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墜毀的殘骸散落在地表, 升起滾滾濃煙。
在燃燒著的殘骸當中,掩埋著兩個白色的膠囊艙,沒受到絲毫損傷,周圍的火焰舔舐在上麵, 也沒留下痕跡。
毫發無損的蘇白清打開艙門, 立刻轉頭看向辰星禮。
辰星禮的膠囊艙也已經打開,蘇白清看到了他的慘狀。
辰星禮手臂發黑的傷口逐漸潰爛, 阿諾爾德灑在他皮膚上的鱗粉, 演變成了大片黑紫色的痕跡, 從脖頸蔓延到整張臉。
辰星禮心知情況危急, 蟲族有可能會來找他們, 掙紮著起身。
他的眼睛同樣進了鱗粉,隻能睜開一半,視野極其模糊, 原本漂亮的紫羅蘭色眼眸布滿了可怖的暗紅血絲, 他勉強捕捉到蘇白清的身影, 踉蹌走向蘇白清, 用力把他抱起來。
蘇白清擔憂道:“殿下狀態太差,不如我們就待在這裡。”
“不行。”辰星禮吃力搖頭, 聲音氣喘,“這裡目標太明顯, 如果蟲族過來, 一下就能發現我們, 至少要找個隱蔽的地方。”
“可是殿下支撐不住了。”
“我可以。”辰星禮的語氣, 沒有了往日的優雅溫和,一反常態的強勢,像是被心儀雌獸質疑了能力的雄獸, 急於想要證明自己。
“相信我,一定可以保護好你。”
“你什麼都不用管。”
然而,蘇白清並不是想要尋求他庇護的弱者。
“殿下現在的狀態,還不如我。”蘇白清冷靜指出,“殿下顧好自己就夠了。”
辰星禮的回應,是愈發抱緊了蘇白清。
蘇白清猝不及防撞到辰星禮的胸膛上。
換做正常的時候,蘇白清絕對要掙紮,但現在辰星禮狀態糟糕,萬一蘇白清掙紮,導致辰星禮脫手,他直接摔在地上會更丟臉,蘇白清隻能羞惱咬牙。
感受著蘇白清靠在自己懷裡,辰星禮內心產生了難言的保護欲。
還有卑劣的滿足感。
因為毒素侵蝕著大腦,他平常的遵循教條禮法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淺淡的玫瑰花香氣縈繞在鼻尖,不知是不是他因毒素產生了錯覺,辰星禮覺得,蘇白清的信息素變得更加好聞。
以前蘇白清的信息素,隻是不會令辰星禮太過排斥,現在他竟然從蘇白清的信息素感覺到吸引力。
嗅著玫瑰花的香氣,毒素給辰星禮帶來的痛苦都平複了些許。
*
北冰星的臨近星球常年遭受戰爭波及,能搬走的住民都已經搬走,這裡人煙稀少,靠兩條腿走路,肯定是找不到人的。
而且,找星球上的原住民求救沒有任何意義,那些普通人保護不了他們,反而會受到他們連累,於是,辰星禮隻能帶蘇白清找個地方藏起來。
走到半路,辰星禮的眼睛就因為毒素的侵蝕而睜不開了。
蘇白清給他指路,兩人來到一個隱蔽的山洞。
進入山洞後,辰星禮立刻將蘇白清放下。
辰星禮的體力早已消耗殆儘,筆挺整潔的軍服被汗水浸透了許多遍,抱著蘇白清的手臂都在不停顫抖,即使這樣,他也強撐著輕柔將蘇白清放到地上,以免蘇白清摔到。
紫羅蘭花香的信息素,通過辰星禮的汗水逸散出來,充斥在空氣當中。
他的信息素沒有與蘇白清的互斥,而是纏繞上了玫瑰花味道的信息素。
但是,現在沒人能關注到這點。
辰星禮直接昏迷過去。
蘇白清皺緊眉,努力用雙臂挪動著靠近他。
繼續這樣下去,辰星禮用不了多久就會毒發身亡。
辰星禮是中心人物命中注定的伴侶,絕對不能死。
蘇白清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先前,他沾到了辰星禮身上不少的鱗粉,但蘇白清平安無事,皮膚依舊白皙,沒有中毒的跡象。
是因為王蟲。
王蟲能夠免疫所有蟲族的毒素,它們不會傷害自己的王。
遇到王蟲的血液,那些毒素會自發消融,或者退避。
其實蘇白清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與王蟲融合。
劇情裡的王蟲,分明沒有與原主融合的意思。
“據我猜測。”係統也不太確定,說話慢吞吞的,“王蟲當時從阿諾爾德的衣服裡爬出來,似乎是受到了宿主信息素的吸引。”
“這怎麼可能。”蘇白清無法理解。
但除了這點,其他理由也無法解釋。
蘇白清用的就是原主的身體,唯一的不同,就是信息素發生了變化。
辰星禮性命垂危,蘇白清暫時先不糾結這些。
重要的是,他想到了救辰星禮的方法。
*
一個發絲赤紅的青年,正在靠近蘇白清身處的洞穴。
“與王融合的人類應該就在前麵。”朱利爾斯手持通訊器放在耳邊,與阿諾爾德交流,“聽說還是個學生,竟然害王死在他手上,你可真沒用。”
阿諾爾德那邊的廝殺與爆炸聲不絕於耳,他的星艦還沒修好,而且帝國軍的增援到了,阿諾爾德反過來遭到圍剿,暫時脫不開身下來找蘇白清。
幸好朱利爾斯及時趕到。
“你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把他逼急了,蘇白清真的會傷害自己的心臟。”阿諾爾德不放心他,事無巨細囑咐道,“你在暗處看著他就可以,等我下去。”
聽見這番話,朱利爾斯先是驚訝,緊接著饒有興趣笑了:“你這樣麵麵俱到,除了自己以外什麼都不放心的態度,簡直就像對待以前虛弱的王一樣,這才過去多久,你就開始對新王產生了忠誠。”
“或者說,你以前對王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忠誠,這點值得商榷。”
其實,他能稍微理解阿諾爾德的想法。
朱利爾斯看著是年輕人的樣子,卻和阿諾爾德同樣年長,它們都曾見過正常時的王,但占據它們記憶更多的,是虛弱的王。
王虛弱了太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夢中度過,與它們的交流十分稀少而且簡單,它們的忠誠與其說是對於王,不如說更多是對於王的身份。
不過,朱利爾斯的情況有一點特殊。
與蟲族父母繁衍出的阿諾爾德不同,朱利爾斯是因為王,而從母巢當中繁衍出來的,它沒有父母,王既相當於它的父親,也相當於母親,它對王有著一份阿諾爾德沒有的特殊情感。
對於蘇白清,它也抱有敵意。
“蘇白清尚未完全與王融合,而且他是殺了王的人。”朱利爾斯微微咬牙,“我可沒法直接將他看成新的王。”
但它不能傷害蘇白清,還要保證蘇白清安全無恙。
朱利爾斯目露煩躁。
阿諾爾德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並不是忠誠。”
他眼前閃過蘇白清逃出星艦前挑釁的笑。
那是對他的回擊。
因為之前的阿諾爾德自信,蘇白清絕不可能逃出星艦。
但蘇白清逃了出去。
更早以前,王蟲落到蘇白清手裡的時候,阿諾爾德就輸給了他。
他已經輸給蘇白清兩次。
阿諾爾德說:“蘇白清是個很棘手的人類。”
“能有多棘手,還是你沒用。”朱利爾斯懶洋洋道,“我去看一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類。”
話音剛落,朱利爾斯的腳步忽然頓住。
他聞見了空氣中傳來的血味。
有王的味道。
還夾雜著玫瑰花的香氣,愈發動人。
朱利爾斯短暫怔神了片刻,緊接著麵色一變,直接切斷了通訊,快步趕往山洞。
山洞裡,蘇白清用軍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然後一手掰開辰星禮的嘴巴,受傷的手腕置於正上方,讓自己帶有王蟲氣息的血液滴落進去。
辰星禮服用血液後,皮膚上的黑紫色痕跡果然有所淡化。
隻是蘇白清剛與王蟲融合一半,血液裡王蟲的味道不濃,辰星禮中毒也太深,毒素消融得很慢。
就在這時,蘇白清聽見了匆忙中夾雜著怒火的腳步聲。
蘇白清立刻心生警惕,尚未來得及轉身,朱利爾斯就風一般闖進來,大步來到蘇白清身邊,一把拉開蘇白清受傷的手腕。
蘇白清的手腕還在不停流血,從辰星禮的唇角拉出一條血線,現在都滴到了地上,朱利爾斯死死克製住舔舐地麵的衝動,艱難移開視線,眼神凶戾掐住辰星禮的脖子。
人類沒資格得到王的血。
反正帝國皇太子是他們的大敵,索性直接殺了。
眼見朱利爾斯要直接擰斷辰星禮的脖子,蘇白清就算不敵也要出手攻擊,手中軍刀劃破空氣揮向朱利爾斯,被朱利爾斯握住手腕。
同一時間,蘇白清用所有精神力攻擊朱利爾斯。
朱利爾斯是蟲族的第二位統治者,而蘇白清才不過是一名學生,遠不如他的元帥父親,更不可能給朱利爾斯造成傷害,但身處於山洞當中,夾雜著玫瑰香氣的血液芬芳更加濃鬱,令朱利爾斯頭暈目眩,喉結情不自禁滾動了一下。
看著蘇白清,他竟然生出了類似於孺慕的情感。
因為片刻的分神,朱利爾斯受到了精神攻擊的影響。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倒在地上,蘇白清彎著腰,目光冰冷打量他,手裡的軍刀橫在朱利爾斯頸前。
朱利爾斯的發色張揚,如同赤紅的火焰,蘇白清一眼就認出來它的身份。
運氣真差。
朱利爾斯來得這麼快。
不過還好,朱利爾斯不知為何走神了。
“先到的居然是蟲族,不是帝國軍。”蘇白清說。
朱利爾斯愕然過後,眼裡浮現深深的恥辱。
他竟然敗給了一個學生。
蘇白清沒有與朱利爾斯廢話的意思,朱利爾斯的威脅太大,再給他時間,朱利爾斯很有可能翻盤。
他手裡的軍刀毫不留情,朝朱利爾斯的脖子刺下。
朱利爾斯當即變回原形,蘇白清的軍刀即將撞上它堅硬的火紅甲殼。
蘇白清在戰場上與蟲族打過不少交道,料到會有這一招,手裡的軍刀直接中途轉向,斬斷了朱利爾斯的翅膀。
朱利爾斯正要反抗,卻再度受到精神攻擊。
是皇太子的攻擊。
剛才脖頸被扼住,稍微喚醒了辰星禮,他意識到有威脅襲來,閉著眼睛拚儘全力攻擊朱利爾斯。
朱利爾斯立刻離開山洞,否則再打下去真的會見血,不好收場。
它要保證蘇白清的安全。
離開的時候,朱利爾斯除了恥辱,還感覺到被王毫不留情下殺手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