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婉是知道他為何這樣生氣的,因為她方才狀似無意的親近碰觸,他竟如此厭惡反感?
到了必須大半夜掌燈把她趕下臥榻的地步。
羅婉攏了攏散亂的頭發,起身欲要下榻,瀕近邊沿忽又停下動作,沉默了會兒,低聲開口:“越郎,我有些認床,睡不了那美人榻……”
“不如,你且去將就一晚?”
羅婉縮回腳,沒有一點下榻的意思了,吩咐丫鬟抱上一床被褥鋪置美人榻,轉頭對矗立眼前的男人說:“越郎,去睡吧,明日,我稟明父親,請他允準你去宴春閣。”
說罷,又命丫鬟放下帷帳,將男人隔絕在帳外,也隔絕了刺眼的燭火,兀自歇下。
“世子,鋪好了。”丫鬟稟過便離了內寢。
宗越依舊站在臥榻旁側,盯著垂在眼前的錦帳,抿直了唇。
怎麼會有要他睡美人榻的道理?
睡覺不老實,招惹人的又不是他?
還有,她是在威脅他麼?要去向父親告狀?
宗越目色一沉,騰地撩開帷帳,一腳跨在榻上,“羅氏,誰說我要去宴春閣?”
羅婉懶懶地抬起眼皮看他。
帷帳撐開了一道縫隙,燭光漏了進來,恰恰披在他身上,他的麵龐,一半因這光明亮清雋,一半陷在晦暗裡,該是冷漠且囂張。
羅婉隻瞧著那一半明亮的麵龐,微微有些恍惚。
他的寢衣是淺白色,概因燭光柔和,將他霸道囂張、咄咄逼人的氣度掩去了些,若不細看,還頗有幾分翩翩君子的模樣。
“越郎。”
宗越渾身的肉皮猛地一緊。
此前這樣喚他,雖也是柔聲細語,但絕不似今次……
今次這聲“越郎”,好生複雜,似乎含著許多道不清說不明的情意。
纏綿,欽慕……
怎麼可能?
宗越的目光在片刻的滯怔後,複歸冷漠,卻見女郎坐起身。
他身量本來就高,如今一坐一站,便顯得他更高了,羅婉須得仰著頭。
“越郎,坐下說。”羅婉扯扯他的衣角,柔聲笑道。
她扯著他的衣角,直待他坐下才放手。
“越郎,我知道你喜歡去宴春閣,留在這裡,隻是不得已。”
宗越不否認。
“越郎,你有沒有想過,父親為何不喜你去宴春閣?”
宗越不答,他做的事,沒幾件是父親喜歡的,唯一滿意的一件,大概就是妥協娶了羅氏。
“我猜,父親是想做阿翁了。”
安豐侯兄弟五個,毗鄰而居,其他兄弟小他幾歲,已然有了幾個孫子,安豐侯卻隻有幾個外孫,羅婉這樣推測自是合情合理。
宗越卻冷笑了聲,似不認同她的話,卻也懶得辯駁。
羅婉遂繼續柔聲說:“父親而今想要個嫡孫,這才不允你常去宴春閣待著,等你我有了孩子,父親總不會再約束你,到時候,不管嫡庶都是他的孫子,多子多福,父親沒道理不允你去宴春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