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周圍的場景一片混亂。
黑雨如同感受到極為可怕的氣息,紛紛避讓,源源不斷靠近的蟲人處於某個被擰乾又被鋼□□為雕塑的狀態,一截沒有頭顱的身體軟趴趴的躺倒在他們腳邊,那是轉生惡魔的身體,黑氣正在從ta脖頸的斷口處緩緩泄露而出。
而就在這麼一幅詭異且雜亂無序的場景之中,夙星和路修寒站在被撕裂的車廂之上,他們正在接吻。
他們的腳邊,屬於轉生惡魔的頭顱正在悄悄移動。
轉生惡魔並沒有完全死去。
路修寒一斧頭砍斷ta的頭,剝奪了ta往外傳遞聲音的能力,但並不能完全將ta殺死,軀體正在以黑氣形式溶解的ta也暫時無法被看清自己的真實模樣。
沒有關係。
轉生惡魔不斷彙集自己的靈魂。
沒有關係。
隻要還有靈魂ta就能繼續活下去,ta依舊能在夙星身邊,ta的真實身份還沒有被暴露。
最後一縷靈魂拚湊在一起,轉生惡魔拖著殘破的身軀就要跑,另一邊,早就等在一旁的菌絲在刹那之間纏繞而上,他們的動靜都不大,漫天煙塵早就將這點微小的搏鬥掩蓋。
鋼鐵菌絲看起來明明堅硬得不行,但真正纏鬥時卻柔軟又靈活,轉生惡魔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逃脫,構成黑雨的蟲子似是受到了驅趕,或是召喚,亦或者兩者都有,它們齊齊往另一個方向彙聚過去。
轉生惡魔避開來自菌絲的又一次致命一擊,一咬牙,斬斷本就僅剩不多的靈魂,隻留下指甲蓋大小,搭乘著一隻從ta麵前經過的黑蟲,以靈魂為針,刺入黑蟲體內。
黑蟲乘風離去,混入龐大的黑蟲大軍之中,一時半會根本無法分辨出轉生惡魔在哪裡,失去目標,菌絲停止攻擊,又緩緩縮回路修寒腳邊。
099關閉自身視覺功能和感知功能,悄悄在路修寒腦中問道:【宿主,為什麼不直接滅了ta?】
畢竟以現在這種情況,多一個惡魔搗亂,就會多一分混亂和危險。
【ta是靈魂狀態,靈魂可以分解,現在無法徹底消滅ta。】
路修寒一笑,笑聲有些陰仄仄的:【我倒要看看,ta的真麵目到底是誰。】
099感受到一陣寒冷,他打了個寒顫,在心裡為轉生惡魔默哀。
夙星根本無所謂周圍正在發生的事。
他沉浸在許久未重溫的親吻之中,回到自己身體的適配感和肌膚相觸時的舒適感讓他根本無法分神去想彆的事情。
交換身體以來,他們真的很久沒有接吻了。
畢竟互相處於對方的身體之中,無論怎麼接觸,都有種自己親吻自己的錯覺,怎麼看怎麼奇怪。
而當換回自己的身體時,夙星發現自己居然又開始享受起接吻的感覺。
即使他們現在的吻絲毫不合時宜,此刻的場景也絲毫不浪漫。
但是,惡魔
並不需要用人類的情感標準來束縛自己,他完全能夠不顧任何場合的釋放自己的情緒。
夙星的能力仍然在發動中,他契約了範圍內的一切蟲人,隻要它們靠近自己,就會陷入那種扭曲成蟲乾的狀態當中。
郝清寧聽到了夙星契約時的聲音——很顯然,雖然他隻蟲人化了一半,但他也被契約自動納入至蟲人的範疇之中。
郝清寧右半邊蟲人化的軀乾像是被兩隻極其有力的手擰成一團,甲殼變得柔軟且乾枯,他的身旁,常晉試圖朝反方向擰回來,但是人類的力量哪裡比得過契約的力量,常晉擰了半天也沒掰過來一點兒,險些將自己的手指也一塊絞進去。
“彆親了彆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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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足夠大,像根錘子一樣猛然敲擊夙星,夙星斜睨向他,眼裡溢出的寒氣讓常晉猛打了一個寒顫,常晉捏緊郝清寧的手:“自己人!”
夙星微微後撤,結束這個激烈的親吻,深吸一口氣,壓下那種快感被打斷之後產生的火氣。
甲殼被用力擰動的動作驟然停止。
昆蟲總有異常強悍的生命力,蟲化到一半的郝清寧也是。
分明已經被擰出褶皺和裂紋的節肢裂口處,分泌出肉眼可見的蛋白質液體,在這些液體的作用之下,節肢上的傷口又開始以驚人的速度逐漸恢複。
常晉露出豔羨的神情:“哇,自動愈合,帥啊清寧!”
一句話剛說話,夙星重重在他後腦勺蓋了一巴掌:“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彆人接吻的時候要安靜,不要吵?”
常晉:“?”
不是,哥你畫風好像和昨天不一樣啊?
路修寒就在夙星旁邊,頂著沾染上的一身綠色鮮血,貼心的使用能力清掃地麵上可能會弄臟夙星鞋子的汁液,用鋼鐵鋪造了一層絕對乾淨的、僅供夙星行走的路。
這條道路向前蔓延,來到常晉麵前時,形狀陡然變化,“噌”的躍出三柄巨斧,一柄要削掉他的脖頸,一柄要挖去他的心臟,一柄在他頭頂之上搖晃,仿佛隨時隨地要掉落下來。
常晉:“……”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其中一柄,語氣虛浮:“我做錯什麼了麼?”
路修寒一臉微笑:“你打斷我和我家寶貝久違的吻。”
常晉:“……”
常晉:“…………”
在吐槽、道歉和罵人之中,常晉果斷選擇了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一定改。”大男子能屈能伸,毫不猶豫。
那三柄斧子後退了一些,但還是維持著一個十分危險的距離。
“……”常晉思考著路修寒想聽的話,“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可以利用大數據找到最適合你們的旅遊勝地和情侶酒店,並為你們做出最高效的旅行規劃?”
路修寒甚是滿意的點點頭,又將斧子往後撤了一些。
常晉顫巍巍的從斧子中縮回腦袋。
此時此刻,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例如為什麼路修寒可以控製鋼鐵?為什麼憑血肉之軀能夠撕裂一整輛列車?
大數據算命告訴他,尋求夙星和路修寒的幫助能夠挽救這座城市,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的係統會給他輸出這麼一個運算結果,當然,他更想不到,有兩人人類居然能夠撕開列車,帶著漫天蟲人的汁液和軀塊從天而降。
當然,一大片疑問,滿腹驚詫和震驚,最終全被滿腦子八卦先占據了。
“為什麼你們今天看起來完全不一樣?”
常晉指向夙星:“昨天不是你更主動麼?”
他又指向路修寒“為什麼今天變成了他?”
常晉:“不是,你倆到底誰是攻誰是受?”
常晉真的很希望自己的問題能得到解答,畢竟誰不想掌握當紅頂流一手八卦資料呢?他充滿期待的看向麵前兩個人,路修寒並不想回答他,路修寒的眼神始終盯在夙星身上。
常晉又看向夙星,但這位暴躁酷哥並沒有分給他一絲眼神。
顯然,夙星從頭到尾都沒有聽進去他任何一個字——他根本沒聽到常晉的聲音。
夙星此刻正在觀察天空。
氣體流動方向十分詭異,無數黑蟲煽動翅膀足以改變氣流趨勢。
“有人正在召喚這些蟲子。”夙星說。
他早就注意到了。
但剛剛他正在接吻,並不想分神。
現在接吻被打斷,夙星不得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現在的情境之中。
黑雨已經完全停了。
蟲子——那些構成黑雨的蟲子,正沿著一定軌道,正在從四麵八方往某個方向瘋狂湧去。
耳畔被黑蟲振翅的聲音填滿,無數黑蟲密密麻麻,恍若烏雲過境,盤旋在某棟大樓的上空。
“那裡是哪?”夙星指向大樓所在的方向,轉過頭,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郝清寧。
郝清寧抬起頭。
他太清楚黑蟲盤旋的方向到底是哪。
他怔怔的看著上空,滿地斷壁殘垣,還有無數散亂著的、甚至發散出腥臭味的蟲人。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為手,是一截淡藍色的節肢,他他甚至能夠操控節肢之上的每一根絨毛,
郝清寧有些無力的笑了笑。
“那裡是老師的住處。”
郝清寧的聲音很低沉。
“老師現在……就在那裡……”
造成整座城市異變的黑蟲彙聚在沈友楓的住處,根本不需要進行過多思考,他也能猜測出原因。
沈友楓因為趕不回來而以視頻的方式參加講座,這都是郝清寧自己欺騙自己的理由。
常晉早就定位出沈友楓的坐標一直在H市,好幾天也沒有任何移動。
沈友楓不出席講座,隻不過是他想要躲在屏幕後麵,成為幕後的操控者而已。
而他,郝清寧,沈友楓的得意門生,將成為一位劊子手。
因為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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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包括他自己。
都是因為他的研究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常晉早就提醒過他無數次,不停讓他中止他的研究,但是他沒有聽進去任何一次提醒,幾乎頑固的、冥頑不化的沉迷於他所謂的研究之中。
郝清寧捂住自己的頭。
節肢的觸感十分陌生,他也無法自如操控,但是他現在已經完全不像管自己身體的異狀。
他……
他究竟做了什麼東西出來?他的放射器……裡麵放射的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到底因為自己的固執研究,執意做了多少錯事啊!
“那裡是你老師家啊?”
夙星鬆了鬆筋骨:“冒昧的問一下,他是否有心血管方麵的疾病,會不會因為過於突然的上門方式直接嚇撅過去?”
對於這個問題,夙星問得每個字包括標點符號都十分認真,一會他要拜訪這位老頭的方式可不會太文雅,希望彆在問出真相之前先被老頭碰瓷一番。
他看向郝清寧,隻見郝清寧已經將自己縮到人群外圍,坐在花壇邊上,無力的抱住自己的腿,他的瞳孔似乎在顫抖,他在害怕,他在自責,總之,他身上的負麵情緒幾乎要溢了出來,根本沒有聽見夙星向他請教的問題。
常晉拋下所有好奇心,蹲在郝清寧身邊安慰他:“清寧,清寧,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啊!”
郝清寧的眼睛沒有一點兒神彩:“是因為我沒有聽你的話,是我的錯,那片雲,那些黑蟲,都是經過我的研究誕生的!”
常晉:“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郝清寧打斷他,“是我將它們從培養基中養育起來,是我讓它們擁有了生命力,是我,是我向老師提出,將蟲類基因融進雨中的可能性……”
郝清寧垂下眼眸,他看到了自己的節肢,那一瞬間,愧疚無以複加,化為比那場黑雨更為可怕的愧疚,沉沉壓製在他的心頭:“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如果沒有我……如果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