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真的是特奧多爾·蒙森嗎?
——那位曾經以一己之力救下奧匈帝國,最後還是無力回天,轉頭又投向德國懷抱的,傳奇超越者?
亞彌尼見這二人麵色變也不變,似乎沒把這當回事,心裡罵他們老狐狸,麵上依舊笑吟吟的。
阿加莎道:“蒙森先生在奧匈帝國瓦解後,一直深居簡出,不摻和俗事,他的安分換來了各國的禮遇。再說了,他是超越者。”
一個超越者,偽裝成另一個超越者,還不利用對方的身份為自己獲取利益,總不能是想找個安心的養老地吧?
從邏輯上說不通。
異能者在性情這塊,和正常人總是不同的。
阿加莎的解釋算是替亞彌尼的情報填補一片小小的空白。
亞彌尼眼睛發光的看著她,那眼神就像是貓咪看到飼主一般,求投喂。阿加莎把玩著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指,冷顏道:“彆逼我將你的眼睛挖下來。”
亞彌尼鼓著腮幫子,眼神受傷,撒嬌般的嘟噥著:“您對我太冷酷了,我什麼都沒想做。”
阿加莎表示嗬嗬,麵前這小子極其擅長利用自己的外表優勢,她才不會上當。剛才亞彌尼已經明著說出自己是剛從異世界穿越過來的,這點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亞彌尼是哈布斯堡的遺孤,他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算不得是純粹的外來者。但是……一個剛來這個世界不久的小鬼,適應力未免太快。
可能有點水土不服,但交流上麵毫無障礙。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誰又能想到他是從異世界歸來的人。
她道:“他不會那麼輕易放棄,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說著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
道爾步伐不慢的跟上,還朝著亞彌尼摘了下帽子,隨意的輕輕躬身,算是道彆。他比阿加莎好一點,留下了一句:“莎士比亞先生最近挺空閒的。”
兩師徒走得飛快,徒留下亞彌尼在原地乾瞪眼。他站定了幾秒,看向了綾辻。綾辻舉起雙手擋在胸前:“我拒絕。”
“我還沒說……”
綾辻:“總之,絕對不行。”
亞彌尼覺得他行,瞬息到了他身邊,踮起腳尖攬過他的肩膀,硬逼著綾辻彎下腰來:“難道你不好奇嗎?好歹是偵探,解密是你的專業呀。再說了,就你我之間的關係,你不出手怎麼都說不過去。”
在綾辻反駁之前,亞彌尼一句話堵死:“我們過了明路的,阿加莎說了‘我們’,自然包括你。”
綾辻憋悶的說:“正常點說話。”什麼過不過明路的,我們倆本來就毫無關係。但如果這麼說的話,他不能肯定這個沒有良心的狗幣會不會繼續臥室沒結束的事。
誰能想到有遭一日,竟然會擔心起自己的清白。這種事放在自己身上,怎麼想都很離譜吧。
但亞彌尼有一點說對了,綾辻確實是好奇。“你為什麼會說蒙森先生有問題?”
他的記憶力不錯,蒙森從見麵那刻起,他所有的神態變化綾辻都能清楚記得,也正是如此,他才奇怪為什麼亞彌尼會懷疑對方是假冒的。
而就如阿加莎說的,超越者是無法偽裝的,這種偽裝也毫無意義,蒙森表現得再安分,在彆人眼裡超越者本就是人形核武的存在,他不摻和俗事,那就代表著他將會接受德國全方麵的監控。
“先回答你其中一個疑惑——誰說他的偽裝沒有意義。”亞彌尼道,“安全的棲息所,無憂的高品質生活,不是所有人都向往著自由,當一隻金籠子的金絲雀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不是麼?”
綾辻瞥了他一眼:“你是真的想讓我協助你嗎?”竟然內涵我。
他之前就差點成了籠中雀,還是自己主動想進去的。況且……“你不明白超越者代表的意義。”
作為一個來這個世界不久的人,他認為亞彌尼不懂超越者,甚至是異能者這個群體的特性。
有一個公開的評價——異能者不是什麼正常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常人難以忍受的毛病。
這種統一性,也成為了多個國家研究異能者時候進攻的方向,他們試圖從這種‘不正常’中找出異能者出現的原因。
具體研究有沒有結果,綾辻不知曉也沒興趣知道。他隻知道,傲慢是刻入異能者骨子裡的特性之一,而超越者的傲慢更是超乎想象。
亞彌尼無所謂的扯了扯嘴角,捏了捏綾辻的臉頰,語氣柔和的說道:“誰跟你說,那個冒牌貨是一名超越者?”
綾辻:?!
亞彌尼:“你們對科學是不是太依賴了,按照異能波動的數值來判定,就沒想過機器也有出錯的時候?高明的騙術,連肉眼都可以蒙蔽,何況是一群破銅爛鐵。”他勾起嘴角,眸光閃過一絲冷冽的弧光,“是不是,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綾辻,半眯著眼睛無語的道:“用肌肉思考啊,我早該想到了。”
這確實是最高效的方式,前提是他們這邊得有個超越者……這小子就是。計謀確實能夠在差距甚大時達到目的,但失敗的風險也不容小覷。
而在無法抵禦的強大力量麵前,計謀有時候也並不是那麼重要。
蒙森恍惚的走在街道上,布滿銀霜的發絲都變得有些黯淡無光,看得出來他的情緒不高,陷入了某種低沉之中,散發著讓人不想靠近的低氣壓。
他心事重重,走沒幾步突然打起響亮的噴嚏,這個噴嚏來得毫無預兆,甚至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一條鼻涕泡就噴了出去。
迎麵走來的一名穿著兜帽衫,看起來還未成年的亞洲男子,就淒慘的中了招。頭帶下方,那雙眼睛因為吃驚而瞪圓,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雙目放空。
蒙森:“……”
庫洛洛:“……”
他倆雙目對視,麵麵相覷。末了,是蒙森尷尬的紅著臉,掏出自己的手帕遞過去:“擦一下?”
臉上帽子上掛著一條長長的鼻涕的庫洛洛,僵硬著從兜裡掏出一包紙巾,比蒙森更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慢吞吞的又用力的擦著。
白皙的皮膚被擦出了明顯的紅痕,庫洛洛看著收回手帕的蒙森,指了指自己剛才沾到一點的嘴唇,他的眼角仿佛有淚光在閃爍,就像在說‘怎麼辦快救救我’一樣。
蒙森的良心越發痛了起來:“附近有酒店,去借個洗手間?”
庫洛洛用力的點頭,從他的眼裡還能看出對蒙森的感激。始作俑者的蒙森,良心更痛了。
酒店洗手間裡,庫洛洛搓洗自己臉的動作十分粗暴,水流嘩啦啦的流著,被他一次次的捧起潑在臉上,等他覺得處理完了,那張臉已經通紅得就像是被人打過一般,皮膚還有些破皮。
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的蒙森,不自在的用拐杖推了推自己的帽簷,沒忍住的說:“也不至於這麼嫌棄吧。這件事我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庫洛洛的聲音悶悶的傳來:“不用道歉的,老先生。隻是我稍微有那麼點潔癖。”
蒙森看了眼他臟兮兮的球鞋,還有腿腳褲管上沾到的泥點,沒有相信他的解釋。不過,事情是他惹出來的,自然會負責。
於是他掏出了錢包,想給點補償金。就這名亞洲人的衣著,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錢人,賠錢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打開錢夾,裡麵除了幾張卡之外,空空如也。而殘酷的是,卡裡沒錢。他不是個喜歡過度消費的人,所以沒有辦信用卡,說得上是身無分文。
感覺到受害者熾熱的視線,蒙森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的將錢夾塞進兜裡,有兩次失敗了,第三次才成功塞進去。
他揚起一個官方式的假笑:“不好意思,你可以稱呼我為西蒙,不知道你……”
“我叫庫洛洛·魯西魯。”庫洛洛麵相老實的說道,“很感謝您帶我來這裡,我說的是真的,您不用對我心懷愧疚,是我自己湊得太近,給西蒙先生帶來困擾了。”
他瞅著蒙森的眼神,有一點畏懼,又有一點幽怨。
畏懼是因為對方的衣著打扮顯然跟自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估計是害怕惹了不得了的大人物給自己帶來麻煩。
幽怨……可能是因為蒙森的表現與他想象中的貴族老爺不太一樣,安心的同時又忍不住暴露內心的情緒。
無妄之災,說的就是庫洛洛吧。
至少蒙森是這麼想的,他有些艱難的張嘴道:“請留個電話吧,補償我會讓管家給你送去。”
庫洛洛用小眼神瞅他,嘟噥著:“我沒有手機。”他移開視線,羞臊的說,“我沒有錢買。”
似乎是蒙森的話讓他放鬆下來,又或許是性格使然,庫洛洛用碎碎念的聲音說著:“倫敦的物價太貴了,中介說的可不是這樣。而且他們中途加價,我僅剩的錢和行李全都被搶走了。”
他說著,眼裡蓄起一團水霧:“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大城市的人好冷漠,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什麼臟東西。我想回鄉下了。可是我的房子已經被我賣掉了……”
蒙森:“……”啊,為什麼良心這種不值錢的東西,偏偏就長在我身上!
——我不需要啊!
第32章
庫洛洛成功的以悲慘的身世經曆,打動了蒙森。這一切的順利,讓他覺得——這麼多年沒人察覺到蒙森被冒牌貨取代,那些人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不,也可能是因為蒙森作為一個吉祥物帶來的作用,足夠讓他人忽略這一點。
有實力的超越者偽裝成另一名超越者,這本身就是一個讓人不解的想象不到的盲區。更彆說他偽裝之後,還真的安分守己,如果一直都保持這個樣子,估計就算知道他是假冒的,也多的是人不會去揭穿。
超越者等同於人形核武,在和平時代的威懾力遠大於實戰性,隻要安分就足夠了。
庫洛洛作為一個複刻品,他有著和本體一樣的思維和性格,他不在乎這個冒牌貨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很期待——亞彌尼會做什麼。
他會做什麼,撕扯下這層遮羞布,讓那些即便知曉真相也很可能會選擇維持現狀的德國特務科采取什麼措施。
庫洛洛:估計亞彌尼現在還生氣呢,不,這小子一定氣炸了。一次性七名念力體消失,對這個被害妄想症患者來說,不追根究底是不可能的。
但也會想著,念力體的消失真的和這個冒牌貨有關嗎?
看前麵走著的蒙森,不自在的一會拉了拉袖子,一會摸了摸兜,魂不守舍的樣子,庫洛洛很懷疑這一點。
——不管怎麼看都不太聰明的樣子。這種人真的會主動去撒下這種彌天大謊麼?
亞彌尼坐在鐘塔安排的專車上,打著哈欠。庫洛洛念力體回饋來的消息,他沒當一回事。
——不管這人是主動還是被迫,他都是毀掉那七個念力體最可疑的對象。
如果是的話,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對方。亞彌尼自認為從不主動惹事,但犯到他頭上來,就彆想著能全身而退。
車子停在了一座位於市中心的劇場。能在寸土寸金的倫敦拿下這麼塊地,建起了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垂直風格的華麗劇場,想也知道背後的老板不是什麼普通人。
他自然不是。
莎士比亞是在後台的私人化妝室被找上門的。他穿著一件看起來就很累贅的舞台服裝,緊身的白褲襪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線條,正坐在椅子上往修長的大腿套高筒皮靴。
見到亞彌尼和綾辻不打招呼的進來,似乎生來就沒什麼邊界感和隱私感的莎士比亞,非但不生氣反倒是求助:“嘿,基托你來幫下忙,小尼爾就算了他看起來就不懂這個。”
綾辻不想幫忙,還覺得自己的鞋子品味被嘲諷了。莎士比亞喋喋不休的抱怨著:“我真是服氣了,為什麼會有這麼難穿的鞋子,還不透氣,我恨不得在襪子上噴一整瓶的香水,幸虧就是穿一會兒,如果讓我像那些演員一樣穿一整天,殺了我比較快。”
亞彌尼已經自來熟的在房間裡摸索,他抱著一個等人高的莎士比亞的金像,張嘴似乎想啃一口確認一下。
一陣無由來的風將他吹起來,送到莎士比亞麵前的椅子上,對方說:“嘿,隻有外邊一層是鍍金的,哪可能一整個都是金子,我想做還沒那麼多黃金提供呢。”
看著金像表麵上多了個手掌印,莎士比亞心疼壞了:“嘶,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趕緊說,真是的,這可是砸了我所有積蓄建造起來的劇場,所有的擺件也都是我親手設計的,獨一無二,可饒了我吧。”
要是弄壞了一兩樣,他心疼。
“聽起來就像個窮鬼。”亞彌尼說。
莎士比亞一秒切換成傷感模式,假惺惺的說:“我窮得隻能住在劇場的休息室裡,吃著糟糕的飯菜,連酒水都得降檔次。”
是在瘋狂的暗示。
亞彌尼挑眉:“你怎麼知道我有錢了。算了,這一點不重要,總會有些手段能探聽到。”剛把蒙森坑成窮光蛋的亞彌尼發出了拒絕資助的訊號,無視莎士比亞傷心幽怨的小表情,繼續道,“我這次來的目的,想必你也猜到了。”
莎士比亞輕描淡寫的拋下巨雷:“哦,確實,早在十年前,那時候異能戰爭是白熱化時期吧,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是假冒的了。”
他就像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那般道:“不管是道爾爵士還是其他人,一個個可真是太現實了。也對,沒有利益和立場衝突,何必掛在心上呢,誰吃飽沒事乾主動去調查這種事情。我也是機緣巧合接觸了一次,才察覺到問題。”
雖然這麼說著,莎士比亞還是斜睨了亞彌尼一眼。“是因為我之前主動提供對方的消息,讓你看破這一點?”
亞彌尼淡笑:“你喜歡有戲劇性衝突的事情,可又不想親自下場,已經是幾乎明示了吧,特地跑來找我總不能是單純的做個好事,提醒我一下有一些腦殘想要搞帝國複辟。”
莎士比亞笑了:“確實挺蠢的,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將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就這麼往外推,我以為這是你眼下最需要的東西,一個剛從異世界回歸的一窮二白的小可憐,你能靠著這個冒牌貨一下子躍到金字塔的最頂層。基托,你覺得呢?”
綾辻正在翻閱著莎士比亞放在桌子上的稿子,這顯然是一份準備處理掉的廢稿,上麵還有打翻的咖啡汙漬。他吸著煙,用隔著霧般的聲音說著:“我不是自願來的,彆扯我下水。”
他沒興趣管這二人的嘴仗,就算下一秒兩人打起來也不意外。
不管是亞彌尼還是莎士比亞,本身都是很自我主義的人。
莎士比亞聳了聳肩,不在意綾辻的冷淡。他看向了若有所思的亞彌尼,道:“你真的很聰明,小尼爾。隻是覺得我特地告知的舉止有點反常,不符合我的風格,就猜到他是個冒牌貨。但講真,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會做出如何大膽的,超出正常認知的假想,更彆說你現在堅持這個假想。”
亞彌尼:“哦?可能是因為你雖然腦子有點問題,大體上還算是有軟肋。”
“我的軟肋?”莎士比亞哭笑不得,甚至笑得有些尖銳。他的變臉是沒有預兆可言的,溫柔的眉眼瞬間變得淩厲,讓人覺得格外神經質。他尖銳的說著,“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軟肋。難道是因為你之前提到要炸倫敦大橋嗎?可是炸掉它真的太可惜了呀,這可是多年的藝術品,是一個古老國家文明的象征物,是無形的寶藏……隻炸掉一個橋頭就夠了吧。”
他眨了眨單眼。
莎士比亞是個缺乏立場的人,他算不上特彆愛國,當然他肯定是愛的,他從小受到的就是這種教育,而且母國這個詞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特殊的。
但他又不是那麼注重英國的利益,可能唯有到涉及滅國的程度時,才是他甘心出手的時刻吧。
亞彌尼聽對方提起到異能戰爭,這人顯然是親身經曆過,有點好奇對方當初是怎麼心甘情願上戰爭的。
以莎士比亞表現出來的性格,他竟然不屬於七個背叛者之一,這實屬讓人納悶。
可擺在眼前的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亞彌尼:“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場戲。”
莎士比亞終於將鞋子穿好了,他站起身來對著長身鏡欣賞自己的著裝:“那真是可惜了,我現在很忙,雖然不用上台表演,但今天這場戲的編劇是我,我得負責開幕式,還得在台下把關。”
亞彌尼:“劇本的名字是?”
莎士比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就算你近視再嚴重,那麼大的宣傳熒幕總該能看到,一路過來也有立牌。”
見亞彌尼不說話,就像是被打敗一般的,莎士比亞說,“《馴悍記》,一個很有趣的故事,在絕對的權威之下,自由天真的靈魂被現實馴服,化為一道道失去靈魂的複刻般的人偶。嘿,比人偶還無趣,人偶因為安靜而得名,這些可憐的小東西,會轉化出自己曾經最唾棄的靈魂。”
說完,莎士比亞略有深意的看向這二人:“我很推薦,反正也不急,要不先欣賞完這出戲再走?改變主意的話,來前台找我,我有預留的席位。最佳的視野,最棒的音效。”
說著,莎士比亞昂胸挺胸,像是戰勝的將軍一般雄赳赳的走向門口。
他的手剛放在門把上,敏銳的嗅到了一絲煙味。是從外麵進來的,滾燙的濃煙從門縫擠進來,他先是一愣,才猛然打開門。
步入眼簾的一切讓他驚詫的瞪大雙眼,前方是被點燃的走廊的一塊布幔,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的火星傳染到了其他布幔上。這種材質的布料燃燒起來總是無比快速的。
走廊一個人來幫忙救火的人都沒有,他甚至感受不到這劇場裡有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生物。
莎士比亞沒有躲,好像置身在火海之中,並不擔心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精致的五官因為憤怒而變得些許扭曲猙獰,眼神投射出來的恨意比火焰的溫度還要高。
不用回頭他都知道,亞彌尼和綾辻已經不在了。
這座劇場的工作人員和觀眾,估計是被對方找個借口支走了。但這不值得高興,提前清空劇場避免出現死傷,不是莎士比亞會考慮的問題,他隻知道自己的劇場,他砸了老婆本下去的劇場,沒了。
“啊啊啊——亞彌尼·哈布斯堡!我要殺了你!”他如此大聲的咆哮著。
劇場之外,隻覺得眼前一花,就被亞彌尼帶到外麵的綾辻,聽到了這個聲音,抽著嘴角說:“你在玩什麼把戲?”
不是要求助莎士比亞麼?不是說要和冒牌者PK麼?
敢情你指的超越者PK,另一個當事人是莎士比亞???
亞彌尼毫無愧疚,甚至是解氣的說:“他活該。”
——弄死我七個念力體的混蛋,果然就是你啊!
亞彌尼覺得光是燒個劇場是無法解除心中的鬱氣,他這人向來是很小氣的。
第33章
——太亂來了。
綾辻是這麼的認為的。在倫敦得罪鐘塔的主乾成員,得罪了在政府中也擁有大能量的威廉·莎士比亞,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綾辻:“難道你還想著借著莎士比亞先生的手,主動與蒙森發生衝突麼?”他覺得這種事情很難實現,但也比‘亞彌尼隻是單純想搞事’的可能性大一點。
這小子不是那種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人,在小洋樓裡軟禁的時間那麼長都熬過來了,眼下隻是調查蒙森的來曆罷了,又不是什麼死仇,沒必要將自己也搭進去。
綾辻想不到這樣激怒莎士比亞對他們要調查的事情能起到什麼作用。可他又覺得裡麵有什麼堪不破的地方。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對亞彌尼不利的事情麼?
但他和這小子同在一個屋簷下這麼長時間,如果真的發生自己不可能沒察覺。
綾辻將這個疑問埋進心底,麵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亞彌尼:“嘛,一般條件下確實如此,沒有利益的事情做了隻會虧本。但是偵探寶貝,你沒有發現一個問題麼?”
亞彌尼如此說著,而一道身影此時衝破了濃煙,朝著亞彌尼的方向極速趕來。
他笑了笑,一個箭步消失在原地,很是無情的拋下一個問題後,丟下綾辻轉身就跑,徒留綾辻在原地看著他原來站著的位置乾瞪眼。
這可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綾辻咬牙,腦子卻在思索著亞彌尼說的話。
——我沒有發現的問題?
亞彌尼給的提示就是這個。綾辻努力的在腦海裡翻找著這段時間的記憶,所有細枝末節全都翻出來重新回顧一遍。
突的,他的身形猛然一震。
他還真的找到了一個疑點。最大的疑點就是——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全都過於巧合了。
這種巧合在平日裡會被忽略過去……不,不可能忽略。巧合過多隻會越發可疑。
以亞彌尼為中心,發生了許許多多概率極小的事情。
——得罪了道爾爵士在海上流浪,最終以發生了命案的囹圄島而上岸點,而這個島上有自己這位擁有因果律異能、被迫陪日本異能特務科演一場戲碼的偵探……哦,還是個金發。
——莎士比亞應該是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因為巧合而到了囹圄島,並發現了被內部通緝的亞彌尼……哦,這也是個金發。
——亞彌尼出於自身得失的考量,平靜的同意了與莎士比亞來到英國,自己順帶被捎上,原來既定的命運被打亂。
——他們離開的時候,日本發生了地震,整個政權中樞力量全部淪陷,由此讓道爾爵士等人對他們二人加深了考量。
——這個時候,被確定為冒牌貨的蒙森出現。
——莎士比亞主動帶來了蒙森與鐘塔似乎有談崩的跡象,這種行為放在莎士比亞身上很正常,卻又不正常,畢竟他最近在籌備著一場十分重視的劇演。
綾辻想起自己在劇場內,莎士比亞的休息室裡翻越的那本廢棄的台本稿件,不提稿件本身的內容是好是壞,單是從裡麵修改的痕跡就可以看得出來,莎士比亞有多麼用心。
他應該是在執行任務之餘,將自己剩餘的空閒時間都耗費在劇場的事情中。以對方十分自我的性格,這麼忙的時候會抽空去注意蒙森,再將這個消息帶去給亞彌尼麼?
而且莎士比亞表示,他早就知道現在這個蒙森是個冒牌貨。
這種可能不是百分百沒有,但幾率實在太小。
就跟亞彌尼一次性遇到三個金發美人一樣概率極小。
綾辻冷漠的將自己列為金發美人的行列,在心裡對亞彌尼的xp冷笑連連。
——之前就說過這小子遲早在XP這方麵栽跟頭,結果他確實一直在坑中,這個不知道是誰挖的坑,還越挖越深,試圖將他們一起陷進去。
很明顯,這一切的巧合都是衝著亞彌尼來的,其他人包括綾辻自己都被卷了進去。
而他卻是在亞彌尼提醒的時候,才察覺到不對勁。
綾辻不覺得是自己的警惕性變低了,他自認為在洞察力方麵是超越常人,也沒有到一眼就能察覺真相的程度。
這種看似十分合理,邏輯盤沒有問題的事件進展,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過任何足以定論的實質證據。
但亞彌尼是怎麼發現這一點的呢?
是因為這是一個針對他的局,所以他才發現的麼?
如此,稍微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挑釁莎士比亞。也會在之前說出‘用武力來決出勝負’的話了。
他是想利用和莎士比亞的戰鬥,儘可能的破壞掉敵人帶來的潛移默化的影響,揪出背後的敵人麼?
綾辻默默的點燃煙管,抿了一口。
在這一刻,不得不承認亞彌尼確實是個非常敏銳,行事大膽且思維縝密的人。如果不是這小子三番兩次坑害自己的風評,綾辻還真想交這種朋友。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幕後之人是用了什麼異能,才能夠一次性將這麼多異能者,甚至是包括超越者帶進坑裡,而且每次的行為都大動乾戈。
自然是大動乾戈,為了讓亞彌尼合理的留在倫敦,留在那個小洋樓裡,日本的政權力量幾乎全軍覆沒了。
能辦到這一點的人,會是誰?
精神異能者?不。
規則類異能者?不。
如果使用的是以上這兩種異能,不可能蒙混到現在,鐘塔侍從也不是吃素的,不至於沒發現。
這種能夠改變現實,讓現實按照有邏輯的方式,合理發展的能力……
——‘書’。
傳說中擁有改變世界力量的,不知是誰創造出來的異能造物。
又或者更準確的來說——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異能武器‘書’。
唯有‘書’才能做到這一切。
莎士比亞的憤怒是那麼的直接,此時的亞彌尼在他眼中已經不是一名談得來的小朋友,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不過朋友這種存在,對於莎士比亞來說確實是比愛情更加縹緲的存在。他寫的諸多搬上台子的愛情劇本,無一例外都是悲劇結尾。
轟轟烈烈的、視死為生的愛情,對於莎士比亞來說以悲劇結尾才是成就這段感情的浪漫。
同樣的,亞彌尼觸犯了他的核心利益,毀滅了他花費無數精力,猶如理想一般珍貴的劇場,破壞了他的劇演,那友情也是可以用悲劇收尾。
他們之中肯定得死一個!
“異能力——仲夏夜之夢。”
莎士比亞不準備留手。能夠改變物質結構的力量,產生的能量風暴輕鬆就能將方圓五公裡的人事物全部卷進去。
他要讓亞彌尼永久的埋葬在倫敦這片土地上。
亞彌尼前一秒還在樓體頂層穿梭,就像是在上演貓捉老鼠的遊戲一樣,撩撥著莎士比亞的怒火,故意露出破綻讓對方覺得有可趁之機,但莎士比亞主動改變了遊戲規則。
落在一個噴水池上方的石像時,水池的水突然蒸騰化為熾熱的煙霧,以著違背正常自然規律的速度,迅速的在亞彌尼的頭頂彙聚出一道烏雲,傾盆的大雨夾雜著閃電,光是被雨水沾一下,他就會觸電身亡。
亞彌尼:?!
雖然早就猜到莎士比亞的異能力很強,但這種使用法是不是有點犯規。異能這個存在是否太過犯規了!
除了亞彌尼以外的人,估計隻會和綾辻推測的那樣,想著亞彌尼是要利用莎士比亞,來造成大規模的‘合理性破壞’,引出幕後之人。
就連阿加莎·克裡斯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得知這兩人在市中心打起來後,她隻是冷靜的吩咐當地的警局配合疏散人群。
兩名超越者的戰鬥,必須儘可能的縮小範圍。為此她還命勞倫斯待命,以準超越者戴維·勞倫斯的異能,她能夠將殺傷力控製在某個異空間裡,達成最小的損失。
之所以是待命,是因為她也想知道亞彌尼的計劃能不能成功。
可是……
“克裡斯蒂殿下。”助理放下了電話,蒼白著臉對還能夠正常辦公的阿加莎說道,“倫敦大橋,沒了。”
阿加莎敲打鍵盤的手停頓,道:“再說一遍。”
助理沒機會說完,阿加莎麵前的實木書桌被對方的手輕輕一按,就碎裂成殘骸,濃煙嫋嫋,碎木屑紛飛擦過助理的臉頰,留下一道深刻痕跡。
被譽為偵探女王的近衛騎士長,垂在腦後的兩股長長的金發無風飄浮在半空中,她的身上過著一層金色的光芒,碧藍色的眼睛轉深,似乎有紅光在閃爍。
“威廉·莎士比亞,亞彌尼·哈布斯堡……”阿加莎咬牙,幾乎是從齒縫硬是擠出這兩個名字,“還有綾辻行人,很好。”
真是太好了。
既然有人敢玷汙英國的榮耀,那就是與鐘塔侍從為敵。目標的鮮血會染紅她的雙手,警示無數的宵小之輩。
——混賬東西,那可是倫敦大橋啊!
——有本事你們去把蒙森乾掉,倫敦大橋做錯了什麼!
第34章
綾辻不覺得好,他是最先被抓住的人。看著親自出馬,明顯是要算賬的阿加莎,綾辻一下子就想通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抽著嘴角,咬著牙的說:“我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淪落到被那兩個人牽連的地步吧。”他和亞彌尼什麼關係都沒有好不。
阿加莎麵色深沉的說:“你看我像是講理的人嗎?”
綾辻:“……”對偵探名作家米勒老師的濾鏡已經在粉碎邊緣搖搖欲墜了。
阿加莎:“倫敦大橋倒了,誰也彆想跑。現在,是你配合我為自己贖罪的機會。”她頓了頓,露出一個看似溫柔實則讓人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的如沐春風的笑容,“榮幸嗎?”
綾辻一點都不榮幸,他挫敗的低下頭,心裡想著這位女爵殿下和亞彌尼是同一種人。跟這種人講道理,確實沒用。
他歎著氣,跟在阿加莎身後,故意說著:“世界上的金毛那麼多,沒必要逮著我一個人薅。”
金毛·阿加莎扭過頭看向他,綾辻無辜的道:“怎麼了?這是我從亞彌尼身上感受的親身經驗。”
不知道算不算是扳回一城,反正阿加莎手裡的長煙管毫不留情的敲向綾辻的額頭,在上麵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淤青。
綾辻還是那句話:就算我有罪,也罪不至此!
亞彌尼和莎士比亞的戰鬥波及範圍之廣,讓人難料。反正……
市中心的一座五星級酒店,剛混到一張飯票的庫洛洛一臉愁容的站在陽台,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泰晤士河,他是親眼看著那座曆史悠久的大橋倒塌,河道中央有兩個身影在穿梭,普通人的肉眼根本無法分辨。
濺起的水花化為了水珠,就像是被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籠罩住,無法看清裡麵發生了什麼。
他憂心忡忡的蹲下身,雙手抓著陽台的欄杆,抖著嗓子說:“西蒙先生,我們不跑嗎?”
蒙森坐在陽台的搖椅上,他沒有配合政府的撤離計劃,和酒店人員一起離開,旁邊小桌子上放著的果盤和威士忌,已經被地麵輕微的晃動聲,貢獻給了大地。
他對此無動於衷。
而是麵色自然的看著手裡的報紙,偶爾抬頭看看那方的動靜。
他語氣平靜的道:“會有人處理的,隻要等待就好。”
庫洛洛並沒有被說服,但還是露出強迫自己鎮定的表情,他的額頭滿是冷汗,都沒有去擦。
就像是明知道自己身處險境,又不敢離開和打擾保護者,隻能忐忑不安的強迫自己不去在意。
他眼角的餘光,一直在觀察著蒙森。對方的心跳呼吸頻率都很正常,就像是真的不懼怕會被波及。
但是……用念力觀察到的對方身上的氣,又或者用異能波動來形容更加貼切——蒙森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從容。
蒙森是個控製情緒的高手沒錯,他的演技堪稱爐火純青,但他那動蕩的異能波動,顯然心裡也是不安的。
——他在害怕。
庫洛洛這麼判斷著。以念力張開的圓,能夠感應到範圍內目標的異能波動,連同這股波動蘊含的情緒。
蒙森在懼怕著自己被卷進去,但他還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維持自己現在高深莫測的人設。
——是什麼理由導致他如此?
假冒成一名超越者,還是一名歲數極高的先天蘊含著複雜政治背景的超越者,能帶來什麼好處?
庫洛洛覺得偽裝成特奧多爾·蒙森並沒有什麼價值可言,這個人畢竟是奧匈帝國殘存的超越者,他曾經為那個國家奪取了不少榮耀,就算表現得再乖巧,也不會獲得德國政府的信任。
特奧多爾·蒙森這個人身上貼著的標簽之厚重,注定了他的發展前景不會樂觀。
不過,偽裝成這麼一個人,對於隻想淡出眾人視野向往平靜生活的人而言,是有好處的。這份好處就是他的退休養老不會讓任何人懷疑,畢竟已經上了歲數。
同時,複雜的背景也會讓他在這個和平年代獲得一些額外的便利。
自然,這種好處讓庫洛洛嗤之以鼻,因為這不是他會向往的東西,他隻會思考著裡麵到底有什麼利益,又或者——這個男人到底想達到什麼目的。
——他和本體說過,受到了阿萊西亞的托付。
這肯定是一個謊言,本體很確定以阿萊西亞的傲慢不可能這麼做,但庫洛洛又覺得對方不一定全在撒謊。
人在撒謊的時候,往往是九分真一分假的謊言最難被識破。他所謂的受到托付……這句話有九成含有真實的成分,唯一的一分假是,托付他的人不是阿萊西亞。
——是某個哈布斯堡王族的人,而且是純血。
——是本體乃至阿萊西亞的祖先!
亞彌尼接收到了庫洛洛傳遞來的訊息,基本和他推敲出的一樣。感歎著果然當初裝傻賣乖取得庫洛洛的信任,套到對方的複刻念力體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拖後腿,不會背叛又能主動攬事的念力體是最香的。比起庫洛洛,西索簡直遜斃了!
亞彌尼看著對麵越打越發來勁的莎士比亞,這人已經紅了眼,不能跟他耍嘴皮子。
對莎士比亞來說,很久沒有這麼暢快了。他隨意的抹去臉上的血痕,舔了舔指尖的鮮血,一顆心在躁動著。
距離上次這麼興奮已經是異能戰爭時期,種花家的魯樹人是個非常棘手的對手,可惜在分出勝負之前,異能戰爭被七個背叛者橫插一杠,潦草結束。
他已經很久,沒能這樣放開的宣泄一頓了。
到目前為止,莎士比亞並沒有真的動真格,他很清楚如果來真的,彆說是倫敦,恐怕自己這個母國都得重蹈冰島的覆轍。
本來就是個島國,一分為幾的話,光是修建通道連起來就很麻煩,他隻能最低限度的控製自己。
而亞彌尼顯然也是跟他一樣的想法,看似傷痕累累,實則遊刃有餘。
莎士比亞躲過了直麵臉門的能量彈,身後的高樓建設被轟出了一個大洞,如果正麵接觸的話,恐怕他得屍骨無存。
他低頭看著底下站在河麵上猶如站在平地的亞彌尼,喊道:“把你那頭龍拉出來溜溜,光是這樣的話可是很難短時間分出勝負。”
亞彌尼:“我倒是無所謂,但這個國家恐怕承受不住。”
莎士比亞覺得他人還怪好的。大手一揮的高聲喊:“問題不大,倫敦橋已經沒了,鐘塔那邊肯定會派出勞倫斯女士,以她的異能,就算我們在裡麵鬨得再凶,對外界也影響不大!”
亞彌尼:“難怪你一直把我引到這邊,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莎士比亞:?
恩?是他引的嗎?好像是,畢竟亞彌尼是被動承受他的追擊,就像是草原上被追趕的小鹿一樣,漸漸的被引入狼群的領域。
另一邊。
正在通過衛星和附近殘留的攝像頭,觀察著這場戰鬥的道爾爵士,剛喝進去的咖啡差點從鼻子噴出來。
他說道:“你們聽到了麼?”
旁邊的鐘塔異能者表情扭曲的說:“聽到了,莎士比亞先生這回真的是太過分了。亞彌尼·哈布斯堡不知道倫敦大橋對我國的意義,他自己不知道嗎?竟然為了更好的戰鬥,讓勞倫斯女士出手,故意破壞大橋!”
啊啊啊,真的好氣啊!
英國著名的童謠成真了,倫敦大橋真的沒了!
就算是重建,也不是原來那一座啊!意義根本不一樣!
這名異能者咬著手帕,眼神十足幽怨。
道爾:“……算了。”就這樣認為吧。
莎士比亞被那個頑劣的小子誤導,扛下了這口大鍋,那鍋就繼續扛著吧。反正他和莎士比亞又沒什麼交情。
道爾想到這裡,老神在在的繼續喝著咖啡,還覺得今天的咖啡多放了點糖,有點甜。
他可還記得莎士比亞和自己有那麼丟丟的小仇,也算是亞彌尼替他報仇了。恩,是個乖孩子。腦子不僅好使,長得也怪好看的,這份隨手坑人的本事也很對胃口。
想要用普通方式套出鐘塔的情報可不容易,多虧莎士比亞的配合,超越者的資料+1,亞彌尼投桃報李——自然不能讓那個叫勞倫斯的女人將他們罩進去。
於是,他直接召喚出了海德拉,海德拉無比龐大的身軀,懸浮在了左邊陸地的半空之中,粗壯的尾巴恰好掃到了蒙森下榻的五星級酒店。
庫洛洛驚叫一聲,本能的張開雙手擋在蒙森前頭。
而此時,勞倫斯也應阿加莎的命令出手了。
一個半圓形的扣碗形狀的屏障,將莎士比亞、亞彌尼連同海德拉所在的位置全部罩起來,不透明的屏障讓人無法看見裡麵的場景,就像是生生從這座島上屏蔽掉了一塊土地。
蒙森:?!
他抓著庫洛洛的後領,跳出陽台,墜落的中途就像是半空中踩到了一個落腳點,又或者是個滑滑板,一路從十來米的半空滑到了地麵上。
他放下了庫洛洛,想起對方之前本能保護住自己的背影,稍微有點感動。
他以為當時庫洛洛會尋求他的保護,躲在他背後,卻不想是直接擋在前方。看著手腳虛軟,癱坐在地麵上一臉無措的看著不見太陽的半空,似乎是被這詭異的進展驚嚇住的模樣。
蒙森心軟又欣慰的說著:“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庫洛洛怯怯的嗯了一聲,又崇拜的看向蒙森。這種眼神激發了蒙森的激情,帶著對方去了最近的避難所。
緊閉的避難所,在他們踏入的時候,通風口悄然的關閉,庫洛洛跟在蒙森的背後,對方顯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他微微勾起嘴角,發動念力召喚出了盜賊秘籍,兩條念魚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麵,他將秘籍藏在了寬鬆的上衣內袋中,看著扁平的念魚,張嘴將蒙森的腳後跟咬出一道空缺。
沒有流血,沒有血腥味,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感……蒙森沒有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的被念魚啃食。
第35章
現在這名庫洛洛,不過是亞彌尼的念能力複刻出來的念力體,他擁有亞彌尼當初複刻時庫洛洛盜賊秘籍中收集的所有念能力。
其中便有一種念魚,隻能在密閉空間裡使用,念魚會啃食目標的身軀,而被啃食者不會察覺到絲毫的異樣。
除非自己發現,否則即便是被吃得隻剩下一個腦袋,也會以為自己是完整的。
背對著庫洛洛,心事重重的蒙森沒有發現自己成為了念魚的獵物,他一邊走,腦子在飛快的轉動。
因為擔心自己會露出真正的情緒,蒙森一路不敢回頭,反倒是被庫洛洛提前看穿這一點,念魚依舊在不知疲倦的工作著。
這個場景有些詭異,蒙森雙腿的腳後跟、大腿後的肉都缺了一大塊,後背更是被啃出森森白骨,念魚吃得很乾淨,甚至沒有流出一滴血。
比起被吃掉,更像是身體逐步被異空間奪走,在被咬破血管時,血液依舊正常的流淌。
蒙森一無所覺,而在庫洛洛則在思考著該怎麼繼續套話……用拷問來形容或許更加恰當。
隻剩下一個腦袋能行動的人,崩潰的現實會擊穿對方的心靈,拷問起來可事半功倍。
在拷問這方麵,庫洛洛也算是個中好手,瞄準敵人的弱點攻擊,施加精神衝擊,就能……
庫洛洛詫異的瞪大眼睛,隻見到前方後半身幾乎都被吃掉的蒙森,突然身體一頓,那空缺的身體就像是被風吹起的紙張一般扭曲,滑落在地麵上,化為了一張頗有些歲月的泛黃紙張。
這張紙有一半呈現著被蛀空的崎嶇模樣,恰如蒙森的身體一般遭遇了殘忍的對待。
庫洛洛剛撿起,那張紙就無火自燃,他連忙扔掉,眼見著紙張被火焰吞噬得乾乾淨淨,連殘灰都不剩。
庫洛洛:“……原來如此。”
念力體隻覺得身體的血液在沸騰,同時複刻了本人記憶和性格的這名念力體,身體在輕輕顫抖著,眼睛就像是求知者一般閃閃發亮。
那是獵人發現獵物時的眼神,透著不惜一切代價勢在必得的意味。
——幻影旅團的團長,庫洛洛·魯西魯。
在原來那個世界,幻影旅團也算是黑市極為著名的一個盜賊團夥,他們成員不多,卻各個不容小覷,犯下的罪行足以讓每個人上幾百上千次絞首架。
隻要想得到的東西,不管是人體器官還是寶藏,在得手之前他們都不會放棄目標。
而現在,親眼看著蒙森變成一張紙,就連異能波動也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隨著紙張燃燒而消失的庫洛洛,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要得到它。
得到——‘書’!
唯有傳說中的那本書,才能夠做到這一切吧!怪不得這個蒙森能偽裝成超越者不被發現,怪不得他能夠這麼知足淡泊名利更甚至浪費自身的才能……
由‘書’製造出來的人造人類,自然是怎麼設定都可以啊。
去理解,去分析這樣的‘人’毫無意義可言!隻要能得到‘書’,像蒙森這種存在,要多少有多少!
異能屏障外麵,勞倫斯的臉色一變,不等阿加莎詢問,她就道:“被關進去的一共四人,有一個消失了。泰晤士河突然多了個人……那人直接穿過了我的異能。”
阿加莎點了點頭,以最快的速度吩咐下去,命令他們去泰晤士河附近撈人。
勞倫斯的異能雖然不能指定讓誰被困住,但能大致感應裡麵有多少人,正確來說,是感應有多少能力者,以及這些能力者身處的大概方位。
因為阿加莎插手,除了觀望著兩名超越者戰鬥的蒙森和庫洛洛,附近範圍所有的人都被徹底的疏散到外麵。
隻需要監控四個人,大大減少了勞倫斯的工作量,同時也有利於暴露出一些問題。
阿加莎心情有些微妙:“這麼亂來的計劃竟然能成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故意的。”
“如果隻是運氣的話很難解釋,那個冒牌貨如果有辦法脫離我的異能,沒必要用這種方式。我懷疑是跟著蒙森的那個人做了些什麼。”勞倫斯如此道。
阿加莎也是這麼認為的:“在你的異能範圍內,你就是天眼。理論上就算是空間異能者利用穿梭空間轉移到那麼遠的位置,你也不會說出‘消失’這種話。”
因為使用異能,勞倫斯是能勘測到的。‘消失’的意義代表的隻能是死亡,而重新出現,便是複活。
再者說了,空間異能可不是什麼常見的異能,數量之罕見堪稱是萬裡挑一,更能夠長距離轉移自己位置的能力,像鐘塔侍從這樣的組織收集到的世界異能者資料裡,也就隻有一個尼古萊·果戈裡上榜,而果戈裡的異能力範圍僅限於三十三米內。
像道爾這類的人,頂多也就是利用異能短距離改變自己的方位罷了。三十三米,已經是世界記錄裡最遠的傳輸距離,可冒牌貨之前待的方位,離泰晤士河可是有三公裡遠。
這個異能,已經是確定對方是冒牌貨的確鑿證據——真正的蒙森異能力可和這個能力毫無乾係!
至於那個冒牌貨究竟是誰,也就隻有抓到人了才能知道。而且眼下的問題並不是這個,而是冒牌貨是怎麼被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殺掉的。
好歹也是能偽裝成一名超越者如此多年不被揭穿的人,能殺死冒牌貨的那個人……很是值得注意。
慶幸的是人還關在裡麵,而情報部那邊效率極高的送來了那個殺死冒牌人的凶手的資料。
資料很少,少到隻有幾張照片,隻能夠看到對方的小半個側身和背影,沒有一張是有正臉的。
倫敦街頭的攝像頭不多,庫洛洛跟隨蒙森去酒店的身後,才被酒店內部的攝像頭拍到,而他又故意避開攝像頭,能拍到的角度極為有限。
看不見臉,隻能大致分辨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正因為是如此年輕,才會覺得更加危險和棘手。
“如果能找到指紋或者他喝液體時殘留在容器內壁的唾液還好說,光是這幾張照片,我們無法查出他的身份。”助理小心翼翼的說著。
阿加莎明白為什麼這名助理會這麼說,雖然收集這些信息可以去酒店內部尋找,但是……用膝蓋想都知道,裡麵將會被毀滅得十分徹底。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勞倫斯說:“照片上的男人也消失了,現在裡麵隻剩下那兩個戰鬥狂。”
綾辻本來隻是側耳傾聽,聽了這話之後心思一動:“是被這兩個人波及到的嗎?如果隻是屍體的話,應該能找到。”雖然大致是破碎的殘骸。
勞倫斯抽了抽嘴角:“彆想了,亞彌尼那邊我不清楚,但興奮起來的莎士比亞先生,他經過的地方彆說是屍體,就連地麵都會被掘下三尺。”
綾辻:“……那可真是遺憾。”不愧是被譽為人形核武的超越者,這破壞力若是無法控製,簡直就是災難。
綾辻心裡說著:本來想著如果這是亞彌尼殺的,若是能知道這人的身份,還能夠讓亞彌尼感受一下因果律的BUG,現在大概率是不行了,真遺憾。
心裡是這麼想的,但綾辻的嘴角卻不受控製的往上飛揚。雖然亞彌尼的計劃十分亂來,但綾辻卻認為這件事肯定和對方脫離不了乾係。
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冒出一個能短時間內獲取冒牌貨信任,並將之殺死的人。這應該就是亞彌尼真正的計劃吧。
他激怒莎士比亞,讓事態擴大,引鐘塔侍從不得不下場,並出動了勞倫斯這名準超越者限製破壞影響的範圍。
真實的目的是為了證實蒙森是冒牌貨的身份。而他為了獨享冒牌貨的情報,私底下安排另一個人接觸冒牌貨。
而從表麵上來看,亞彌尼的計劃算是成功了,比較意外性的成功。實際上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走。
如今鐘塔侍從的視線估計都圍繞著這個殺死冒牌貨的人轉,這份利用鐘塔侍從‘傲慢’‘追求結果’的行事作風,足見亞彌尼對時局分辨能力之精準。
如果告訴阿加莎‘殺死冒牌貨的人’很可能是亞彌尼安排的,那局勢就會調轉方向,被關注的反倒是亞彌尼。
這一點要不要說呢?
在知曉亞彌尼是近期穿越到這個世界,而且在來到英國的過程中都生活在鐘塔的掌控之中,阿加莎這邊想要得出‘人是亞彌尼派來的’這個結論很困難吧。
畢竟沒有線索的推敲,對於偵探來說不過是自以為是的虛空假設罷了。
綾辻用眼角餘光看了眼阿加莎,還是決定不告訴對方這一點。他承認自己是記仇,阿加莎強硬的將他打入和亞彌尼一夥的行列,那他就乾脆自覺點,主動站隊。
這可是犧牲了他的清白換來的情報,自己一個人獨享不香嗎?
如果要滿足這份好奇,綾辻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再犧牲一次,從亞彌尼口中套到更多的細節。
比如,那個冒牌貨到底是誰?
第36章
庫洛洛消失後,念力回歸亞彌尼身體,理清對方所有的記憶,前後花費了亞彌尼不到兩秒鐘的時間,作為一個經常召喚念力體的熟手,他的效率向來很高。
既然冒牌貨都現身了,亞彌尼也覺得繼續和莎士比亞打下去沒什麼意思。打架哪有揪出那個冒牌貨有意思!雖然莎士比亞是殺死自己念力體的執行者,但說穿了也是‘書’引導的結果。
在這件事情上,莎士比亞的責任可沒有主謀大。
如此,隻要讓對方背起‘毀壞倫敦大橋和市中心’的大鍋,也算是出氣了。
就算莎士比亞的身份地位再高,隻要他背著這個鍋,肯定有一段時間的罪受~
亞彌尼是越來越想得到‘書’了。僅是在書本上寫下一些東西,就能以極為合理的本人都沒發現的形式,引導對方做出自己想要的行為。
就利益論而言,這樣的利器要麼隻能呆在自己手裡,要麼就毀掉誰也彆想得到。
——得不到,那就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