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進烈火之中,薑琴娘才曉得, 火不可怕, 可怕的是席卷而來的濃煙!
焦灼的氣味,混著滾燙火苗, 挾裹讓人窒息的濃煙, 撲麵而來就叫人瞬間眼淚橫流喘不上氣。
“咳咳咳……”薑琴娘猝不及防, 吸入一口, 當即水光溢滿眼梢, 難受的小臉都漲紅了。
楚辭低頭看她一眼:“帕子, 用你帕子捂嘴。”
他一手抱著她腰,將嬌軟軟的身子緊扣懷裡,一手還要撐著濕噠噠的外裳搭兩人頭上,並不得空。
薑琴娘連忙摸出濕漉漉的帕子, 猶豫了下沒自個用,反而舉起手,將帕子捂在了楚辭嘴巴上。
馨香四溢,粉透的指尖柔弱無骨,軟綿綿的,像是白麵饅頭做的一樣,誘著人張嘴咬一口。
楚辭輕勾嘴角, 甕聲甕氣的道:“我不用,你顧著自己就成。”
薑琴娘見他確實沒逞強, 她也不扭捏, 不然成了拖累反而不美, 遂當真自己用。
冰冰涼的帕子覆上丹朱紅唇,濾了濃煙焦味,才算好受一些。
楚辭眸光微深,那帕子,起先才在他嘴皮上抹了一遭……
兩人其實沒走出去多遠,楚辭選的方向是坊裡從前的耳房,靠一株樹冠葳蕤的香樟樹,故而能燃的物什較少,火星也就少一些。
薑琴娘戰戰兢兢,腳下隨處可見火舌,甚至還有火苗舔舐她裙擺,好在她一身都是濕的,才至沒有燃起來。
饒是如此,她也緊張的手心生冷汗,也不知是不是因著身邊有楚辭在的緣故,她即便怕,也還算鎮定。
楚辭護著人,一邊要觀察火勢,一邊還要注意頂上時不時往下落的火星。
走出兩丈遠,薑琴娘就有些頭暈目眩,此時她才方知莽撞了,關鍵還連累了楚辭。
她苦笑一聲,拽著他袖子,輕聲道:“先生,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楚辭從懷裡掏出一折疊四四方方的乳白色絲布來,那絲布很軟,入手冰涼,又還輕透,感覺不到半點重要。
“這是冰蠶絲織的,水火不浸,你先披上。”他說著抖開絲布,嘩啦裹薑琴娘身上,將她從頭到腳都罩的嚴嚴實實。
冰蠶絲覆體,薑琴娘就感覺到了一股子涼意,甚是舒服。
她咬唇:“可是先生怎麼辦?”
楚辭將濕潤的外裳重新穿身上,一把拽住薑琴娘手腕:“我沒事。”
說著,他帶著她飛快後退兩步,薑琴娘還沒反應過來,隻聽得轟隆一聲,起先站立的地方,從頂上落了一截熊熊燃燒的橫梁。
薑琴娘後怕起來,她反手握住他手,焦急的道:“先生我們出去,我不找月華錦了。”
楚辭沒看她,反而還彎腰抱起她,往前蹦跳:“你莫擔心不會有事。”
他說著,又問:“庫房可是在裡頭?需得穿過這條道?”
薑琴娘雙手不自覺攀著他脖子,儘量貼他身上,減輕負擔。
她回頭一看,兩人此時已經穿過了大堂,來到直通後院庫房的甬道,平常甬道兩旁用屏風隔斷,形成布匹分類擺放的小隔間,免得絲和棉等不同的布料混雜在一塊。
原本黑漆木為座,繪山水煙雨的屏風這會燒的最旺,橙紅的火舌舔屋頂木梁,劈裡啪啦的很是嚇人。
薑琴娘心頭一緊:“穿過去就能看到庫房了。”
丹朱紅唇有些乾涸,她不自覺舔了舔,更是懊悔:“先生,我們快出去,出去!”
她焦急的在他耳邊道,渾然顧不得此時兩人之間很是親密的姿勢。
楚辭揚眉,他周遭儘是焰火,甚至腳下都還踩著點點火星,熱浪一波接著一波襲來,鴉發輕飄飛舞,他那張清雋的麵容映著火紅色,竟是有一種渾然不在意的睥睨。
“琴娘,你是在擔心我麼?”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調笑。
薑琴娘急得不行,她要從他身上跳下來,誰想楚辭低頭,放肆地親了她灼紅的嫩臉一口。
薑琴娘渾身一僵,她震驚地望著他,麵頰上那點微涼柔軟的觸感像是冰泉,汩汩流入心間,惹起臊意。
楚辭把人往懷裡緊了緊,表情肅穆地看著甬道,似乎剛才做出輕薄之舉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抱緊點,我帶你過去。”他虛眯眼,心裡默默算了好幾種路線。
跟著又說:“琴娘,幫我解下鞶帶,再纏我右手手腕上。”
薑琴娘愣愣地依言行事,柔軟雙臂反過去,在楚辭精瘦的窄腰上摸索起來。
楚辭腰身除卻大帶還有玄色帶玉鉤的鞶帶,她抖著指尖,往玉鉤上扣了好幾下,都沒將鞶帶解下來。
楚辭也不催,隻星目含笑地看著她。
薑琴娘抽了口氣,這等為男人解帶的事,她這輩子都沒乾過!
偏生,他還語帶笑意:“琴娘不用擔心,有大帶在衣褲不會散的,你隻管解便是。”
她知道!
“你,閉嘴!”她終於惱了,不是瞧著他抱著她雙手不便,她才不會乾這樣的事!
楚辭當真不說話了,可眼底的戲謔怎麼都藏不住。
須臾,薑琴娘摸著竅門,扣開玉鉤,解下鞶帶,又連忙纏楚辭右手腕上。
楚辭捏著碧色祥雲紋的玉鉤,喝了聲:“琴娘,抱緊了。”
薑琴娘不曉得他要乾什麼,隻得死死摟著他脖子,軟綿綿的嬌嬌身子緊緊貼他身上,仿佛要跟他融為一體般。
她沒看到,從玉鉤之中彈射出一縷小指粗細的白色絲線,就像蜘蛛吐絲,嗖的一下飛射出去纏上甬道另一頭的石柱。
楚辭拽著玉鉤,抱著薑琴娘,兩人順勢就被那股力道扯帶了過去。
薑琴娘隻覺耳邊熱風襲來,炙烤的她麵皮生疼,她不自覺將頭埋進楚辭脖頸間,難受地喘息了幾聲。
楚辭歎息一聲,軟語嚶嚶,可惜不是享樂的時候。
“沒事了琴娘,”他掂了下她,胸腔震動就問,“可要下來?”
薑琴娘初初抬頭,就對上一雙幽深如許的星目,那等深邃如海的顏色,還有其中被挑撥而起的某種隱忍的渴望,讓她心尖顫了顫。
她一慌,連滾帶爬的從他身上滾下來,小臉緋紅,那等紅色一直蔓延到脖子裡,然後被衣領遮掩,也不曉得是被熱的還是怎的。
楚辭不再逗她,他拇指一按玉鉤,白色的絲線又嗖嗖回旋進玉鉤裡,重新束好鞶帶後,半點都瞧不出異常。
薑琴娘瞅了幾眼,聰明的沒多問。
“庫房在哪?”楚辭問。
薑琴娘環視一圈,小下頜一揚:“那邊。”
後院東南角,正是庫房位置,可也是火勢最大的一角。
楚辭皺起眉頭:“庫裡都是預賣的布匹衣料,火這樣大,怕是不大好。”
不用說薑琴娘也曉得,她和楚辭站在蒔花置柳的庭院裡頭,此處易燃物少,方才有落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