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何美芬告訴楊曉淩老頭極有可能是她親爹, 楊曉也沒立即去後山認親。
淩家情況不明,是不是丟了女娃也不知道, 楊曉和後山依舊保持著不鹹不淡的普通關係,倒是何美芬經常勸誡她趁淩老頭如今落魄,多去看看他,幫幫他,以後認回也能念她一個好。
“你畢竟沒和他們處過,和其他人情分不一樣。”
楊曉淡淡笑道:“娘,你說這些作甚,要是閒著, 您就教我納鞋底吧,大毛天天在外麵踢球跑跳, 供銷社買的塑膠鞋都不夠他霍霍。
何美芬抿嘴含笑:“那是, 供銷社裡的鞋子哪有咱們自個兒做的鞋子結實, 隻要大毛不嫌棄老土兒,娘隔一個月就給他做一對。”
“他敢。”楊曉眉毛高挑。
大毛小手抓著兩塊紅豆奶糕進屋, 小嘴甜甜道:“姥姥做的我都喜歡。”
楊曉瞧他大冷天的, 隻套著一件厚毛衣,沒穿棉衣, 忙摸摸他的小手:“怎麼不穿棉衣?小心凍著,弟弟也是這樣嗎?”
大毛搖搖頭, 塞她一塊紅豆奶糕,又遞給何美芬一塊, 笑嘻嘻道:“弟弟穿著哩, 我火氣旺,穿著姥姥織的毛衣,不冷。”
楊曉摸著他小手熱乎乎, 替他將卷起的衣角放下,想著屋裡爐子燒得旺,暖氣足足的,也不催他,隻說:“不穿棉衣就不許到院子裡玩兒。”
大毛點頭:“我沒想出去,紅豆糕是小桃姐姐送來的,大伯娘蒸的時候放了羊奶,滑滑的,可好吃了。”
“小桃來了?”
楊曉留大毛陪著何美芬,去堂屋找小桃。
小桃在和楊誌國說話,談的是楊秀麗和曹川那檔子事兒。
“誌國叔,您彆擔心,曉兒姐?”小桃微笑著站起來。
楊誌國看到楊曉出來,低下頭,手足無措地打了個招呼,腳步僵硬地回屋。
最近幾天,楊誌國都這樣,因為楊秀麗的事兒,他覺著對不起何美芬。
雖說當初他和何美芬是互相困難搭夥過日子,不是真夫妻,但是這麼多年處下來,也有了感情,不說愛人,但也是妥妥的親人關係了,沒想到自己竟養出個白眼狼的女兒,令他愧疚不已。
楊曉蹙眉,不過畢竟是楊誌國和何美芬的事兒,她不好插手。
小桃歎了口氣:“誌國叔也不容易,姐,秀麗被判去勞改所改造倆月。”
楊秀麗不是主推何美芬的凶手,而且後來也跟著去呼救,導致何美芬救得及時,沒釀成大禍,再加上當事人的請求,判的才這麼輕。
曹川就不一樣了,是他把何美芬推倒的,也是他阻止楊秀麗救人,思想惡毒,情節惡劣,被判了遊街□□,坐牢十年。
就這,大隊長還覺得判少了。
小桃啐道:“要是把他禍害姑娘的流氓事兒供出來,曹知青今天就該被拉去喂槍子兒。”
不過顧及楊家村姑娘們的名譽,社員們沒供出他的風流韻事。
這年頭姑娘生存艱難,當年的梅梅和甜甜早就嫁人,要是被拉扯進流氓罪的事件裡,大多數不光是男方處死,女方也會被逼著羞愧自儘。
楊曉不喜歡這種社會氛圍,但是卻暫時奈何不得,改革是漫長的,而要改變人的思想,則需要一代代人堅持不懈的教育。
小桃這次過來,也不全是專門告知楊曉楊秀麗和何美芬的處理結果的,還告訴她,自己出了年就定親了,問楊曉到時候還在不在,能不能去喝喜酒。
楊曉答應了。
她接二連三遇到這麼多事兒,早就寫信給韓建斌,韓建斌讓她不用著急回來,在鄉裡好好散散心。
楊秀麗和曹川的事兒因為公安局貼的公告和上了報紙,以星火燎原的架勢,傳播到整個寧城。
這年頭子女傷害父母本就是社會焦點,更何況楊秀麗和何美芬繼女後媽關係,愈發惹人遐想。
而在十裡八鄉裡,楊秀麗和曹川本就是名人,他們以往的事兒又被翻了出來嚼了一通,離楊家村不遠的西坡村,自然也在熱議。
韓婷婷不明白,她不過是過個年,楊秀麗咋就把自己整到勞改所裡去了。
她好心偷偷去探望了一回,卻被楊秀麗揪著衣領臭罵,撓花了臉。
韓老太端著白瓷麵盆進來,擰了一條毛巾心疼地拭過紅痕,一邊擦一邊忍不住咒罵道:“天殺的小蹄子,自己壞了還見不得彆人好,可憐我漂亮的閨女呀,婷婷,咱們不和那起子糟心玩意兒當朋友。”
韓婷婷麵上應著,心裡苦不堪言。她去探望楊秀麗,是去弄明白事兒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楊秀麗能出來後,以後繼續冒用楊曉的身份。
奈何她一聽到楊秀麗咒罵她攛掇自己,不壞好心,大笑著說她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已經把玉墜交回楊曉的時候,韓婷婷就知道自己謀劃的一切都完了。
回來後即使被撓花了臉,韓婷婷也不敢吱聲,端是怕讓人知道她和楊秀麗牽扯在一起,讓公安局查到她在背後攛掇,把她也抓進去。
其實楊秀麗還真在公安審訊的時候那麼乾了,惡毒地想把韓婷婷這個罪魁禍首也關進去,但是貪欲是楊秀麗的,韓婷婷和何美芬的事兒真沒有關係,公安查過便放下了,倒把韓婷婷嚇得不敢出門,腦子也不想著什麼發財主意了,徹底消停下來。
對於楊曉來說,楊秀麗和曹川做錯事就得受懲罰,她們的事情算暫告一段落了,在她回部隊前,楊誌國提出要離婚搬家,不過在何美芬和他關屋子談了一夜後,他眼眶通紅出來,也不說要搬出去了,畢竟他們還有一個孩子——楊小弟,不能為了一個,而害了另一個。
長輩們的事兒解決,楊家人的生活動蕩漸漸平息,在參加完小桃的喜宴後,楊家逐漸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楊秀麗本就不常在家,不是在惹麻煩就是出去惹麻煩的路上,現在在勞改所裡待著,老倆口還不必擔心她又要乾什麼驚天動的事兒了。
楊曉在回部隊前,領著大毛和小老二到山上去看淩老頭。
小老二沒見過淩老頭,拽著哥哥的衣角問個不停:“哥哥,淩爺爺是誰呀,長得凶嗎?會像楊姥爺一樣給我做好吃的魚魚和肉肉嗎?”
大毛被他纏得煩不勝煩,從兜裡摸出一顆大白兔,塞他嘴裡:“閉嘴,乖乖糖,到了你就曉得了。”
小老二撇撇嘴,舔著糖兒黏到楊曉旁邊:“媽媽,哥哥不肯告訴我,你和我說說吧。”
過了年,小老二又長大一歲,到了對世界充滿好奇化身一萬個為什麼的寶寶年齡,曾經懶得不想開口說話的小娃娃,有了向小話嘮發展的趨勢。
大毛曾經嘟著嘴向楊曉抱怨,他小時候指定沒有小老二那麼討厭,卻被楊曉說他也曾好奇地很,爸爸媽媽經常被他的問題噎住,大毛驚訝地捂住了小嘴。
從此以後對弟弟的一萬個為什麼,大毛能答就答,不願意答就塞糖堵住那張好動的嘴巴。
楊曉牽著小孩,沒說話。
她這次上山,是和淩老頭攤牌的。
楊曉本想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走,但是韓建斌指出,因為她的身世,韓婷婷、楊秀麗這些外人各個算計百出,若再瞞下去,不定會被有心人利用,再出什麼亂子。
楊曉便上了山。
她不方便一人去,便帶著孩子一起,包裹裡放著她跟何美芬學的納鞋底的新鞋,外層是粗糙結實的布料,裡麵裹了棉花,另外鞋子裡還藏著淩老頭還給她的兩百塊。
她不方便一人去,便帶著孩子一起,包裹裡放著她跟何美芬學的納鞋底的新鞋,外層是粗糙結實的布料,裡麵裹了棉花,另外鞋子裡還藏著淩老頭還給她的兩百塊。
楊曉自從知道淩老頭是她的生父後,總覺得這錢收的怪怪的,索性塞鞋子裡還給他。
山上白雪皚皚,雪景如畫,冰淩掛在樹枝上,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