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事(2 / 2)

“老大家的!”沈老夫人話鋒一轉,又對著沈信怒道:“這件事情本就是丘兒有錯在先,你爹從前是怎麼教你的。沈家人做事頂天立地,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就要對人家負責!丘兒做了這等事情,必須娶了楚楚,待她好一輩子!”

沈家人頂天立地,是沈老將軍從前對沈信耳提麵命的。若是從前,沈信便是礙著沈老夫人的麵子,今日也會將這個啞巴虧吃掉。可是今年會定京城,同沈老夫人之間的齟齬越來越深,此刻聽到這話,再看看沈老夫人的麵容,竟然覺得說不出的虛偽可恨,心中無名火氣,沈信怒道:“我說過了,丘兒不可能做這種事!”

“可是……”卻是一直躲在後麵,無人注意到的沈冬菱突然開口道:“為什麼都沒進去看,就說裡麵的人是大哥呢,大哥真的在裡麵嗎?”

此話一出,眾人都呆了一呆。

不錯啊,裡麵的人真的是沈丘嗎?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無人進去瞧一眼,便是能瞧見的,也隻是兩具重疊在一起的身子。其實諸位夫人心中都大體明白幾分,這事兒水深的很,說是酒醉後的誤會,大約也是被人算計的。不過既然算計到了這份上,沈丘也隻有自認倒黴。

陳若秋笑道:“冬菱說的什麼話,隻有丘兒醉酒離席了,不然還有誰呢?”

“還有二哥呀。”沈妙輕飄飄開口:“為什麼二哥也不見了呢?為什麼,就隻要我大哥負責呢?”

“妹妹,你說的是什麼負責?”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陳若秋腦子一炸,眾人皆是回頭看去,不遠處,沈丘衣衫清爽,身邊站著馮安寧,正有些疑惑的看著眾人。

“安寧!”馮夫人嚇了一跳,連忙過去將她拉走斥責:“你怎麼到處亂跑!”

“我去淨房回頭迷路了。”馮安寧很是無辜:“繞了許久都出不來,恰好遇著沈家大哥,沈家大哥就帶我過來。出什麼事了?”

沈信和羅雪雁隻怔了片刻,沈信便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容聽在眾人耳中,很有幾分得意。

沈丘好端端的在這裡,裡麵的人又是誰?

“看也看夠了,”沈妙微微一笑:“來人,讓我們看看清楚,要負責的人,到底是誰?”

沈老夫人想要阻攔已經晚了。羅雪雁身邊的婢子都是孔武有力的,還不等陳若秋發話,自己先衝了進去。她們的動作太快,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卻是聽得裡頭呻吟一聲,兩個婢子已經架著那男子往眾人麵前看去:“回夫人,是二少爺!”

沈垣衣衫不整,滿麵潮紅的臉出現在眾人眼中。比起方才沈丘那樣空喊名字卻未進去查看,這樣的證據幾乎無可辯駁,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朝沈貴和沈老夫人看去。

沈妙嘲諷的聲音響起:“什麼呀,原來不過是誤會一場,好端端的,差點就讓大哥背了黑鍋,你們這些下人,下次眼睛都給我放亮點,壞人名聲這回事說出去,那是要關牢房的!”

“妹妹,你在說什麼?”沈丘撓了撓頭:“我要背什麼黑鍋?”

“丘兒,有人想塞媳婦給你呢。”羅雪雁算是看出來了,方才沈老夫人和陳若秋那麼逼她,如今不過是虛驚一場,無名之火蹭蹭的往上冒,話也就說的越發不客氣:“我就說,咱們丘兒的媳婦定要是我親自過目的,丘兒又恪守本分,哪裡會隨隨便便的往自己屋裡領媳婦呢。”

倒是馮安寧恍然大悟,道:“什麼呀,我與沈家大哥一直在一起,沈家大哥想來是方醒了酒。不過隻聽過強娶,莫非眼下還有強嫁?”

馮安寧也是個人才,她故意說的這般誇張,直教馮夫人變了臉色,斥責道:“安寧!”馮安寧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祖母,表哥,二叔,現在這模樣,可怎麼辦呀?”沈妙為難的道,可是她的神情優哉遊哉,是人都能瞧出來她此刻看熱鬨的心態。

什麼叫做打臉?這就叫打臉!

沈老夫人有些著慌,今日之事既然是她吩咐做下的,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然而究竟為什麼沈丘變成了沈垣,她卻是萬萬不曉得其中出了什麼變故。可是一看沈妙笑眯眯的模樣,沈老夫人就心中明白,此事定和沈妙脫不了乾係。

沈貴也傻了,他是聽說了沈丘犯了錯才特意過來看熱鬨。要知道一個人的風評也是會影響在朝堂中的仕途,否則那些禦史便不會領著高俸祿了。如今沈丘變成了沈垣,沈垣才剛回京赴任就出了這事,這、這不是斷他的官路嗎!

諸位小姐尚且有些迷糊,夫人們卻是看的明白。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沈家自己做的一場戲罷了。擺明了是有人想要借著荊楚楚坑沈丘一次,誰知道最後沈丘卻變成了沈垣,再想想從開始事發到現在沈妙的態度,究竟是怎麼變成這個局麵的,自然和沈妙脫不了乾係。

人人都說沈家嫡出五小姐是個草包,被人當傻子花癡,可是如今一看,日後誰還敢當她是花癡。今日布局之人怕也是沒想到會被反將一軍。甚至連她們這些被請來“作證”的人,此刻也都成為了沈妙的籌碼。

沈老夫人騎虎難下,雙眼一翻就要裝作昏厥過去將此事糊弄開來,卻聽得沈妙道:“表哥,表姐出了這事,你身為她的哥哥一定很難過,放心吧,祖母方才說過,一定會對表姐負責的。”

沈老夫人霎時間就不暈了,瞪著沈妙道:“垣兒此刻還昏迷不醒,明顯是被人算計了,五丫頭,你可莫要胡說八道!”

“老夫人,您這是說的什麼話。”不等沈妙開口,羅雪雁先炸了:“方才您說裡頭那人是丘兒的時候,可萬萬不曾聽到您替他著想。垣兒是您的孫子,丘兒就不是您的孫子嗎?您這一碗水,也端的太平了吧!”

羅雪雁不怕與沈老夫人撕破臉,她就是個這麼風風火火的性子,劈裡啪啦一番話下來,沈老夫人隻能大怒道:“你這是要造反!”

“祖母,咱們還是先來說說怎麼處理二哥的事情吧。”沈妙微微一笑,她語氣溫溫和和,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兒脾氣,襯得沈老夫人越發難堪,她道:“方才祖母是怎麼說的,祖母說:爺爺以前說過,沈家人就是要頂天立地,壞了人的清白,就必須對人家負責。二哥必須娶表姐!”她故意學著沈老夫人義正言辭的語氣,羅雪雁“噗嗤”一聲笑出來,沈妙看向眾人:“各位夫人都瞧見了,祖母說話一向言而有信,這麼短的時間,一定不會忘記的。”

周圍的貴夫人都知道沈妙是將她們當槍使了,卻還是隻能“嗬嗬”的乾笑。沈老夫人被沈妙這麼一頓連嘲帶諷氣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隻能一遍遍的重複:“這件事情有蹊蹺,這件事情有蹊蹺!”

“我也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沈妙挑眉:“所以還是報官吧。爹,你的手下動作快,現在去京兆尹來得及。”

話音未落,就聽見沈貴喝止:“不行!”

沈妙驚訝:“怎麼又不行了?”

沈貴惡狠狠地看著她,一旦報官,這件事就怎麼都瞞不住了。朝中的那些禦史每日都清閒的很,要知道這事兒能不好好參他一本就怪了。況且畢竟是醜事,鬨得人儘皆知有什麼好處。

“算了,”沈妙有些頭疼的擺了擺手:“總歸這件事還要看表哥的意思。”她看向一直神色陰沉不定的荊冠生,微微一笑:“表哥才是最痛心的吧。”

荊冠生不說話。

沈老夫人怒道:“先找大夫來看看!”荊楚楚和沈垣一直未有動靜,怕是遭了算計,沈老夫人一肚子沒法撒。要知道今日一切本該是沈丘來遭遇的,誰知道眼下變成了沈垣,可是她還偏偏沒法說。

陳若秋忙著打點諸位夫人,那些個夫人小姐看夠了好戲,知道今日不過是沈妙和沈家其他人的鬥法,隻是最後卻是沈妙贏了。她們口口聲聲保證不說出去,接著告辭。馮安寧對沈妙眨了眨眼,跟著馮夫人離開。沈玥看著一片狼藉的院子,心中頗為失望。

隻差一點點就能毀了沈丘,為什麼最後變成了沈垣?

沈信他們也隨著沈老夫人往正廳走去,這事情總歸要給個處理的法子。加之關係到沈家的名聲,還沒這麼多人瞧見,已經不是小打小鬨可以解決的了。

沈妙走在最後頭,突然被人喊住。回頭一看,卻是荊冠生走到身前。

沈妙個子小,荊冠生生的微胖又高,站在沈妙麵前頗有壓迫力。他向來斯文和氣的臉上慣常的微笑已然不見,有的隻是惡狠狠地陰沉,仿佛扒了羊皮的狼露出真麵目,他道:“五妹妹,這是你做的吧?”

“是啊。”沈妙爽快的承認了。

沒料到沈妙會這麼說,荊冠生先是一愣,隨即憤怒的對沈妙揚起拳頭就要揮下來。驚蟄和穀雨連忙擋住,沈妙冷冷的看著他:“是我乾的,你又能奈我何?”

“你無恥!”荊冠生低吼。

“無恥的是我?”沈妙看著他:“表哥,今日之事,你敢說你不知情?”

荊冠生怔住,怒視著他。身為荊楚楚的兄長,荊冠生怎麼會不知道沈老夫人的打算?讓荊楚楚成為沈丘的夫人,對他來說有益無害,可是誰知道最後卻變成了沈垣!

“讓自己的妹妹成為籌碼,現在卻來說我無恥,表哥,你不覺得你太惡心了嗎?”沈妙笑道。

“你!”

“事情已經成定局,表哥不妨換個法子想一想。”沈妙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表姐已經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失去清白,日後再想嫁個好人家成為表哥的籌碼,那可就很難了,誰願意娶個破鞋呢。”

她說的惡毒,荊冠生捏緊拳頭,卻不得不承認沈妙說的不錯。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現在算是明白了。荊楚楚成為了這樣,日後哪裡還有好人家肯要,更彆說是富貴人家了。

“表哥,看在你我是表兄妹的份上,我便提醒你一句。”沈妙笑的親切:“其實隻要是嫁到沈家,對你們來說,都算是攀上高枝了。既然如此,嫁給大哥和二哥又有什麼區彆呢?”

荊冠生心中一動,看著沈妙不言。

“說起來,我二哥也是年紀輕輕就入仕,日後也是前程似錦,比起我大哥來說,亦是優秀。既然都是打著拿妹妹換前途的主意,床上的人變成了二哥,那就從大嫂變成二嫂不好麼,反正對你們也沒壞處。”

她看著自己的指甲,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做人啊,要懂得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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