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思
當天夜裡景晏又發起高熱,賀玄卿抱著滾燙的人,讓追雲將雲萊從被窩裡拎出來給自己的王妃看病。
屋內地籠燒的熱,角落裡還放著兩個火盆,賀玄卿披著外袍,麵色陰沉的坐在羅圈椅上盯著,雲萊坐在旁邊的方凳上一身冷汗,隔著帳幔給王妃診脈,低頭看著眼前的皓腕連大氣都不敢喘,又似曾相識的一幕。
雲萊心中感歎,狼王真是野。
半晌,雲萊問道:“王妃之前病過?從脈象上來看是上次沒有調養好,加之……沒有節製……導致的。”
話音未落,若瑾若蝶二人“噗通”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道:“主子饒命,女婢沒有照顧好王妃!”
賀玄卿麵色微沉的撇了身側的二人一眼,問道:“怎麼回事?”
二人這才敢把他們十天的遭遇都說了,末了若蝶還哭哭啼啼的求狼王。
“主子,奴婢和姐姐當年若不是遇到您哪能活到現在,您要罰就罰我,可千萬彆告訴王妃是我們將事情說出來的,王妃之前下了令,不讓對您說。”
“起來吧。”賀玄卿的聲音透著一股寒意。
他的阿晏竟瞞著他?他若知道這幾天他的寶貝阿晏吃不飽穿不暖還挨冷受凍被罰跪,身子弱成這樣,剛剛也不會那樣過分……
可他若是知道那些人這樣欺負他捧上天的寶貝,在金鑾殿上一定饒不了他們!也許他的阿晏就是怕他會衝動,才故意瞞著自己的。
賀玄卿明白他的苦心,但依舊覺得胸口發悶,眸中閃過一絲殺意。
“狼王,我還要看一下王妃的膝蓋。”
賀玄卿沉遮臉起身道:“我來。”
他慢慢掀開一半帳幔,溫柔的喚了一聲:“阿晏。”
整個人的氣場和剛剛簡直判若兩人,周身的戾氣退了個乾淨,生怕衝撞到柔弱的病人,目光中也沒有了殺意,取而代之的是繾綣的柔情和心疼。
病榻上的人嚶嚀一聲,好似對忽然透進來的亮光表示不滿。
“阿晏乖,咱們看看腿好不好。”賀玄卿對病榻上的人像哄孩子一般,而後將兩床厚被掀開,露出景晏的小腿和膝蓋
他冷著聲音對雲萊低聲說:“瞧仔細點。”
雲萊連連點頭。
若不是目睹了賀玄卿對待外人和對待王妃的區彆,雲萊都會以為狼王精神有問題。
雲萊檢查完退後兩步稟道:“啟稟狼王,王妃膝間的皮膚雖已看不出痕跡,但卻是傷了骨頭。”
“你說什麼?!”賀玄卿神色一凜,給景晏蓋被子的手陡然頓住。
“您彆急,王妃的傷應該是少年時落下的病根,這次在寒冬裡跪了一夜才徹底傷了,若是常人跪一夜應該不會如此嚴重。隻要細心調養、彆再長時間跪、也彆跑或做膝蓋吃力的動作,不出八年是可以大好的。”
“雲萊大夫辛苦了,下去開方子吧。”賀玄卿知道雲萊從不說大話,他說可以就一定可以。
所有人出去後,賀玄卿靜靜的坐在床邊,溫柔的目光一點一點的掃過景晏的病容,他每看一眼,心裡生出一絲酸澀,也多了一絲恨意。他心疼自責,但更恨那些傷害他的人,心中翻騰著無數個念頭要將他吞沒。
他的寶貝阿晏竟然為他受了這麼多苦,前世賀玄卿記得景晏並沒有為自己奔走,也沒有生病,更沒有在宮裡跪了一夜,隻是老老實實的等他回來。這一世,以為將一切操控於股掌的自己竟然沒想到景晏會為了他不顧自己的舍身相救。如今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妻子的愛。
而對於那些傷害過阿晏的人,他恨不得現在就拎著自己的刀把他們砍了才才好。
病榻上的人嘴唇嚅囁,好像在說著什麼,賀玄卿附耳去聽,景晏嘴裡說的是“玄卿,快走……”
他頓時紅了眼眶,緊緊抱住滾燙的人,低聲道:“阿晏,我的好阿晏,我沒事。”
半個時辰後,若瑾將藥端上來,賀玄卿給人喂了藥沒多久,景晏就把藥吐了個乾淨,他一邊吩咐人再去熬藥,一邊給人換弄臟的床褥。等再灌下去第二碗藥時天都快亮了,確認他不會再吐,賀玄卿才抱著人睡著。
景晏半夢半醒中啞著嗓子要水,剛睡下的賀玄卿立即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喂給他。
“阿晏,慢點喝。”
“咳咳咳,還要……”
賀玄卿又給人倒了一杯,怕人嗆到,把人摟在懷裡一點點喂,景晏渴的厲害,那人又不給,氣的他隻能像隻小動物一樣低著頭找水喝。
“慢點,我是怕嗆了你。”賀玄卿將人往上拎了拎。
景晏喝了兩杯茶才好些,啞著嗓子問“什麼時辰了?”
“大概巳時末了吧。”
“什麼?我要趕快起身了。”
賀玄卿把人箍在懷裡,佯裝怒道:“你個沒良心的小家夥,昨晚我為了你一宿沒睡,你醒了不說報答我,這是要往哪跑?”
“不是的……今日是咱們回府的第一日,恐怕有好些事情要處理呢,肯定會有人來拜訪。”
賀玄卿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燒了,“我早早就給門上遞了話,就說咱們二人都病了,閉門謝客。”
“夫君這麼多天沒出來,沒有軍務要處理嗎?”景晏咳了兩聲。
“什麼也沒有我的阿晏重要,草原的事已經讓陸信去處理了。倒是你,差點讓我擔心死,你知不知道!嗯?”
賀玄卿邊說邊給人順氣,不由得寶貝似的又將人摟的緊了些。
景晏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麵容冷的嚇人,但是懷裡確實滾燙的。他猜賀玄卿是生氣了,估摸之前的事情肯定沒有瞞住。
他仰頭吻住了狼王皺成“川”字的眉心,扯著自己沙啞的嗓子撒嬌:“玄卿抱抱我,我手冷、腳冷,哪都冷……”
賀玄卿擰成一團的眉毛複位了,但依舊板著臉,“現在想起我了?”
“冷死我算了。”景晏假裝掙紮了兩下,故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賀玄卿將人帶回懷裡,讓景晏單薄的背貼在他火熱的胸膛,兩隻大手把他的手緊緊握住,半壓著人的身子,胡亂的吻著景晏的臉頰,“有我在,哪就冷死你了?一會兒可彆喊熱。”他故意把被子給人裹緊,繼續說道:“你可知昨夜你說胡話了。”
“我說什麼了?”
賀玄卿趴在他的耳畔說:“你說,玄卿快走。”
景晏聞言一愣,似是有所觸動。
他看景晏沒搭話,繼續說:“我的阿晏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夫。”
景晏道:“如果你沒了,就沒人帶我看星星、帶我跑馬、愛護我,也沒人為我盤算著把母妃接出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遭此一難……”
賀玄卿低聲哄道:“阿晏彆多想,我愛你還來不及呢,隻要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景晏聽了賀玄卿的告白心中反而泛起一陣酸楚,他本想將鴻雁簪子的事情與賀玄卿講明,自己也願意將他的白月光尋訪來成全二人,可到了現在他又怕了,他怕真的失去賀玄卿。就算是假的,自己的私心也想多占有一刻。
“阿晏在想什麼?”
“啊……我在想,你昨天好像說拉皇後下水?”
賀玄卿低笑,“我的好阿晏,病著就還想這些事。我算準府裡會被他們翻得底朝天,所以故意在書房的暗格裡放了兩顆成色極好的東珠。
景晏壓低聲音說:“東珠是有違規製的!”
“那是在你們中原,我草原北鄰你們的關外,有幾顆東珠也不足為奇。可這個節骨眼你那個多疑的父皇如果看到那兩顆東珠會怎麼想?加之這次三皇子痕跡太重、太急功近利,所以他肯定懷疑皇後和三皇子心思不純。”
“但是……”
賀玄卿歎氣打斷他的話,“我的阿晏,就彆想這些煩心事了,昨天雲萊說你的膝蓋小時候落下過病根,你倒是與我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小時候被賢妃娘娘罰跪在石子路上,結果跪傷了而已。”
上一世的賀玄卿不知道景晏的膝蓋有傷,也從未關心過。景晏也從未在他麵前提過一句,這一世他要讓欺負阿晏的人都得到教訓。
“這次是我沒思慮周全,讓你受苦了。阿晏放心,你以後由我護著,定不會再讓人欺負半分。”
景晏覺得自己以前是個清醒的人,他嫁的是盤踞在中原北方最年輕、最有作為的王,他知道自己將來會麵臨什麼。
可麵對賀玄卿對自己的好,景晏承認他真的被打動了。賀玄卿可以看在中原的麵子上裝一天、但不會天天如此,況且他還細心的注意自己各種喜好,讓人很難不沉溺其中,但清醒的他又總覺得這是一場美夢,好在發現了鴻雁簪子,清楚的告訴他這不過是一場夢,賀玄卿心裡裡另有所屬。
景晏有些怕,怕真的失去他。他猶豫再三決定先不拿出那隻鴻雁簪子,他想讓自己的美夢做的再長一點、久一點,晚一點醒也是好的。
隻是他有一種負罪感,他覺得每一刻都是自己偷來的,如果以後賀玄卿知道了,希望可以原諒他的壞心思。
第42章 中毒 上
“回神了,我的小祖宗。”賀玄卿走到屋內發現景晏正愣愣的出神。
“啊?”景晏被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嚇了一跳。
狼王很不滿自家王妃的反應,他彎下腰從後麵擁住坐在桌前的景晏,高大的身形將人完全籠罩,充滿了安全感。
他蹭著他的臉頰假裝輕聲嗔怪道:“我喚了你兩聲你都沒聽到,最近是怎麼了?剛睡醒都會愣神,平日裡看書也會出神,被我抓到好幾次了……”
丫鬟和小廝們都在專心傳菜,誰也不敢多看一眼。
當著下人麵咬耳朵讓景晏有些不自在,突如其來的親昵讓他更難為情,他隻能岔開話題。
“我……夫君,你看今日的菜色可喜歡?”
賀玄卿就是不放開他,在他耳邊小聲撒嬌道:“你都兩日沒和我親近了,難不成是有了喜,不要我這個夫君了?”
景晏紅了臉,“一大清早的你說什麼胡話……”
正如賀玄卿所說,景晏病好後總是懨懨的,隻有他自己時就會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什麼,有時甚至會拒絕賀玄卿的要求,拍著他的背哄著人讓他快點睡,還會非常注意二人在仆人麵前的舉止,總要求賀玄卿在外人麵前要守禮,要端莊,不能卿卿我我。
麵對自家王妃的反常賀玄卿不免擔心,他總覺得景晏對自己疏遠了不少,以為自己上次把他折騰病了他怪自己,就想著法的哄,但景晏卻勸他說,彆為了自己荒廢了軍務和政務。
每每和賀玄卿親近,景晏心中不免苦澀,他知道賀玄卿對自己的好並不是真正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那位簪子的主人。他甚至猜想在狼王心裡的人是不是和自己長得很像、又或是性格與自己相似,這樣自己才會得到他的愛。
他現在還不想挑明,隻想讓自己慢慢和賀玄卿拉開距離,讓自己適應一下沒有他的日子。被賀玄卿寵愛太久了,他怕自己回不去孤身一人的日子,畢竟久久置身於溫暖的愛意之中,景晏都快忘記原本屬於他的生活隻有任人欺淩、如履薄冰。
自己和他親近一份便會多一份愧疚,他覺得一切都是自己偷來的。他不敢想,當自己看到夫君和真正的意中人在一起時,自己會不會嫉妒、會不會難過。
所以,他拒絕了這個人的好意和愛意,可那人卻還一個勁兒的貼上來。
眼底一片青灰之色的賀玄卿悻悻的回到主座,看著自家王妃用銀勺小口喝著燕窩粥。他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問景晏最近到底是怎麼了,這時門外傳來白刃的聲音。“主子,宮裡傳出消息說靜妃娘娘病了。”
賀玄卿放下剛拿起來的筷子質疑道:“什麼?病了?”
景晏手中的銀勺應聲掉落在碗裡,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他卻隻聽到了一陣嗡嗡聲,他知道絕不是病了這麼簡單。
景晏的手在袖中握成了拳頭,指甲陷入手心,好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他看向白刃冷聲說:“說實話。”
白刃被王妃如深潭一樣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毛,低著頭磕磕巴巴的說:“小道消息說是……中毒了?”
聽到回答的景晏瞳孔猛縮,他“謔”的一下站起身,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麼?我母妃現在怎麼樣了!”
“回主子,宮裡說暫時沒有大礙。”
“若瑾,給我更衣!我要進宮。”
若不是出了大事,宮裡絕不會傳出後妃中毒這種近乎醜聞的消息。
景晏的心口像挨了一記悶拳,他極力控製著不讓自己抖的太厲害、不讓自己表現的太慌亂,可剛要往外走時卻踢到了沉重的黃花梨椅子發出一聲悶響,椅子腿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他無限自己,隻是匆忙的往寢殿快步走去,準備換衣服入宮。
賀玄卿快步跟上,握著他的手安撫道:,“阿晏,你冷靜點。”
景晏不著痕跡的抽回手,來到房間翻箱倒櫃,似是在找什麼。
“阿晏,你找什麼呢?我幫你。”賀玄卿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景晏緊緊抿著嘴唇,指尖都在顫抖,他張了張嘴,沒說話。抽屜、暗格、櫃子找了第三個地方時才低聲說:“我……找藥……”找不到藥的人情緒逐漸失控,他翻亂了櫃中的物品,聲音也越發不穩,“為什麼沒有……我的解毒藥呢……明明在這裡……”
賀玄卿從他翻找過的暗格裡拿出解毒藥給他,卻發現剛剛還在自言自語的人早已淚濕了臉頰。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景晏的淚劃開一道口子,賀玄卿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能,他恨自己這一刻不能替景晏擋下所有的痛,不能幫他和他的母親擋下這些無妄之災。
賀玄卿衝過去死死地把不停翻找的人箍在懷裡, “阿晏,你冷靜點,母妃沒事。”
屋內安靜的可怕,若瑾站在門外沒敢進去。
景晏愣了半晌,他憋了一口氣不敢出聲,眼淚簌簌的流著,隨著一聲從胸膛裡擠壓出的悲鳴,他的肩膀不住的抖動,不停的抽泣,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喚著賀玄卿的名字“玄卿……”
“我在……”賀玄卿不停的撫著景晏的背給人順氣,他像哄孩子一般安撫著景晏,輕聲說道:“安心去看母妃,什麼都彆怕,一切有我,再不濟,我們還有草原的幾十萬鐵騎。要是有人為難你,出來你告訴我,我一定讓他們好看。”
賀玄卿心中奇怪,他記得上一世他並沒有聽說過靜妃中毒,這一世怎的事情全變了?
景晏趕到福寧宮時,靜妃正倚在床上喝藥,聽說景晏來了放下碗,讓人服自己起來,一邊更衣一邊問伺候的幽蘭,“看不出太多的病容吧?”
“娘娘,看不出的。”
靜妃這才放心讓景晏進來。
景晏進來後,先隔著屏風遠遠的對靜妃行跪拜之禮,恭敬道:“兒臣,問母妃安。”
靜妃穿著一襲半舊的青色窄襖從屏風後轉出,烏雲般的頭發也隻是鬆鬆的挽在腦後,臉上未施粉黛顯得有幾分憔悴,麵色青白,是典型的中毒之狀。
“吾兒快快起來。”
景晏看到靜妃能走動,一顆心已安下大半,出門前的慌亂也逐漸被心中的疑團取代,這次中毒之事實在蹊蹺。
靜妃扶起景晏,拉著他坐在榻上。景晏卻不肯,他在靜妃身後放了兩個軟墊讓人靠著“母親可還有什麼不適?兒子給您帶來了西域的解毒聖藥,能解百毒,您用。”
靜妃注意到景晏略微有些腫的眼睛,“我已無事了,你外祖父祖上世代行醫,我用不到這個,你自己留著吧。倒是你,怎的又瘦了?”
景晏明白母妃是在說賀玄卿的事,恐怕現在整個王城,街頭巷尾都知道自己為狼王奔走了,肯定都會說天朝上國的堂堂皇子竟與一蠻人伉儷情深。母妃這是變著法的問他是不是有難處。
他擺弄著腰帶上的穗子,低聲說:“玄卿……待我很好。”
靜妃欣慰的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那我就放心了。”
“皇後娘娘駕到——”太監尖銳的通報聲劃破了母子二人的敘話。
第43章 中毒 下
從宮裡回來後,直至入夜景晏都憂心忡忡。
賀玄卿端著一晚藥輕輕推開門,看到景晏已經沐浴完,散著烏發坐在榻上出神。
他走過去柔聲說:“阿晏,把這碗安神湯喝了。”
景晏看看賀玄卿又瞄了一眼他手裡黑漆漆的藥汁不禁皺起眉,找借口說:“夫君,我……無事……”
“阿晏乖,不苦的,裡麵隻是安神的藥材,你嘗嘗。”賀玄卿說著又把藥往他麵前送了送,似是要喂他喝,“我看你這幾天不是愣愣的出神就是懨懨的,我的心都跟著懸到了嗓子眼,今天你從宮裡回來更是強打精神,我實在是擔心你。”
景晏沒想到自己近日的反常都被賀玄卿看在眼裡,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能撇撇嘴接過藥碗將裡麵的藥汁喝了大半。
賀玄卿看著景晏喝藥時的眉頭擰的更深了,皺在一起的五官被碗擋去了,但他依舊能腦補出自家王妃藏在藥碗下的可愛模樣。
景晏咽下最後一口藥汁長出一口氣,將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其實那藥也沒有多苦,隻是自己現在被賀玄卿養的嬌氣。
他皺著眉說:“嗯……好難……唔……”
“喝”字還沒說出來,賀玄卿就趁著他張嘴時,迅速將一顆蜜餞放入景晏口中。
景晏擰著眉毛看他,好像在控訴他哄孩子的行為。
賀玄卿眸中含著笑,認真的說:“好阿晏,吃顆蜜餞就不難喝了,這可是你夫君我排了一個時辰才買到的同興糕鋪的蜜餞。”
同興糕鋪,城內最負盛名、也是達官顯貴們專用的糕點鋪子,價格自然也高昂的嚇人。
堂堂狼王竟然去為了自己排隊去買點心,這是景晏沒想到的,可他高興不起來,因為很快自己就要失去這份愛了,鴻雁簪子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心頭,更像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刃讓他寢食難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會永遠失去眼前的愛人。
賀玄卿坐在景晏旁邊,順勢將人帶到懷裡,“我的阿晏,跟著我委屈你了,連口好吃的點心都沒有,以後皇子們有的你都有。”
景晏在宮中時是不受寵的皇子,和母妃的月例銀子也少的可憐,哪有錢去買點心,好吃的果子都是皇上和皇後在年節賜的,反而自己嫁給賀玄卿後生活才變得奢侈起來。他有的時候真的懷疑狼王是不是有座金山。
景晏聽到他這樣說,不由得麵頰微熱,他感激賀玄卿對自己的好,甚至在這一刻想騙自己說狼王是愛他的。他看著眼前俊朗無雙又深情望著自己的人,情不自禁的在賀玄卿臉頰上親了一下。
“現在已經很好了,我很知足。”
賀玄卿被自家王妃主動的一吻弄得心裡一片柔軟,他寵溺的看著景晏,自己往後挪了挪,讓人躺下,“阿晏來,夫君給你按按頭。”
景晏順勢仰躺在狼王的腿上,仰望著高不可攀的草原霸主,然後閉上眼,等著狼王為自己服務。
賀玄卿說話聲音也放低了幾分,語氣跟哄孩子似的,“今日我們阿晏入宮辛苦了,為夫給你好好揉揉,晚上睡個好覺。”
景晏像隻貓一樣舒服的半眯著眼,語氣慵懶道:“今日母妃中毒之事著實嚇壞我了,讓夫君見笑了。我琢磨著日後得找個可靠的人送進宮,讓她在母妃身邊,也算是個幫手。
賀玄卿一聽自己和愛妃想到一處去了,語氣中頭透露著一點驕傲,如果他有尾巴這時候早就搖到天上去了。他有些得意的看著躺在自己腿上的景晏說:“原來阿晏在擔心這個,為夫早就安排好了。”
景晏疑惑的睜開眼看著他。
景晏半皺著眉,那眼神不止是詢問又摻雜著絲絲慵懶和放鬆,因為剛剛刺激了頭部的穴位,本來清澈的眼眸也染上一層水霧,這樣的神情落在賀玄卿眼裡,那是帶著他獨愛的不設防的媚態,讓人受不了。
“阿晏今日進宮後,我給你父皇送去了國書。”
景晏聽了一驚,坐起來問:“什麼,國書?”
國書一般是兩國正式交涉重大問題才會用,若隻為了自己母妃中毒之事用國書,實在有些不妥。
“阿晏躺好,還沒按完。”賀玄卿又把人按回到腿上,繼續給他按摩。“我隻跟那個狗……咳咳,跟皇帝說,後宮之事由皇後負責,現下出了這等事,皇後難辭其咎,中原更應徹查,靜妃作為王妃生母,茲事體大,特請皇帝準許靜妃娘娘出宮調養。”
“皇帝肯定不會同意,一來皇家從沒有這樣的規矩,斷不可能讓後妃隨意離宮,二來更不可能把唯一能牽製我的棋子放出去。”景晏睜開眼定定的望著賀玄卿,黑亮的眸子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明亮,他繼續說:“隻要皇帝拒絕,夫君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再要求送婢女進宮照顧母妃以示關心,這樣一來祝一便可以順利入宮。”
兩國邦交,弱勢一方不可能連續拒絕兩次另一方的合理要求。
賀玄卿的手指滑到景晏敏感的耳朵上細細摩挲,沉聲開口,“我的阿晏好聰明。”
其實,賀玄卿看到景晏哭鼻子的模樣心都碎了,他送入宮的國書言辭激烈、字體更是蒼勁潦草,無處不透露著濃烈的威脅,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雲淡風輕,要不是陸信攔著,他甚至都想在國書裡威脅一下狗皇帝。
賀玄卿繼續說:“後麵我還想安排人參國舅草菅人命,好替祝一翻案。”
景晏眯著眼道:“夫君可聽過中原的一句成語叫‘順藤摸瓜’?”
他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自家王妃的意思,景晏是怕自己直接去參國舅容易被盯上,而且皇後和國舅家本就樹大根深,反而暴露了自己。倒不如再等等,找個不相乾的事情捅上去,借機查到這件事上更好。
狼王聽了笑道:“還是愛妃想的周到。不過,最近我發現祝一總往外跑,有時候還女扮男裝,去哪了?”
景晏坐起身,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附在他耳旁小聲說:“去找成善了。”
賀玄卿有些驚訝,“哦?他們倆?”
“嗯,不打不相識。”景晏眸中帶著笑意。
他說完就要走,卻被賀玄卿按住躺回腿上。
他語氣慵懶的玩笑道:“狼王還要給我按不成?那您可要手下留情,我的頭被揉碎了可就再也不用醒了呢,還喝什麼安神湯。”
賀玄卿垂眸望著景晏,忽然俯下身嗓音魅惑的輕聲說:“阿晏,為夫巴不得把你揉碎,揉碎在我懷裡。”
景晏被赤裸裸的表白弄亂了呼吸,心都跟著打顫,麵頰也燒起來,他深深的回望著賀玄卿,剛要張口就被索吻的狼王把話堵了回去,狼王還是那樣凶狠,逐漸讓人跟不上節奏,甚至連他的呼吸都要奪走。
景晏愛這樣的賀玄卿,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屬於他,自己在他心裡,自己也隻想給人更多。他起不來,隻能仰著頭主動送上自己的舌,勾著人近一點,再近一點……
一吻過後二人都已氣喘籲籲,景晏臉上還泛著紅,賀玄卿給人整理衣裳,深邃的眸子裡儘是翻湧的欲望,他知道最近景晏不愛與自己親近,隻能克製著自己的想法,啞聲說:“為夫是最懂事的,今天的先欠著改日還。”
景晏真的很難抵擋深情又尊重自己的賀玄卿,而且這人還將他這樣一個卑賤的皇子捧在手裡視若珍寶甚至為他出頭,他常常想狼王是不是也對自己動了心,可他不敢問,問了就是輸了。
但當他讀懂狼王赤裸的眼神裡甚至藏著一點卑微和可憐時,他便不想管那鴻雁簪子,隻想滿足這位高高在上的王,和他一起沉淪。
景晏攏好衣裳,故意讓衣襟還鬆著一些,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頸和鎖骨,那是狼王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他故意動了動白晃晃的脖頸,無辜的水眸裡藏著情,說:“今日肚子餓,要等到明日再吃飯嗎?哪有這種道理。”
賀玄卿伸出手指挑起他脖頸上的銀鏈,另一端是自己送他的狼牙,他的手摩挲著瑩潤的狼牙,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家王妃,仿佛他手裡的是景晏。
景晏被剛剛細微的觸碰弄得渾身一顫,不自覺的喉結滾動,賀玄卿的指尖好像帶著火。
賀玄卿把害羞的人緊緊擁在懷裡,埋頭在他的頸間,“我的阿晏要一直帶著為夫送的定情信物才行。”
景晏心頭一顫。
他說話時,微涼的唇貼著景晏滑膩的皮膚,有種想要咬一口的衝動。賀玄卿聞著自家王妃身上沐浴後淡淡的幽香,悶聲說:“阿晏,無論如何你都要答應我,絕不離開我。你身後有我、更有草原幾十萬鐵騎,沒什麼能難倒你。”
景晏不知自家狼王為什麼忽然說這些,但聽到“不離開他”心中還是抽痛了一下,可能賀玄卿真的對自己動了心吧,他寧願相信眼前這人對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景晏抬手抱住他低聲回應,“不離開,永遠不離開。
第44章 恐懼 上
賀玄卿回來時,看到下人們正忙碌的把各色禮品裝入大紅色的禮箱內,似是要送出門。
他以為景晏又要給顧修鳴送東西,隨口問道:“這麼大陣仗是要送去誰家?”
王二恭敬回道:“回主子,這是要送去老天師的道觀的。”
賀玄卿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就徑直去了內院,他深知景晏從不信鬼怪之說,為何今日如此反常。
推開房門的狼王看到景晏坐在窗旁的桌上寫字,隻是那窗戶半開著,讓他不僅皺眉。
賀玄卿走過去關上窗,佯裝生氣道:“我的小祖宗知不知道什麼叫倒春寒?冷風吹得你起了熱,喊冷的時候彆往我懷裡鑽。”
景晏嗔怪他,“哪裡就這樣嬌弱了?以前在宮裡這個時候內務局早就不給炭了,冰涼的屋子我不是也好好的?反倒是與你成親以後,愈發矯情了,你到現在還讓人燒著地籠,這是讓我過夏天嗎?”
宮裡規定每年的地籠可以燒到三月初,現在才二月中旬,景晏那裡就沒了取暖炭火,這肯定還是他省簡的結果,他在宮裡度日的艱難可見一斑。
賀玄卿沒說話,隻是用自己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摩挲景晏好看的唇,目光在他的臉上流連,一寸一寸的描繪他的美好。
“以前,我的阿晏受苦了,應該讓你早點嫁與我的,也少受些苦。”
景晏輕輕推了他一下,和人拉開點距離才放下筆,小心的將剛寫好的灑金筏放在一旁才站起身。
“阿晏寫什麼呢,這麼寶貝,還怕弄臟了。”
景晏摟著賀玄卿的腰仰頭看著他,借著自己的勁兒想把人往後推,不讓他看到上麵的內容,哪成想狼王像山一樣巋然不動,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像隻好奇的巨型犬,非要湊到跟前一探究竟。
景晏直到拗不過他,隻得悻悻道:“是給老天師的拜帖。”
“拜帖,我的阿晏是要求什麼?”賀玄卿看著一臉認真的人忍不住逗弄,用自己有些涼意的臉去貼景晏的臉頰,在人耳旁輕聲說:“求子?那不如找賀天師。”
景晏當即明白他說的“賀天師”是誰,自己羞紅了臉,隻能悶聲說:“堂堂狼王怎的沒個正行。”
賀玄卿一聽他不上鉤,有些負氣的說:“那是為什麼?難不成要去那裡和哪個野漢子偷情不成?你要是敢,我就把你鎖在屋裡,一窩接一窩的生!”
“愈發離譜了。”景晏鬆開他想走,他覺得自己眼前這人就是個沒長成的、隻會胡謅的小狼,哪裡是威風凜凜、令人聞風喪膽的狼王。
他不是沒有想過讓景晏懷孕,如果他有了身子就算不顧念他也會顧念孩子,如比便不會像上一世那樣輕易自殺、更不會離開他。
可雲萊這小道士什麼卻說景晏的時機並未到,現在強行懷孕會給身體帶來傷害,況且從中原回草原遙遙無期,這裡又危機四伏,現在恐怕不是受孕的好時機。
賀玄卿把人重新箍在懷裡,垂眸盯著他,一字一句認真的說:“不許走。我不想讓你去任何地方、見任何人,隻想讓你屬於我。我能保護你,一定能。”
他說這番話時,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心裡都皺成了一團,不自覺的語氣裡帶著孩子般的急迫。
他已經讓陸信去查了,他要把那天的人都查一遍,祝一也著手在宮內打探,看看皇後到底要做什麼!
景晏覺得他的眼神中的情緒複雜的很,有說不出的痛、依戀和不舍,但自己又沒辦法幫他解決。他以為是賀玄卿想去找那簪子的主人又舍不下他。
他不想賀玄卿難過,隻是溫柔的回望著他點了點頭。他說的自己都信,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人最近不僅總怕自己離開他,還經常說一些渾話。
他忍不住問賀玄卿道:“夫君,你沒發現你最近總是說奇怪的話?”
賀玄卿沒說話,隻是盯著他看。
景晏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就是想請老天師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賀玄卿覺得自己的寶貝實在是太可愛了,笑問道:“不乾淨的東西什麼?纏著我?”
景晏微微皺眉,認真的點點頭。
賀玄卿忍不住將他的下唇含住,邊吻邊咬,含糊的說:“能纏著我的隻有一個……”
“嗯……什麼?”景晏當了真,彆開臉拒絕他的索吻,想推開他讓人好好說話。
賀玄卿順勢吻在他白皙的脖頸間,因為掙紮,景晏衣領深處曖昧的痕跡悄悄露出頭,好像在邀請人重新留下痕跡。
他眸色深沉的盯著那處已經淡了顏色,附身輕咬住景晏的一塊皮肉,聲音蠱惑的說:“你啊……”
景晏聽了他的話呼吸瞬間亂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抱起來丟到了床上。
兩個時辰後
屋內又重新換了火盆,景晏覺得熱,迷糊間抬手掀開了一點被子,從脖頸開始,紅痕和咬痕一個疊一個,一直蔓延到被子裡,引人無限遐想,仿佛是野獸占領地盤打上的標記。
賀玄卿眸色暗了暗,他看著睫毛上還帶著淚痕的人,隻得歎了口氣把被子重新給景晏蓋好。
他在人耳畔像哄孩子一般輕聲說:“寶寶乖彆任性,好孩子睡覺都不掀被子。”
說完,賀玄卿看著景晏安穩入睡的麵容還忍不住低笑了兩聲。
景晏在熟悉的懷抱醒來,他看到賀玄卿正盯著自己看,也不理他,直接翻過身去。
賀玄卿把人撈到懷裡,不停的吻著人圓潤的肩頭,討好道:“我的好阿晏,喝口水潤潤喉才好罵我。”
他的動作弄得景晏一顫,唇間發出“嘶”的一聲。自己這才發現原來肩頭也被他弄破了皮。景晏不想理他,忍著身上的酸痛,拿過茶盞將裡麵溫度正好的茶水儘數喝了,留給賀玄卿一個背影。
賀玄卿哪裡會善罷甘休,隻是一味的討好著心上人,他知道自己把人折騰狠了,阿晏身上沒一處好地方……連光潔的背上都是牙印,腰上紅著,都是自己掐著他的腰太用力了。
“今晚你睡書房。”景晏嗓子沙啞,聲音也有些無力。
賀玄卿耍賴似得抱著人不撒手,“我以後不敢了,阿晏……我離開你睡不著……”
景晏被他弄痛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聲音裡帶著毫無震懾力的慍怒:“我都和你求饒了,你還不停,還要!”
“可是阿晏後來不是也很喜歡嗎?你要不要看看我背上的小爪子印?”說罷,他拿起景晏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又親。
景晏抽回手,故意說:“你去給我倒杯茶,我要吃茶。”
賀玄卿的聲音忽然變得沒有情緒,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便掀開被子下地,徑直往桌邊走去。
景晏覺得反常,他坐起身看到賀玄卿的動作不似往日靈敏,而是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一板一眼的拿出茶杯、機械的倒茶。
“夫君你這個呆子,快回來,我剛剛不是吃了一杯嗎?你忘了。”
賀玄卿如夢初醒一般,眼睛瞬間恢複神采,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茶早已溢了出來。他重新倒了一杯,把茶端給景晏。
景晏垂眸不去看他,隻是說:“你把茶先擱下吧,外頭冷,進被窩暖暖。”自己實在不好意思看他,因為賀玄卿什麼都沒穿……
賀玄卿把人摟在懷裡,冰涼的皮膚激的景晏直躲。
景晏一邊躲一邊打趣他說:“夫君,你剛剛的舉動很奇怪,像個小木偶……”
“這是開始嫌棄我了?阿晏說話我就是不自覺的想去啊……”
景晏看著他的黑眸,笑說:“當然不敢!”他又正色問道:“夫君,你最近有沒有聞到過一股香味?”
“香味?”賀玄卿搖搖頭,打趣道:“咱們身邊這幾個丫頭小廝都算上,還真沒聽說過誰用香粉。我身邊除了阿晏身上的老婆香,彆人的我都聞不到。”
第45章 恐懼 下
“阿晏不要!”深夜,滿身是汗的賀玄卿在夢裡驚醒,坐在床上喘著粗氣。
景晏也被嚇醒,他看著驚魂未定的狼王,試探的小聲喚了一句:“玄卿……”
賀玄卿眼眸微動,慢慢回神,他借著月影看清身旁的人,直接把人摟入懷中,口中低喃著:“阿晏……”
景晏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背,輕聲說:“我在呢,又做噩夢了是不是?”
賀玄卿將頭深深埋在景晏的肩頭,微不可查的嗯了一聲
景晏抱住壯碩的狼王,輕聲說:“乖乖不怕……我陪著你呢……”
他不敢說自己夢見了兩輩子都不想見到的可怕的場景。賀玄卿隻是假裝甩甩頭,又在景晏肩頭又蹭了蹭,擦掉了滑落的淚。
景晏抱著汗濕的人,一股潮意隔著布料浸透了他,以前他總嫌賀玄卿身上太熱,烘的他想躲,可這次他覺得那賀玄卿卻帶著一股冷意,甚至能感覺到他在打顫。他隻能哄著人重新躺下,用一個保護的姿勢讓賀玄卿窩在自己懷裡,輕聲說:“睡吧,我一直陪著你。”
第二天早膳推遲了半個時辰,因為他們二人昨夜都沒怎麼睡。賀玄卿夜裡又醒了兩次,景晏哼著小時候母妃哄他睡覺的小調給賀玄卿聽,希望他能安睡。
“若蝶呢?”景晏拿起胭脂紅折沿玻璃碗盛核桃茯苓粥,隨口問道。
今天安靜的可怕,伺候的丫鬟們大氣都不敢喘,賀玄卿隻是冷著臉坐在桌旁,他現在倒是希望若蝶能來嘰嘰喳喳一會兒,活躍一下氣氛。
若瑾跪在地上稟道:“回主子,前日若蝶訓了外宅的小丫頭子幾句,誰承想那人背地裡給她的脂粉摻了‘醉紅顏’,她現在起了一臉紅疹子,這幾日怕是伺候不得了。”
景晏把盛好的粥放在賀玄卿麵前,狼王看到那碗的顏色更是想起景晏自刎那天的血色,不由得擋了一下,景晏手裡一滑,胭脂紅的玻璃碗應聲落地,發出“啪啦”一聲,粥飛濺的到處都是。
伺候的下人們聽到碗碎了,以為狼王動了怒,嚇得紛紛跪在地上。
賀玄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緊張的拉過景晏的手認真檢查,“有沒有燙到?”
景晏故作輕鬆道:“無事,隻是沒端穩罷了。”他拉著賀玄卿重新坐下,對下人們說:“彆跪,和你們無關,來人收拾一下,仔細彆紮到手。”
若瑾見狀趕緊上前伺候主子用膳。
景晏用青花瓷勺小口喝著燕窩粥漫不經心的說:“咱們府裡第一次出這種事情得重罰,不然還會有下一個。先打一頓再找個人牙子來打發了。”
“是。”若瑾忍不住撓了撓手臂,掀開袖子一看上麵都是紅色的疹子,她嚇得再次跪在地上,“主子,奴婢有罪,女婢不知道自己也沾上了‘醉紅顏’還來伺候主子……”
“快起來吧,到了中原以後怎麼動不動就跪。”
若瑾站起來說:“那東西毒性不大,但卻難捱,癢得很,昨日我們一同伺候主子來著,您可不舒服?”
“我無事。”
賀玄卿在一旁坐不住了,關切的問景晏:“阿晏當真沒事?”
景晏搖搖頭,怕他不信,還特意伸出手給人檢查。
看他當真沒事,賀玄卿和就放心了,他握著自家王妃的手說:“興許是我對你的愛意感動了長生天。”
景晏笑道:“不僅如此,還有中原的各路菩薩佛祖和神明。”
賀玄卿明顯對差點傷到景晏的事有些惱怒,沉聲問:“前兩天誰在外麵當的差,外頭混進東西也沒查出來? ”
若瑾恭敬回話道:“回主子,是白刃。”
賀玄卿一聽是自己帶來的人更氣了,他扔下筷子說:“叫他來。”
若瑾垂著頭稟道:“啟稟主子,白刃今天上午出門了,說是家裡有事。”
景晏問:“他不是孤兒嗎?”
“說是尋到了一門遠親,大概是表舅母,去看望了,過了晌午就回來,要不等他回來……我……”
賀玄卿打斷了他的話,“不用來了,告訴他直接去陸信那領三十板子。”
“是。”
景晏看他也沒心思再吃了,想帶賀玄卿去外麵散散心,遂問道:“今日外頭有集市,夫君可願陪我一同去?”
賀玄卿目光溫柔的看向他,“好啊,阿晏去哪我都陪著,隻是一樣,不能多走,你的膝蓋還沒好呢。”
二人來到街上,景晏無意間看到一家買金銀飾品的鋪子,上麵擺滿各種造型的簪子和首飾,他不由得想起家裡那隻鴻雁簪子,心中酸澀。
“阿晏在想什麼?”賀玄卿捏了捏他的手。
“沒什麼。”
賀玄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發現了那個攤子,笑道:“阿晏想買簪子了,嗯?”
景晏的心事被猜中一半,他正想找借口搪塞,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六弟!”
景晏看到來人是四皇子景安,隨即迎上前,“四哥!”
當景安看到站在他身旁的賀玄卿時,立即冷了臉,故意擠在他二人之間,給他一個後腦勺,隻是熱絡的與景晏說話,賀玄卿也識趣的鬆開了景晏的手,讓他們兄弟二人敘話。
“四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啊,隨便逛逛。”
說話間,一個修長的身影擠過人群,朝他們走來,不是顧修鳴又是誰。
“六皇子,狼王,好久不見。”
二人答道:“好久不見。”
賀玄卿看到顧修鳴後,走到另一側自然的攬上景晏的腰,然後得意的看向對方,像是在宣誓主權。
景晏把一切都看在眼裡,隻是心中歎氣,狼王竟然越活越回去,天天跟個小狼崽子一樣爭風吃醋。
“難得見到六弟,咱們一同去同興茶鋪坐下聊聊天吧。”
景晏看向賀玄卿,小心翼翼的問:“夫君,可以嗎?”
賀玄卿深情地望著他點了點頭,在人耳旁說:“阿晏想去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
聲音雖不大,但四人都可以聽到。景安和顧修鳴聽了都不約的撇嘴。
到了同興茶樓,四人點了茶水喝幾盤果子閒話。
景安故意挨著景晏坐一條長凳,把賀玄卿擠到一旁,神神秘秘的說:“六弟,過幾日可有事?”
“四哥你是知道的,我就是閒人一個,能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就是。”
景安連忙擺手說:“不是不是,你是知道的,我現在的府邸是以前的如意館,文人雅士紮堆的地方,花園裡有幾株老梅已經結骨朵了,過幾日可能下雪,我請你賞梅可好?”他帶著異族之美的眸子裡閃著興奮的光,繼續說:“修鳴說這叫……叫踏雪尋梅!是雅事。”
他朝顧修鳴眨眨眼仿佛在討賞,顧修鳴也溫柔的回望著他,聲音溫潤的說:“對,沒想到四皇子愈發進益了。”
聽到對方誇自己的景安露齒一笑。
“玄卿,到時咱們一同去可好?”
賀玄卿正在一旁愣愣的出神,聽道景晏叫他立刻衍道:“好好。”
顧修鳴起身道:“你們聊,我去更衣。”
賀玄卿也跟上說:“我也去。”
二人剛來到轉角處,賀玄卿就跟上來問道:“顧大人三月初五可有事?”
顧修鳴停住腳步,意味深長的看著賀玄卿,唇角帶著好看的弧度,聲音依舊溫潤的說:“無事,我猜狼王有事。”
賀玄卿換做平日,看到他這幅樣子早就揍他了,就是這種謙謙君子的形象才把他的阿晏騙的一愣一愣的。
他盯著顧修鳴好看的眼眸,沉聲說:“是,為了阿晏。”
“狼王這是在求我?”
賀玄卿靠近一步,眼眸微垂,說道:“那日他會入宮,我出麵不方便,我想請你無論如何也要跟去……幫我保護他……”
顧修鳴承認近距離接觸狼王真的會讓他有壓迫感,哪怕是現在低聲下氣求人的賀玄卿。他試著挺直了腰還是要被迫仰視賀玄卿。
他微微側開頭,眼睛看向彆處,輕聲說:“我不知當天會發生什麼能讓一向高傲的狼王低頭,還是說你在害怕?”
賀玄卿一怔,沒有說話。
顧修鳴繼續說:“你怎麼不找你那寶貝徒弟,他比我更合適。我可以幫你去說,隻不過……”
“你開條件就是了,隻要我給得起。”
顧修鳴斜倪著他笑道:“既然狼王這麼低聲下氣的求我,不如把你的阿晏讓給我保護。”
“你說什麼!”賀玄卿一把抓著顧修鳴的衣領,雙目赤紅的瞪著他,仿佛一頭野獸要把人吃了一般。
“住手!”
景晏同景安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他衝上前扯開二人。
景安更是氣憤之極,他已經想與賀玄卿動手了,他罵道:“你乾什麼!假裝騙我拜你為師就算了,還想傷害修鳴!”
景晏驚訝道:“怪不得除夕宮宴上四哥看狼王有點奇怪。抱歉四哥,我事先不知道此事。”
顧修鳴輕咳了兩聲,扯住景安,柔聲說:“都是誤會。”
賀玄卿怎麼也沒想到景晏會看到這一幕,前半生殺人無數的狼王站在原地想犯了錯的學生,隻能順著顧修鳴的話說:“都……都是誤會……”
景晏和人道歉,“顧大人,都是家夫的錯,我替他向您道歉。”
顧修鳴嗬嗬一笑,聲音溫潤如玉:“不要緊,都是誤會。”
“什麼誤會!我和六弟的四隻眼睛看得真真切切,你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景安被顧修鳴按著,嘴裡依舊罵罵咧咧。
“實在抱歉,我們這就告辭,改日一定登門道歉。”
景晏扯著賀玄卿往外走,和顧修鳴擦肩時,他低聲說:“隻不過替四皇子報拜師之仇。”
賀玄卿聽了如夢初醒的瞪著眼前的“狐狸”。
待人走後,景安問顧修鳴,“你和他嘀嘀咕咕說什麼了?”
顧修鳴寵溺的看著剛剛替自己出頭的景安,他那帶著異族之美的眸子實在迷人。
他輕笑道:“沒什麼。走,回家,我喂你吃好吃的。”
第46章 吵架
賀玄卿清楚的記得,景晏是三月初五離開他的,雖然這一世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也請了顧修鳴和景安幫他,可這幾日他依舊心緒不寧,依舊每晚都做噩夢,無論景晏怎麼安撫他都不管用,狼王依舊整日活在恐懼之中。
三月初三是上巳節,離景晏離開他還有兩日。這天又叫春浴日,年輕男女們在這天可以臨水而行、踏青春嬉的日子,按照他這一世的性子,這種熱鬨一定會攜自己的王妃去看看,可今天他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致。
景晏帶著一身暖融融的春意從外麵走進來,看著斜倚在榻上身高腿長的狼王。
他坐在榻邊輕聲說:“夫君,今日這麼好的天氣怎的悶在房裡?出去透透氣可好?”
景晏也察覺出賀玄卿近日有些反常,但卻找不到原因,自己也數次旁敲側擊的問過,可賀玄卿都巧妙避過了,景晏甚至開始認為是狼王厭倦自己了,恐怕他是想去找那位鴻雁簪子的主人了。
賀玄卿扯出一個笑容,柔聲問道:“我的阿晏想去哪?”
“夫君可知中原的上巳節?”
“自然知道,為夫為了娶你可是學了不少你們中原的習俗呢,阿晏要不要獎勵為夫?”
景晏自然的在他唇邊印上一吻,而後道:“紙上得來終覺淺,一切都要眼見為實,夫君可願意出去看看?”
賀玄卿想起上一世,景晏不敢邀請他,隻是讓若瑾通報一聲,自己帶著白刃去了外麵看熱鬨,想必上一世的景晏看到沿河而行成雙結對的男男女女時心中會不是滋味吧。
賀玄卿起身將人攬在懷裡,順便在景晏的鬢間嗅了嗅,輕聲說:“夫人張口,為夫自然是要陪你去的。”
二人收拾妥當來到門口,白刃早就備好馬車候在一旁,賀玄卿看著眼前熟悉的馬車和暗紅色的織錦車簾,讓上一世的記憶難以抑製的再次湧入腦海。
就是這輛馬車,他在夢中還時常夢到,當他掀開車簾時,看到的就是景晏冰冷的屍體……
景晏的手被賀玄卿握著,看狼王沒動,自己拉著他往前走,示意他上車。
“夫君走啊。”
賀玄卿並未想預想的一般隨著景晏往前走,而是緊張的一把將人扯了回來。景晏重心不穩差點摔倒,他有些氣悶,不知道賀玄卿又想起了什麼?就算是想抱著自己走也要有個限度,畢竟這是府裡的正門,人來人往的,被人看到自己失態成何體統?
賀玄卿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規規矩矩的扶住自己的愛妃,他微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
狼王低聲說:“阿晏,我不想坐車,可不可以走一走……”
“走?”景晏有些疑惑,“夫君,清河離咱們這裡甚遠,恐怕走到哪裡天都黑了。”
賀玄卿如何不知,隻是他現在恨不得將那馬車砸了才好,斷不可能再與景晏共乘那車。
賀玄卿繼續找蹩腳的理由道:“河邊風大,我怕你會受寒,不如我們在城裡走走可好?”
雖說景晏是想找他出去散心,怕賀玄卿總在屋裡憋壞了,但其實他是有點想去清河看看的,可夫君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違逆,隻能點頭。心裡還安慰自己說哄好狼王才是重要的,何必忤逆他的意思,萬一自己失寵母妃的日子會不好過的。
二人步行來到街上,今日的街麵上也熱鬨的不得了,景晏看到這樣的街景想起與賀玄卿一同在草原都城逛街的情景。
他看到不遠處有個茶水攤子便故意問道:“夫君,你可還記得你陪我第一次逛街的時候我們吃了什麼?”
賀玄卿怎會不記得,他牽著景晏說:“自然是喂我的夫人喝了磚茶,怎麼夫人是口渴需要為夫喂了還是想回草原了?”
景晏被他的回答噎住,這種話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說,好不害臊。
二人逛累了來到一間飯館裡歇腳,景晏看到有販夫挑著扁擔在沿街叫賣香飲子,他便讓賀玄卿在這裡等他,自己去買些好喝的給他。
賀玄卿目送自家王妃朝那販夫走去,他也低頭喝了兩口茶,可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目之所及之處竟然看不到自己的王妃了!景晏就好像在人群裡消失了一般。
他端著茶杯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將被子重重的擱在桌子上。他的阿晏去哪了?不會這樣就離開他了吧?賀玄卿隻覺前所未有的恐懼要將他吞噬。
狼王來到街上到處找人,口中還喊著阿晏,可他找了半天依舊沒找到景晏。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輛和府裡一樣的馬車經過,以為是自家的,便追了上去。趕車的車夫看到突然出現的壯漢嚇了一跳,賀玄卿直接伸手掀開車簾,裡麵坐著一位嚇得花容失色的小姐。
他知是認錯人了,隻得和人恭敬的道歉。
自己找起來勢單力薄,若景晏真的失蹤很可能是被綁了,賀玄卿立即回府,調派人手和自己一起找。
當他走到家門口時,看到景晏正在和家丁吩咐著什麼,好像是要讓家丁出來找自己。
看見自家王妃平安無事的賀玄卿抑製不住自己的衝動,衝過去質問他去哪了。
景晏站在門口,被他問的有些無措,像極了犯了錯的孩子。
他支支吾吾的說:“夫君,我,剛剛找不到你了,回飯館等了你好久……夫君恕罪,都是臣妾的錯,讓你擔心了。”
賀玄卿心知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這事要是放在以前他也不會更不忍心責怪,可現在卻是特殊時期,他無法控製自己不草木皆兵。
“阿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千言萬語堵在喉間,賀玄卿不知道怎麼和景晏說離他上一世的生命隻剩下兩天的事情。
他隻能默默牽著人往府裡走,景晏則不敢與他並排,負氣似的比他慢半步。
到了房內,景晏還沒站穩就被賀玄卿一把抱住。
狼王低沉的嗓音響起,“阿晏,永遠彆離開我好嗎?”
景晏感受著熟悉的氣息,他安撫的拍了拍賀玄卿的背,剛剛的不快讓狼王都哄好了,他甚至在心裡暗暗瞧不起自己,覺得自己也太好哄了。
他看不得狼王無助的樣子,隻能柔聲回道:“不離開,永遠不離開。”
第47章 上路
三月初五,皇後召景晏入宮的口諭如期而至。
雖是做好了準備,但聽到口諭的賀玄卿心中依舊生出一股恐懼,他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的生離死彆。
這一彆後,再回來的是景晏冰冷的屍體,從此他們天人兩隔。他永遠忘不了自己掀開馬車簾那一瞬撲麵而來的血腥味和早已冰冷的人。
久經沙場的狼王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將收拾妥當準備出門的景晏緊緊擁在懷裡,顫聲問:“阿晏,你不會狠心離開我的對麼?”
賀玄卿此舉比前幾日還反常,景晏察覺出不對,以為他是因為最近沒睡好造成的。
他安撫的拍了拍狼王寬闊的背,柔聲安慰:“不離開,永遠都不離開你。
“真的?”
“真的。”景晏哄孩子似的說:“夫君,你與我說,你到底怎麼了?”
賀玄卿把臉埋在他的頸間搖了搖頭,支支吾吾的說:“不曾,隻是做了噩夢,夢到你……夢到你了而已。”
剩下的話他不忍心說出口,狼王覺得說出來會不吉利。
“放心吧,隻是普通的後宮傳召,皇後不會把我怎麼樣。我身後站著的可是草原數十萬鐵騎。”景晏環著他的腰對賀玄卿眨眨眼睛道:“再者,你不是說祝一從宮中傳來消息,這次進宮皇後要為難我,你不是已做好萬全準備嗎?”
祝一的消息隻是賀玄卿胡謅的,他隻是不忍心將上一世的經曆說出口,麵對如此相信自己的景晏,賀玄卿既愧疚又害怕,他怕自己萬一百密一疏就會害了景晏。
“可……”賀玄卿艱難的開口。
景晏踮起腳在他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了,然後攀著他的脖子,眸中含笑輕聲道:“好了,我都知道,放心吧。”
二人親昵了一陣,賀玄卿又親手給加了一件披風。
“阿晏,你回來時會變天,可彆冷著了。”
景晏勉強穿上,說道:“夫君,今日天氣看起來還不錯,應該不會變天吧。”
“聽我的。”賀玄卿將披風係好。
景晏見狼王對自己忽然強勢起來,也不多言,接受了他的好意。
賀玄卿牽著景晏的手把人送到府門口,馬車準備妥當,但沒見到當值的人。
疑惑間,隻見白刃從不遠處跑來。
賀玄卿看到他又想起那日“醉紅顏”的事情,眼底閃過一絲不悅,沉聲問道:“去哪了?”
白刃躬身稟道:“回主子,剛剛有幾個孩子在這裡逗馬恐衝撞了二位主子,小的將他們趕走了。”
賀玄卿沒說話。
他心中依舊有顧慮,怕景晏變成前世那般一去不回,所以拉著人久久不願放手。
景晏見狀,另一隻手也覆上他的大手,安撫道:“我去去就回,夫君在家乖乖等我,回來給你帶城裡最有名的劉記醬肉。”
他怕賀玄卿不放心,拿出日日帶在身上的狼牙說:“夫君,這個我帶在身上就如同你陪著我一樣對不對?”
賀玄卿扯出一個笑容,點點頭。
景晏見人終於有了笑意,趁機鬆開了賀玄卿的手,走下石階。白刃攙扶著他踩在金絲楠木雕花馬凳準備上馬車。
二人離得近,景晏把手搭在白刃的胳膊上便笑問道:“你身上的香氣怎麼愈發濃烈了?那日當真是去見表舅母了?莫不是去見哪家的丫頭了吧。”
幾句話說的白刃僵在原地,臉上閃過一絲驚慌,胳膊也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景晏以為說中了他的心事讓人不自在了,畢竟白刃是賀玄卿的人,他不好亂說,隻能當沒發現白刃的不自在,徑自上了馬車。
他在馬車上坐穩後吩咐道:“走吧,彆誤了進宮的時辰。”
景晏上車後掀來透氣的帷裳望著賀玄卿,示意他快些回去,賀玄卿卻眸色幽深的回望著景晏,巴不得一雙眼長在他身上才好,他一直站在府門口直至馬車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
待人離開後,賀玄卿聽到一陣嬉鬨聲,循聲望去看到幾個孩童在不遠處玩“123木頭人”的遊戲。
為首小孩對著眾人大聲說:“你們都是木頭人,得聽我的!我命令你們動才能動。”
孩童依舊不配合他,隻是一味地嬉鬨。
為首的小孩急了,衝著最調皮的一個小男孩大喊道:“我說了,我讓你動才能動!”
賀玄卿心中覺得為首的孩童幼稚可笑,都是玩心大的孩子,他們怎麼會聽話,他搖搖覺得可笑。他轉身往府內走,孩子的嬉鬨聲和為首的孩童不住的喊聲一直縈繞在耳畔。
他想起景晏又想起他剛剛說的話,隻覺腦中閃過一道白光,整個人僵在那裡,最近的一些奇怪之處他似乎想明白了。一瞬間,賀玄卿隻覺自己後背發涼,恐懼占據了他的理智。
他停下腳步,雙手藏在袖子裡握成拳頭,顫聲對手下吩咐道:“來人,備馬!”
與此同時,景安和顧修鳴租來的普通馬車正遠遠的跟在景晏的馬車後麵。
白刃駕著馬車出來,往皇城的方向走了五裡,快望見皇城時碰到恭候在路邊的太監多福。
白刃看到他勒住馬,拱手行禮道:“多福公公。”
景晏知道多福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絕非偶然,他掀開帷裳,想要下車一問究竟,多福卻製止了他。
多福清了清嗓子,仰著脖子高聲道:“皇後口諭,近日春融日暖,野菜鮮美,野菜有助生發體內清朗之氣,益於龍體。行宮已備好進貢的野菜,勞煩六皇子去取些回來,你父皇、本宮與靜妃在永安殿等你用膳。”
景晏聽了想要行禮,多福隻拱手道:“皇後娘娘讓您不必多禮,快去快回取來便好。”
景晏隻得低聲稱是,他心中奇怪,為何早已打探出來的皇後要為難自己卻變成了取菜後的團圓宴?
白刃麻利的調轉馬頭向出城的方向駛去。
馬車還未到主街就遠遠的聽見一陣喧鬨之聲,隨後他們被衙役攔住,白刃打聽之下才知道是鎮北王世子攜世孫入宮為廣元帝賀壽的車駕到了,眾人皆需回避。
景晏掀開帷裳瞧了會兒熱鬨,隨後低聲吩咐道:“等車駕過去後咱們路上快些。”
白刃垂手稱是
景晏又道:“我有些困倦,要眯一會兒,走的時候不必再知會我。”
“小的明白。”
出城後,馬車在城外狂奔了半炷香的功夫隨即慢了下來,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白刃時不時的側頭傾聽車內的動靜,又走了幾裡路,他低聲喚道:“王妃。”
馬車內傳來不甚清楚的聲音:“何事?”
“您再稍坐做刻,咱們馬上就到了。”
“好。”
約莫又走了十裡路,白刃在一處甚是僻靜處停下了馬車。
他眼神森冷的環顧四周,確定無人後從車上跳下來站定,屏息傾聽車內的動靜,一向沉穩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稟道:“王妃,到了。”
“嗯。”
白刃掀開車簾,在景晏還未反應過來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景晏被他嗆的直咳嗽,捂著口鼻問道:“你做什麼?”
白刃麵無表情的將一把匕首遞到景晏麵前,泛著寒光的眼死死的盯著他眸子,命令道:“主子,您該上路了。”
第48章 真相
馬車內,聽到白刃命令的景晏止住了咳嗽,他垂眸眼眸呆呆的看著腳下的木板怔愣半晌,仿佛被抽乾了靈魂。當他再抬眼看向白刃時眼神變得空洞,白刃將匕首拿近了些,景晏失焦的眼神定在閃著寒光的匕首上,下一秒,他動作緩慢而木訥伸出手接過鋒利的匕首。
白刃將手貼著自己的喉嚨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他陰森又帶著蠱惑的聲音再次響起:“王妃,用匕首朝自己這裡割下去就好,不疼的。”
景晏此時的眼眸如一潭死水,空洞的望向聲音的源頭,口中呢喃:“割下去,不疼的……”
白刃見狀嘴角浮現出一絲陰冷怪異的微笑,他的聲音中甚至帶著難以壓製的興奮,繼續誘導道:“對,用點勁兒割下去。”
“用點勁兒……”
“在這裡割下去。”
“割下去……”
他說一句景晏跟著說半句,就這樣白刃嗜血的眼睛死死盯著景晏,表情怪異而扭曲。
他繼續道:“快點割下去,狼王和你的母妃都等著你呢!”
“狼……王,母妃……”
“對,割下去就能見到靜妃了。”
景晏口中繼續重複著著剛剛的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白刃,像提線木偶般輕輕緩緩的將匕首抵到自己的喉嚨上。
白刃見狀激動地嘴角都不受控的微顫起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咣”的一聲,不知是哪裡飛來的石子打在匕首上,景晏被巨大的力量震的鬆了手,匕首應聲落地,他白皙的脖子上出現一道血痕。
白刃吃了一驚,他以馬車做掩護,屏住呼吸,警覺的觀察起周圍的動靜。
白刃聽到身後傳來細碎的動靜,他猛地回頭,看到一身勁裝的四皇子景安正站在不遠處。景安沒有說話,隻是惡狠狠的盯著他,看的白刃脊背一陣發涼。
景安為人坦蕩,自幼在宮中長大的他最討厭背叛和賣主求榮的東西,如果讓他碰上恨不得手刃了才好,可白刃是賀玄卿帶來的人,並不屬於中原,他無權動這個害主的人,隻能惡狠狠的盯著他,不讓他再傷害車內之人。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有力的馬蹄聲,一聽便知是上好的草原馬匹,眨眼的功夫便能真切的看清來人,不是賀玄卿又是誰!
隻見他身著玄色長袍立於馬上,麵容中透出瘮人的寒意,一隻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彎刀!
白刃心中一凜,如若隻是四皇子發現了他的行徑,他還可以辯解,但如今被狼王逮個正著,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狼王的身影在樹林中越來越清晰,他忙不迭的回身,迅速卸了馬身上的套引子和車轅騎馬便走。
馬車中的景晏口中依舊低喃著:“割下去……不疼的……”
沒了車轅和馬兒保持平衡,馬車頭重腳輕向下倒去,景晏也一骨碌翻下車,景安迅速跑過去將人扶起。
賀玄卿見狀眯起了深邃的眸子打量著逃走的獵物,他盯著白刃,抬手打了個馬哨,那馬兒便調轉馬頭朝自己的方向疾馳而來。
白刃騎在馬上嚇得臉都白了,正在他想跳下馬背之時,被迎麵而來的賀玄卿揪住脖領,狠狠的掀翻在地,白刃被摔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勒住馬,麵容陰鷙的盯著被摔在地上爬不起來的白刃,照著人的胸口抬腿便是一腳,再次將人踹翻了麵,白刃口中吐出一口血來。
“吃裡扒外的東西,竟然賣主求榮!”賀玄卿狠厲的雙眸布滿陰暗的血絲,看的人肝膽俱裂,他嗬罷又朝著白刃胸口補了一腳。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沒有親眼看到今天的事情,亦或是今天的安排有一絲疏漏,自己的景晏是不是要麵臨和上一世一樣的危險。
他沒想到,害死自己摯愛的凶手一直蟄伏在身邊!
他將口吐鮮血的人輕而易舉的拎起來,像極了捕獵中的狼,他一字一頓的說:“說,誰指使你來的!”
麵如紙色的白刃竟然發出一聲輕笑,他費力的抬起眼皮看向賀玄卿,目光中帶著一絲嘲弄,張口說話時,露出被血色染色的鮮紅牙齒,像極了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獸。
“狼王,我在你身邊蟄伏多年都未找到破綻,直到你娶了那個中原狐狸精……咳咳咳……本不可一世的狼王天天跟在人身後!”
“那是我和阿晏的事!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阿晏身上,說,背後的指使者是誰!”
“哈哈哈……咳……”白刃不停的咳血,說話都要喘幾口氣,但目光依舊盯著賀玄卿,他繼續道:“誰派我來的重要嗎?就算今天我不動手,中原、吐蕃、南詔免不了還有人……”
賀玄卿瞠目欲裂,隻聽“哢嚓”伴隨著白刃虛弱的尖叫,他剛剛拿匕首的手臂被賀玄卿硬生生的折斷了,如殘破的樹枝一般掛在肩膀上。
“還不說?”賀玄卿忍無可忍,拔出腰間的彎刀正要了結了白刃時,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玄卿,不要。”
賀玄卿回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景晏,眼中的嗜血之色退了大半,他不能讓景晏看到自己這幅樣子。
他渾身一怔,立刻鬆了手,白刃再次摔在地上。
望著越走越近的人,賀玄卿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他怕自己剛剛的行為太過殘忍會嚇到景晏,怕景晏從此厭棄了他。
他眼神閃躲呢喃道:“阿晏,你怎麼來了。”
景晏一開始確實被賀玄卿嚇住了,嚇得他有些想退,因為那是狼一樣幽深狠厲的眸子,甚至帶著森然的綠光,恨不得將一切都撕碎。可他明白,賀玄卿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自己,要不是因為要保護自己,他也不會如此狠厲。
景晏沒有遲疑,而是快步奔向他的夫君,雙手握住賀玄卿持刀的手臂,輕聲說:“你我是夫夫,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不來是何道理?”
賀玄卿的語氣立刻軟下來,拉著人往景晏來的方向走。
“不是不讓你來嗎,阿晏彆看。”
景晏拉住他,正色道:“夫君,我又不是三歲小兒,這種事情嚇不到我。我隻是在想,這人帶回興許還有用。”
“聽阿晏的。”
二人回頭再看時,白刃已經七竅流血而亡。
賀玄卿下意識的捂住景晏的眼睛,說道:“阿晏彆看。”
景晏握住他的手,歎了口氣道:“恐是他咬破了口中的毒丸。讓人把屍體拉回去把,看看還能不能查出什麼。”
賀玄卿與趕來的陸信交代了兩句,便攬著景晏往回走。
景安和顧修鳴站在馬車旁還未離去。
賀玄卿上前行恭敬禮道:“今日之事,多謝二位相助。”
景安為人爽朗,隻是擺擺手說:“狼王彆客氣,小事小事,我找的六弟替身還不錯吧?”
原來,賀玄卿怕之前的部署會百密一疏,他始終不放心,在三月初四又悄悄約景安出來,拜托他幫景晏找個替身,伺機和馬車裡的真景晏掉包。
正巧白刃帶著景晏出城時因鎮北王世子的車架回避停了下來,他們就趁著這空隙,通過馬車後方的暗門將假景晏送入車內,真景晏則一直在顧修鳴車內,遠遠的跟在後麵。
顧修鳴道:“狼王不必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我與王妃又是多年摯友,理應幫忙才對。隻是王妃的替身身中奇毒,還得帶回去醫治一番。”
賀玄卿叫住顧修鳴道:“不必醫治了,我有法子。他中的毒和我一樣,是吐蕃的攝魂香,又叫木偶香,中毒後人會失去自我意識,像提線木偶般隻聽從主人的命令。這毒是由吐蕃各大河穀中的毒草和毒物煉製而成,其中加了大量的曼陀羅花,所以聞起來有淡淡的香氣,和屋內的熏香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
景晏聽了他的話有些擔憂的問:“你中毒了?可有事?”
賀玄卿攬著他的腰道:“我無事,是和你一同中的毒。”
“我也中毒了?”景晏一臉疑惑。
顧修鳴追問道:“敢問狼王,此毒如何能解?”
“這毒狼牙可解。”
眾人一臉疑惑,“狼牙?”
賀玄卿篤定答道:“不錯,就是狼牙。”他看著眾人繼續說:“我也是偶然才發現的,草原有傳說,狼牙蘊含著神秘且強大的力量,不僅能辟邪,還可以保平安,一開始我以為這隻是先人對草原強者狼的崇拜,後來經軍醫雲萊證實狼牙確有解毒功效,且他已經擬出一張解毒方子,稍後我差人送到顧府。”
景晏一臉擔憂,小聲問道:“夫君,你的毒……”
賀玄卿本不想說,可一來不免他的阿晏擔憂,二來可以讓顧修鳴這位老情敵看看自己和王妃是如何恩愛的。
他笑吟吟的望著望著景晏,把人往懷裡攬了攬,說:“真的無事。你可還記得上次在房中你使喚我為你斟茶?我像木偶一般,當時你還取笑我,其實我是毒發了。至於你為何平安無事,是因為你一直將我送你的狼牙戴在身邊的緣故。”
景晏聽罷,心尖跟著顫了一下,他眸光微閃的望著賀玄卿,沒想到他送與自己的狼牙竟救了自己一命。
狼王回望著他,眸子裡儘是深情,臉上好像還隱隱的期待著景晏的誇讚。
景晏沒做聲,隻是垂下頭摸了**前的狼牙。
事情料理完,秀恩愛的二人向景安和顧修鳴辭彆後共乘一匹馬慢悠悠的往回走,後麵還跟著白刃剛剛騎的那匹駿馬。
初春,林間撒下來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泛著暖意,感受著懷裡人傳來的溫熱,他忍不住側頭吻了吻景晏的臉頰,景晏也慵懶的倚在他懷裡任由狼王親吻。
直到這一刻,賀玄卿懸了兩世的心才算真正放下。
景晏覺著跟在後麵的馬兒有些眼熟,他不禁又向後看了兩眼,這馬的毛色通體泛紫且膘肥體壯,這不是賀玄卿送給自己的颯露紫嗎?它竟然委屈到拉馬車……
賀玄卿仿佛看透了景晏的心思,笑道:“阿晏以為我是如何這麼快找到你的?多虧了我們的兩匹馬兒,它們和我們一樣,是一對兒。看著自己的愛人以身犯險,白蹄烏心裡急,順著路就追來了。你是沒看到它的樣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來才好。”
景晏嗔怪道:“隻聽說過老馬識途,沒聽說過老馬追妻的,彆又拿謊話框我。”
賀玄卿難得的沒有輕佻,而是摟緊了人,正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阿晏,沒有你我絕不獨活。”
第49章 進退
回到府裡,賀玄卿冷著臉吩咐人燒水沐浴,沒做一刻停留就拉著景晏徑直回了臥房。直到關上房門,賀玄卿有些僵的身體才逐漸鬆弛下來,他一直抓著景晏的大掌也鬆開了。
剛剛賀玄卿用的力氣很大,把景晏抓的生疼,他沒吱聲,把手藏在袖子裡暗暗動了動蜷在一起的手指,讓關節放鬆,他知道賀玄卿是因為緊張自己而失了力道。
他剛伸直手指,自己的雙手又被人牽起。
賀玄卿極力控製著自己的顫抖,以為景晏不會發現。
他緊張的目光盯著景晏的臉,聲音輕的怕嚇到他一樣:“阿晏嚇壞了吧?讓為夫好好看看,可傷著了沒有?”
“無事。”景晏說完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唇,他瞳眸如水的回望著賀玄卿,看著人焦急的俊臉心中軟成一片,他抽出手,用溫熱的掌心捧住那張讓自己神魂顛倒的臉,送上了自己的軟唇。
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印在賀玄卿的唇角。
狼王還沒享受過自家王妃這麼主動,怔愣的看著他。
景晏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柔聲說:“我不是好好的,夫君莫要擔心我,倒是你,那毒可根除了?”
“無礙。”賀玄卿帶著薄繭的掌心溫熱的撫上他的臉頰,嗓音溫柔的能溺死人,“就算是中毒了,我也隻聽阿晏的命令行事,我沒中毒也隻聽阿晏的命令,所以沒有區彆。”
景宴被突如其來的情話弄得紅了臉,低聲嘟噥:“油嘴滑舌。”
賀玄卿忽地抱緊了他,把頭埋在人的頸窩,嗅著獨屬於景晏的氣息,那是上輩子、這輩子,兩世都令他安心的味道。
“阿晏,真好……”說話時尾音中還帶著微不查的顫。
真好你還活著。
賀玄卿在人肩頭紅了眼眶,他怕景晏察覺,拱了拱自己的腦袋,貪婪的汲取著景晏的體溫。
脖頸是景晏的敏感之處,被賀玄卿的頭發蹭的有些癢,他扭過頭躲了躲,不滿的抗議,他輕聲提醒:“夫君,癢……”
賀玄卿沒說話,隻是箍著人又蹭了兩下,他調整好情緒,趴在人的頸間不起來,悶聲說:“方才好險啊,幸虧找了個替身,不然受傷的就是你了。”
景晏知道這種事正如死去的白刃所說,不會隻有一次,但他還是慶幸自己躲過這場暗算,也沒想到賀玄卿送給他的狼牙竟然救了自己。
景晏環著賀玄卿精壯的腰,側頭貼上他微涼的臉頰蹭了蹭,輕笑著說:“多謝夫君的救命之恩了,不如……”
賀玄卿抱著他的手不自覺的收緊,話還沒說完就被敲門聲打斷。
若瑾在門外稟道:“主子,水已備好,可以沐浴了。”
賀玄卿沉聲應下,轉頭便推著人往浴室走,“阿晏快去好好洗一洗,去去晦氣。”
景晏身不由己的被他推著走,先是一愣,又故意玩笑說:“夫君彆急。”
賀玄卿眸中帶著笑意,在景晏剛剛凍得有些微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啞聲說:“快去吧。”
景晏去紫檀木大櫃中找出衣物,轉過屏風去沐浴,賀玄卿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待人進去後,賀玄卿向內張望了兩次,確認他已經開始沐浴了,便轉身將追雲喚了進來。
賀玄卿隨意的依在外屋的椅子上,長腿微彎,語氣不善的問:“陸信可回來了?”
“回主子,陸統領未回,但派了人先來報信,約摸半炷香的時間便能到。”
賀玄卿摸著自己的右手沒說話,今日在拎白刃時用大了力氣,現下手指有些脹。半晌,狼王抬眸繼續問道:“白刃的事可聽說了?”
賀玄卿的眼神太可怕,像狼一般盯的人汗毛倒豎,隻一眼,追雲便“噗通”跪在地上。
他扣頭道:“聽……聽說了。”追雲的身體不自覺的發抖,伏跪在地上道:“小的知道我與白刃交好,可這些事小的真的不知……是您當初救了小的的命,還給能學功夫……甚至侍奉在狼王左右……”
賀玄卿看著跪在地上不停說話的人緩聲道:“起來吧,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追雲慢吞吞的站起來稟道:“回主子,小的今年二十,跟了您十四年了,我六歲那年,是主子把差點凍死在雪災裡的小的撿回府的。”
“是啊,那時候你從中原逃難過來,哪裡又六歲的樣子,受的像個小雞仔。那年正好白刃也剛入府的,他比你早幾個月,咱們三人算是一同長大的。”
追雲心知賀玄卿在敲打他,他和白刃一年入府,但不能走一樣的路,否則就是死。
“主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
“不必,不過相識一場,府裡多了一副碗筷而已。你能念草原的好就夠了。現在我與中原聯姻了,兩邊關係緩和了些,你又是中原人,如果想走的話……”
追雲跪在地上扣頭道:“主子,小的不走!小的願意追隨狼王。”
“你這又是何必?”
“我雖是中原人,但中原從未好好待我,他們征重稅、搶田產、甚至把我們趕出去自生自滅,是您和草原救了我,我願意留在草原。”
追雲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他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狼王能信多少,畢竟此次事關王妃,狼王必定不嚴懲。
賀玄卿喝了茶,繼續道:“如比也好,去留都隨你。倒是白刃沒了,恐怕最近還會有亂子,現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才行。順便你回去好好捋一捋白刃最近的異常,所有細節要一字不落的告訴陸信,讓他去查。院子裡的人也都嚴查,不可漏過一個。”
“是,主子。”
狼王還願意用他,至少目前不會為難追雲,他領命後便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門的追雲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景晏洗完澡從屏風後轉出,如墨的青絲瀑披散著,渾身帶著氤氳的水汽,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他穿著一件半舊的月白色長袍,那是三年前母妃親手給他做的,他把這件衣服帶到草原又帶了回來。因這件衣服是極柔軟服帖的,所以可以隱約看出他胸口印出一顆月牙的形狀,那是賀玄卿送他的狼牙。
賀玄卿依舊坐在椅子上沒動,他眸光微動看著謫仙般的人,不禁朝他伸出手。
景晏款步走到他麵前將手放在賀玄卿的大掌上,下一瞬,一股力量讓他失去平衡,便跌入狼王的懷中。
看著懷裡真切的人,曾幾何時,這樣溫馨又旖旎的場景隻能出現在賀玄卿的夢裡。
他把人緊緊圈在懷裡,深情的盯著景晏的眸子問:“可摔疼了?”
賀玄卿的語氣倒不像關心景晏疼不疼。
“夫君邀我入懷,怎會疼。”景晏笑吟吟的著環住他的脖子。
“阿晏累不累,可要吃點什麼?”
景晏搖搖頭。
“可惜了,我特意吩咐廚房給你做了時鮮的蓴菜魚丸湯。”
景晏耳力過人,在沐浴時斷斷續續的聽到了賀玄卿與追雲的談話,知他凡是涉及到自己的事都會嚴肅處理,如果真的大張旗鼓的查了,反而會引起一些人關注,白刃當場自戕,很多事無從查起,隻能再擇機追查。他並不希望外界知道賀玄卿如此護他,這樣會成為狼王的錯處和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