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尚工局那頭結果已經出來了, 不出意外,六名繡娘裡頭薑琴娘和雲雒奪得魁首和第二名的成績,其他落選的繡娘被人送出宮。
雲雒自然而然選擇成為宮廷繡娘, 入了尚工局下的司繡。
薑琴娘身為守寡之身, 又是嫁過的婦人,自然是不能留在宮裡成為繡娘的,況她自個就不願意。
是以, 隻等先太後的小相繡好,給皇帝交了活計,她就會出宮, 往後司繡那邊的活計會時不時下派到安仁縣的蘇家, 薑琴娘完成後,內府這邊照樣算銀子。
這樣靈活的方式, 雖說比不上繡娘, 可對蘇家來說, 也是莫大的榮耀了。
當真是無心插柳,雲泱背後有秦臻,薑琴娘原本已經不抱希望了。
她安心在內府這邊住下, 日日刺繡, 務必將先太後的小相刺繡的精妙逼真。
不過兩三日, 薑琴娘已紋繡了一小半, 先太後白皙麵容躍然絹布上, 比之黑白兩色的小相, 更為鮮活真實。
皇帝下朝之後,興許想起了這事,領著金鷹施施然過來,並秦臻隨行。
薑琴娘毫無準備,忙不迭地放下繡花針,起身跪拜。
皇帝擺手:“薑氏,繡的如何了?”
薑琴娘將繡架擺出來:“回皇上,已繡了一小半。”
她這些時日熬夜熬得厲害,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白帶血絲,眼梢時常莫名就會浸出水汽,過後又乾澀的發疼。
金鷹在麵具下皺起眉頭,瞧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頭一回有些怨皇帝給了這樣的差事。
皇帝在繡架旁探身一看就愣住了,先太後的身子還沒開始紋繡,隻繡出了發髻和那張臉,饒是如此,也逼真的驚人,就是那發絲根根分明,毫毛畢現,那根本就是用真頭發繡的,才如此柔軟真實。
他怔然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心情瞬時就有些訕訕:“你繼續吧。”
薑琴娘應下:“民婦遵旨,一定儘快繡出來。”
皇帝搖頭:“不急,慢工出細活,你慢慢來,也彆熬壞身子,不然朕找誰繼續繡去?”
薑琴娘笑了下,稍稍放下心來:“多謝陛下體恤。”
話到此處,秦臻忽然站出來道:“陛下,薑氏既是不用小相了,可否容小的收斂好?畢竟現今留存的先太後畫像並不多。”
蓋因,從前的先太後半點都不看中這些,她總覺得坐那不動,讓畫師揮墨是件浪費時間的事。
所有的畫像裡,也就金鷹畫的那幅小相最為好,也最是得皇帝喜歡。
皇帝點了點頭:“收起來。”
薑琴娘連忙拿出小相,恭敬的雙手奉上畫筒。
秦臻接過,他頓了頓,意味不明的道:“薑氏,你可想好了,不需要小相了?”
薑琴娘搖頭:“金鷹大人幫忙描好了花樣,民婦確實不需要了。”
她這話一落,秦臻竟是打開畫筒旋蓋,拿著畫筒一倒——
灰燼塵塵,焦味彌漫!
哪裡有什麼小相,從畫筒裡倒出來的,竟是一手的灰燼!
秦臻似乎愣了下,驀地大喝一聲:“薑氏,你竟敢私自燒毀先太後小相,該當何罪?”
薑琴娘眼瞳驟然緊縮:“不可能!小相是民婦親手裝進畫筒的,決計沒有燒毀!”
說著,她就要上前來奪畫筒,秦臻揚手,將畫筒呈給了皇帝。
年輕的帝王也是愣住了,似乎反應不過來,他接過畫筒,往下倒,飄落下來的除卻灰燼,就是未燒儘的殘卷紙片。
先太後小相,燒毀了!
薑琴娘如墜冰窖,她忽然想起那晚上半夢半醒間聞到的焦臭味,當時自己就想掙紮著清醒過來,可卻像鬼壓床了一般怎麼都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