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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河裡一條白色的魚睜著眼睛看著河岸上的人,不僅是異能者,甚至還出動了明顯是異能武器的東西。

魚:……最強異能大國了不起嗎?我合理懷疑你們是借機想試驗一下武器!

就算是踏入和平年代,各國但凡有點實力的都在努力的研發各種異能武器,有些武器不一定會用上,但至少得有。

而又因為是和平時代,這些武器造出來後能光明正大實驗的機會又不多,畢竟不是上個時代的槍炮,就算是導彈試驗,找個平地或者一塊海域就能測試一下。

異能武器試驗起來的講究更多,還有比‘身份不明的超越者’更好的實驗對象嗎?那必須是沒有的。

魚發自內心的覺得,幸虧人類對異能的研究還有大半空白,可難以想象自己流落到這些人手裡會遭遇什麼慘絕人寰的對待。

仗著自己現在是條魚,阿諾墨斯(Anonymous)甩動著魚尾,速度飛快的逆著河流遊走了,恨不得身上加多兩個馬達,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阿諾墨斯其實怎麼都沒想到為什麼自己會落到如今的境遇,作為‘書’的人形分體,對於‘書’創造者的後代他有一份天然的親近感。

他就是按照創造者的遺願想帶一帶這位可憐的哈布斯堡最後一代純血而已,人沒帶到,自己用了這麼多年的馬甲就丟了。

要知道得到這個馬甲可不容易,當初蒙森在奧森帝國瓦解時殉國,他是在對方臨死之前說服了他,才能借用對方的容貌跟身份行事。

現在身份被揭穿,蒙森這個馬甲肯定不能用,而他唯二能幻化出來的人形就隻有原本的樣子。

阿諾墨斯:少了蒙森這個身份,就得自己賺錢養自己了,太心疼自己了,作為一本‘書’為什麼我要操心這類事情。

他現在可謂是身無分文啊!

莎士比亞的戰鬥被迫中止,理由很簡單,對手直接歇菜了。他落在離亞彌尼隔著幾十米遠的地方,雙腳都沒踩實地,深怕這是對方的計謀,避免踩到坑。

隔著這段距離喊:“喂,你是裝的還是來真的?”

躺在地上的白發少年,呼吸急促,麵色紅潤,眼眶布滿血絲,唯有聲音還中氣十足:“等著,中場休息!”

“你當是打拳嗎?”莎士比亞湊到跟前,看他一副想起來又爬不起的樣子,憋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頓時有些好笑。

他伸手,一把抓起這小子的衣領來回用力的搖晃,笑容猙獰的說:“我不管你是生病還是怎麼樣,把我劇場燒了的債——”

亞彌尼艱難的說:“我給你買了保險,全賠,你還能額外多出一筆補償費。”

莎士比亞:“你怎麼買的保險?”

“找那個不服老的大叔。”薅了冒牌貨的錢,亞彌尼現在不缺錢,找道爾後對方隻要吩咐一聲就搞定了,特權階級就是便利。

莎士比亞不開心:“他什麼意思?這種保險都幫你買,也就是說他提前知道我的劇場要沒了?”

亞彌尼的眼睛快睜不開了,他之前就發高燒,劇烈運動的下場就是現在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氣。“你應該這麼想,你不僅會擁有一個全新的劇場,補償費還能讓你有餘錢多買棟小洋樓,我投的是最高比例,你撿大便宜了。”

莎士比亞,抿著嘴搖晃他身體的力度更大了。亞彌尼就像是他手裡的一塊布,抖來抖去。

——大便宜你的鬼!你個臭小子心臟得很!還有道爾爵士,一樣的心臟!

本來莎士比亞覺得這小子性子挺好玩的,可以收個弟子權當打發時間。哦,就這張臉,讓他去劇場客串個演員也行。

結果呢?去他的,幸虧沒當對方的老師,不然這心肝脾肺腎都得找異能技師重新換一副。

勞倫斯感覺到裡麵的異能波動大幅下降,一邊撤掉異能一邊說:“結束了。”

結束得比想象中的快,還以為不將地麵犁幾層是不會結束。等異能撤下……行吧,也沒比想象中的好多少。

地麵建築物基本不複存在,瀝青路四處龜裂,一眼望去是一片大平地,顯得遠處那兩個身影很是明顯。

勞倫斯抽著嘴角說:“那個坑了冒牌貨的人,屍體還能找到嗎?”挫骨揚灰了吧。

這兩人的異能都是殺傷力極大、波及範圍廣的類型,若不是有她的異能,彆說是倫敦保不住,可能還會重蹈冰島的覆轍,作為一個島國裂成兩半真的很難看。

亞彌尼被放上擔架送上救護車,莎士比亞不覺得他那副模樣很慘,隻覺得萬分心塞。

亞彌尼不可能說出自己針對他的真正原因,也就導致他這邊理解的情況是——為了抓個冒牌貨,他被算計了!

人乾事,這種事情不會提前打個招呼的嗎?!沒必要對他的劇場下手吧!

旁邊的綾辻似乎猜到他心裡所想,道:“提前說的話您肯定不會同意的吧。”

莎士比亞理所當然的道:“那是當然,我可是有重要的表演!就算隻是為了表演,也會守護住倫敦的和平!”

揭穿冒牌貨的真麵目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等他表演結束了,將戰鬥引到離劇場遠的地方不行嗎?

莎士比亞嘖了一聲:“小鬼就是麻煩,想一出是一出,不可靠!”不像他,作為一個成年人,才不會把事態搞得這麼……搞得……

莎士比亞渾身僵住,就像一塊硬邦邦的石膏像,聽到身後傳來的高跟鞋落地腳步聲,他卡巴卡巴的轉著脖子,看向了身後。

“那個……莎莎噗——”

一道淩空踢,將莎士比亞掃出了二十來米遠,阿加莎仰著下巴麵色冷然的說:“誰允許你這樣叫我的。”

莎士比亞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淒淒慘慘的說:“那個小子就是這麼叫的啊。”雖然不在現場,但他的情報向來很靈通。

阿加莎走過去,一腳踩上他的後背用力的碾壓,無視對方浮誇的慘叫聲:“彆以為裝瘋賣傻這件事就能過去,市區就算了,倫敦大橋毀在你手裡,這筆賬沒那麼容易算完。”

莎士比亞麵如死灰,終究是扛起了這份成年人的責任。

綾辻都懶得吐槽‘市區做錯了什麼竟然排在倫敦大橋後麵’,等阿加莎警告完後,才道:“看這樣子沒我什麼事了,我先……”

他想走,卻被阿加莎下一句話打敗:“你負責去照顧亞彌尼。”

綾辻:?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和那小子的關係那麼好了!

阿加莎神色緩和,帶著一點告誡意味的說道:“我知道強求毛頭小子節製是件難事,但他病情加重,要是亂來說不準會燒成傻子,在病好之前要忍耐。”

綾辻:?!

他的眉毛不受控製的抽搐兩下,說:“我和他不是……”

阿加莎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們認識沒多久就滾到一張床上去了。放心,在英國這種事還是挺常見的,時間並不是衡量感情的標準。誰讓你們都恰好符合彼此的XP呢,記得做好安全措施。”

綾辻,綾辻無話可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也想不到阿加莎能頂著這麼高貴冷豔的姿態說出這種調侃的話。

英國人都這樣的嗎?!

而且,您其實是報複我之前嘴皮子內涵您的事吧!真的是小氣又記仇!

偏生阿加莎表情更加溫柔的說:“恩,我向來記仇。”幾乎每天都要和自家老師翻舊賬吵架的人,她承認得毫無負擔。

綾辻再一次意識到風評觸底的危害,他自身的清白早就在亞彌尼過度離譜的操作下一去不複返。

綾辻深吸口氣,做著垂死掙紮:“我猜以您的洞察力,不至於看不出來亞彌尼當時是故意這麼做的。”我才是受害者!

阿加莎:“恩,他當時就是故意想搞出動靜親自見見那個為他而來的冒牌貨。”說到這裡瞪了一眼莎士比亞,如果不是這小子跑去對方麵前透露了不必要的情報,也不會有這個後續。

把冒牌貨的身份落實是件好事,不然以‘蒙森’的能量還真能讓德國那群穩健派為了亞彌尼的歸屬來扯皮,鐘塔侍從都沒撈到人呢就多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這當然不是阿加莎想看到的。

現在情況不一樣,冒牌貨身份確定,相當於狠狠的給了德國一巴掌,還是照著臉給的,短時間內光是壓下這波真相帶來的影響,就足夠那群德國佬忙碌的。

阿加莎對亞彌尼的效率很滿意,唯一不滿意的是倫敦大橋沒了。就如她剛才說的,市區毀了?重建就行,都什麼年代了,重建起來並不難,還能夠將下水道再改造精進一次。

眼見著綾辻的眉眼緩和,阿加莎繼續說:“但他同時也是故意要占你便宜,反正便宜都被占了,你也不是那麼不情願,就彆掙紮了。”

用一種‘在我麵前裝你還太嫩了’的表情盯著綾辻。

綾辻:“……”

阿加莎:“喜好太明顯了,是整天抱著個人偶招搖過市的你的錯。這也是好事,要是完全不受蠱惑的話,我建議你去一趟男科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綾辻,身心俱疲的上了一輛專車,前往醫院。那背影猶如被暴雨淋濕的金毛狗狗一樣,是那麼的弱小無助又可憐。

第37章

亞彌尼被抬去醫院的樣子還是挺虛弱的,綾辻以為自己會看到一隻浪不起來的小狐狸,哪知道打開門一看,這小子床邊圍著七八個護士,還有人負責給他喂水果撈。

一口一個小姐姐,笑得跟春暖花開似的,房間裡充滿了嬌笑聲,若不是還吊著點滴,都無法將他和病患掛上鉤。

見綾辻進來,還給她們介紹:“來來來,這位是我家的金發寶貝,是不是很好看呀~”

護士們的視線先是齊齊落在綾辻的金發上,轉而落在他的臉上,才點頭:“不愧是亞彌尼,眼光真不錯。”

還有人說:“這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吧,真可愛,看病竟然是送人偶的嗎?”

亞彌尼:“是啊是啊,可能是擔心病床太小裝不下一個他,就拿人偶來陪我睡覺了。”

護士們嘴上嬌滴滴的說:“那可真是貼心呀~”看著綾辻的眼神卻寫著‘你好幼稚啊’。

時年22歲的綾辻,在這種環境中都說不出‘見崎鳴打死也不可能送出去’的話。沒辦法,做人需要臉,做亞彌尼不需要臉皮。

沒等綾辻趕人,護士們非常有眼力見的準備撤人。撤走前,他耳力很好的聽到一名護士在亞彌尼耳邊說:“這人看起來好冷淡,我覺得你還是慎重考慮比較好。”

還有一名護士說:“喜歡金發美人很簡單,我有個表弟就是金發,一米九的大帥哥還是個名牌大學學生,怎麼都比這個冰塊知冷知熱。”

還有什麼‘找男朋友不能隻看臉,他一看就知道不會心疼人’之類的話,偏偏光明正大上完眼藥後,還能夠笑眯眯的和綾辻點頭打招呼,才離開。

吵雜的室內終於安靜下來。綾辻的心情卻不能安靜。

他頭疼的扶著額,萬分懷疑自己長出了幾根白頭發:“我就不問你到底跟她們說了什麼不切實際的話……”

亞彌尼無辜的說:“現在可不隻是三十九度,病情會加重的。想要的話等人家病好了再說吧。”

綾辻三兩步走過去,拿起他腳邊的枕頭就往亞彌尼的臉上按,一邊按一邊咬牙的低吼:“鈍刀子磨肉也沒有這麼折騰人的,你到底跟我的風評有多大仇!”

這張沒把門的嘴就不能朝著其他人開嗎?

亞彌尼笑嘻嘻的將臉上的枕頭抓下來,論力氣一百個綾辻都比不過他,那蒼白的唇瓣說出了讓人火冒三丈的話:“沒聽過一句話嗎?越是高潔的人拉下深淵時的姿勢越是讓人著迷。”

他抬手捏住綾辻的下頜,道:“想從我這裡套情報,不付出點代價怎麼可能,我可不做慈善。”

綾辻,冷眼看著他,對視了足足一分多鐘,他說:“牛奶五勺糖,鬆餅十勺蜂蜜。”

亞彌尼鬆開手,喜滋滋的說:“蜂蜜加三倍!”

吃上綾辻去醫院食堂親手做的,甜膩得能讓牙酸掉的鬆餅,嘴角還留著一圈奶漬的亞彌尼道:“看在你這麼上道的份上,我就直說了。”

這話聽到綾辻耳裡就跟在說‘我已經編好台詞了’一樣,於是他從不知道誰送來的水果籃裡翻出一個蘋果,皮也不削敷衍的切塊,塞進對方嘴裡。

亞彌尼吃完了蘋果,開始支使人:“再給我捏捏腳——”

小巧的水果刀在亞彌尼的臉頰上比來比去,搭配著綾辻那張冷得能掉冰渣的臉,亞彌尼投降的說:“好嘛好嘛,這麼凶乾嘛。”

無賴的樣子是一點沒把綾辻的‘犧牲’當回事。亞彌尼道:“那冒牌貨嘛~跟你有點關係~”

“日本?”綾辻一下子就聯想到這一點,又否認,“不,那個冒牌貨不可能和日本有關係……他的同夥在日本定居。”

亞彌尼覺得有點沒意思,撇嘴說:“雖然這種談話很能提高效率,但是偵探寶貝,偶爾還是裝點傻吧。你不是那種套完情報就拍拍屁股走人,留我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醫院裡孤苦伶仃麵對一群可怕的白衣人的渣男對吧?”

綾辻:“那請叫我渣男。而且我也不認為你會寂寞。”最起碼有剛才那些護士在,你會得到非常妥帖的照顧。

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就算亞彌尼狗言狗語瞅準他的風評往下拉,綾辻也懶得計較了。人的適應性總是強大的,既然改變不了這小子,那就學會無視。

這也是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著想。就這幾天時間,綾辻覺得自己一輩子的氣都生完了。

亞彌尼:“我想你也猜到了,今天這件事,不,估計從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瞬間,幕後之人的計劃就開始了。不然怎麼會那麼巧?我本來應該是去幾百年前,阿萊西亞的帝國還在的那個時刻,無縫接手一個國家,結果卻到了這個時間線。又是遇到那個傲嬌大叔,又是遇到這麼符合我xp的你,哦,莎士比亞就隻有頭發……不,有那個頭發也不合格。”

不管是不是這樣,反正鍋甩出去就對了!

在知道這個世界有監測超越者級彆異能波動的科學儀器,而他自己穿越世界時卻沒有觸發這種儀器後,亞彌尼就想著該如何將這個現象圓過去。

儘管導致這個結果的原因與自己無關,但外人肯定不會這麼想。萬一哪些個野心家以此為理由攻訐自己怎麼辦?

‘亞彌尼·哈布斯堡有辦法躲過異能檢測儀器’的這個理由,足以讓一大堆忌憚超越者的政客坐不住。

畢竟,一旦超越者有辦法躲過這種儀器檢測,就表示如果哪天超越者偷偷的搞事,比如滅幾個城市,滅個小國之類的,他們的情報網不能第一時間發現。

本來作為普通人卻身居高位,就足夠讓他們的疑心病雷達日夜響徹,如果真的有人拋出這種理由,陰謀論者的腦洞可是多到連迷宮都自歎不如。

對於亞彌尼來說,這就是個隱患。而現在鍋甩給‘書’還有背後不知名的使用者,何樂而不為。

至於他向自己的異能體秋宮弦一下達的奪取‘書’的任務,是否會因為這次事件而出現阻礙……

管他的,成熟的異能體要知道該怎麼自己解決麻煩!異能體過得好不好,關他什麼事!

心裡如此謀劃著,麵上的亞彌尼雙手合十,仰著頭一臉夢幻的道:“還遇到了心愛的莎莎,你覺得阿加莎怎麼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耀眼的人呢~~幕後之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哎呀突然就不討厭那個人了~”

那份能量的展現方式,就像是太陽一樣,卻又不刺眼不熾熱。隻要看過一眼,就難以忘懷。

那旺盛的生命力,那堅定不催的意誌,那聰慧的頭腦和強勢的姿態……

亞彌尼迷醉的雙手捧著臉,似乎陷入了幻想當中。

緋聞男友·綾辻,對此麵無表情心無波瀾。

他算是稍微了解這小子的性子,反正這張嘴說出來的、這張臉表現出來的情緒,這些表麵化的東西基本都可以大打折扣。

這小子比誰都擅長表演,也比誰都擅長掩蓋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說:“不討厭是不妨礙你報複的意思麼?”

“討厭和報複是兩個概念。”亞彌尼攤開一隻手,笑吟吟的說,“和平的表象下隱藏著這麼一條毒蛇,如果鐘塔侍從知道的話一定坐立難安吧。畢竟手都伸到超越者身上的,下次呢?控製一個國家的高層?總不能指望那群靠著家族紅利上位的資本家政客,比超越者的意誌力更堅定。”

尤其是對英國,他們肯定不會就此罷休。作為世界最強的國家,多的是國家虎視眈眈想要將它從頂點拉下來。

亞彌尼:“你的情報套完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綾辻道:“我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身上攬了差事。”

亞彌尼歪了歪頭:“也對,我提供的這些,莎莎自己也能推斷出來。應該說但凡腦子在線的人都能推斷。”

綾辻勾起嘴角,這個笑意滿是諷刺:“那你這個‘腦子在線’的標準挺高的。”推斷不到這一點的人如魚塘裡的魚苗一般,滿滿皆是。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揣著心愛的見崎鳴,道:“不過你說得對,我確實該走——”

身體被一道巨力拉扯,雙腳離地的感受讓綾辻絕望的發現——這個感覺一點都不陌生。就連被這小子按在床上的感覺也是,如果不是教養好,他真想破口大罵。

亞彌尼得意的仰著頭,俯瞰著他:“你想走,我反倒是改變主意了。阿加莎是想讓你看住我,她可真是信任你的,恭喜你,我生氣了。”

綾辻:“……小氣也不必要用在這裡。”

但亞彌尼不聽:“比起我,你更讓她信賴這一點,太過分了。虎口奪食,你要遭報應。”

綾辻長歎一聲,將懷裡的木偶放在一邊的床頭櫃上,剛要來個出其不意壓製一下這個病患,下一秒身上的人就偷襲,一口咬在他的側脖上。

非常用力,刺痛感強烈,不用看都知道破皮流血了。

綾辻擰眉,飽含怒氣:“你這小子……”

是真的很擅長惹人生氣啊。

剩餘的話卻被另一個呼吸奪走。

綾辻:?

他嘗到了血腥味,想也知道那是自己的血,到嘴的話語被輕鬆的化解,等嘴唇發麻了,始作俑者才擦著嘴角的血跡似笑非笑的說:“作為美人計的誘餌,稍微有點自覺吧。提前說一聲多謝款待,我開動了哦。”

綾辻:?!

——等等,你小子來真的嗎?!

第38章

橫濱的某個酒吧,燈紅酒綠,霓虹閃爍。酒吧裡的老式唱片機播放著舒緩的爵士樂,冰塊在酒液起伏的咕咚聲響,勾勒出獨屬於成年人遠離喧囂和強壓的靜怡。

隨著空杯大力放在桌子上的聲音,杯子裡的圓形冰塊彈跳了兩下,和杯底摩擦發出難以忽視的聲響。

“再來一杯!”戴著眼鏡,嘴角有一顆小痣的男人醉醺醺的喊著。

酒保上了一杯同樣的酒,又被一飲而儘。坐在他右邊的兩名男子,正確來說是一名紅發青年與一名黑發少年,略帶驚奇的看著這名酒鬼。

黑發少年說:“這位先生喝酒的方式真是豪邁啊,就算將整個店內的酒都喝完也不在話下吧。啊,麻煩給他先上十瓶威士忌吧。”

紅發青年說:“太宰,喝這麼多會酒精中毒的。”

阪口安吾眯瞪著眼睛看著這兩人:“太宰先生我就不提了,織田先生,這不是酒精中不中毒的事情,太宰先生明顯是在落井下石。”

少年,也就是太宰治抬起雙手,半張臉和脖子都纏著厚重繃帶的他,僅露出的那隻左眼滿是無辜,就像被冤枉一樣,鳶色的眼眸裡閃爍著些許委屈的色彩,在暖色的燈光下似乎有淚光在閃爍:“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酒鬼先生,忍耐著你渾身酒臭味本來就很辛苦了,還要被冠上不存在的罪名,我好冤枉,我真的會哭哦。”

紅發青年,也就是織田作之助看著太宰的眼睛足足兩秒,對安吾說:“欺負未成年是不好的行為,安吾先生。”

安吾抽搐著嘴角:“他的手裡還拿著一瓶眼藥水,而且堂堂太宰治會哭什麼的,是比天崩地裂更加讓人害怕的事情吧。”

織田想了想,點頭:“恩,好像是這樣。”

安吾:“不是好像,您還能更敷衍一點嗎?這種時候就應該吐槽啊,就算做不到安慰也不要助紂為虐!”

太宰哈哈笑著將眼藥水塞回兜裡:“織田作不擅長吐槽這種事啦,所以呢,安吾先生是遇到什麼事了這麼沮喪?我猜總不能是被女人甩了吧?一看就是那種不會受女人歡迎的……”

安吾瞪著太宰的眼神,似乎迸著火花,讓人毫不懷疑如果不是中間隔著一個織田,他會抓起太宰的領口惡狠狠的來回搖晃。

安吾:“雖然沒想過感情這方麵的事情,但對一個男人說不受女人歡迎什麼的,未免太過分了。非常受歡迎的太宰乾部大人。”

太宰,縮在織田的背後低聲說:“好凶,嚇到我了。”

織田瞥了他一眼,不讚同的看著安吾。安吾單手捂臉哀嚎一聲,放棄似的說:“如果隻是被女人甩這種事,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不,不要做這種奇怪的比喻。”

他轉過頭,看著麵前空了的酒杯,用手指戳著占了三分之二體積的圓形冰塊,鬱悶的說:“你們應該知道千代田區的事情吧,托這次災難的福,我可是忙得要死。已經連續三十六小時沒有合眼,好不容易有喘息的休息時間,卻完全睡不著隻能來依靠酒精放鬆,更絕望的是這份休息時間將會在二十分鐘後結束,我又得回去工作。”

他們三人不會談自己工作的內容,作為黑手黨,保持適當的距離是一種對彼此都好的事情。

所以織田沒有問災難對安吾造成什麼影響,其實不用問也能猜到,安吾是港口黑手黨情報部的人,他的任務就是為組織收集各種各樣的情報,目標包括不限於對家、政客、商賈等。

千代田事件,等於讓組織之前花了無數精力收集分析的情報清零,也讓他們花大價錢收買人的行為破產,說得上是血本無歸。

太宰作為乾部,更是現在這個情報部的創立者,他比織田知道的更多,於是單手托著腮幫子道:“確實呢,現在得一切從頭再來,代理政府可比之前那個要正規得多。”

說到‘正規’,太宰嘲諷的勾了勾嘴角,這份正規的評價就足以表明之前的政府有多麼不合格。太宰繼續道:“重新培養人手,重新做規劃,重新調查……哇~安吾先生,您真的不會猝死嗎?”

安吾,忍不住的道:“我記得剛才說了,我三十六小時沒合眼,二十、不,十七分鐘後就要離開回去上班。”他認真的說,“已經發布了快猝死的訊號了吧。”

太宰:“可是我不擅長安慰男人耶,織田作也隻會哄小孩子而已。”

安吾,挫敗的垂下頭,絕望的說:“啊啊……會想要從友人這裡尋求安慰什麼的,我就是個傻子。就算是社畜,也會有脆弱的一麵,就不能稍微有點愛嗎?隻要一點點就好。”

織田小聲的對太宰說:“他醉了吧。”都開始碎碎念,胡言亂語起來了。就算是織田,也能想象到等安吾酒醒回憶起自己現在說的這些話,會露出什麼窘迫的表情。

至少有一段時間在組織裡偶遇的時候,會像是炸毛一般的飛速逃竄不敢對視。

太宰聳了聳肩:“是這樣沒錯,所以我決定晚點給安吾先生送愛心宵夜,最近剛想出了一個新菜色。”

這麼說的時候,直接忽略掉安吾那想拒絕又被嚇得失語的滑稽表情。

“這邊有人嗎?”一個聲音從安吾身後傳來,沒等安吾回應,對方已經自顧自的坐下,並說著,“算了,先來後到。”

坐在安吾旁邊空位的是個有著罕見粉色短發的男人,穿著一身看起來布料就很舒適的簡約運動服,俊美的臉上帶著難以忽視的喪氣,耷拉著眉眼,一副下一秒就會直接躺倒睡下的模樣。

他要了一杯在酒吧裡算得上最不劃算的冰可樂,一口喝了大半杯後,直接趴下,下巴抵著冰涼的桌麵,自言自語著:“啊啊……不想工作。工作到底是誰發明的,全然不顧社畜的死活啊。不,社畜這個詞也不該出現,誰發明的,好想在他身上綁上一大堆炮竹,送上天炸開的話,社會也會變得無比美好吧。”

安吾,抽噎了下鼻子。

雖然知道這話不是跟自己說的,可是那顆破碎的心靈到底是因為找到了‘誌同道合’之人,而稍微有點愈合的跡象。他沉痛的點頭說道:“沒錯,不隻是炮竹,我要送那個家夥一倉庫的文件,不全部乾完就不許吃飯喝水睡覺。”

男人:“關進小黑屋裡,隻點亮一盞油燈,在油耗儘之前不完成,就一輩子都彆想完成。隻能夠餓著肚子在黑暗中發呆,絕望……”

安吾:“是個好主意,要不還是增加一桶水,房間裡沒有廁所,如果隨便撒尿的話會擔心弄濕文件,苦苦憋著,苦痛會翻倍……”

兩人一言一語、一搭一唱的計劃著怎麼折騰‘發明社畜這個詞的人’,如此來回數次之後,齊齊扭過頭看著對方的臉。

對視三秒後,激動的敞開雙手緊緊擁抱,嘴裡喊著:“親人啊!兄弟啊!”

太宰,抽著嘴角說:“看來是真的醉得不輕。”還有一個沒喝酒就先醉了。

兩人合力散發出來的濃鬱社畜氣味,已經讓太宰覺得屁股下麵的椅子長了刺一般的難受。

畢竟,雖然在搭檔眼中他是個整天隻會擺爛的鹹魚,可實際上太宰的工作量早就夠得上社畜的標準。

隻有織田在思考著:“他好像不是……”

——不是黑手黨。

——身上的氣息太乾淨了,和他們這種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不見光生物,稱得上是格格不入。

‘認親’後的兩名社畜先生,開始自我介紹。男人道:“我的名字是秋宮弦一,目前正在招聘一名能讓我什麼都不乾,隻用負責花錢的富婆。我說的什麼都不乾,是真的什麼都不乾的意思。”

似乎和‘什麼都不乾’杠上了,他還強調了三遍。

安吾到嘴邊的介紹語直接吞回去,吐槽道:“那你還不如指望天上掉下一個大富豪親生父母,而且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會真的讓孩子什麼都不乾的當個廢物的吧。”

秋宮憂鬱的說:“但工作真的太難了,我的住處因為餘震塌了,好不容易爬上來,想找個新地方,卻發生了火災。身無分文,就隻能找工作,可是找工作好麻煩,要做這做那的,就不能隻出一張嘴嗎?不,說多了也口乾,好討厭……”

安吾,覺得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所以你其實還不是個社畜對吧!隻是想象一下未來要工作,就先把自己打敗了!”

等等,最近發生餘震又有火災的地方,地點縮小到橫濱境內,就隻有鐳缽街一處地方而已。

安吾的酒醒了大半,上下打量著這個人,道:“秋宮先生,冒昧問一下,你之前是住在……?”

秋宮:“鐳缽街啊,下麵有很多廢棄的下水管道,我花了好久打造出來的舒舒服服的安樂窩,沒了。”他癟著嘴角,很在意的說著,“就這麼沒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在原來的世界裡,他辛苦攢了那麼多錢呢,還沒花完呢。本體不講理,還給他挖坑,現在要奪取‘書’的話可以說是前路艱難,一想到這一點,秋宮弦一是隻想睡大覺。

安吾:==

好的,真心是真的喂了狗。

他歎息著說:“也對,為什麼會指望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能遇到一個能儘情訴苦的情緒垃圾桶呢。我還是太天真了……”他起身結賬,準備回去上班。

衣角被扯住,對上的是秋宮濕漉漉的眼神。安吾發誓,這小子在上一秒時眼睛都是乾燥的!比太宰還離譜,這小子裝的時候都用不到眼藥水!

秋宮:“我沒錢。親人,兄弟,給我付完錢再走吧。”

安吾:?!

——好不要臉的人啊!!!

第39章

安吾不想給,作為一個拿死工資……哦,不管他拿幾份工資都一樣,這是他辛辛苦苦用血汗賺來的錢,怎麼可能去請一個無賴。

反正此時的安吾,是這麼想的。如果放在平時,一杯可樂錢而已給就給了,但現在不行。

醉鬼是沒有邏輯的,但安吾自認為很清醒認真的跟對方談起了邏輯。

“這位先生,我們不熟,我沒有道理請你吧。”

秋宮的臉皮大概是牆做的吧,死死抓著他的衣角不放:“你不付,對得起我們真摯的親情嗎?”

安吾:“我們哪來的親情,今天是第一次見麵好不!”

秋宮:“要不你先給錢,我們再去做個親子鑒定,說不定我倆是失散多年的親叔侄。”

安吾跳腳:“你如果說兄弟我可以忍,叔侄是幾個意思!壓我輩分嗎?!”

一邊,太宰雙手抓著椅麵,幸災樂禍的說道:“可惜了,好想拍下來哦。”要不是安吾的崗位特殊,他就真的要用手機錄下來了。

織田若有所思的看著秋宮,想了想,想起自己現在隻是一個港口黑手黨底層人員,不管秋宮是不是鐳缽街出來的,還是有其他來曆,都和他搭不上邊。

於是,他端著酒杯一邊喝一邊看。

他讚同太宰的話,難得看到安吾這麼失態的模樣,不拍下來紀念確實有點可惜。但也可以看得出來,安吾是真的太累了,醉得不輕。

最後安吾還是不甘不願的給了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旁邊兩個友人壓根不上來幫忙,他給錢後秋宮放過了他,急著去上班的安吾一步一回頭,看著這三人的眼神充滿了譴責的意味。

秋宮等他走了,指著門口的方向對這二人說:“他還挺有意思的,對了,他有錢嗎?”

太宰笑眯眯的說:“如果是包養您的那種程度,讓您失望了,應該有存款畢竟是不喜歡過度消費的人,但也是個小氣鬼。”

秋宮遺憾的道:“也對,一杯冰可樂都請得那麼不情願。”說完他重新趴回桌子,頹喪的道,“好累,這裡幾點關門,我可以睡到天亮嗎?”

酒保看了看秋宮的臉,說:“如果先生是想找工作,我們店裡倒是缺人手。”

以秋宮的出色的外在條件,做一個酒保綽綽有餘,肯定能招攬到不少客人。

秋宮抬起眼眸,懶洋洋的無精打采的說:“如果我快餓死之前還沒找到能讓我什麼都不乾的富婆,會考慮的。對了,你們是招隻負責在店內睡覺的員工嗎?”

酒保,可疑的沉默兩聲,說:“當然不是,先生您可以慢慢考慮。”他會在‘慢慢’的這段時間抓緊招到人的。

似乎沒察覺酒保的心思,秋宮無視掉太宰和織田,一邊戳著杯子一邊唉聲歎氣,也不知道是在煩惱什麼。等太宰和織田離開時,對方依舊懶散的維持原來的坐姿,頭也不抬。

太宰和織田自然不會結伴離開酒吧,一個是組織的乾部,一個僅是底層負責清理戰後現場的底層人員,若是被有心人看來,隻會給織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在這方麵,太宰還是很注重的。

但這個酒吧建在半地下室,沒有監控,隻是一起走半截樓梯而已,倒是沒有關係。

太宰雙手插兜,過大的外套隨著走動的姿勢,袖子晃來晃去。他輕聲說:“看來是巧合。”

織田道:“可能是吧。”

太宰:“那就當做是個巧合吧。”他微微抬高音量,就像是隨便做個決定的說道,“我可不想將精力耗費在無關的人士身上。”

所以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巧合,隻要對方乖乖的彆做出什麼貿然的舉動,太宰也懶得搭理。

酒吧裡,秋宮對二人的對話一清二楚,他的圓一直是張開的狀態,在這個範圍內的聲音,會呈現數倍化的清晰傳入他的耳朵。

這一招挺好用的,不管是亞彌尼還是秋宮都喜歡二十四小時張開圓。

他對太宰的話,心無波瀾,倒是對阪口安吾很有興趣。

——這個國家的異能特務科倒是有點意思,竟然將這麼重要的‘書’放在阪口安吾的身上。

他將杯子裡最後的可樂一飲而儘,要了一杯免費的冰水後,戳著杯子裡的冰塊思索著。

——不難理解,畢竟阪口安吾是個潛伏在港口黑手黨的臥底。

——而且作為臥底,他的資料是封存狀態,就算新政府或者國外勢力想要查,也查不到他身上。

——再加上橫濱魚龍混雜的現狀,就算有什麼事,有港口黑手黨情報員這層身份,想躲起來也簡單,還能得到港口黑手黨的庇護。

是‘燈下黑’啊。

但能將‘書’交給阪口安吾保管,顯然這個小氣的眼鏡仔在特務科裡很受重視,是重點培養的對象吧。

不過這麼看來,異能特務科對福地櫻癡這個英雄招牌好像不是很買賬。也對,本來特務科就是隸屬於內務省的秘密機構,雖然明麵上掛著軍警的招牌,實際上毫無關係。

如今內務省的官員幾乎全軍覆沒,但凡有點野心的,也想趁著這個好時機奪取更多的話語權。

——比如效仿鐘塔侍從,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不受政治和軍事脅迫。

但可能麼?

秋宮覺得這個心思太稚嫩,也太天真了。鐘塔侍從能夠獨立出來,是因為他們高規格的武力和腦力都不缺,而異能特務科?

但凡異能特務科的武力過關,就不至於搞出什麼橫濱三刻構想計劃了。而且這個特務科還背負著一個巨大的汙點——‘第七機關’。

力量和智慧唯有高度平衡,才能掌握主導權,在失衡的前提下冒出這種單乾的心思,秋宮對這個國家培養出來的所謂人才,又一次產生絕望。

——感覺好難帶的樣子啊,要不我還是去睡覺吧。

雖然對特務科的高層評價不高,但秋宮也能想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選擇這麼做。還是說回去——第七機關。

擁有第七機關這個不穩定的因素,如果他們不爭取一下,誰知道國際上以‘正義’著稱的福地櫻癡會不會拿他們開刀呢?

有時候適當的強勢,也是為了獲得談判的籌碼。

可是……

太拙劣了。

秋宮歎了口氣,心裡想著:不行,還是好難帶啊,果然還是去睡覺吧。

秋宮直接將特務科踢出了就職名單,插著雙兜身子搖搖晃晃的往門口走去,明明沒喝酒,卻給人一種下一秒就會直接趴到地上大睡特睡的,不管怎麼看都像個廢材的印象。

酒保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搖了搖頭。

“年輕人啊,還是得多點朝氣比較好。”他說出了老氣橫秋的話。

*

倫敦,鐘塔侍從名下的私密醫院。

寬敞又裝潢華麗的單人vip病房裡,洗手間的方向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而室內中央的病床上,一個金發男人睜著無神的雙眼看著天花板。

他已經將天花板所有的雕花形狀連同細微的顏色差異都記在腦子裡,雖然這是無卵用的信息,但他現在確實需要一些無卵用的信息來將腦子裡的那些畫麵全部擠掉。

心愛的人偶,見崎鳴坐在床頭櫃上,一雙琉璃做的眼睛正盯著綾辻的臉。

明知道人偶是沒有心智可言,綾辻還是忍不住的抓出枕頭下的枕巾,罩住見崎鳴的臉。

他現在隻想靜靜,安靜的那個靜。

可他還是高看了自己,低聲哀嚎一聲的翻了個身,床鋪上那無法忽略的濃鬱氣味爭先恐後的傳入他的鼻子。

而更難受的一點是……綾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被蠱惑這件事是自己不對,綾辻承認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他還是有那麼一丟丟人性不可避免的劣根性。就跟亞彌尼的理由一樣,送上門的美餐不吃是傻子。

綾辻覺得自己應該堅持做個傻子,而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因為他事先不知道——這小子是想一次吃半年!!!

作為一個未成年,未免太不知節製了!!!

他隻是個普通的異能者,可沒有超越者那麼犯規的身體素質!

綾辻在暗自傷神,覺得一個人太孤獨,又抱著見崎鳴窩在床上繼續難過。他不想起來,即便聽到了門外傳來複數的腳步聲,也依舊如此。

來人沒有敲門,很是失禮的推開病房大門,走在最前頭的阿加莎,身後跟著兩名白色西裝低眉順眼的男子,應該是對方的助理。

她神高氣昂的踏步進來,高跟踩在實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響,腳步停在了床尾,視線從淩亂的床鋪,再到隻蓋著一條薄被抱著一個人偶,目光滴溜溜盯著自己看的綾辻。

有這麼一瞬間,阿加莎覺得資料上關於綾辻的年紀不實,也可能是因為亞洲人的人種不一樣,很容易被人誤會年齡。

她抿了口細煙管,吐出一道煙霧:“我會讓人給你準備紅豆湯。”

“才不需要!”綾辻一把將被子拉起蓋住了他的腦袋。

阿加莎,有那麼一丟丟的心虛。“作為女性,是我高看了男人的節操。即便他是個未成年。”

綾辻的哀嚎聲傳來,似乎已經懶得說話,隻能這樣表達自己的不滿。

“行吧。”阿加莎意識到自己真的不適合安慰人,但講真的,她長這麼大也確實沒安慰過彆人,她自認為已經表達出自己的愧疚,轉頭看向了助理們。

助理是鍛煉過的,一個開窗通風,一個直接用異能打開洗手間門。並不讓人意外,裡麵隻有花灑持續運行的水聲,空無一人。

阿加莎早就猜到這一點,還是免不了的失望:“看來金發美人的威力並沒有這小子說的那麼大。”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綾辻的某個開關,他掀下半截被子,目光幽然的盯著阿加莎。阿加莎嘴角抽了抽,她覺得發生這種事,自己是有責任,但這兩個搞到一起去的小子才是主責。

可作為一個成熟的社會人,阿加莎還是知道怎麼應對的,“你這樣太不成熟了,小子,不過是失身了麼?就當做是被小野貓咬了一口。”她的視線落在綾辻不自然的腰身上,“我會吩咐醫生給你做個檢查。”

是在憐憫。

綾辻大聲的說,“真心想要表達自己的體貼,就麻煩您現在立刻馬上帶著人出去!”他覺得自己和英國是真的水土不服。更不想和一名高貴的女士談論這種事情。

這不說還好,一開口就讓阿加莎臉上那丟丟的歉疚蕩然無存,又恢複成平日裡目空一切的傲然:“你以為自己是在跟誰說話,竟然敢——”

綾辻裹著被子起身,將阿加莎往門外推,阿加莎還真的被推了出去,等兩名助理也被推出來後,門從他們麵前關上。

阿加莎對著門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問兩名助理:“這種事情有這麼嚴重嗎?我記得他出生的那個國家,這方麵還挺接國際軌道的。”

綾辻的表現,保守得讓她懷疑對方是個修道士。

兩名助理沒想過這方麵的問題,他們隻覺得……裡麵那個金發外國人還挺勇的,他竟然有膽子將克裡斯蒂女爵掃地出門,還成功了!

今天的克裡斯蒂女爵是不是過於好說話,反而讓兩名助理打了個寒顫。

阿加莎聳了聳肩,隻覺得助理的反應十分無趣。她自認為不是那種嚴肅刻板,將禮儀和尊嚴當成道德標杆的人,可周圍的人卻不這樣想。

一直以來都被這樣小心翼翼的,像是伺候不定時炸彈般的態度對待著,即便是聽話和順從這兩點是她想要的,有時候也會覺得生活失去了點調劑品。

不然她也不會三天兩頭找各種理由和道爾吵架拌嘴。人生要是沒有點喧鬨的話,和死水有什麼區彆。

隻是綾辻剛才的反應讓阿加莎稍微有點意外,畢竟在此之前這小子一直表現得很溫順。儘管這份溫順是順應時局,不想牽扯進麻煩之中而擺出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今日反抗的這件事還是有點出乎阿加莎的預料。

她撇了撇唇,覺得母胎單身的大齡處男果然是一種難琢磨的生物。麵前是一個,莎士比亞也算一個。

手機響起了為某人特設的鈴聲,阿加莎接通之後,並不意外的聽到道爾的聲音。她聽著對方講完,才道:“我可沒有輸,這算是雙向行動。”

道爾的聲音含著笑意:【當然當然,兩個金發美人出動都困不住一個毛頭小鬼。】他將手機挪遠,開了外放,說,【毛頭小子,你怎麼說?】

傳來了亞彌尼含著泣音的軟綿綿求救聲:【這簡直是犯規!我以為來醫院的應該是這個大叔!】

下一秒傳來了亞彌尼的呼痛聲,還有道爾忍耐的聲音:【要麼叫我名字,要麼正式點稱呼我為爵士。大叔是什麼見鬼的稱呼。】

亞彌尼:【你說臟話!】

道爾:【你也隻配得到我這份對待!】

道爾掛斷了通訊,一隻手拎著亞彌尼的衣領。這裡是倫敦的一個港口,他是在一艘開往比利時的輪船上,在一個通風管道上將人拎出來的。

亞彌尼的圓無法探測到道爾的蹤跡,所以即便找到人的地方有那麼點另類,反正他被逮住了。

亞彌尼是真的覺得很煩:“我免費給你們解決了一個麻煩,嘿,假冒成超越者的神秘人,給你們省去了多少麻煩,在對德國的外交上也掌握了話柄權,不感謝我就算了,真的準備將我困在這個隻有陰天和濕噠噠雨水的城市嗎?!我需要太陽,我需要光合作用!”

道爾涼涼的說:“你是挺需要的,也不是那麼需要。”

亞彌尼get到他的意思,氣得臉色漲紅:“我會長高的!我才十六歲,還有六年!”

道爾:“會將時間推遲到六年之後,就證明了你的心虛。必須得誇獎你,明明目的地是日本,卻選擇了航路完全沒交點的這艘輪船。怎麼,又準備遊過去?就不擔心遭了算計,這次跑到德國去?”

亞彌尼轉了轉眼珠子:“去哪裡其實都無所謂吧,我覺得德國應該會很歡迎我。”說著他嫌棄的道,“起碼德國菜應該比仰望星空好吃。”

道爾懶得跟他耍嘴皮子:“你跟我一起去。”

亞彌尼愣了一下,明知故問:“去哪裡?”

道爾好心的不揭穿他:“那個政權全軍覆沒的鄉下小國。感激我吧,小家夥,比起偷偷摸摸的入境,跟著我你能夠橫著走。”

第40章

本來是想和阿加莎培養下感情,亞彌尼才故意藏在輪船的通風管道裡,不然他早就乘坐前一班走人了。卻不想來抓人的是道爾,圓無法預測到的道爾。

雖然跟道爾同行確實有便利,但亞彌尼還是不滿,坐在對方的專機上,氣鼓鼓的托著腮幫子,不想看他。

道爾用拐杖頭去戳他的臉頰,說:“小鬼還是小鬼,嬰兒肥都還在。”

雖然行事作風是個無人管教的野小子,底子倒是不錯,能看出來被養得很好。之前風吹雨淋加海上求生掉下去的肉,這兩天又養回來了。

這一點道爾還是挺滿意的,雖然有被照顧,但撫養人並不乾涉對方的教育,任其野蠻成長,估計也就是管家之類的角色,才沒有資格乾涉亞彌尼的教育問題。

而且,像這種人也不會在亞彌尼心裡留下什麼特彆的地位,亞彌尼是一個人穿越世界,與原來世界隔著一個時空,以後大概率是回不去。在另一個世界沒有牽掛……還有比這更好摘的桃子嗎?!

道爾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端詳著亞彌尼,麵上看上去沒什麼,心裡卻是不住的點頭。

沒辦法,偵探師門也沒有餘糧,他好不容易將阿加莎養出來接自己的班,可阿加莎意見繁多,總是看不慣自己太閒。

那麼……就丟個徒弟給她操心,這樣就管不到自己了!

今日的道爾爵士,依舊穩穩的走在坑弟子的路線上不動搖。

他倒是不指望阿加莎能養個接班的弟子,正確來說,接的‘班’指的可不是鐘塔侍從。他們是偵探師門,接手的當然是偵探這份光榮的職業!

而就目前觀察的情況,亞彌尼很合格。除了性格上的一點小毛病,論才能實力出身早就過了合格線,而最重要的坑人不打草稿和沒良心這兩點,這小子直接站在了金字塔頂尖。

道爾捏著自己的小胡須,陷入了‘給弟子找個徒弟,自己可以徹底退休’的美好幻想中……下一秒被打回現實。

“大叔,你喝的什麼東西啊,一聞就好苦,都這把年紀了,不擔心失眠嗎?睡不好可是會禿頂的,還有哦,男人那方麵保質期很短的啦,再喝下去你是找不到對象——”

道爾的拐杖無情的堵住亞彌尼那張嘴,他放下咖啡,忍著怒氣的說:“這把年紀是什麼意思?”

亞彌尼揮開拐杖:“比起那方麵的能力更在意年齡嗎?這是事實吧,這麼在意隻能說明你很心虛。”將之前被嘲笑身高的仇當場報了。

道爾額角的青筋,一根一根的凸顯,想了下又冷靜下來,似笑非笑的說道:“剛脫離處男的小鬼頭就是沉不住氣,怎麼,才十六歲就開始擔心會被那個金毛小子甩了?也是,就你這個生活質量,遲早的事。”

亞彌尼歪頭,說道:“哈?如果是這種原因,應該是我甩掉他吧。”雖然他和綾辻沒交往,而且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壓根就不用考慮什麼負責不負責。

他在流星街的時候見慣了,尤其身邊還有西索這個典型教材,根本沒將這種事放在心上。對他來說,大概就是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而然的事吧。

哦,差彆在於人不吃飯喝水會死,這檔子事完全看心情。

亞彌尼說:“但不得不說,偵探寶貝的技術不太行啊,我聽說會很舒服本來還期待著呢,嘖嘖嘖,好在學習能力不錯,進步挺大。等我有空了再去睡,不能相隔太久,技術下降的話就太虧了。”

他砸吧砸吧嘴,一邊回味一邊說:“這就是所謂的禁欲係嗎?比傳聞中的香,他應該要感謝我,如果沒有我的話,他這輩子估計都體驗不到。”

道爾,放下了拐杖,端起咖啡假裝在喝,目光掃到門口兩名仆人身上。那兩人就跟背後有狗追一樣,如蒙大赦的離開了。

——我們留下來隻是為了更好的伺候,不是為了聽這種隱私的!

尤其聽到的還是‘大概率會是未來小主人’的隱私,壓力真的很大!

道爾對小輩這方麵的私事沒有興趣,奈何亞彌尼這小子嘴上沒把門,他隻能說:“這類事自己清楚就行,不用對外人說。”已經開始同情綾辻行人了,落在這小子手裡,這輩子的風評怕是很難挽回。

亞彌尼奇怪的說:“這裡有外人嗎?”

道爾,道爾揚起嘴角,滿意的道:“恩,這不是會說好聽話麼。”雖然名分沒有確定,但道爾猜這小子心裡多少猜到一些。

他和亞彌尼確實算不得外人,至於剛才那兩個仆人……仆人算是人嗎?至少在道爾眼裡,不算。他們貴族啊,可是日常起居細化到洗澡都需要仆人伺候,連生個孩子都得一堆仆人見證的呢。

鑒於被愉悅到,道爾讓人送來了一桌子的英式甜品,亞彌尼滿足的吃起來,心裡嘀咕著:想混一頓飯真艱難,這個大叔好小氣啊。

明知道他喜歡吃甜品,胃口又大,上專機後頂多給他一杯水就沒了,要等他說好聽話才管飯。

——是個老傲嬌。

他們的目標地點是橫濱,理由很簡單,道爾這次入境沒給日本打申請。超越者入境是需要申請的,這就跟核武器入境一樣,每個國家都會嚴陣以待。

正確來說,道爾還是有提交申請,可日本的政權力量全軍覆沒,他的申請就卡在了第一關,也就是說流程卡住了。而以道爾的地位,他打申請就是走個過場,這個世界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當初去冰島休假的時候,他可是連申請都沒打。

他這種行為也明白的表現出——他對日本附近的代理政府完全看不上。

道爾既然有心要培養亞彌尼,加上對方現在沒人接手過,自然不會吝於提高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影響力。就算隻是作為一個情報提供工具人——隻要他這邊的情報足夠多也足夠真實,工具人也是可以轉職的。

不得不說,他在這方麵的手段十分老道,也夠清醒。他不在意前期時亞彌尼會給他什麼樣的定位,隻要結果符合心意就行。

於是他說:“我猜你是想親自抓住那個幕後主使,但我必須先提醒你,這並不容易。‘書’確實很可能在那個鄉下小國家裡……”

他強調‘鄉下小國’,這不是第一次,是在無形中的對亞彌尼輸出一個訊號——在英國麵前,日本這個在國際經濟上也能占一席的發達國家,也不過是區區一個歐洲列強看不上的小國家罷了。

一個沒有超越者的戰敗國,他們發展得越好,就越像是抱著金子在大街上走的小孩子一樣,誰人都能上去搶奪。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再多的金錢也無濟於事。不管在什麼時代,弱肉強食這種定律不會因為和平而有所改變,隻是從明麵轉為地下罷了。

道爾道:“‘書’的傳說,最早要到三百年前,傳聞‘書’原本由哈布斯堡王族保管,在帝國瓦解之後,它也隨之消失無蹤。很長一段時間,世人懷疑‘書’是被失蹤的阿萊西亞陛下帶走,但最近幾年,傳聞它出現在了橫濱。”

“最近幾年?我猜不到九年。”亞彌尼領悟,“剛好卡在異能戰爭結束,契約成立之後,這可真是有意思,‘書’果然有保管者。我猜它出現的地點是在橫濱,一個租界城市,一個三不管地帶,算得上是無國籍,誰人想要都可以去搶。但對於受到異能契約約束最強的異能大國來說,他們反倒比那些小國家的顧慮更多。”

“你很聰明。”道爾早就知道亞彌尼是個天才,但他能夠分析出這麼多,還是讓他再次高看一眼。

他是不相信命運,但他必須承認血緣傳承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天才可能生出蠢貨,但也會將寶貴的東西繼承下去。

在對時局的敏感度、大局觀和政治才能上麵,亞彌尼完美繼承了他家族的傳統。

世人對哈布斯堡王族的覆滅大多是抱持著一種惋惜的態度……當然,這種惋惜是建立在這個家族覆滅的前提,畢竟隻有死掉的人,才能夠放心的欣賞,不用擔心會被威脅。

而這個王族之所以會覆滅,最關鍵的不是他們自身統治能力的原因,而是基因問題。每一代的繼承人都不是善茬,可他們的壽命實在太短了,就如同曇花一現。

而如今,亞彌尼身上的基因缺陷幾乎為無,他沒有壽命這條最大的短板,道爾承認自己在期待著亞彌尼能給他帶來多大的驚喜。

於是,他的耐心又多了幾分,說道:“確實如此,雖然當初是粗暴的以超越者的有無來決定戰敗與戰勝國,但能擁有超越者的國家,本身就不會是什麼小國家。契約最霸道的一點在於,比起小國家,對有實力的大國而言約束力越強。更準確來說,大國如果想要破壞契約,受到的反噬更強。”

他抬眸,看著亞彌尼的眼睛說:“戰爭會破壞很多東西,發動戰爭本身就會付出很大的代價,本國的資源會被調用,各個階層的人都會全心投入到準備當中,而契約的存在,就是將這種耗費增大,這個增大是沒有限製的。而其他國家又能夠以大義的名分,與之開戰。”

亞彌尼勾起唇角:“我倒是想見見製定契約的人了,這一招可真是一針見血。”

沒有限製,就等於耗費的資源可能遠大於國家的承受力,而破壞契約後,其他國家又能出手,就相當於——如果沒有做好與世界為敵的準備,那就乖乖趴著。

如此,對於大國而言,破壞契約是最不劃算的。

亞彌尼:“難怪你們沒有直接用武力逼迫對方交出來。傻子都知道這是個好東西,而這個傻子就是看準了你們不願意破壞契約……那如此看來,‘書’的作用確實要比傳聞中的大打折扣。”

作用很大,但沒有到英國覺得需要發動全球戰爭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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