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2 / 2)

他仿佛陷入了黏膩的黑暗之中,整個人被冰川寒冰浸透,喪失了一切熱量。

那是一種憑意誌力也無法逃脫的情緒,像是沼澤,一旦思想上試圖掙紮,便會越陷越深。

在郝清寧覺得幾乎無法呼吸的那一刻,一記暴栗敲上他的額頭,疼痛感迫使他不得不抬起頭來。

眼前,夙星正在給自己換上外套,並套上護腕。

一會,他應該需要麵對不少蟲子,他真的無法忍受任何一絲被蟲子汁液沾染上的可能性。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夙星扣上護腕的拉扣,“你一個人哪有那麼大分量?”

“就你做的那點研究,能把蟲子腿治愈就不錯了,還想毀了一整座城市?怎麼可能?!

郝清寧:“??”

常晉:“??”

099:【????】

安慰人應該是這樣的嗎?

夙星並沒有意識到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接過路修寒遞來的口罩:“你現在隻是個學生,

眼界、經曆、學識怎麼可能支撐你隨便做個幾年實驗就研究出個新的物種變異人類,毀滅城市?”

“沒出過社會的人總是將自己看得太重要,認為自己一舉一動能夠影響周圍,說你呢,郝清寧。你認為你從培養基裡養大的那幾隻蟲子,能變成漫天黑雨麼?你、你的實驗室,培養得了那麼多蟲子麼?”

夙星扣上防風眼罩——這個眼罩能夠最大程度隔絕蟲子汁液濺進他眼睛的可能性,他隔著眼罩看向郝清寧。

郝清寧的臉色慘白至極,雙唇不停顫抖著,似是為了抵抗住這份顫抖,他的牙尖死死咬在嘴角之上。

夙星:“?”

很多時候,夙星總是無法理解人類的情緒。

例如現在的郝清寧。

哪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莫名其妙的自責和崩潰真的很容易讓本來十分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有意義麼?

但不得不說,細膩的情緒又確實是一件挺美好的事物,至少這幾天他在路修寒身體之中體會到的情緒,給他帶來了極其強烈的愉悅感。

於是,抱著探究的目的,夙星十分真誠的發問:“你憑什麼認為自己的錯會影響整座城市?”

“我認為你不需要將情緒消耗在無用的地方。”

夙星:“你這種莫名其妙給自己攬責任的想法和常晉的道德綁架有什麼區彆?”

常晉:“?”

郝清寧已經被夙星一連串看似帶了刺,卻又真心得過分的話砸得懵了頭,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何反應,直到“常晉”兩個字出現在他的耳畔,才似乎找回了說話的能力。

“常晉?道德綁架?你們?”郝清寧問。

“是啊。”夙星絲毫沒有隱瞞,也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直接將當時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他拿了個算命的終端儀器,說我們能夠拯救城市,如果我們不付出點什麼的話,我們會愧疚,之類的話吧,不信你問他。”

夙星指了指路修寒。

“的確如此。”路修寒證實了夙星的話,並且評價,“非常過分。”

常晉:“……”

“和我什麼關係!”常晉試圖辯解,但在路修寒的微笑注視之下,他一句話也不敢往下說,隻能偏開眼神,小聲喃喃道,“你們後來不也加入了麼……”

“我是為了救小南!”夙星扣上最後一件裝備,笑了,“小南的眼睛不對勁,複眼,她明明是人類,眼睛卻是由無數複眼構成,之前我找不到原因,不能夠輕舉妄動,現在,這位研究蟲子的老頭,怎麼看怎麼都沒法脫離關係吧?”

隻有發現源頭,才能真真正正幫到郝小南。

夙星的表情變得興奮

且乾勁滿滿,畢竟他的確挺喜歡這位節目組為他安排的“女兒”

,他和郝小南也十分對得上頻道。

夙星半蹲下身,以掌觸地,那是一個極其標準的,準備起跑的姿勢:“隻要我過去打倒那個老頭就沒問題了吧?”

“是的寶貝。”路修寒說,“至少能將天上那些黑雨驅散。”

常晉:“???”

“等等等等,你就直接跑過去,我有……”

他原本想說,跑過去多不現實,還不如開車送他過去,隻是“他能開車”這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的建議是多麼多餘。

他的眼前,一雙巨大蝠翼便從夙星身後書舒展而開!

一對極其漂亮的蝠翼,棱角分明,線條精致又漂亮得如同山峰起伏——那是屬於惡魔的翅膀。

翅膀張開掀起的風拂起滿地塵埃,常晉一點一點張大嘴,眼睛瞪得滾圓。

翅翅翅翅、翅膀?

夙星,是惡魔?!

而且……

這對翅膀怎麼看怎麼眼熟啊?!

他他他他……

夙星,難道就是?!

常晉詫異的看向郝清寧,發現郝清寧的臉上雖然比他淡然不少,但也露著同樣的驚詫。

夙星,就是那位被全網尋找的,拯救了不少城市的惡魔?!

常晉登時便愣在原地。

實話實說,對於這隻惡魔,他有過無數猜想,或許是化成普通人隱藏於人群之中,又或許根本沒有在人類社會生活,隻是單純的熱愛這個世界,亦或者本身就是人類,隻不過無意間獲得了變成惡魔的能力。

諸如此類的想法他的大腦中出現過無數種,但他萬萬沒想到,最終答案會以現在這種方式直接向他呈現。

他更沒有想到,這隻引得萬眾矚目的惡魔,居然就是本身更加萬眾矚目的頂流?!

“那麼驚訝乾嘛?”注意到身後傳來的詫異情緒,夙星回過頭,不解道,“我不是早就說了我是惡魔?”

常晉:“我以為你在輕視我!而且……”

常晉咽了咽口水,試圖讓喉嚨吞咽的動作使得自己冷靜一下,他看向路修寒:“那不是他說的麼?!”

——夙星的確說過他是惡魔。

不過,這句話,是當時他在路修寒體內,用路修寒的身體說的。

說話間,夙星的小腿緊緊繃起,蝠翼向下扇動,猛烈的風自他的雙翼之下刮了起來。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夙星沒有解釋,路修寒也並沒有打算解釋,他的腳下,菌絲緩緩升騰而起,海草一般纏繞在他的身側,他的掌心之中,緩緩凝出一柄漆黑的鋼鐵巨鐮。

宛如月牙的黑鐮在他手中靈活至極,薄如蟬翼的鐮鋒輕輕一揮,巨鐮便被他輕而易舉的拎在手中。

“你的算命係統說得沒錯,我當時的確被惡魔附體了。”

蝠翼瞬間展開,一陣如同刀鋒一樣淩厲的風迎麵襲來,幾乎就在一

瞬之間,

夙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肉眼中,

而就在下一秒,又是一陣塵土飛揚,常晉和郝清寧根本沒有看見任何痕跡,路修寒就這麼憑空在兩人麵前消失不見,隻在地麵之上留下了由於蓄力又驟然起跳而形成的立場深坑。

長空之上,黑蟲大軍被衝散,無數黑蟲在刹那之間便被黑鐮削成兩半,喪失了飛行的能力,紛紛往下墜,即使隻是一隻蟲子,從高空中墜落而下時,那股衝擊力也是異常驚人的,地麵上被砸出無數衝坑。

這一次,郝清寧比常晉更快恢複冷靜,他拉住常晉的手,將他往能夠躲雨的地方帶。

“常晉。”右半邊身體變為甲殼顯然使郝清寧的行動變得極為不方便,短短幾步路而已,便已經讓他氣喘籲籲,他扶住常晉的肩,“我們現在應該去做什麼?”

“你好點了?”常晉小心捧著郝清寧的臉,說實話,剛剛郝清寧陷入絕望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疼。

而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在那種情況下拉他一把。

“嗯。”郝清寧說,“我認為夙星說的對,至少現在,我不應該將情緒消耗在無用的地方。”

直到此刻,郝清寧才忽然想起剛剛夙星說話間透露出的重要訊息:“剛剛他說了什麼?小南的眼睛,是複眼?”

“我不知道。”常晉說,“我的係統隻能算出,如果不妥善處理,小南這次會遇到麻煩,所以我們現在……”

“走吧。”郝清寧起身,向常晉伸出手,“我們應該去找小南。”

-

與此同時。

無數人擠進H市體育館。

“請大家有序排隊,靠右行走,將應急通道留給醫護人員!”

H市並非全員蟲人化,在黑雨降臨的時候,那些正好處於位於室內的人們恰好躲過一劫。

他們在救援人員的指揮下共同前往安全避難場所,並且在這裡等待消息。

體育館中沒有電視,而且人太多了,根本無法連接上互聯網,被困在館內的人無法得知外麵的消息,他們也沒辦法通過外麵的人去探聽消息——所有在體育館之外的人,必然已經成為毫無人類意識的蟲人。

他們之中,有相當一部分人親眼目睹親人、朋友、愛人蟲人化的那一幕,心理和精神上收到雙重打擊,有的在哭鬨,更多的,是獨自一人呆愣愣的坐在場館角落,一言不發,瀕臨崩潰。

體育館中氣氛凝重。

歐伽身為醫生,主動投入到醫療隊伍之中,場館中受傷的人並不多,醫護人員們更需要做的,是做好心理輔導,安撫好每一個人的情緒。

而歐伽的身邊,郝小南躺在病床上。

從黑雨降下來的那一刻,她便開始發燒,渾身燒得滾燙,無論使用什麼方法都無法降下她的體溫,並且陷入重度昏迷狀態,甚至無法自主呼吸。

幸好自從夙星和路修寒去參加講座之後,歐伽便一直在她身旁,第一時間發現她的異樣,雖然不清楚病因,但因為歐伽救治及時,郝小南至少並沒有麵臨生命危險。

郝小南的呼吸極為沉重。

哪怕已經佩戴了呼吸機,她也得拚儘全力,才能讓一丁點空氣進入到她的氣管。

她並不知道自己生了什麼病。

她隻知道自己好難受,真的太難受了,仿佛全身上下都正在被刀子割開。

她好像正在做夢。

郝小南並不確定,因為夢裡的場景實在過於真實了。

她被綁在病床上,無影燈直勾勾的照向她的眼睛,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腹部被手術刀割開的感覺。

她正在進行一場手術。

為她做手術的醫生隻有一個人,隻是現在,這位醫生正在低頭認真割開她的肚子,還戴了口罩,她認不出來。

或許夢總會快速過渡最可怕的場景,郝小南並沒有看到自己被開膛破肚的場景,她不過眨了一下眼,便見到那一位醫生又從手術台旁取了另一樣東西。

是一枚像是鵝蛋那般碩大蟲卵。

那位醫生,將蟲卵放進了她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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