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琴娘皺起娥眉,不曉得雲泱葫蘆裡買什麼藥,蘇武拿手擋在嘴邊,頭湊過來道:“大嫂,這廝滿肚子壞水,一準又想使壞。”
“月華錦,在今年以前都是蘇家獨產,我也不瞞各位,這幾匹月華錦我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今日競賣是其次,最為主要的,我還是想看看月華錦獨特在何處,能否取長補短,改進我雲家的雲霞錦。”
雲泱說的頭頭是道,很是有道理的模樣。
薑琴娘心頭卻是湧起不安,蘇家的月華錦如此織造出來的,其實她自己都不清楚。
蘇大公子還在世之時,她問過,當時蘇大公子神秘一笑,隻道:“月華錦的秘密,不在蠶繭不在絲上,便是旁人想剽竊,那也是竹籃打水。”
這麼多年,她也就信了這話,雲家多次向打探,她都沒放心上。
可目下,她就有些不確定了,畢竟雲泱不比雲鍛和雲練那種蠢貨,這人有手段,有心計,關鍵還心狠手辣。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雲泱還在繼續說,“我雲家織女日夜琢磨,已經瞧出月華錦端倪,明年邊可產出,到時,咱們安仁縣就有兩家可供應月華錦,可以讓更多的人穿上月華錦縫製的成衣。”
聽聞這話,薑琴娘臉色一變,她盯著雲泱,似乎想分辨他話中真假。
然雲泱臉上笑意不變,壓根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反倒底下心有猶豫的主顧,這會沒了後顧之憂,畢竟往後不能在蘇家買月華錦,這不還有雲家的。
競買繼續,有司抓緊時機,轟熱氣氛,又開始有條不紊的喊起來。
周遭人聲鼎沸,競買之聲不絕於耳,可薑琴娘仿佛聽不到般,她隻眯著眸子看著雲泱。
蘇武急得不行,他再是沒腦子,也曉得雲泱那話的嚴重性。
月華錦是蘇家的根本,若是被雲家學去了,那蘇家往後還怎麼混?
“大嫂,快想想法子,咱們不能讓雲家得逞。”蘇武拽了拽薑琴娘袖子。
薑琴娘抽回袖子,淡淡的說:“沒有法子可想。”
蘇武咬牙:“不然咱們告雲家,就告他們偷咱們蘇家的祖傳寶貝。”
薑琴娘搖頭:“證據呢?雲泱得到這幾匹月華錦的手段雖然卑劣了一些,可他若一口咬定是買的,誰能拿他怎麼樣?明年雲家出了月華錦,那也是雲家織女自個琢磨出來的,何來偷盜一說?”
“那就真的沒辦法了?”蘇武這會清醒的不得了,畢竟他比老二蘇航好一些,知道蘇家完了,他就沒靠山尋花問柳,也沒銀子花了。
薑琴娘歎息一聲,看著又有兩匹賣出去的月華錦:“目下是……”
“這麼熱鬨,是在做什麼?”
冷不丁喧鬨的競買聲音裡,插入一聲冰淩入水的清涼之聲,清雋疏朗,猶如金銀玉器相撞。
那聲音分明是不大的,可是卻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頓時,大堂裡頭有一瞬間的安靜。
所有人回頭,就見門牖大門邊,走進來一通身玄色繡金色展翅雄鷹製式朝服,臉覆尖銳鷹喙的金麵具的男人。
修長如玉的身形,踩著光影步步走來,那身氣勢巍峨磅礴,叫人望而生畏。
雲泱眼瞳驟然緊縮,連忙從二樓下來,老遠就拱手恭敬的道:“草民拜見金鷹大人,不知金鷹大人駕到,有失遠迎。”
金鷹大人?
眾人驚訝不已,畢竟金鷹大人就是當今陛下行走在民間的耳目,眾人皆知,可卻鮮少有人能親眼見到。
如今這臉覆金鷹麵具的人就是金鷹大人?
眾人回過神來,跟著此起彼伏見禮:“草民等,見過大人。”
薑琴娘也是吃了一驚,她原本以為金鷹大人在雲鍛那長公堂案後,離開了安仁縣,如今一見,才曉得這人根本就沒走。
她也是趕緊起身,跟隨眾人見禮。
金鷹驕矜地點了點頭,看了高台上一眼,淡淡的問:“那是什麼?”
雲泱回道:“回大人,是草民鋪子裡今個在搞競賣,有幾匹難得的月華錦。”
金鷹背著手踱著步子走過去,所過之處,眾人自發讓出道來,仿佛潮湧退卻。
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擇的方向走近高台駐足後,剛好就站在薑琴娘麵前。
薑琴娘低著頭,餘光一瞥,就見著金鷹腰間掛著的那枚雞蛋大小的金色雄鷹絡子。
那金色雄鷹先是用金線密密勾勒出形狀,然後沿邊剪下來,左右兩麵一模一樣,縫成荷包狀,往裡塞上棉花,最後縫合,鷹爪上再墜上玄色的絲絛,精致又好看。
她輕輕勾了勾嘴角,心頭對金鷹的敬畏少了幾分。
“這就是月華錦?”金鷹問。
不等雲泱回答,薑琴娘自發說道:“回大人,這就是月華錦,錦緞以極品蠶絲織,蓋因這蠶絲很特彆,所以通體呈蠶絲本來的銀色,光澤延展性極好,像是幕布蒼穹下的月華,故而由此得名。”
雲泱看了薑琴娘一眼,雲家目下織造不出月華錦,自然他便不如薑琴娘了解。
金鷹斜睨薑琴娘一眼,金麵下露出來的唇角微翹,他手摸向腰間那枚金鷹墜子,摩挲幾下,忽然說:“薑氏,你送的墜子,本官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