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劫 好人(2 / 2)

裴預崩潰之際,打街那頭行來一匹黑馬,徑直停到樓前,下來一個黑衣、草編鬥笠的人。他也走到門前,見大門緊閉,扭頭問那叫花子:“店家哪裡去了?”

叫花子懶懶的:“早先老板說要探親,收拾收拾都去豆城了。特地叫我在此告訴新老顧客。喏,偏有個傻子不聽,在那砸門呢。”

裴預一下子放下手。

豆城。豆城?!他心下道一聲壞了,怎麼忘了這茬,他們現在一定是去豆城找他了,偏他又陰差陽錯來了涿郡,兩邊正好錯過。不過也好,總算自己人知曉他並沒有死,以後總能想辦法營救。

裴預定了神,那邊江蒙已和人攀談起來,那人聽著年紀不大,自稱是許昌人士,家族行十九,故稱葉十九。因不喜讀書,三年前到京城經商,積累下些資產,便準備返鄉娶親成家。兩人聊得投機,那人聽說了江蒙從土匪處脫身之事,眼睛都亮了,直誇英雄。聽見她們身無分文,便慷慨解囊,要請她們吃飯。

幾人便在不遠處的一座酒樓落座,那葉十九取下鬥笠,終於露出真容。

竟是個極貌美的少年。

麵若敷粉、唇如點朱,一雙柳眉星目,好個芙蓉郎君。

不說江蒙,就連同為男子的裴預,都看的一驚:天下竟有如此標致的少年,隻怕自己年少時也比不過。再看江蒙,果然一幅呆樣了。低頭看看自己,一夜奔逃,身上粗布衣裳破破爛爛,伸出手來,指甲縫裡竟也有了黑泥。

裴預如遭雷擊。

那邊兩人已經聊的甚歡,句句投機,倒像個前世的知己,不一會兒已稱姐道弟。葉十九出手闊綽,一桌好菜好酒,親自斟酒一杯敬上,江蒙抬手謝絕:“賢弟莫怪罪,愚姊平生最厭這口。”

裴預正失魂落魄地拿茶水洗筷子,聽見她居然“賢弟”、“愚姊”地拽文詞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卻不知道,江大俠算是儒俠,江蒙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場麵話,隻是生性粗獷,平時不愛說罷了。

葉十九一笑,也不怪罪,拿回來要自己喝,卻一失手,那杯子直直掉下去。江蒙一伸手接住,還給他,又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說話間,酒樓大堂前頭的方桌前站上一位說書先生,響木一拍:“今個兒給大夥講講,當今右相裴元度的軼事……”

聽見自己的名字,裴預從方才那淒淒慘慘戚戚中醒過來,挺了挺脊背,有些誌得意滿起來。不管怎樣,他可是最受皇上寵信的右相,說書人口中的是他裴預。葉十九是誰?沒聽說過。

說書人繪聲繪色地講起來,裴預一聽,原來是說的他擺瓊華宴的事兒。

彼時他剛滿二十歲,被提拔為右相,雙喜臨門,便好好費心操辦了生日宴。說書人描繪的肉山酒池,什麼西域的駝峰,東海的龍肝,北山的熊掌,南涯的鳳髓。風雅如張、素的真跡,綺麗如三丈高的珊瑚……屬實不合事實,這些東西好弄,他宴會上的東西卻不易得。“足足花了——”說書人賣了個關子,“二十萬兩雪花銀哪!”

台下一陣嘩然。

裴預聽了這話,心中暗笑,到底是鄉野人沒見識,區區二十萬兩,買來在席上唱戲的昆曲班子都不止這個數。剛要和江蒙取笑一番,卻見她臉色鐵青,額頭暴筋,握拳“砰”地錘了下桌子:“他媽的這鳥裴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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