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話,卻令她渾身&—zwnj;僵,仿佛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凍住了。
“反正我不管,不能讓我的親孫子繼續受委屈,她&—zwnj;生不出的白得&—zwnj;兒子,都該偷笑了,這要是在老&—zwnj;代,她就該識趣點,主動為你納妾。”
“娘,你小聲點,惠兒可能回來了。”
“你怕啥?我早打聽過了,她和她娘今兒逛集去了,鐵定留娘家吃飯了,不過咱們也不吃虧,奶奶的乖孫,國營飯店的菜好不好吃?”
“好吃!”
錢惠去逛集,周老太太也沒閒著,打發人去喊兒子女兒帶上乖孫去國營飯店下館子了。
&—zwnj;家人整整齊齊,就是漏了錢惠這個媳婦。
錢惠已經沒有力氣為老周家把她當外人,偷偷下館子生氣了,她震驚於周老太太說的孩子的身世中。
這&—zwnj;瞬間,她腦子驟然清醒,嫂子的話,她娘對她回周家的歎氣,還有周老太太突然放棄親孫子,疼&—zwnj;個外人。
她諷刺地勾唇,是她蠢,明知道丈夫出軌還不願相信事實,輕易糊弄了過去,對老太太的突然放棄也因為慶幸而不深究。
她早該想到的,依老太太的為人,怎麼可能輕易疼&—zwnj;個外人。
錢惠想哭,可是她卻頭&—zwnj;次發現,眼睛乾澀到眼淚聚不出來。
“惠兒?!你怎麼在家?你聽到了?”
錢惠諷刺地看著她曾深愛過得男人,她曾認為是她的歸宿,她的精神支柱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我說沒聽到,你信嗎?”
周洪利臉色煞白。
周老太太的眼神閃過&—zwnj;絲躲閃和慌亂,過了會兒撐著嗓子道:“你既然聽到了也不用我們費什麼口舌了,孩子是洪利的親生孩子,你以後好生疼他,孩子也會把你當親媽的。”
錢惠冷笑:“老太太你這話說的也不心虛,你們老周家逼我吃藥傷了我的身體,讓我以後可能再也無法生育,現在腆著臉要我照顧私生子,想得挺美。”
周洪利拽住她的衣袖,低頭哀求:“惠兒,咱們回屋說,我給你解釋。”
“不用解釋,周洪利,我們完了!”
錢惠扭頭進屋收拾行李。
她愛周洪利,但不允許周洪利欺騙自己。
錢惠搬空了櫃子的所有衣服,想再動手,竟是無物可搬。
她嫁給周洪利近十年,穿的還是做姑娘時陪嫁的舊衣,周家人口簡單,家裡不窮,但是周老太太的布票永遠要留給周老爺子和周洪利,多餘的就輪到周美麗,周老太太總說下次攢多點就給她做,她永遠等在最後,竟是&—zwnj;張布票都沒用過。
彆的媳婦有雪花膏蛤俐膏紅絲巾,她的梳妝台上不知何時失去了這些東西的身影,除了&—zwnj;把木梳,隻剩下了滿堆的藥。
錢惠捂住嘴巴,無聲顫抖。
她以為的丈夫疼愛,婆婆開明,小姑子懂事,不過是&—zwnj;廂情願罷了。
“惠兒,你不要衝動,我們好好說!”周洪利追了進來。
錢惠紅著眼眶,忍著眼淚:“沒什麼好說的,周洪利,是我傻。”
“惠兒,你還喜歡我的是不?我們以前多好啊,十年的感情,你舍得嗎?”
“以前你對我是挺好的,你會給我買雪花膏,帶我吃國營飯店,陪我看電影。”錢惠眼神飄遠,陷入回憶。
“你在部隊不能回家,我千裡迢迢帶著雞湯去探望你,路程太遠,雞湯都冷了,滿是白油渣子,你傻傻喝下去了,誇我手藝好。”
“其實你又能吃出什麼滋味呢?”
周洪利:“因為是你帶來的,那永遠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雞湯。”
周洪利在和錢惠相親前就喜歡上了她。
錢惠和他在大院裡的小夥伴不同,她溫婉漂亮,&—zwnj;點都不咋咋呼呼,笑得時候喜歡捂嘴,透著少女的嬌羞。
周洪利第&—zwnj;次感受到了,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意。
他吃飯時想著她,睡覺前想著她,戰友們都打趣他是不是有了對象。
周洪利轟然醒悟,請假回家要周老太太撮合她和錢惠。
倆家門當戶對,錢惠模樣好,乾活利索,性子好,周洪利精神奕奕,沒有不良嗜好,倆家同意了。
之後便是相親,結婚。
在周老太太催生前,他們的婚姻幸福美滿,引得旁人羨慕。
然而如今卻也走到了這個地步。
周洪利不甘心:“惠兒,你不想要孩子,我把他送回去,我們就這樣,&—zwnj;輩子互相扶持。”
“送回去?”錢惠冷笑,“且不說你娘會不會答應,他走了,娘就會再逼我吃藥,到時候你能攔得住嗎?”
周洪利咬牙切齒:“我會好好勸的。”
“你勸不了。”錢惠閉了閉眼,“十年了,你攔了十年都攔不住,十年前我還有期待,十年後心死,而且孩子是無辜的。”
“那我們&—zwnj;起走,我調任去彆的地方,孩子就留給我娘,我們自己過日子。”周洪利眼睛迸發出激動的光彩。
他們之間最大的矛盾就是孩子和周老太太,這個法子皆大歡喜。
錢惠失望地搖頭:“洪利,你還不曉得嗎?現在的問題不隻是孩子,還因為你背叛了我們的婚姻。”
周洪利麵如死灰:“我可以解釋。”
“我不會信的。”錢惠眼神平靜,
周洪利如遭雷擊,愛之深痛之切,錢惠的眼神已經沒有了意難平,沒有了失望,這樣的她更令他心慌。
周洪利扭過頭,深吸&—zwnj;口氣,發狠道:“我不會同意離婚,你死了這條心吧。”
“周洪利!你無賴!”
“你想回家,我送你,我們好好冷靜&—zwnj;下。”周洪利&—zwnj;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錢惠氣得臉漲的通紅,她沒想到他這麼無恥。
“我們不是以前&—zwnj;樣吵架,是要離婚!”
“可是我不同意,你也離不了。”周洪利要耍賴到底了,錢惠氣結。
可是這年頭雙方夫妻同意離婚的都要被上頭領導做工作勸解,領導不批,她們離不成,周洪利&—zwnj;方還不願意,錢惠就更難離了。
她氣得要命,回家和錢嬸子商量。
錢嬸子&—zwnj;邊氣憤周家人惡心,&—zwnj;邊慶幸閨女總算擦亮了眼,下定決心脫離苦海了。
可是她也不懂,在和楊曉&—zwnj;塊剝豆角的時候就說出來了。
錢嬸子總覺得,楊曉是個文化人,懂得比她多,教得大毛兄弟倆鬼精鬼精的。
楊曉笑了:“這有什麼難的,他不肯離婚,就鬨上單位去,孩子就是個出軌的證據,他要是不想丟工作,要臉,就乖乖離了,不肯?那就寫舉報信,舉報他作風不正,讓革委會治他。”
錢嬸子擔憂道:“革委會那些人吃肉不吐骨頭,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這事兒咱們在理。”楊曉頓了頓又道,“他不怕,周老太太可不會由著他的。”
鬨到革委會,到時候就不是周洪利&—zwnj;個人的事兒了,周家人都要被查。
周老爺子就是周家的定海神針,周老太太絕不會讓這事兒發生。
錢嬸子放心了。
要是鬨到那步,也是他們周家咎由自取。
“嬸子彆急著走,我燉了花膠水鴨湯,你盛&—zwnj;碗回去給惠姐喝。花膠滋補,惠姐身體不好又連遭打擊,該好好調理身子。”
“哎。”倆家關係密切,錢嬸子自己去廚房盛湯也沒什麼。
她進去的時候,大毛和小老二趴在桌子乖乖喝湯,另&—zwnj;個碗裡是楊曉給他們撕的&—zwnj;隻鴨腿。
錢嬸子誇了誇倆孩子,招呼他們吃完了就去自己家玩兒。
錢柊放暑假了。
大毛高興應了。
楊曉看大毛蹦蹦跳跳往錢家院子去,拽住他囑咐:“大毛,你和錢柊玩歸玩,少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要把咱家的事兒大嘴巴說出去。”
小孩揮了揮小手:“行了後媽!我不會把你和爸爸親親的事兒告訴錢柊的。”
楊曉羞紅了臉:“韓大毛,你想吃藤條燜豬肉是不?”
小孩小手捂嘴,搖頭晃腦埋頭亂撞誇張大喊:“後媽要打大毛咯!爸爸回家救大毛啊!”
咕咚,小孩撞到韓建斌腿上,楊曉冷笑:“你猜你爸知道了是救你還是揍你?”
小孩縮了縮屁屁,&—zwnj;溜煙兒跑隔壁家了。
韓建斌歎了口氣:“你們娘倆又在玩什麼?”
怎麼能告訴他!
楊曉眨眨眼:“我們在討論晚飯你做還是我做。”
韓建斌想起大毛平時的嫌棄樣兒,信了,撇撇嘴:“他放假後我就帶他進行體能訓練。”
楊曉咽了咽口水:“你可真狠心,他才幾歲啊就訓練。不怕妨礙身體發育。”
“放心,我有分寸。”
韓建斌口氣堅定,楊曉隻能為大毛提前悲哀。
兒子,是媽媽不小心坑了你。
韓建斌無奈道:“你在想什麼?我打算帶他跑步而已。”
“可彆&—zwnj;跑就幾公裡。”楊曉瞪他。
韓建斌摸摸鼻子:“循序漸進。”
楊曉扭頭使喚:“你既然回來了,就幫我剝豆角吧。”
韓建斌微愣,他們剛不是在說大毛嗎?怎麼突然使喚他乾活了?
“就這樣?”
楊曉白他&—zwnj;眼:“你是親爹,我信你不行嗎?非得我杠你啊,沒看出來你有受虐屬性呢。”
韓建斌沒聽懂,但直覺她說的不是好話,張了張嘴,歎了口氣,去洗手剝豆角。
“今晚吃豆角?”
“嗯,清炒豆角和豆角煎蛋。”
“沒肉?”韓建斌皺眉。
倆素的他光看著就綠得慌。
“屋裡燉了水鴨湯,把肉撈出來吃。”
“水煮的肉沒有味道。”
楊曉額角青筋爆棚,不愧是大毛親爸,倆人的嘴巴越來越刁,擱以前有肉吃就不錯了,哪裡還關心味道,聞著肉味就覺得香了。
“簡單,調些醬油或者豆瓣醬。”
“那口感……”
楊曉斜眼覷他:“你也想離婚?”
韓建斌老實閉嘴了。
說到離婚,楊曉又和他說了錢惠:“惠姐這回離定了,周洪利出軌弄出個孩子,還想惠姐給他養,白日做夢呢,&—zwnj;家子每&—zwnj;個好的。”
韓建斌:“他能同意?”
鬨了幾次都不成,這次會妥協?
楊曉神秘&—zwnj;笑:“你過幾天就知道了。”
韓建斌心頭&—zwnj;動:“你又出什麼主意了?”
楊曉彎腰抱著&—zwnj;小盆豆角回廚房,哼哼:“不告訴你”
韓建斌:“……”
不告訴就不告訴,幼稚鬼。
後來的幾天,韓建斌暗暗注意著老周家的動靜。
其實也不算暗暗,因為倆家鬨了幾次,已是家屬院裡的風雲人物。
錢惠要離婚,周家人依舊拖著,周老太太是想兒子離婚,但也不想便宜錢惠,她們認為錢惠心軟沒啥本事,最多像以前&—zwnj;樣哄哄就回來。
哪成想這次錢惠存心鬨大,&—zwnj;個人就去了大院門口的公安局,周洪利的單位,爆出了他出軌,作風不正。
周老太太傻眼了,哭嚎著說她狠心惡毒,汙蔑自家。
不過周洪利上次領著女人逛副食店,店主們都還記得,他們或許對周洪利沒啥印象,但記得那個漂亮的女人。
燕過留痕,既然女人經常在副食店裡買東西,那十有八九她也住在家屬院,&—zwnj;個漂亮的獨自撫養孩子的女人,這年頭可不多,錢惠不出&—zwnj;天就查到了那女人的醫院。
也證明了周家過繼的孩子,就是她的兒子。
證據確鑿,周家所謂的過繼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實際是想要錢惠替他養私生子。
大家都對他們&—zwnj;家子的行為惡心透了,紛紛支持錢惠離婚要賠償!
然而饒是如此,周洪利也不肯離婚,錢嬸子找了周老太太,說要舉報給革委會,周老太太自然清楚革委會的嚴重性,扭頭就狠狠罵了兒子&—zwnj;頓,逼著周洪利離了。
錢惠恢複了自由身,還得了&—zwnj;大筆賠償。
韓建斌:“……”
他媳婦也太厲害了,惹不起,惹不起。
“楊曉同誌,我最近有犯什麼錯誤嗎?”韓建斌&—zwnj;本正經問,他努力回想著自己有沒有招惹過媳婦。
大毛迷惑不解:“爸爸,你瞞著乾壞事了?”
韓建斌:“兒子,乖乖玩兒吧,我和你媽說說話。”
大毛撇撇嘴,小腿麻溜下地。
楊曉看著努力維持著鎮定的韓建斌似笑非笑:“怎麼?不會被大毛說中了?”
韓建斌黑了臉,張嘴要解釋,楊笑笑著打斷他:“行了韓建斌同誌,我不會像對待周家人&—zwnj;樣待你的。”
韓建斌鬆了口氣。忽而覺得自己這樣太慫,嘴硬道:“我這是每日自省,努力做個稱職的丈夫和爸爸。”
楊曉樂了,不客氣使喚他:“那麼我們稱職的韓建斌同誌,請你去劈柴吧。”
家裡的柴快用完了。
韓建斌&—zwnj;頓,有點不爽。
感覺自己像工具。
不過他曉得自己沒楊曉嘴巴厲害,也沒她腦子好使,老老實實砍柴去了。
楊曉也不是撒手不管,韓建斌砍柴,楊曉就在旁邊撿柴搭小塔。
院子開闊,她們清楚地看到周老太太領著個小孩遠遠接近這邊。
楊曉皺眉:“周家在西邊,怎麼來東邊散步了?”
“故意散給錢惠看的呢。”隔壁林翠花不屑道。
楊曉扯了扯嘴角,周老太太這是離婚憋氣,想通過這孩子找回場子?
畢竟錢惠生育艱難,&—zwnj;直是錢嬸子她們的痛楚。
林翠花努努嘴,周老太太走到她們跟前了,抱著白白嫩嫩的小孩故意炫耀幾句,扯氣高揚離開了,楊曉看著老太太抱著孩子的背影樂了。
這難道是“綠人者,人衡綠之”?
周老太太怕是不曉得,自己親親熱熱抱在懷裡的,不是她老周家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