

也是他來治之後,她的風寒才逐漸好轉。

不過白婉棠更在意的是九二這個名字。

“為什麼叫九二?”

北冥珞微笑,低垂眼簾道:“是藤穹取的名字,還不許人改。千年來,就一直這麼叫了。”

白婉棠的目光從九二的老舊招牌上,落在藥鋪門前的穿城河上,心撲通撲通直跳,好像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九二,兌卦為澤。

說的也許是九二門前的這條河。

九二的位置,對應的恰好是上次姻緣樹出現的地方。

白婉棠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鎮定地陪北冥珞吃完飯回去。

她想找個機會去探查,但接下來幾天她要忙著做準備當新娘,沒功夫出門。

白婉棠也不著急,想著等柏懷安全後再去探查也行的。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藤千行在大婚前夜,提前把柏懷帶來了她的麵前。

柏懷頗為憔悴,但並無大礙。

藤千行將柏懷帶進來和她見麵後,給了他們說話的機會,主動離開。

他一走,柏懷便嚴肅道:“那河下有一塊石壁被炸開,內裡有一條布滿了封印的隧道。看來城主當真……”

他眉頭緊鎖,重重歎息,緩了會兒又道:“不過千行道友與他不同。我離開被關的地方前,聽見千行道友和城主起了爭執。雖然沒聽清,但千行道友似乎並不知道城主做的事,也不認可他的所作所為。”

白婉棠心道自己賭對了,那天下午沒白同藤千行說柏懷的事。

見時候不早,她讓柏懷回客棧休息。

柏懷怔了下,問道:“你不同我一起走?當真要嫁給千行道友?”

白婉棠點頭:“獨孤極如今在城主那裡的地位太高,隻有我嫁給藤千行,讓城主在家人與可用之人間做選擇,才能將獨孤極趕出無相城。”

“城主願意提前把你放出來,就說明他是很看重家人的。你不必擔心我。”

柏懷表情比剛見到她時難看許多,滿眼的不讚同,道:“你若反悔,可提前同我說一聲。”

白婉棠點頭,心領他的好意,送他離開。

明日便是大婚,今夜北冥珞交代讓她好好休息。他們都以為她睡得早,是以沒多少人在她的住處巡邏。

白婉棠趁夜深,跑出城主府,找到九二招牌前的位置,跳入湖中,站在那姻緣樹影會出現的地方。

之前拋心願箋時,藤千行說過不能用能力。

她反其道而行,將靈力打在此處。

霎時間,她感到水下波浪翻湧,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拖入水中。

她正高興,被水卷走的刹那卻見一青白身影並著一灰色身影也跟著跳了進來。

是柏懷和藤千行。

草,他們竟然跟蹤她?

白婉棠沒來得及說他們,三人便一同沉入一片深湖。

他們循著光往上遊,剛浮出水麵就聽見一陣驚喜的大笑:“要成了!”

白婉棠心頭一緊,循聲望去。此地竟是獨孤極用萬象鏡取她神骨神蓮的地方。

獨孤極此刻正在祭台上打坐,他麵前有一顆琉璃珠。

還差一塊碎片,那琉璃珠便能成一個珍珠般圓潤的珠子。

崔羽靈與藤穹在十根琉璃柱外激動地看著他。

白婉棠立刻明白,那珠子就是萬象鏡!

不行,要是萬象鏡熔煉成功,那就真完了。

白婉棠慶幸自己在這時趕到,又慌亂該怎麼阻止獨孤極熔煉成功。

思來想去,她順著水流潛到祭台邊的水渠裡。

崔羽靈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她,厲聲喝道:“誰!”

她掐訣向她攻來。

白婉棠彈出業火打回去,又放出業火攻向獨孤極。

柏懷緊跟著衝過來阻擋崔羽靈,藤千行則去攔要攻擊白婉棠的藤穹。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比起他們出現在這兒,更讓藤穹在意的是他們進來的方法。

獨孤極無暇顧及白婉棠,這時候抽手隻會讓萬象鏡反噬到他。

他憤怒地叫她滾。

白婉棠當然不會滾。

她將業火纏在手上,在獨孤極取出他胸膛裡那片萬象鏡碎片前,帶著業火的手貫穿了他的胸膛,奪走萬象鏡。

僅僅是十分之一的萬象鏡,強大的反噬便讓她經脈俱裂般痛。

獨孤極噴出一大口血,染紅了隻差一點就能熔煉成功的萬象鏡。

白婉棠帶著十分之一的萬象鏡,想用業火將其摧毀。

然而這片萬象鏡從離開獨孤極的身體起,就被吸引著,一直帶她靠近那十分之九的萬象鏡。

她被萬象鏡拖著走,業火對其毫無作用。

獨孤極踉蹌地站起來,回身掐住她的脖子,雙目猩紅如同喪失了理智的魔鬼。

他一手掐她,一手握住十分之九的萬象鏡,吐著血口念法訣讓萬象鏡融合。

千鈞一發之際,白婉棠將萬象鏡拋給打贏了崔羽靈的柏懷。

柏懷接住萬象鏡的刹那,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一推,將碎片合在了萬象鏡珠上。

“成了,成了!哈哈哈哈!”推了柏懷的藤穹張狂大笑起來,丟開被他打暈的藤千行要去拿萬象鏡。

萬象鏡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華。

這一刻,白婉棠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

她失去意識前,隻聽見獨孤極咬牙切齒地道:“白仙仙!”

她從未聽過他如此恨、如此飽含殺意地叫她的名字。

*

白婉棠想,雖然阻止獨孤極熔煉萬象鏡失敗了,但我勉強也算為了拯救世界而死吧。

下輩子是不是能投個好胎?

“九小姐,九小姐!”

白婉棠被搖晃著醒來,睜開眼便看見,一群身穿厚重冬裝的人圍著她。

他們叫她什麼,九小姐?

白婉棠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一個雪洞裡。

身邊全是穿冬裝的人,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用欣喜和慶幸的目光看著她。

“九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白婉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紅衣,仰頭從山洞的冰柱上看到自己的帶著血痕的臉。

摸了摸臉,手指在眼角的痣上摩挲,白婉棠愣愣地道:“我是誰?”

“你是我們北冥的九小姐,北冥仙啊。”

“九小姐,你怎麼了?”

白婉棠怔然癱坐在地上。

她明白了。

她和獨孤極他們一起被吸入萬象鏡的世界裡了。

根據原書記載,誰先通過這個世界的曆練,萬象鏡便會認誰為主。

可是完整的萬象鏡,與破碎的萬象鏡是不同的。

傳說掌控萬象鏡的人達到某種要求,就能用此間世界取代原本的現實世界,顛天覆地。

因此完整的萬象鏡創造出來的世界,相當於平行世界。

進入這個世界的人,絕不會成為另一個人,隻會有不同的人生經曆罷了。

而她此刻成了北冥仙。

也就是說,她就是北冥仙。

白婉棠頭暈目眩,難以置信。

她分明記得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她怎麼會是百年前殉道而死的天才北冥仙呢?

但萬象鏡不會出錯。

白婉棠花了很長時間消化自己是北冥仙的現實,又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現在的情況。

在這個世界,北冥仙並沒有死在十五歲。

她如今一百多歲,而外麵已經是妖魔當道,和書中描述的一樣。

獨孤極幾乎占領了整個修真界。

崔羽靈也已經成為他身邊與眾不同的存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唯一不同的是,她作為北冥仙,天生神骨,靈生神蓮,是唯一能對抗魔族的人。

可現在,她的神蓮現在已經被崔羽靈奪走了。

三天前,在接引逃亡修士入北冥時,誰也沒想到崔羽靈竟活剝了一修士的人皮,套著那修士的人皮進入北冥。

趁眾人疲憊之際,崔羽靈用魔器生生挖走了她靈台的神蓮,害她幾乎靈台破碎,重傷不醒。

三天過去,醫修說她再不醒恐怕就要不行了。好在她今天終於醒了過來,有神血療愈,靈台也在逐漸恢複。

白婉棠消化完現狀,頭疼得要命。

根據原書所說,進入萬象鏡的人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完全扮演這個世界的人物。

可她不僅沒有失憶,這個世界的開局還給她來了個地獄難度。

她想立刻告辭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思索著哪裡最安全,站起身來要出去。

雪洞裡的人紛紛跟著她站起來,欣喜道:“九小姐,你身體恢複好了?咱們這就回族地去?”

他們希冀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白婉棠突然說不出想逃跑的話,不自然地點點頭笑道:“走吧,回族地去。”

*

獨孤極一直飽受寒毒折磨,雖有崔羽靈帶來的北冥神石緩解寒意,但他依舊日夜難眠。

千年前就跟隨他的親信們都能感覺得出,他比千年前暴戾陰冷了許多。

崔羽靈帶回神蓮來,眾魔都以為他可以用神蓮入睡,心情應當會舒暢許多。

誰成想他把神蓮丟到庫房,嫌神蓮是從他人靈台取來的。

不過取回神蓮一事還是讓他心情放鬆,少有的小睡了一會兒。

隻是等他醒來時,依舊沉著張臉。

他膚色慘白,唇紅如朱,眼下略有烏青,有一種陰森的豔麗。

眾魔心驚膽顫。

隻有地位特殊的崔羽靈敢上前,溫聲詢問道:“尊上怎麼了?”

獨孤極坐於書案前,頭疼地揉著額角穴位,道:“我,做了個夢。”

崔羽靈小心翼翼地道:“敢問是什麼夢?”

獨孤極雖待她與眾不同,但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伴君如伴虎,有些問話還是得小心詢問。

獨孤極不答,讓人準備紙筆,叫他們都退下去。

從午時至黃昏,他才叫人打開書房的門,叫崔羽靈進來,指著書案上那幅現畫的畫卷道:“她應是個修士,你可認得她?”

畫上女子一襲粗製濫造的紅衣,發髻上插著根筷子,神采飛揚,眉眼間透著快活的笑意。右手中提著隻炸雞,右眼角有顆微不可察的小痣。

可以說畫得十分細致生動了。

崔羽靈身體緊繃起來,猶豫道:“她是我的表姐,名叫北冥仙。”

獨孤極懶慢地轉著筆,道:“神蓮就是從她身上取的?”

“是。不過她是北冥家的九小姐,從小嬌生慣養的,不會穿這樣粗糙的衣裳。也許這人隻是和她長得相像也說不定。”

不過北冥仙愛吃炸雞倒是真的。

這點崔羽靈沒說,她擔心獨孤極對北冥仙有不同尋常的在意。

獨孤極道:“無妨。讓駁曲、宿羅和叩音三日內打下北冥,把她捉來見我。”

崔羽靈沉吟幾秒,應是。目光暗含委屈,像怕被拋棄般問道:“尊上夢見的就是她嗎?您要如何處置她?”

獨孤極溫和地笑起來,笑意陰寒得叫她脊骨發寒。

他提筆沾墨,在畫中人的臉上塗抹,毫不留情地毀了這幅畫,慢悠悠地道:“我要親手將她碎屍萬段。”

然後吃下去。

夢裡的事,具體的他都記不清了。

隻記得他很想要咬碎她,吃了她。

還記得有許多時刻,他看著她,胸腔裡翻湧著恨意、惱怒,還有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從未有過的情緒。

既是這樣一個三番五次惹他不快的人。無論如何,她都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夢裡的想吃——內心躁動地那種吃

極狗理解的吃——內心躁動地剁成刺身吃

平平無奇的反派罷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蘇格爾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兔子先生 10瓶;35375964 1瓶;

(* ̄3 ̄)╭

33.雪人 · ?

白婉棠被拔神蓮後, 醫修說她不宜挪動。

北冥族人本可帶其他人先走,但他們都選擇留下照看她。

怕她失溫,點燃的火堆也是先緊著她用,對她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

白婉棠聽著親信講述這幾天昏迷時發生的事, 頗為唏噓。

從前在玄鴻宗, 她也有受過傷。同門都是丟下她, 自己離開。

後來除了陰陽關的“白鶴”, 再沒有人這樣守在她身邊,這樣儘心儘力地照顧過她。

到達北冥族地,白婉棠見到許多陌生的麵孔驚喜又擔憂地圍過來, 對她噓寒問暖。

她從未被這樣多的關切包圍, 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尬笑著回應他們,讓他們先帶逃難而來的修士們去安頓。沒有說自己失去神蓮的事。

“小九, 老祖宗這幾天總念叨你,怕你出事, 你如今回來了, 快去給老祖宗請個安吧。”

有名長胡子的中年男子過來, 領著她往族地中央的宮城走去。

白婉棠聽旁人對男子的稱呼,才知這是她父親北冥克。

就像所有不善表達的父親一樣,北冥克一路都在詢問她,這次接引修士遇到何事耽誤了這麼久,旁敲側擊地想關心她的情況。

白婉棠心裡湧起一股暖意, 進入老祖宗房前對北冥克笑道:“爹,我是遇到了點麻煩, 但你相信我,我沒事的。”

北冥克張了張嘴, 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進去吧,我在這兒等著。”

白婉棠奇怪北冥克為何不同她一起進屋,但看北冥克神色如常,想這大概是一直以來他們的相處方式,便獨自進屋。

屋內昏暗,彌漫著濃鬱的藥味。

有兩名丫鬟在一旁候著,見白婉棠進來,也都出去了。

床上的簾幕裡發出蒼老而又殷切的聲音,“是仙仙回來了?”

“是,老祖宗。”白婉棠坐到床邊的凳子上。

簾幕裡伸出一隻蒼老的手,她伸手去接。

剛從外麵的冰天雪地裡回來,她的手還是冷的。

但這隻蒼老的手是熱的,緊緊地握住了她。

“辛苦你了,仙仙。你還這麼小,就要麵對這麼多的難關。這些重擔本不該落在你身上的。”蒼老的聲音裡夾雜著濃濃的疼惜。

白婉棠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關心過。

她想起在現代的親人,眼眶一下子熱了。

她有滿腹的委屈,她想說這段時間她過得真的好辛苦。

明明她已經很努力地想要過好自己的生活,想要安定快樂地活下去。

可是好難,真的好難。

但話到嘴邊,隻有連哽咽都不敢透露出來的的一句:“沒事兒,都是我該做的。”

聽聞老祖宗前段時間為抵禦魔族,封鎖北冥全境,已是重傷,進入了天人五衰的階段。

她不想讓這樣一位壽命將儘的老人為她擔心。

老祖宗握了握她的手,又收回去,不一會兒,拿出幾隻草編的蝴蝶遞給她,晃了晃,像逗孩子一樣道:“仙仙呐,喜不喜歡啊。”

很奇妙,這一瞬間,白婉棠腦海裡浮現出很模糊的畫麵。

她看到自己變得矮矮小小的,跟隨一位老人走在北冥鮮有的草地上。

老人帶她坐在茂密草叢中,用草葉給她編螞蚱。

她嚇得蹦起來,用稚嫩的聲音大叫不喜歡蟲子。

老人忙把螞蚱丟到一旁,把她抱進懷裡拍了拍,又給她編了蝴蝶。

她拿著蝴蝶開心地說:“我喜歡這個。”

老人便給她編了很多隻草葉蝴蝶。

白婉棠倏地掉了眼淚,握緊床裡伸出的手,喚道:“老祖宗。”

這一刻,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個穿越的會是北冥仙。

但她確定,她確實是。

老人笑起來,喃喃自語般道:“仙仙啊,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保護保護我們……”

蒼老的聲音逐漸低得白婉棠聽不清,隻聽見她說:“等……你就跑吧,跑得遠遠的,什麼也彆管……”

隨後便隻有老人淺淡的鼾聲。

白婉棠把老人的手放回被子裡,撩開床簾看了眼。

老人躺在床上睡著了,白發蒼蒼,慈眉善目,臉上帶著恬靜的表情,嘴時不時蠕動兩下,發出極輕的夢囈:“仙仙……”

白婉棠擦了擦臉上不知何時肆意橫流的淚,幫老祖宗遮好床簾,調整情緒走出去。

北冥克在外麵等她,一同等待的還多了幾名陌生的將領,一見她便焦急道:“魔軍突襲,已經開始攻擊邊境結界了。”

白婉棠感覺肩上沉甸甸的。

她想,也許因為她有神骨,她就該背負一些責任。

她袖下的手攥緊,深吸口氣,眼神堅定起來,道:“叫上北冥族人和還能戰鬥的修士,去邊境。留在族地的人全部做好準備,撤離北冥。”

*

所有魔都能感覺到,自獨孤極下令要踏平北冥後,他的心情便很不錯。連睡覺都比從前能多睡一會兒。

直到三天時限到,北冥傳來消息,駁曲等人不僅沒能踏平北冥,連北冥結界都沒能破,甚至還損失了不少魔軍。

獨孤極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報信的魔惶恐得發抖,獨孤極隻是淡淡道:“知道該怎麼做嗎?”

跪在堂下的魔顫抖不已,害怕到喉嚨像被掐住似的發不出聲音來。

“將駁曲等人按規處罰。”崔羽靈一襲白衣,嫋嫋婷婷地走進來。

堂下魔連忙應是,連滾帶爬地跑了。

崔羽靈走近獨孤極,和他保持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試探性地提議道:“尊上,聽聞這次駁曲等人未能攻下北冥,皆是因為我那表姐。倘若能殺了她,踏平北冥一事,應當會簡單許多。”

獨孤極又感到頭疼,閉著眼睛揉額角,道:“我會親自去北冥一趟。”

崔羽靈錯愕道,“北冥天寒地凍,於您的寒毒不利。您就那麼想親眼見到那北冥仙嗎?”

最後一句,她的語氣帶些嗔怨。

獨孤極譏嘲地笑了聲,斜睨她道:“我說過我要親手殺了北冥仙。你這樣怕我見到她,隻會讓我越發想知道,她究竟有什麼不能見的。”

崔羽靈也說不上來,她隻是直覺,不該讓獨孤極與北冥仙相見。

她還想勸阻,獨孤極徹底沒了耐性,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

話裡諷刺的意味,讓崔羽靈頓覺羞辱至極。她按捺下不快,認錯:“是屬下僭越了。”

魔族重欲,因此有不少魔給獨孤極獻過美人。但不管是女魔、女妖還是女人,獨孤極一個也沒碰過。

她與魔皇之女宓媱是唯二兩個能親近獨孤極的女子,卻都是以屬下的身份。

那些魔雖然都以為獨孤極對她與眾不同,但這與眾不同有多虛無縹緲隻有她自己清楚。

他不過是利用她,牽製代表了魔域舊貴族的魔皇之女罷了。

崔羽靈心裡惱恨得很。

她總會有機會讓獨孤極成為她的裙下臣的!

*

白婉棠知道,魔軍若是遲遲打不下北冥,獨孤極很快就會親自來。

從前她在魔族行宮,跟隨獨孤極一起處理公務,他便是這般的作風。

她做好了丟棄北冥的準備。

與魔軍展開拉鋸戰,為的就是給北冥族地的人撤離的機會。

如今修真界全麵淪陷,唯一還可以躲藏的便是鎮魔淵。

那裡苦寒,是所有魔都不願踏入的地方。

鎮魔淵的魔已被獨孤極派人救走,進入鎮魔淵重新布下結界需要時間。

白婉棠預計再拖個五天就行。

但是她沒想到,獨孤極會來的這麼快。

他坐於魔雲獸拉的車輿之中,俯瞰北冥。

白婉棠仰頭望向他,隔著簾幕,都能感覺到他眼裡的厭惡。

到達邊境後她遇到了柏懷與藤千行,已經能夠確認這世界除了她,沒人還記得他們原本世界的事。

她從前被囚在魔族行宮時,就聽人說過,獨孤極雖執著神骨神蓮,但對於他的東西,若是被彆人碰了,他是會嫌棄的。

她常想,若不是有和他在陰陽關朝夕相處三年,他若知道神骨神蓮在她體內,就算取了也必然會嫌棄。

更彆提她還時常打罵他、惹惱他,他恐怕寧願毀了神蓮神骨也要殺了她。

如今看崔羽靈取回了神蓮,他卻依舊冷得捧手爐,時常咳嗽的模樣,她心道果真如此。

沒有那三年,他隻會嫌惡她。

白婉棠定了定心神,叫來柏懷與藤千行,小聲道:“待會兒我與魔族開戰,你們趁亂帶人從後方撤離。先不要去鎮魔淵,若魔族打入了北冥,你們視情況將他們引開。”

柏懷與藤千行答應,各自點兵,悄無聲息地退到後方去。

白婉棠其實沒什麼打仗的本事,這三天能撐過去,靠的是在魔族行宮時,跟在獨孤極身邊聽他說的那些,還有她的神血。

如今獨孤極一來,她的作弊手段全都無用了。

白婉棠率眾人迎上魔族。

獨孤極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萬千人中那一抹刺眼的紅,手掐法訣,輕而易舉地破了北冥結界。

他虛弱地咳嗽幾聲,慢條斯理地指揮魔軍。

不消片刻,便將北冥第一道由白婉棠帶領的防線攻下。

這場戰役在一天內結束。

魔族入主北冥,柏懷與藤千行帶著殘兵敗將撤入鎮魔淵。

鎮魔淵那地方,送給魔族他們都不要。

是以獨孤極暫且沒有打入鎮魔淵的意思,隻讓魔軍駐紮北冥宮城,將俘獲的修士連同白婉棠一起,傳送回了魔族行宮。

*

他如今的魔族行宮仍是在玄鴻宗,白婉棠對這地方熟悉得很。

她盤算著隻要獨孤極不殺了他們,她還是有機會和其他人一起逃跑的。

卻沒想到,獨孤極單獨關押了她。

從前他是把她囚禁在寢殿。

這次他是把她囚禁在一座空蕩蕩的,又黑又冷的偏殿中。

不再有魔侍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給她端來的飯菜也都是殘羹冷炙。

她不敢吃,隻敢喝水。

她怕獨孤極惡劣地讓修士吃同門的肉,這種事他做過。

她餓著肚子,等待獨孤極處置。每天隻能從窗縫裡,看到魔兵們巡邏。

他們攻下了修真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狂傲。

等到第三天時,她餓得渾身無力,宓媱帶著熱飯熱菜來看她,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尊上不會讓你吃人肉的。”

白婉棠也是餓得不行了,這才吃了點東西。

待她吃完,宓媱讓她洗漱一番,把她打理乾淨,讓她穿上輕薄的白色衣裙,坐上轎輦。

正是冬季,冷風呼呼穿透薄衫,凍得她直哆嗦。

她心疑獨孤極這是在搞什麼名堂,還沒想明白,就被抬進一座大殿。

這殿是獨孤極宴客的大殿。

白婉棠進來後,瞧見殿裡隻有他和魔侍。

他正站在一魔侍麵前,從魔侍托著的盤裡挑選什麼東西。

殿中高位有一張白玉桌,四個桌角嵌著金鎖,桌邊還有一個正燒著清水的鍋。

白婉棠被人抬上桌,用金鎖綁住四肢。

她被封了靈脈,不能反抗,平躺在桌上,不由得恐慌起來,感覺自己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殿中魔侍接連退下,隻剩下她和獨孤極。

她聞到苦冷香氣靠近,看見獨孤極在桌前站定,手上拿著一把鋒利且小的刀,輕輕割開她的腰帶。

衣袍鬆散開來,白婉棠冷出一身雞皮疙瘩,羞恥感讓她臉紅得不正常。

她顫聲問道:“你,你要做什麼?”

刀背抵在她小.腹上,輕輕往上劃出一道痕印,停在她胸.口之間。

獨孤極眼神靜如冰山,專注地用刀背劃分出區塊來,好像是在考慮要從哪裡先吃。

他輕蔑地笑話她:“你一點也不像我夢裡那樣張牙舞爪。”

“夢?什麼夢?沒準兒是你認錯人了呢,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我發誓。”白婉棠猜獨孤極是把殘留的記憶當成了夢。

獨孤極不回答她,她頓時有了一種“這次真的死到臨頭”的感覺,顫聲道:“你不會是要活吃了我吧?”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細,惹得獨孤極笑出聲來。

夢裡的她太肆無忌憚。眼前她臣服惶恐的模樣,讓他心裡生出難以言喻的暢快。

冰冷的刀抬起她的下巴,他輕快地吐字:“聰明。”

“你不是不喜歡生吃的嗎?”白婉棠要哭出來了。

她第一次深切地意識到,作為純粹的敵人,獨孤極有多麼可怕。

“我煮著吃。”獨孤極欣賞著她害怕的模樣,很有興致地和她磨起時間來,用刀點點一旁燒水的鍋。

他是真的要吃她,水都燒好了。

救命,怎麼會有這種變.態!

白婉棠努力保持鎮定,道:“你不是嫌棄我臟嗎,取了我的神蓮都沒有用過。你把我吃進肚子裡,那不是更臟嗎?所以,要不然,你留著我取神骨吧?取完神骨,你再考慮要不要吃我?”

獨孤極的刀又落在她身上,在她頸間割出指甲蓋長的小口子。

白婉棠哆嗦起來,咽了口口水,目光帶上了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祈求。眼淚從眼角滑落。

獨孤極給她放血的動作一頓,盯著她紅紅的眼眶,心裡生出異樣的煩躁。

“不許哭。”

他用刀指著她的鼻尖嗬斥她。

“你彆殺我。”白婉棠努力把眼淚憋回去,但憋不住。

突然她靈光一閃,道:“你不是特彆討厭四方神尊嗎?我,我是他們的徒孫,你不如留我一命,讓我在你這兒做粗活。四方神尊已死,你沒有辦法報複他們對你做的一切,你報複在我這徒孫身上,和報複在他們身上是一樣的,你覺得呢?”

她想起從前在行宮,獨孤極抱著她,有時候不是立刻就睡的。

他有一回和她說過,若不是修真界隻有八位正道祖師能夠逆轉靈脈,他其實是想留下他們,慢慢折磨的。

他好像是在和她傾訴心事。

可那時候她以為他在恐嚇她。

此刻,獨孤極果然收了刀,在桌前姿態隨意地坐下,右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背抵著臉,左手拿著刀在白玉桌上慢慢地敲著,“你怎麼證明你是他們的徒弟?”

“他們和我說過,你曾經做過和尚,法號叫霽蓮。”

這事是原書和曆史都沒記載過的,就算是千年前就存在的人,也沒幾個人知道。

獨孤極沉吟須臾,站起來,刀落在她肚臍上方,“可我就是很想吃了你。”

“要不,你每天削一片吃?”白婉棠小臉緊皺著提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隻要能活著,什麼都好說。

獨孤極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扔了刀大笑起來,鄙夷地嘲笑她:“那四個老東西要是還活著,知道有你這樣貪生怕死的徒孫,怕是得活活氣死。”

白婉棠嘴角抽了抽,十分勉強地陪著他笑了笑。

獨孤極手掌拍了拍白玉桌,鎖住她四肢的金鎖縮回去。

她連忙坐起來攏起自己的衣服。

獨孤極在椅子上坐下,把她招到腳邊去,讓她跪下,一腳踩在她的肩頭,“以後你在我身邊服侍。”

白婉棠咬唇點點頭,感受到肩頭的重量,眼眶不由自主地發熱。

莫大的恥辱將她淹沒,但是她真的不能死在這裡,不能讓獨孤極成為萬象鏡的主人。

獨孤極眉頭緊蹙,腳下用力,嗬斥道:“不許哭。”

“我也沒想哭。”白婉棠胡亂抹了把臉。

她腰帶是斷的,一動作,衣裳便又鬆散開來。

獨孤極又斥她道:“不許頂嘴。”

白婉棠緊抿雙唇不說話,手緊緊地抓著衣裳,在心裡翻來覆去地罵他以發泄。

突然有寒風吹進屋裡,從門縫裡送進來幾片冰涼的雪花。

獨孤極丟下她,走到門口去。

白婉棠綁好衣裳,跟到他身後。

他望著飄下的白雪,冷得手指抽動,咳嗽起來。

白婉棠四下看看,拿起架子上的大氅給他披上。

獨孤極看她一眼,腦海裡好像有什麼閃過。

大概是夢裡的某個畫麵。

那些事,他醒來之後通通不記得,隻記得那些夢裡的感受。

他指著外麵飄下的雪,道:“做幾個雪人,送到寢殿來。”

白婉棠怔了下,低頭應是。

*

雪剛下,還沒法兒做雪人。

白婉棠便先被人帶去換了魔侍的衣裳。

路上她見到崔羽靈與宓媱。

宓媱意味深長地笑著撣去她肩頭的雪花,“你還活著呐。”

崔羽靈冷嗤一聲,眼裡藏著莫名其妙的不安,快步離開。

宓媱笑得更燦爛,“以後若是崔羽靈刁難你,你就來找我。我們一起想辦法收拾她。”

獨孤極鐵了心要吃掉的人,竟然能作為他的近侍活下來,實在不可思議。

白婉棠應是,沒把宓媱的話當真,去了寢殿,坐在屋簷下等雪積起來。

獨孤極不在寢殿,直到晚上才回來休息。

雪不夠大,隻積了薄薄一層,白婉棠想明早起來再堆,但獨孤極讓她等。

他輕描淡寫地說:“明早起來,我要看到雪人。”

白婉棠便隻能坐在簷下等。

天太冷了,尤其是深夜。

她被凍得手腳都快沒知覺,天蒙蒙亮時,積雪才厚起來。

她捧了白雪堆了一個老奶奶雪人,一個長胡子的雪人,一個頭上停著蝴蝶的小姑娘雪人,還有一個豬頭雪人。

老人是老祖宗,長胡子的是北冥克,小姑娘是她。

豬頭是獨孤極。

她看著雪人,為自己的小心思笑起來,聽魔侍說獨孤極醒了,用托盤托著雪人進屋給獨孤極看。

獨孤極有點起床氣,但沒怎麼對她發過。

白婉棠以前也就沒感覺有多恐怖。

而今天,獨孤極沉著臉,她一把雪人捧上來,他就把托盤和雪人一起打翻了。

白婉棠惶恐地看著碎裂的雪人,恍惚覺得下一秒被打碎的會是自己。

他陰冷的斥道:“我要的不是這種雪人。”

不是這種是哪種,她以前堆的那些嗎?

白婉棠不想再堆那樣的雪人。

那些雪人,代表了她把她的秘密剖給他看。

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她應聲去重新堆雪人。

賣東西的攤販,還有逛街的大人小孩兒,坐在?裡看電視的一?人……

未免獨孤極懷疑她就是夢裡的人,她還堆了許多不同的雪人濫竽充數。

她把這些雪人堆好,已是兩個時辰後,獨孤極早就去了書房。

她捧著雪人送去書房給他看。

獨孤極冷得手指輕顫,但還是將混在諸多雪人裡的那些小雪人一一拿出來摸了摸。

他皺眉道:“還有呢?”

“還有什麼?”白婉棠一臉不解。

她裝的。

她知道還差了兩個,她和他。

獨孤極讓她把雪人放下,命令道:“再去堆。”

白婉棠的手凍得像紅蘿卜一樣,微微打著顫。

“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唯瑟 10瓶;寒山水 5瓶;我們家沈傾城 1瓶;

(* ̄3 ̄)╭

34.臣服 · ?

白婉棠在雪地裡堆了一天的雪人, 還是沒堆出獨孤極想要的那兩個。

她在獨孤極臨睡前,捧著今天的最後一批雪人到他床邊去給他看。

獨孤極的目光從雪人上滑過,落在她凍得發紫的手上,心中並沒有預想中折磨到她的快意, 隻有煩躁。

她低眉順眼地站在那兒, 可他總覺得她仍是倔強執拗的。

他不耐煩地讓她滾。

他沒再說要她堆雪人, 白婉棠鬆了口氣, 跑出宮殿,扔掉雪人,不斷地搓著雙手以取暖。

她如今是獨孤極近侍, 有魔侍過來帶她住進魔侍的院子。

那本是外門弟子所住院落, 如今被魔族占滿。分配給她的,是原本用來放雜物的房間。

但好在她一個人住,不用與魔擠在一起。

回房打熱水, 把凍僵的手腳泡一泡。一陣細密的麻癢從手腳處蔓延開來。

她估計自己可能要長凍瘡了。

第二天果真如此,手腳上都開始異常的紅腫發癢。

她詢問魔侍有無膏藥, 反被嘲笑:“你一個修士竟然還長凍瘡?你們人修未免太脆弱了。”

“我們魔族不會長凍瘡, 沒藥給你擦。你要麼自己忍忍, 要麼等休息了,去山下的鎮子上買藥。”

白婉棠如今的階下囚身份,想出主峰都難,更何況她沒錢。她隻得放棄買藥,跟隨魔侍們一起去上值。

天還沒大亮, 他們便要再寢殿候著。

因獨孤極起床不喜有人在身邊,他們便隻能在外殿裡。

好在獨孤極受不得冷, 外殿也是極為暖和的。

白婉棠時不時搓搓手,緩解一下手指上的癢。

一旁的魔侍低聲嗬斥她:“彆亂動。”

她隻得忍著, 和他們一樣卑微地站在一邊。

獨孤極從內殿裡出來,對她視若無睹。她就這樣和其他魔侍在外殿站了一天。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周,她手上的凍瘡越來越嚴重。

除了當值,她也沒閒著,休息時會觀察巡邏的魔族守衛,默默在心裡規劃著帶被俘虜的修士們逃跑。

這天她正觀察魔族守衛,突然來了個魔侍說獨孤極找她。

她心裡一慌,擔心獨孤極看穿她逃跑的計劃,誠惶誠恐地去了書房。

書房裡不隻有獨孤極,還有崔羽靈和宓媱。

她走上前去,他們視她無物的繼續論事。

她也聽明白,這次獨孤極叫她來,是想利用她進入人間。

蒼亭主死前隔絕了人間與修真界的來往。想要進入人間,他們便隻能從她這個自稱八位祖師徒弟的人身上下手。

什麼徒弟,都是她瞎編的。

可看著崔羽靈,她忽然覺得,這是她的機會……

“怎麼了?你不是他們的徒弟嗎?他們難道沒跟你說過該如何去人間?”

她許久不說話,崔羽靈刻薄地質問。

白婉棠從思考中回過神來,道:“他們和我說,如果能夠拿到四方神尊的尊者令,是可以開天門去人間的。”

八位祖師的尊者令倒是好找,但四方神尊已死去千年,他們的尊者令如今流落何地,誰也不清楚。

崔羽靈笑笑,語氣嘲諷:“說了和沒說一樣。”

獨孤極漫不經心道:“四方神尊的尊者令在哪兒?”

“應該是被八位正道祖師繼承了。如果能去到他們曾經住過的地方,我應該能找得到。”

白婉棠表情殷切,看向崔羽靈的目光中隱約帶上妒忌。

獨孤極掃她一眼,下令:“叫人去把那八個老東西的住處搬過來。”

白婉棠聞言,暗自遺憾不能離開行宮。

獨孤極對她的戒心仍是很強。

獨孤極叫崔羽靈和宓媱都退下去,白婉棠靜立在一旁等候他的命令。

他卻忽視了她,專心處理政務。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她,蹙眉道:“你怎麼還不滾。”

白婉棠:?

不是你沒叫我滾的嗎?

她在心裡罵獨孤極怕不是個得了老年癡呆的老不死,麵上卑微地頷首:“這就滾。”

她轉身往外走,手藏在袖下搓了搓又癢又痛的手指。

又聽身後傳來他刻薄的聲音:“把手處理一下,醜死了。”

*

獨孤極的嘲笑讓白婉棠心裡很不是滋味。

但好在他嘲笑完她,有人給她送藥來了。

特製的靈藥與尋常的凍瘡膏就是不同,擦上沒兩天凍瘡就痊愈了。

八位祖師家裡的東西都被抄來,堆在後山上。

白婉棠手剛好,就被叫過去找尊者令。

獨孤極坐在後山的亭中親自看著她翻找,讓她想趁機藏點法器都不行。

她找得灰頭土臉,總算找到了三顆玲瓏球。

要打開玲瓏球時,她卻猶豫了,回頭對獨孤極道:“尊主,人間沒有修士,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你去了人間以後,要怎麼對付他們?”

獨孤極勾勾手,讓她過去。

她丟下玲瓏球到他麵前。

他突然傾身掐住她的下巴,臉逼近她譏諷道:“沒有崔羽靈心狠,還想和她一樣?”

白婉棠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被乾淨了,被他一覽無餘。

她想和崔羽靈希望做他手下的心思,在他眼裡也許就像小孩兒過家家一樣,被他覺得可笑地欣賞著。

什麼辯解都是無用的。

她迎上他的視線,咬牙道:“是,我想和她一樣,我不想再做奴婢。”

“我是北冥家的九小姐,是四方神尊的徒孫,我身負神骨,哪裡比不上她崔羽靈?您是想讓眾生對您臣服,而不是屠戮眾生。我想往上爬,但我也不想看到生靈塗炭。”

“幫您打下人間,和不希望您將人間變成煉獄,並不衝突。”

獨孤極用手掌不重不輕地拍了拍她的臉,“我不喜歡太有想法的狗。”

白婉棠手緊緊攥成拳,“我不知道怎樣做狗,您可以給我時間。”

她臣服了,她說她可以做狗。

獨孤極卻莫名生出了愉悅但迷茫的情緒。

他沉默半晌,皺眉讓她滾去繼續找尊者令。

白婉棠回到雜亂的物品中,狠下心來,打開三個玲瓏球,將尊者令拿出來交給他。

從這一刻起,她再沒有回頭的路。

她不能讓獨孤極把這個世界成為現實。

否則人間若變得生靈塗炭,那就是她永世難償的罪孽。

*

獨孤極拿上尊者令,開了天門,獨自去往人間。

很快他找到蒼亭主在人間布下的陣法,打破人間與修真界的隔斷,率領魔軍打入人間。

白婉棠仍是一小小魔侍,隻能在寢殿守值。

她不安地望著天空,擔心獨孤極會在人間大開殺戒。

不消片刻,獨孤極回來,臉上看不出喜怒。

但看他身後諸魔歡欣鼓舞的模樣,便知人間已臣服在他的腳下。

他沒有和她提人間的事,回到寢殿後提拔了她,讓她以後隨身跟著他。晚上的慶功宴也許她一同參加。

白婉棠的心情被不安和愧疚填滿,總是心不在焉,腦海裡總浮現出獨孤極在人間大開殺戒的樣子。

直到慶功宴,她聽彆人奉承獨孤極不廢一兵一卒便奪下人間,才安了心。

獨孤極嗤笑地掃了眼她如釋重負的表情,心情突然變得很不錯,在宴上甚至喝了許多酒。

宴會散了,白婉棠跟在他身後回寢殿去。

他的身體在日漸轉好,已不至於喝些酒就咳得要吐血。

他捧著手爐步履懶慢,看不出醉酒的模樣。

月夜裡,又有雪花飄下。

獨孤極突然停下腳步。

白婉棠心頭一慌,怕他又要折磨她,讓她堆雪人。

他果真回過身來,從一眾跟隨著他的侍從中揪出她,驚得隨從們都差點驚呼出聲,以為他要殺了她。

白婉棠更是忍不住顫抖起來,手臂被他抓得生疼。

他的手卻順著她的手臂向下,牽住了她袖下的手。

白婉棠迷茫地看著他。

他臉上無悲無喜,眼眸迷離,似乎是喝醉了。

雪落在他和她的肩頭與發頂。

他牽著她慢悠悠地走,突然開口道:“人間快要過年了,很熱鬨。”

頓了頓又道:“我是不是答應過你什麼。”

白婉棠心頭一顫,緊接著眼眶便控製不住地紅了,深吸口氣把眼淚憋回去,鎮定道:“沒有。你什麼都沒答應過我。”

獨孤極沉默,過了許久又道:“那你過年想要什麼嗎?”

白婉棠謹守本分地道:“不敢。”

獨孤極蹙眉看了她一眼,又笑起來:“你有什麼不敢的。”

話裡沒有嘲諷,隻有笑。

他不再說話,就這樣牽著她,踏著月色與白雪,一直走。

白婉棠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和他在陰陽關的時候。

有一瞬間忍不住想,如果離開陰陽關後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該有多好,如果他真的是“白鶴”該有多好。

他和她沉默不語地走回寢殿,脫衣服的時候才鬆開她的手,躺到床上休息。

白婉棠退到外殿守夜,躺在小榻上想著離開陰陽關後的一切,一點一點地把那些又翻湧起來的感情全部再埋回去。

她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快要入睡,半夢半醒間突然聽見內殿喊了一聲“白仙仙!”

她條件反射地爬起來要衝進寢殿,走到在門口瞧見獨孤極坐在床上揉著額頭,十分頭痛的樣子,又緩步退回去。

察覺到門口有人,他看也沒看,隻皺眉:“滾出去。”

他神情變得清醒,冰冷,全然不記得方才喊了什麼,做了什麼。

白婉棠應聲快步退回去,也隻把這一切當作幻覺。

她想不通為什麼他總無意識地憶起陰陽關的事,也不願去想。

她怕想太多了,到最後發現,他不過是又利用了她一次。

*

獨孤極對於喝醉後發生的事毫無印象,但問一問隨從,也知道自己做過什麼。

那些魔族也奇怪他從來沒醉過,這次怎麼會醉呢?

白婉棠的生活沒什麼改變,她恪守本分地做著他的隨從。

他依舊還防著她,不許她在他和魔族議事的時候跟在他身邊。

她因此得了空,憑借自己已經拔高的身份,打聽清楚了關押修士的地方,該有那地方魔族守衛的輪班時間。

她為救他們逃跑做好了準備,隻是如何讓他們逃跑仍是難題。

她身份雖然比從前高,但崔羽靈也比以前更加關注她了。

崔羽靈地位比她高得多,好在還有個宓媱和崔羽靈在鬥,她才不至於被崔羽靈抓到把柄。

獨孤極已成三界帝王,一切安定下來,那群魔族便開始關心起他後院的事。

魔族重欲,但獨孤極太清冷了些。依誮

從前他們可以理解他忙於政務。可穩定下來後,他仍是不接受那些美人,不免讓這些魔族開始有想法。

白婉棠稍微打探了一下,想從中做點文章,卻發現事情的複雜程度遠不止於此。

獨孤極留了一大批修士不殺,讓魔族以為他想啟用修士,與魔族製衡。

畢竟他在成為魔族之前,是個人修。

魔族還擔心獨孤極是因為崔羽靈才有這樣的想法,便想扶宓媱上位。

無論如何,能吹枕邊風的人,一定要是他們魔族的才行。

崔羽靈與宓媱也為這事在爭鬥,獨孤極也默許他們鬥。

白婉棠深知這種程度的爭鬥,她一旦摻和,便很難脫身,並不打算再去攪渾水。

獨孤極卻突然說打算讓魔族像人間那般過個年,讓白婉棠負責過年的事宜。

這一招,讓魔族和崔羽靈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們再稍一打探,知道了獨孤極那天夜裡喝醉後牽她回去的事,便都意識到:他們在前朝爭獨孤極身邊人該是誰,竟忽略了獨孤極身邊還有個被他親自提拔上來的女人。

白婉棠成了靶子,她開始確信那天夜裡獨孤極沒有醉,他是故意的。

他真的又利用了她一次。

還好,她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察覺到的時候並沒有難過。

*

雖然獨孤極給她放了權,但做靶子是很難熬的。

白婉棠在安排過年事宜上舉步維艱,甚至遭遇過暗殺。

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圈,白婉棠決定孤注一擲,向獨孤極提議讓被俘虜的修士來給她做奴隸,聽她差遣。

這是個很冒險的提議。

獨孤極很清楚放那些修士出來,即便封他們靈脈,用藥物控製他們,他們還是會帶來無法估量的危險。

獨孤極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還是允了她去領修士做奴隸。

不過,她要親手喂那群修士名為七日斷魂的毒。

此毒無藥可救,毒發則魂飛魄散,屍骨無存。隻能每七日服用一次解藥延遲毒發時間。

白婉棠領了毒藥去關押修士的地牢。

到達地牢,她當著眾魔的麵,向修士們說要他們做奴隸,還要他們吃下毒藥。

修士們難以置信,大罵她成了魔族走狗。

有人甚至衝出來,想和她同歸於儘。

白婉棠頓時惱怒至極,將那幾個不顧性命要殺她的修士拖出來,親手給他們灌下毒藥。

他們無懼死亡,仍舊不肯聽令。

白婉棠以他們被俘虜的家人做要挾,他們也寧死不屈。

直到她揚言要對他們的妻子兒女施以極刑折辱,他們才怨恨地不得不服從她。

白婉棠把他們帶出地牢,讓他們做的都是手工活。剪有魔獸的窗花,刻些魔族相關的小玩意兒。

她對他們十分嚴苛,完不成任務便非打即罵,不再像從前那樣好說話。

她的轉變讓崔羽靈和宓媱都十分震驚,魔族也找不到時機再對她下手。

她休沐時,獨孤極把她叫到書房去給他磨墨,漫不經心地道:“你變得越來越像崔羽靈了。”

白婉棠莞爾,眼神卻晦暗,“尊主曾說我不如她心狠。我說過我會學習,我不會不如她。”

獨孤極拿筆沾墨,筆尖好似無意地在她雪白的手背上劃下一道墨跡。

她手顫了一下,視若無睹地繼續磨墨。

獨孤極也不在意,問她過年的事籌備得如何了。

她公事公辦地稟報,和獨孤極好像是一對尊卑嚴明的主仆。

待他叫她退下去。

白婉棠行禮,卻沒立刻退下,而是從懷裡掏出一方繡著青蓮的的白帕,放到獨孤極手邊。

獨孤極轉眸瞧她。

她一副“你懂我,我不想輸給崔羽靈”的樣子,堅定地對他頷首,道了聲“屬下告退”,才退下去。

崔羽靈想要爭一爭他床上的位置,她便也想爭?

獨孤極拿起白帕嗤笑一聲,隨手要丟進墨硯裡。

指腹撫過那細密的針腳,他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些抓不住的東西。

又是夢裡的那些感受。

獨孤極收回手,摩挲著手帕,叫人過來,回報這些天白婉棠的行跡。

*

深夜,魔族早就休息去了。

白婉棠還在逼著那群修士趕工,看得有些魔族都覺得她也太不是個人了。

房中隻有剪紙的聲音。

白婉棠昏昏欲睡之際,忽聞一陣苦冷香氣,立刻驚醒。

轉頭,瞧見獨孤極帶著隨從在門口看她。

她就像招待來視察的老板一樣招待獨孤極。

獨孤極在屋裡看了一圈,被她送到院門口時,拿出那方青蓮白帕道,“這是你繡的?”

白婉棠:“是。”

獨孤極冷笑:“你再給我繡一塊,來我寢殿,我看著你繡。”

白婉棠表情變得窘迫,“我繡得難看,這是我買的。不過圖案是認真挑的。”

話音剛落,獨孤極就把帕子扔她臉上,冷嗤一聲走了。

白婉棠捧著落下的手帕,若有所思。

突然追上獨孤極,從懷裡掏出一塊繡了個一坨看不出來什麼花的白帕,低著頭遞給他:“這是我繡的。”

這白帕她用過幾次,上邊沾著她身上清甜的棠花香。

獨孤極嫌棄地拎著帕子一角,看了看,“你繡的是……”

“蓮花。”

獨孤極:“……”

他鄙夷地看她一眼,握著帕子走了。

*

白婉棠雖還不被允許下山,但她如今要買什麼,不用她說,便有魔侍主動說要幫她帶。

她叫魔侍帶了許多堅果、糖和點心回來,用小盤子盛著去給獨孤極品嘗,說要確定一下過年的點心。

獨孤極讓她把東西放下,便開始忙政務。忙得連茶水都沒功夫喝,更彆提嘗她買來的東西。

白婉棠一旁給他磨墨,磨好了,擦擦手,拿起一塊點心遞到他嘴邊。

獨孤極眉頭皺起,轉頭看她。

她一臉坦蕩,公事公辦道:“還有三天就要過年了,您不定下要吃什麼點心,我沒法兒去叫人做。”

獨孤極嗤道:“崔羽靈可不敢把手伸到我嘴邊。”

白婉棠十分爭強好勝地道:“所以她一定不如我。”

獨孤極沉吟片刻,咬了一口點心,一邊細嚼慢咽一邊繼續批折子,道:“你不必裝成這樣。”

無力感瞬間彌漫全身。白婉棠心道他為什麼總是可以看穿她,無奈地笑了下,“尊主之前說過……”

“我沒說。”

她還沒說完,他便否認,眼睛盯著手裡的那頁紙,也不抬頭看她。

白婉棠簡短而快速地道:“我不變成崔羽靈那樣,他們就會派人殺我。是您默許的,不是嗎?”

獨孤極不語。

是,他默許的。

他對所有手下都是如此。

能不能活下來看他們自己的本事,活不下來是他們活該。

這是他一貫的做法,如今聽她好似問罪的說法,他分外煩躁。

她有什麼資格來質問他。

獨孤極驟然暴躁地砸了筆,墨汁濺到他和她的白衣上。

白婉棠被他嚇了一跳,立刻叫人給他準備換洗的衣裳。

他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額角道:“過年的事你自己定,以後我沒傳你不要再來煩我。”

白婉棠愣了一下,道:“那等忙完過年的事,我還要跟在您身邊服侍您嗎?”

獨孤極沒說話,揮揮手讓她走人。

白婉棠乖順地低頭,走前沒有端走他隻吃了一口的糕點。

*

當夜白婉棠在屋裡歇著,忽有魔侍急匆匆來叫她,讓她去庫房取神蓮。

白婉棠取到神蓮的那一刻,很想把神蓮納回靈台。猶豫一秒,還是帶著神蓮去找獨孤極。

獨孤極寒毒發作了。

魔族嚴加調查,發現是帶糕點回來的魔侍粗心大意,將糕點放在籌備過年物品的院裡,被一名修士奴隸偷偷灑了寒魄珠浸泡過的水。

白婉棠下午給獨孤極吃了口糕點,又正值寒冬,到半夜降溫,獨孤極便寒毒發作了。

殿內地火燒得像火爐,熱得沒幾個魔侍待得下去。但獨孤極身邊卻冷如冰窟。

魔侍們不敢靠近他,又挨不住熱,把白婉棠送到便都跑到寢殿外守著。

他們都認為是白婉棠做錯了事,獨孤極發作起來若要殺人,也該殺她。

白婉棠捧著神蓮到他身邊。

他被白霜染白的眼睫輕顫,手中艱難地掐訣,條件反射地要打死所有靠近的人。

白婉棠快速握住他的手,將神蓮放在他身邊。

他突然就收了法訣,反手將她拽到床上,抱進懷裡。

神蓮被放在他和她的身體之間。

她伸出手解開他的衣襟,將神蓮塞到他衣服裡去,用靈力催動。

神蓮恰好化解了他身上的寒意,沒有多餘的溫度分給她,他卻還緊緊摟著她不放。

白婉棠冷得直哆嗦,意識都變得模糊。

第二天獨孤極醒來,她渾身發燙,嘴裡卻囁嚅著“冷”,一直打顫,幾乎奄奄一息。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會寒毒發作呢?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話癆叨叨吖 20瓶;隨便看看、我們家沈傾城 1瓶;

(* ̄3 ̄)╭

35.上元 · ?

白婉棠醒來時高熱已退, □□地躺在獨孤極懷裡。

他已將神蓮融入體內,身體比從前暖和了許多,像抱著抱枕一樣抱著她。

她一有動靜,他立刻就醒了, 鬆開她翻身坐起, 表情陰沉地咳了幾聲。

因兩天前寒毒發作過一次, 他臉色是病弱的蒼白, 神色懨懨。

白婉棠晃晃悠悠爬起來,拽了條毛毯裹著身體到床邊跪下,道:“是我沒看好那群奴隸, 害得尊主寒毒發作, 請尊主恕罪。”

獨孤極懶聲道:“真的隻是沒看好?”

白婉棠也不為自己爭辯,“但憑尊主處置。”

獨孤極許久沒給出回應。

她體內寒毒不及他體內的萬分之一,跪在暖烘烘的地板上, 還是冷得止不住發抖。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凍得發痛。

獨孤極無視了她,直到要離開寢殿, 才讓她起來, 叫她穿好衣服去赴除夕宴。

白婉棠這才知道, 原來今天已經是除夕了。

她心頭震了一下,麵上不顯。

待魔侍送來衣裳,她穿衣之際詢問魔侍,那群修士奴隸如何處置了。

魔侍答道:“他們已全部畏罪自殺,在做剪紙的那房子裡自焚, 一大半的剪紙都被燒乾淨了。”

白婉棠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表情變得冷厲, 憤然道:“可惜了,沒能親手處置他們。”

魔侍應聲說是。

白婉棠又問這兩天可有什麼事發生, 她昏死過去後又是誰接手了她的事。

魔侍答是崔羽靈。

白婉棠沉默半晌,平複不安的心緒,讓魔侍退下去。

獨孤極還是不信任她,才讓崔羽靈接手。

除夕宴在晚上舉行,白婉棠白日裡便回自己屋裡歇著。

魔族行宮上下張燈結彩,隻不過窗花剪紙燈籠之類的一應都是白色,看著像死了人似的。

但魔族不講究死了親人要披麻戴孝,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至傍晚,白婉棠去赴宴,作為獨孤極的侍從站在他身後,聽下邊的魔族向獨孤極賀新年,不由得感到滑稽。

獨孤極說要過新年,這年過得像是東施效顰,像是一群什麼都不懂的野獸在模仿人類。

酒過三巡,正熱鬨的時候,外麵放起了鞭炮。

一陣煙塵滾滾中,突然傳來幾聲魔族的慘叫。

“那群修士衝出地牢了!”

“他們怎麼可能衝出地牢?”

“看管的魔衛呢!”

眾魔驚駭又困惑,連忙提刀衝出去。

獨孤極坐於高位,泰然自若地看了眼給他倒熱茶的白婉棠。

白婉棠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尊主是在懷疑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

獨孤極肯定一切都是她設計好的。

先假裝要用修士做奴隸,趁著光明正大來往於地牢之時,給地牢裡那群修士打通靈脈,再把地牢鑰匙給他們。

然後在糕點裡給他下寒魄珠,引得他寒毒發作,再假惺惺地來救他,博取他的信任。

獨孤極嗤笑,“你下一步要做什麼?”

白婉棠不得信任,心灰意冷般道:“我確實做過一些事,讓魔侍下山采買的時候,讓他們給北冥鎮魔淵的修士們寄信,勸他們投降,希望能讓修士在您手下能博得一席之位。”

“我是北冥家的九小姐,是所有修士的希望。如今乾坤已定,我能做的不是帶他們以卵擊石,而是讓他們都好好活下去。”

“您若不信,可以去查。”

白婉棠說罷,放下茶盅,提劍走出大殿。

獨孤極眸光晦暗,叫她站住,“你身為我的近侍,當守在我身邊。”

白婉棠回過頭來看他,看不出他是否相信了她的話。隻看到他身後的幾名魔侍突然拔刀刺向他。

她驚愕地上前擋在獨孤極身後。

數劍貫穿她的身體,血頃刻間便染紅了她的衣裳,濺到獨孤極的白衣上。

幾名魔侍突然撕下□□,冷嗤道:“你這叛徒,死不足惜!”

他們踹開白婉棠,再次攻向獨孤極。

獨孤極卻對他們視若無睹,定定地望著不遠處被血染紅的人。

他不記得夢裡的事,但記得,那個人是十分怕死的。

為了活命,她會示弱,會討好,會變乖。

隻有確定他不會殺她時,才敢像貓一樣對他露出爪子。

數劍刺向獨孤極,獨孤極雖使不出法術,但強大的威壓震得他們舉步維艱。

隻這短短時間,足夠魔衛反身衝過來,將他們全部斬殺。

獨孤極站起身來走向地上被血浸染的人。

他在她身邊蹲下,濃鬱血腥味混著棠花香衝進他的鼻腔,滿目的猩紅充斥他的世界,讓他忍不住捂著心口作嘔。

“北冥仙。”他嘔得眼眶泛紅,眼眶裡蓄起生理性的淚,伸手去推她。

她沒有反應,像毫無生命的破布娃娃被他推得來回晃動,隻染了他滿手滿身的血。

他將她翻過身來,看著她雙目緊閉的臉,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恍惚間,她好像和夢裡的某些畫麵重合在了一起。

他好像身處一個漆黑的洞穴裡,她出現在洞外,一身狼狽,一身是血地來找他,望著他哭,背起他往家走……

家?

他和她有過家?

獨孤極跌坐在地上,頭突然疼得要命。那些畫麵也像潮水般瞬間退去,什麼也沒給他留下。

他捂著仿佛要炸開的頭,目眥欲裂,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連聲道:“來人,來人!”

魔族擊殺了外麵作亂的修士,連忙跑進大殿。

就見獨孤極披頭散發,眼眸赤紅,如同發了狂的魔鬼,抱起地上的血人讓醫修都滾過來。

*

白婉棠知道自己不會死。

靈台破碎她都沒有死,更何況隻是身體被劍貫穿幾下呢?

她有神骨,神骨會保她一命。

但她沒想到自己傷得還挺嚴重的,醒來時已經是七天後了。

她渾身沒有一處不痛。

守著她的醫修說,她的五臟六腑都被刺穿了,再多一劍,大概就要死了。

白婉棠想問那些“造反”的修士如何了。

但話到嘴邊,她已經想到那些人的下場了。於是她問:“尊主怎麼樣了?”

“尊主沒事,正和諸位魔將在行宮界內搜查殘存的修士餘孽呢。”

這次的事情,他們調查清楚了,和白婉棠無關。

是那些魔侍常在休沐時下山玩樂,給了潛藏在百姓中的修士可趁之機,殺了他們以邪藥讓自己入魔,頂替這些魔侍潛入行宮,策劃了一切。

魔族本性貪圖享樂,從前眾魔對於魔侍的做法都不以為意。

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都變得誠惶誠恐,謹小慎微。

獨孤極在事後嚴加追查,整治了一批人。

年後的七天裡,行宮的屠戮台上幾乎日日血流成河。

魔族醫修還同白婉棠說了許多事,態度十分殷勤。

從她的態度,白婉棠便知獨孤極對自己的態度是怎樣的了,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

聽人來報說白婉棠醒了,獨孤極聽魔將們彙報完事務,便讓他們退下去,去見白婉棠。

這段時間,他時常做夢。

夢的不再是那些模糊不清的事,而是那天除夕夜裡,她鮮血淋漓地倒在他麵前。

一次又一次,她在他的夢裡,每一次都再沒有醒過來。

此刻聽見她醒了,他突然有種渾身沉屙退去的輕鬆感。

他走到寢殿的偏殿,從門口看到她正聽醫修說話,蒼白瘦削的臉上帶著極淺的笑,笑裡滿是疲憊和哀愁,腳步一頓。

他總感覺記憶裡的她不是這樣的。

她該如他第一次畫她的那樣,臉上帶點嬰兒肥,笑容燦爛明豔。

*

白婉棠瞧見獨孤極站在門口,忙要下床行禮。

“不必。”

獨孤極走進來在她的床邊坐下,屏退屋裡其他人。

他沉默地盯著她的臉看,語氣平淡如同上司對待下屬:“你要什麼賞賜。”

白婉棠:“我之前就和您說過的,我不想不如崔羽靈,我還想修士們也能在您的手下有一席之位。我會竭儘所能,幫您勸那些修士投降。”

獨孤極沉吟片刻,“我可以娶你。”

白婉棠:?

她驚訝不已,就聽獨孤極補充道:“不過你的位份不會太高。”

哦,她一時半會兒都忘了,他如今是三界帝王,他可以娶很多人。

他對她說的娶,不過是讓她做妾。

而且是建立在要利用她獲得修士投降的基礎上。

雖和她原本預想的,取代崔羽靈做他的手下不同,但似乎也可以。

白婉棠摒棄所有雜念,羞赧地點頭,“多謝尊主。”

她抬起頭來,看見他的手抬起,似乎想摸她的臉。但最終隻是隨意地捋了下她散亂的長發,“你如今傷重體虛,等春夏時節,再辦婚禮。”

白婉棠點頭,“這段時間,我想去北冥一趟,勸他們投降。還有,告訴家裡人我要給您做妾的事。”

“妾”這個字讓獨孤極聽著有些不舒服,不過他沒有糾正。

他還沒想好給她什麼位份,但她會得到的確實隻是妾的位份。

獨孤極應聲說好,讓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醫修和魔侍緊跟著要進來伺候她,但白婉棠讓他們退下去。

她獨自坐在床上,明暗的光影落在她臉上,照得她眼眶有些發紅。

*

獨孤極要納她的消息傳出去,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沒有人敢反駁,但各方魔族連同崔羽靈,都開始想方設法打探她的情況。

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爭了那麼久,竟然被她後來者居上。

但她如今住的是獨孤極寢殿的偏殿。那些人不敢把手伸到這兒來,故而她養傷的這段時間過得很安穩。

許是因為住得近,獨孤極每晚回來都會先去看她,然後再回寢殿。

這期間,她向獨孤極提議讓他取走自己的神骨。

獨孤極頓了頓,說還沒找到取神骨的方法,讓她不必急於將神骨還他。

她身子養到一月中旬,能下床了,便讓獨孤極帶她去北冥。

他說不必急於一時。

白婉棠:“等去過北冥,勸完他們,我還想在婚前去人間住一住。等我嫁給您了,要忙的事情一大堆,就沒什麼時間去人間了。”

“而且,我想按照人間的習俗辦婚禮。”她麵帶羞紅地低下頭。

獨孤極同意了,但道:“婚禮上不能用紅色。”

白婉棠怔了下,點點頭。

過了兩天,獨孤極便帶她通過傳送陣去往北冥。

她如今體內也有寒毒,很是怕冷,和他一樣裹得嚴嚴實實地坐在魔雲獸拉的車輦裡。

車輦裡燒了北冥神石,還布下了法陣,可她依舊冷。

獨孤極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這一刻白婉棠突然明白,為什麼先前她被封了神蓮,他依舊喜歡抱著她。

渾身冰冷,仿佛落入冰窟般無助。

抱著一個人,哪怕那個人給不了她溫暖,但他的陪伴還是會讓她覺得,她沒有被丟下。

車輦駛到鎮魔淵前不得再前進。

鎮魔淵對獨孤極病弱的身子百害無利,是以白婉棠要一人進入鎮魔淵。

這也算是獨孤極給她的一點信任。

她裹上大氅下車輦,讓魔族退後。

魔族都對她的話視若無睹,獨孤極命令他們退後,他們才動作。

白婉棠嘴角飛快地閃過一抹苦笑,用靈力敲動鎮魔淵的結界,讓裡麵的修士來接她進去。

來接她的是柏懷與藤千行,見她身後還跟了一大批魔族,還有獨孤極的車輦,都警惕起來。

白婉棠對他們搖頭說沒事,隨他們一同進入鎮魔淵深處。

鎮魔淵比北冥更寒苦。

白婉棠捧著手爐,未至深處便有點扛不住,後來是柏懷背著她入的營地。

營地布下了結界,但還是寒冰煉獄一般冷。

白婉棠凍得瑟瑟發抖,長話短說自己要嫁給獨孤極,讓他們投靠魔族。

北冥族人與眾修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你再說一遍?”

一副她再說一遍,就要罵她是叛徒的樣子。

北冥家老祖宗笑眯眯地摟著她,用靈力暖和她的身體,道:“仙仙啊,給我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太過剛硬未必是在證明傲骨,也許隻是在自取滅亡。”

她一邊說,一邊在老祖宗手裡寫字。

老祖宗感受到她寫的字,握她的手開始打顫,蒼老嗓音哽咽地責備道:“仙仙,你怎麼辦,你不能這樣啊。”

白婉棠對她笑笑,請她幫忙說服其他修士。

柏懷和藤千行到一旁說了什麼,回來也幫白婉棠說話,勸大家投靠魔族。

方才柏懷背白婉棠來的路上,白婉棠在他背上也寫了字。

她說,獨孤極行宮的寶庫法陣裡有一塊萬象鏡。

隻要能拿到萬象鏡,打碎它,便可扭轉乾坤。

她已經為他們鋪好了路,他們為何不能冒險去搶奪萬象鏡?

總歸他們都已經是強弩之末,無法抵禦魔族,情況不可能比現在還要糟糕了。

*

一個時辰不到,白婉棠臉色慘白地被柏懷從鎮魔淵裡背出來。

獨孤極隔著簾幕看她趴在彆的男人背上,幾乎下意識動了殺心。

但白婉棠在鎮魔淵內便讓柏懷回去,然後自己才慢吞吞地走回車輦上。

上了車輦,她察覺到獨孤極心情不好。

她心知他不喜歡任何人碰他的東西,既然要嫁他,他必然也把她視為了所有物。

便脫下大氅,鑽進他懷裡。

獨孤極摟著她沒說話,讓她坐在他腿上,用毛毯蓋在她身上,命令魔族返程。

她臉靠在他胸前,虛弱地道:“再過兩天,就是人間的上元節,我想去看花燈。”

獨孤極瞧她臉色蒼白,不答應。

但她目光太過殷切,仿佛這次不看,以後就可能再也看不到似的,他拍拍她的肩膀,道:“到時候再說。”

白婉棠失落地點頭,閉上眼睛休息。

他不鬆口,她對去人間沒什麼期望。

但兩天後的傍晚,他處理完公務來找她,給她裹上大氅,戴好毛茸茸的兜帽,帶她去了人間。

白婉棠開心極了。

她拋下所有不快的事,讓自己專注於眼前的歡樂,和獨孤極降落人間皇城後,拉著他逛皇城。

皇城內的街市上全是來往的人和攤販。

隻是四處都掛著白燈籠,讓白婉棠總覺得好像在參加一場滿城都在祭奠的喪禮,而不是過節。

她想大概是獨孤極喜歡白,也不好吐槽,牽著獨孤極一起去買糖人,糖畫。

她還想吃糖葫蘆,可惜沒的賣。

想要多彩的花燈,也沒有。

她的愉快,在這些異常的小細節裡,一點一點被消磨。

獨孤極對她感興趣的那些都不感興趣,隻是跟著她逛。

他感受不到看燈吃糖有什麼好開心的。但看著她比在行宮時活潑了不少,他心裡生出“她本該如此”的念頭。

白婉棠逛累了,和他到一家酒樓休息吃飯。

明明是節日,酒樓裡卻十分冷清。

白婉棠心裡的怪異又多了一分。

從這家酒樓往下望,能看到那棵巨大的姻緣樹。

因不是乞巧節,姻緣樹不開放。

但為配合節日氣氛,姻緣樹周圍都掛了燈籠。

白婉棠眼珠轉了轉,叫來小二,讓他幫忙去塊木牌、小刀還有彩綢。

小二誠惶誠恐地應是,眼眶紅紅的。

白婉棠多看了他一眼,心疑難不成他被老板訓斥了?

很快小二奉上她要的東西。

她捧著木牌對獨孤極道:“我們取個在人間用的名字吧,你叫白鶴,我叫白仙仙,怎麼樣?”

獨孤極突然心頭抽痛。

他眉頭緊了下,難受地捂住心口。

白婉棠關切地問他怎麼了。

他緩了緩道:“沒事,隨你。”

白婉棠笑了笑,笑裡卻沒有多少歡喜。

她在木牌上刻下“白鶴”,把小刀遞給獨孤極,讓他刻“白仙仙”。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