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了發動機,解開安全帶,索性下了車。
車門甩上,他走到那輛剛“出土”的路虎旁蹲身看了眼車牌,是軍區的車牌。
“老板,打電話能聯係上你朋友嗎?”導遊小哥探頭問,也瞧見了那車牌,瞪圓了眼,倒嗬一口氣,“老板,你這朋友是部隊的?”
正說著,那路虎挨著的一道院門開了。先露麵的是個短胡須,體型中等的男人,穿著一件條紋短袖和軍綠色運動褲,不像是村裡的村民。他先警惕地打量了莊諶霽和那年輕小導遊一會兒,從他們穿著上判斷出應該不是本地人。
莊諶霽起身,問:“研究隊的?”
鄧誌行恍然大悟,指著莊諶霽問:“莊哥,來接人的?”
莊諶霽頓了頓,不大認為自己年齡比對方要大,但也沒否認,直接問:“露露在嗎?”
門被拉開,鄧誌行扭頭朝著裡麵喊了一嗓子:“小露,接你的人來了!”
不待鄧誌行再和對方寒暄幾聲,男人率先側身越過他,快步走進了院裡。
幾近荒蕪的村莊裡收拾出一戶勉強能住人的小平房,牆沿已經長出了一片雜草。一扇門推開,又冒出個胖臉的男生。
莊諶霽再往裡瞧,看見三個人坐在土炕上,兩個男人都準備下炕了,坐在最中間的姑娘下巴瘦尖,一頭利落垂肩短發,曲腿坐著,還在抓牌,抬起清亮的眼睛看向門外,撞進了男人沉靜深邃的眼裡。
那衝擊不亞於精致的水晶琉璃瓶砸地,“哐當”一聲成了個破落的橡木碗。
幾乎沒敢認,五年前白白淨淨又嬌憨的小姑娘黑了,也瘦了,挺直的脖頸細瘦得隻剩骨頭,形銷骨立地支著那臟舊的衣服。
莊諶霽的腳步生生頓在門口。
寧瑰露的意外不比他少,用了整一分鐘才從分辨出來人。
記得五年前她離開時,莊諶霽來機場送她。那年他生了一場病,大抵病得很嚴重,住了很久的院,走路也緩慢費勁,撐著一根銀質的手杖,單薄瘦臒的肩支著一身黑西裝,深邃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去的不是西北,而是某個刀山火海。
他那時未儘的話都藏在欲言又止的晦暗眸光裡。
他代寧江艇行使“哥哥”的責任已有逾十年,就像寧瑰露時常忘記他並不是自己親哥一樣,大概他也常常忘記了寧瑰露不是他親生的妹妹。
如今再見,他健壯了許多,手臂上的青筋沿著小臂攀援至上臂挽起的袖口底,看得出元氣養回來了。
他今天瞧著還頗有些年輕,一件灰綠色的衛衣,一條淺色工裝褲。
就是他大學的時候,寧瑰露都沒見他穿這樣年輕過。
手一頓,將抓好的牌往桌上一敲,“嗵、嗵”兩聲響,頭一側,她先彎眼笑著打破僵持:“諶霽哥,不認識我了?”
男人好像才後知後覺回過神,緩緩地開口,聲音極沉:“瘦了。”
寧瑰露擼起袖子露出胳膊掐了掐,“也還好吧,沒比以前瘦多少。”
“在這裡住了幾天了?”
寧瑰露將頭轉向同行人,“一天半?”
丁新思回答:“一天。”
“喔,那就一天。”
“怎麼不提前叫我來接你?”莊諶霽環顧這黑黢黢的小平房,“這裡怎麼住人?”
“基地不能外聯,出了基地又沒信號了。我們到了附近才找到近的信號塔。”寧瑰露又回答他後一個問題,“我晚上睡車裡,他們幾個在房子裡擠擠。”
下了塌的中年男人先伸手,“您好您好,我是趙傳。”
“這是我們副隊長。”寧瑰露補充。
莊諶霽同他握了一下,點頭道:“莊諶霽。”
鬆開手,他又看向另一邊的瘦高男人。丁新思主動抬手和他握了一下,“莊哥好,我姓丁,丁新思,您叫我小丁就好。”
對方看起來並不比他小多少,莊諶霽神情微妙,他看向寧瑰露。對上的是她左顧右盼的目光。
他無聲妥協,沉著臉點頭:“嗯,小丁。”
這一聲讓丁新思想起基地政委找他談話時那沉鬱的口吻,讓人無端感覺壓力。明明對麵是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至多三十出頭,氣度卻沉練如山,像是上級領導來視察工作了,讓人不由緊張。他心驚,感慨寧瑰露的家境圈子果然都不一般。
和一圈人簡單打過招呼,莊諶霽讓要走的幾位將行李都先拿上車。
每人一個行李箱,正好塞滿一輛車的後備箱。
在寧瑰露要上前車副駕駛的時候,莊諶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