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季,鵝嶺山脈總會有一道風景持續到夏初。
山上所有的陽坡全都覆蓋了一層毛絨絨的嫩綠時,北坡依舊蕭殺一片,深深的岩縫中甚至還能看到冬天的堅冰。
不過,隨著季照逐步增強和鵝嶺最高峰雪線的退縮,烈風吹散白雪,空氣中沒了濕潤,滿山遍野開始變得乾燥了。
此刻,寧向東坐在竇二蛋家屋簷下就很乾燥,他翻了幾個山頭才來到好漢寨,一股坐到村長家時,嗓子眼渴的要冒煙,端過涼白開喝到嘴裡,又差點吐出來。
茶杯裡的水半透半白,充滿了雜質。
竇二蛋見狀笑道:“寧娃子是城裡苗兒,喝不慣俺們這兒的水。”
說完拿起牆根下的挑子:“你先坐坐,我給你打點甜水喝。”
竇二蛋這一去就是半個多小時,寧向東等的煩躁不安,二蛋婆娘在屋裡出出進進忙乎著做午飯,看見他就笑一下也不說話。
天的屋裡一片冷,寧向東乾坐著不活動,沒一會兒腳指頭尖就冰的難受,於是起來到院子裡曬太陽,曬了一會兒燥再起,又挪窩到房簷下邊,這麼來來回回折騰著,二蛋終於挑著兩桶水回來了。
放下擔子,女人趕緊過來把兩桶水分彆提到中堂的灶台邊。
“早知道不讓你跑一趟了,”寧向東看著竇二蛋抹汗,帶著歉意說道:“剛才那水頭一口難喝,習慣了也沒什麼。”
他拿起喝空的水杯給竇二蛋看了看。
“你不喝也該挑點回來了,我也饞甜水,前幾天過去看,還上著凍……”
“打水的地方好遠啊?”寧向東問道,竇二蛋這一個來回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
“遠倒沒多遠,也就幾裡地,就是水太小,得等著。”
好漢寨村在牛背山的半山腰,村子邊上依山勢砌著幾口方池,冬天積冰雪,夏天攢雨水,就是全村人的生活用水了,因此能種莊稼的地全是旱地。
唯一有一處泉眼,就是竇二蛋說的甜水泉,是從山縫裡滲出來的,村裡接了個管子,管子下邊的岩石上鑿出個炒勺大的坑,滲出來的水就在裡邊彙集,去的人打一桶水好說,兩桶就得等半天。
冬天取水就簡單了,坑裡水結了冰,誰路過敲出來就能帶走,所以冬天的坑裡長期沒水,或者隻有一層薄冰。
而那股甜水泉也因此得名:冷泉。
“村裡怎麼不打幾口井?”寧向東問道。
“我們這兒比不了鵝關,那邊是慢坡地,打井下去沒多深就能出水,我們在山腰上,地底下好多岩石碎塊不說,離地下水也太遠了,打多深也看不見,白花冤枉錢。”
“還有冷泉嘛,那裡現成的水脈利用不起來?”
“哈,你這娃子果真敢想,”竇二蛋失笑道:“岩石縫裡的水怎麼找?把山蓋蓋掀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