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把你從紀雪塵那裡搶過來,不再當紀雪塵的狗,而是我的狗,感覺好像不錯。”
“辦好我的事。”他將血瓶放到徐雲手上,眼皮緩緩垂落,“交給辰星禮,能夠解他的毒。”
周圍其他人的聲音愈發靠近。
“好像在這裡。”
“過去看看。”
那些人轉過拐角,看見角落裡麵的景象,臉上激動的表情忽然凝固,聲音戛然而止。
小巷裡燈光本就暗淡,這裡更是燈光觸及不到的角落,隻有微弱的月光從建築間的縫隙灑落下來。
蘇白清躺在南沅懷裡,已經擺不出傲慢自負,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表情,沒有那些作為遮掩,他五官的美麗就完全顯露出來,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徐雲張開的掌心上放著血瓶,他看都沒看一眼,隻是呆呆看著蘇白清的手無力垂落下去,再沒有了生息。
他覺得,自己一定再也無法忘記這個人。
*
蘇白清死在了南沅懷裡。
之前蘇白清被帝國判處死刑,他都沒有死,所有人都以為蘇白清會一直活下去。
結果,蘇白清就這麼猝不及防死在了他們麵前。
徐雲看著南沅發出無聲的痛苦哀嚎,流著淚將臉埋在蘇白清胸口,可是無論他傾聽多久,蘇白清都再沒有了心跳。
南沅抱著蘇白清靜立了良久,忽然像如夢初醒一樣,跌跌撞撞抱著蘇白清朝外走,要帶他去醫院。
“蘇白清不希望他死的事情暴露出去。”徐雲朝著他的背影開口,聲音壓製著哭腔,“一旦你這副樣子帶他到外麵到處走,絕對會暴露。”
南沅轉頭看他,通紅的眼睛裡布滿凶狠的殺意,以及不願接受現實的崩潰。
“閉嘴。”南沅聲嘶啞,“蘇白清還有救。”
徐雲握緊手裡盛滿血的玻璃品,想著蘇白清死前的囑托,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絕不能隨著南沅發瘋:“有沒有救,你心裡清楚。”
南沅身體僵住。
過了半晌,南沅重新邁開步伐,隻是背影顯得沉重落寞了許多。
他聽進了徐雲的話,沒有帶蘇白清的屍體去醫院,離開的時候也特意避開了人,沒有讓彆人看見蘇白清。
為了不讓那些目睹蘇白清死亡的人到處亂說,徐雲不得不留下來叮囑他們一些東西,等到他重新去追南沅,已經不見了南沅的蹤影。
徐雲不停打南沅的電話,他與南沅曾經是舍友,有南沅的聯係方式。
但南沅根本不接。
徐雲深吸口氣死死攥緊智腦,看向自己另一隻手裡的血瓶,決定先去找皇太子。
要控製住蘇白清死亡的消息,靠他那些叮囑完全不夠,必須皇太子出馬才行。
徐雲徑直來到皇宮外,請守衛幫忙通傳。
他隻說找辰星禮有件重要的事,沒說具體是什麼事,不過他們帝國的皇太子殿下平易近人,即使徐雲身份低微,而且他與徐雲並不認識,也接見了徐雲。
辰星禮寢殿外的花園當中,擺放著精致華美的白色桌椅,他請徐雲在自己對麵落座。
徐雲觀察著對麵的皇太子,他的眉眼籠罩著一層憂鬱。
因為辰星禮的心愛之人不願意接受他,甚至是排斥他的。
不過,徐雲自己的臉色比辰星禮更差。
辰星禮並不知道蘇白清死亡的消息,端起麵前的紅茶,同時朝徐雲微微一笑:“你竟然會來找我,令我有些吃驚。”
看著徐雲糟糕的臉色,辰星禮體貼問:“你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嗎。”
徐雲默默拿出盛著王蟲血液的玻璃瓶,放在桌麵上。
“這是蘇白清讓我交給你的。”
辰星禮一驚,伸手拿起血瓶,神情變得無比認真。
他不解問:“蘇白清為什麼要拜托你?”
徐雲與蘇白清,關係真的很冷淡。
徐雲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縮起來。
他儘量控製住情緒,對辰星禮訴說了前因後果。
然後,他看到了皇太子倉皇的臉。
*
南沅帶著蘇白清的屍體藏了起來。
但辰星禮要找的情況下,南沅根本藏不了多久,辰星禮花費一夜時間,查出南沅在校期間,曾經購買過一處隱蔽的住所,他就帶蘇白清藏在那裡。
沒有表情的辰星禮找了過去,抬手按下門鈴。
沒有人應。
辰星禮打算按第二遍,可他的手痙攣顫抖,根本按不下去,辰星禮緊緊抿住唇瓣,直接在警報聲中強行闖入南沅的住所。
辰星禮徑直上樓,絲毫不顧及禮儀,找到南沅的臥室用力開門進去。
臥室內的情況,闖入辰星禮的視野。
南沅抱著蘇白清的屍體躺在床上,蘇白清的身體被保護得很好,反而是南沅形容枯槁,像是一直沒有攝入食物與水分,也沒有睡覺,臉色慘白,沒有血色的嘴唇乾裂嚴重,還在不停喃喃:“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
辰星禮感覺自己好像站著昏迷了一秒。
眼前一切都變成了白色,耳鳴聲尖銳到要刺穿大腦,稍微找回思維的時候,辰星禮發現自己已經跪倒在地,彎腰深深垂著頭,睜大著眼睛,淚水滴落在地毯上,暈開一點深色。
辰星禮雙臂用力想要起身,然而身體根本使不上力,剛直起一點就重新摔了回去,辰星禮反複嘗試了兩次才終於起身,步履不穩走到床邊,一把推開南沅,要將蘇白清帶走。
剛才辰星禮闖進來,南沅都沒做出半點反應,像是一個死人,直到辰星禮要搶走蘇白清的屍體,南沅頓時像瘋了一樣,不顧皇太子的身份就要攻擊他。
而辰星禮的一句話,讓南沅停了下來。
“你的資源有限。”辰星禮聲音顫抖,“有我幫忙,更能保存好蘇白清的屍體。”
他說出了南沅內心的痛點:“我不會將蘇白清埋入土中,或者火化。”
“我不會損傷他的身體。”
南沅看著他的眼神依舊猙獰,但是沒有動手。
辰星禮知道,他同意了。
*
遵照蘇白清的遺囑,辰星禮也控製住了他死亡的消息。
可不給蘇白清一場體麵的葬禮,任由他就這樣無聲無息死去,辰星禮實在不甘心。
於是,他沒有將消息宣布給民眾,而是隻召集帝國高層,舉辦了一場葬禮。
那晚目睹蘇白清死亡的普通人,也被受邀參加了。
蘇白清的死因,辰星禮與紀雪塵已經在不驚動蟲族的情況下,費儘心思調查清楚。
蘇白清死亡,是因為讓王蟲離開了他的身體。
而王蟲遵循蘇白清的意誌,正在帶領蟲族搬遷母巢,今後與人類帝國井水不犯河水。
王蟲從前根本不會這樣。
它變成這樣,隻能是受到了蘇白清的教導。
換句話說,蘇白清早已做好了釋放王蟲,自己死亡的準備,所以才這樣教育王蟲。
他從未做對不起人類的事,反而做到了帝國高層前赴後繼,都沒有達成的目標。
不釋放王蟲,蘇白清原本不會死。
帝國一些高層猜測,蘇白清選擇死亡,可能是對背叛帝國的行為感到愧疚,他沒有辜負元帥府的教導,反而完全繼承了元帥對帝國的忠心耿耿。
皇帝認可蘇白清為帝國的英雄,將他葬在英雄陵墓。
看著泥土緩緩掩蓋住蘇白清的棺槨,那些普通人心情複雜。
外麵的民眾剛聽說蘇白清離開蟲族的消息,還在激烈猜測,那個在地下黑賽十五連勝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不是蘇白清。
越來越多人傾向於他是。
地下黑賽是蘇白清追求強大的第一站。
他們還不知道,蘇白清再不會有第二站。
不過葬禮上有這麼人作為見證者,帝國大眾終有一日會知道,蘇白清為帝國做出的貢獻,以及他震撼人心的選擇。
等到蘇白清的棺槨徹底被掩埋,蘇母捂著嘴巴已經哭成了淚人,蘇元帥同樣流下了淚水。
臉色蒼白的紀雪塵走到他們麵前,聲音帶著虛幻感:“節哀。”
他對蘇白清的父母有愧疚,所以來安慰他們。
因為棺材裡躺著的,並不是蘇白清真正的屍體。
他們兒子的屍體,正躺在辰星禮的寢殿,被好好保存著。
紀雪塵內心自嘲,他們早已不是第一次做這樣偷天換日的事。
蘇母放下捂著嘴巴的手,淚眼朦朧看著紀雪塵。
紀雪塵曾經差點成為自己的兒媳,還為了不解除婚約,獨自來到元帥府,給蘇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兩年前白清被判處死刑的時候,我們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蘇母發出泣音,“當時我沒有相信自己的兒子,看到證據就接受了他的死刑,我們不配當他的父母,最傷心的人是你。”
紀雪塵目光空茫,本就清瘦的身體又瘦了一圈,感覺隻剩一副骨頭,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他的靈魂已經隨蘇白清離開。
他本就體弱多病,蘇母都擔心,他還能支撐多久。
事實上,紀雪塵確實沒有支撐太久。
蘇白清的死亡一下子擊垮了他,紀雪塵的身體日益變差,壽命所剩無多。
死亡前,紀雪塵儘可能完成了手上的所有研究,還創辦了一間能夠讓Omega學習機甲的學院,隻是他沒時間再管理,就將學院交給了自己的哥哥。
“你這又是何苦。”紀澤野語氣沉痛,“放下心結,養好身體,你還能活得更久一點。”
紀雪塵笑著搖了搖頭:“哥哥,你知道嗎,我現在很開心。”
“我可以去找他了。”
紀澤野忍痛閉上了眼睛。
他同樣喜歡過蘇白清。
蘇白清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喜歡的人。
遇到蘇白清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一個Alpha。
可是他對蘇白清的喜歡,遠不如紀雪塵。
當年蘇白清背叛帝國的時候,他動搖了,沒有完全相信蘇白清。
每當想到這件事,紀澤野都感到無比後悔。
*
隔天紀澤野來找弟弟的時候,看見紀雪塵躺在床上,再也沒有睜開眼睛,唇邊還掛著滿足的笑意。
沒過多久,辰星禮也收到了他的死訊。
辰星禮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羨慕。
他一直很羨慕紀雪塵,或者可以說是嫉妒。
現在,他羨慕紀雪塵能這麼早得到解脫。
而辰星禮繼承了皇位,許多責任壓在他身上,他還有在意的親人,不能做出紀雪塵那樣的選擇。
蘇白清的屍體依然放在辰星禮的寢殿中,以前南沅與紀雪塵經常會來看望,從這以後來的就隻剩南沅。
南沅一生都在追求實力,希望下去找蘇白清的時候,蘇白清能夠喜歡。
等到南沅壽終正寢以後,守著蘇白清的就隻剩辰星禮。
不過,他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辰星禮這些年聽說,蟲族一直在尋找蘇白清。
時間過去這麼久,已經瀕臨人類壽命的極限,蟲族也意識到了,蘇白清可能已經死亡。
隻是王蟲堅持要找,所以它們依舊在孜孜不倦尋找。
臨死前,垂垂老矣的辰星禮躺在床上,將自己的繼承人叫到床邊。
辰星禮終身未娶,他的繼承人,是從其他兄弟那裡選擇的孩子。
“我死後,將我和蘇白清葬在一起。”辰星禮囑咐道。
說到這裡,辰星禮流露出心滿意足的笑意。
最後一個死亡,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他終於贏了紀雪塵一次。
[世界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