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張秀色小臉紅撲撲的,鼻尖還滲著晶瑩細汗,一雙眸子卻很晶亮,仿佛被雨水衝刷過的寶石。
薑琴娘不自覺露出笑容:“是,金鷹大人訂了二十匹明年的新錦,我還愁明年月華錦的量估計要加大,不曉得織坊那邊能不能織出那麼多。”
蘇瑤挨著薑琴娘坐下,能看出她很高興:“大嫂真厲害,能得金鷹大人青眼。”
薑琴娘失笑:“哪裡,是金鷹大人看得起月華錦,不是我的功勞。”
這是實話,薑琴娘不會貪弓,然而蘇瑤哪裡會信,她笑眯眯地挽著薑琴娘手臂,蹭了蹭她:“我最崇拜大嫂了。”
她說著這話,就看到薑琴娘正在刺繡的蘭花,當即驚呼了聲:“大嫂,你這繡活……”
她卻是驚歎的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形容,隻覺得那蘭花像真的一樣,有風吹來還會搖曳生姿的動一動。
薑琴娘將原畫給蘇瑤看,並將自個的想法說了一番。
蘇瑤嘖嘖稱奇:“大嫂,咱們家除卻月華錦,其實拿不出更好的布料,說實話在布料這一塊,我一直覺得約莫比不過雲家,如今金鷹大人更是直接訂下月華錦,我認為咱們可以放棄這一塊的甄選。”
薑琴娘沒說話,她示意蘇瑤繼續說下去。
蘇瑤得了鼓勵,舔了舔唇繼續說:“甄選分為兩種,一是布料的甄選,二是繡品,我們全力參加一種即可。”
蘇瑤的想法其實同薑琴娘不謀而合,如今莫說拿不出月華錦,再者明年的新錦也很吃緊,且有金鷹那條路子,相當於月華錦已經一步通天,直接被呈送到宮裡貴人麵前,省了內府的層層選拔。
所以,她想過與其再在布料甄選上費心思,不如放棄,專心繡品這塊。
“我原先想著,琢磨琢磨雙麵繡,可是雙麵繡難度太大,一時半會不會有成效,但是這種炭條畫的風格很不一樣。”薑琴娘摸了摸還沒繡完的蘭花。
“對,”蘇瑤興致勃勃,“大嫂,隻要有好的花樣,我覺得咱們的繡品一定能在甄選上大放異彩。”
薑琴娘笑了:“所以,我前些時日跟扶風先生在學這種畫法,挺有意思的。”
蘇瑤眨了眨眼,她輕輕拉著薑琴娘袖子,忽的說:“大嫂,讓我幫你吧,畢竟距離七月沒幾日了。”
薑琴娘點頭應允:“成的,不過你要先學炭條畫法,明日我同你一並去勤勉樓,扶風先生教授重華的時候,咱們一塊學學。”
到底可能是畫功不佳,她在將炭條畫變換為刺繡的時候,特彆是陰影和光亮部分還有些處理不好,有時摸不準該用幾度白的繡線。
兩姑嫂說妥當了,隔日便直接去了勤勉樓。
楚辭隻挑了下眉,意味深長地看薑琴娘一眼,旁的並未多說,總是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
恰這日,他開始教蘇重華畫簡單的人像圖,兩大一小的三人坐的端端正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楚辭三言兩語講了要點,索性讓婢女赤朱進來隨意坐椅子上,然後讓三人試探著畫畫。
蘇瑤頭一回上課,什麼都不懂,在薑琴娘和蘇重華開始畫的時候,楚辭踱步到她邊上,小聲教起來。
末了,他捏著炭條,微微彎腰,親自教蘇瑤如何勾勒輪廓。
蓋因需要給蘇瑤講解的東西很多,楚辭便離得不遠,蘇瑤睜大了眸子,瞧著那雙修長的握著細細的炭條,隨意一揮手,就在白紙上勾勒出或長或短的線條。
她微微屏息,鼻尖仿佛嗅到一股子陌生的好聞的青草冷香,幽幽縈繞,浸人心脾。
“先大概畫個,不用在意什麼形狀,需得掌握好大小……”楚辭低聲說道。
作為西席,不管是對哪個學生,他從來都很認真,絕對不會敷衍了事。
“可是明白了?”他側頭問蘇瑤。
蘇瑤小臉微紅,緊張的手心都冒汗了,她胡亂點頭,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瞧著,你先試試。”楚辭沒多想,他將炭條給蘇瑤。
蘇瑤深呼吸,握著楚辭剛才用過的炭條,這下不僅是臉,連耳朵尖都一並紅透了。
她長這麼大,就從未和哪個男子靠的這樣近過,實在叫人無措極了。
一邊的薑琴娘微微皺起眉頭,她畢竟此前學過,才一小會就已畫出赤朱的大致姿態。
但是,她這回反而忽然就沒法繼續了。
她餘光瞥著楚辭那邊,見他耐心又細致地教蘇瑤,初初及笄的小姑娘紅著臉,眼眸水潤,眉目春意盎然,嬌嫩鮮活的本就像是一幅畫。
所以,這樣性子純善的大家閨秀才和楚辭相配不是?
她放下炭條起身,丟下一句:“我去更衣。”
楚辭再抬頭之時,她人已經出了書房,那等腳步匆匆的模樣,竟是有些莫名的小狼狽。
楚辭眸光閃爍,他看了眼薑琴娘的畫,過了一小會揉著蘇重華小腦袋道:“重華加油不可偷懶,我去淨個手,回來要看到重華把衣衫畫出來。”
小孩兒受了鼓舞,卯足了勁:“先生去吧,我不會偷懶的。”
楚辭點了點頭,他摩挲著指腹上沾染的汙黑,似乎有些煩惱的模樣走出書房。
蘇瑤似有所感,她轉頭看著楚辭離開:“重華,先生很喜潔麼?”
小孩兒如實回答:“是的呀,先生常說,君子不僅要舉止端方,禮儀不出錯,還要儀容整潔,不可與汙垢為伍,這是對旁人的不尊重。”
蘇瑤彎了彎眉眼:“先生懂得好多。”
小孩兒與有榮焉地挺起小胸膛:“那是自然,先生很博學多才的,我可喜歡跟先生做學問了。”
說完這話,小孩兒板著小臉,故作老氣橫秋之態:“姑姑,你不要說話,專心畫畫,不然先生回來會打你手心的。”
蘇瑤翹起嘴角,拿黑乎乎的手指頭點了小孩兒肉臉一下,壞心眼的在他臉上抹上炭黑:“我曉得了。”
蘇重華不察:“你要認真,先生不喜歡偷懶的學生。”
一聽這話,蘇瑤就想起楚辭那張清雋俊美的臉來,她不知想起什麼,臉蛋一紅,心虛地吐了吐小舌頭,朝小孩兒做了個鬼臉。
尋了借口出來透氣的薑琴娘找了水,拿帕子擦了擦手。
她垂著眉目,白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心頭那股子不舒坦就像就像是哽在喉嚨的魚刺,讓她很不舒服。
她不曉得自己這是為何,可就是不想在書房多呆。
半刻鐘後,她收斂好情緒,抬腳才往回走。
哪知,人轉過回廊一角,手腕猛地就被人捉住拽了過去。
“啊……”薑琴娘猝不及防,忍不住驚呼了聲。
“是我。”清冷如月,又如金器銀器相撞之聲在她耳邊響起。
薑琴娘抬眸,看清麵前的人,心頭頓時一緊。
她不自然往後退,整個人都貼在了牆壁上,直至沒有退路。
楚辭單手一撐在她耳側,以一種絕對強勢的姿態將人困住。
“你……你要乾什麼?”薑琴娘故作鎮定地繃著臉問。
楚辭低笑了聲,他星目深邃地望著她問:“你剛才是不是吃味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