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琴娘其實遇到過很多次的生死險境,然而沒有哪一次能像這次一樣讓她心都被捏緊了!
白羽冷箭,鐺的一聲穿過她珍珠耳鐺,然後速度不減地射向對麵的金鷹。
薑琴娘黑瞳驟然緊縮,整個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叮”寒芒箭頭濺起火花,正正射中金鷹眉心,被金麵一擋,然後就讓金鷹飛快抓住了箭尾。
饒是如此,冷箭巨大的衝擊力在金麵上留下箭洞,雖不曾射穿,但也讓金鷹覺得頭暈目眩,腦門發疼,眼前什麼都看不清。
“有刺客,護衛大人!”外頭的轎夫擱轎,並高聲喊道。
緊接著,是劈哩啪啦刀劍相接的聲音,間或幾聲慘叫,以及漸漸濃鬱的血腥味。
薑琴娘臉色發白,她緊張看著半天都沒緩過勁來的金鷹問:“大人,大人,您怎麼樣了?”
金鷹扔了冷箭,擺手道:“沒事,下轎!”
話畢,他一把拽著薑琴娘,掀開轎簾,將人護在身後走了出來。
恰在此時,一把巨錘從天而降——
“轟隆”一聲,整個官轎四分五裂,碎的不能再碎。
薑琴娘心有餘悸,冷汗唰的就下來了,要是晚出來一步,現下約莫是被砸成一灘肉泥。
感覺到她指尖冰涼,金鷹眯眼,安慰了句:“沒事,不用害怕,一會皇城禁軍就好了。”
說完這話,他才得空掃視周遭。
這當口,剛出外皇宮走出來不過幾丈遠,又還沒到正街上,往來人流稀少。
此時,一波黑衣蒙麵人正和那幾名轎夫廝殺在一起,一行六人,轎夫隻有四人,抵擋不了多久。
金鷹冷笑一聲,從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刻鐘,皇城中的禁軍居然沒有半點動靜,他心下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一攬薑琴娘細腰:“抱緊我。”
薑琴娘不敢猶豫,當即死死摟住他腰身,她見金鷹官袖一擺,一雙薄如蟬翼的羽翼從他袖中滑落出來,並隨風伸展,不過眨眼之間,就成一對恍如鳴蟬的羽翼。
他反手將那羽翼往雙肩一扣,也不知拉扯了哪裡,那羽翼竟扇動起來。
越來越快,薑琴娘就驚訝的發現雙腳離地了,她低頭,腳下生風,耳鬢細發亂舞,不過呼吸之間,金鷹抱著她,竟是已經飛的來比青瓦屋簷還高。
這手段如此神奇,還讓她覺得無比熟悉。
她睜大了眸子,愣愣抬頭看金鷹,蓋因金麵的遮擋,她隻能看到一點露在外頭的下頜。
頭一回,她對他金麵下的那張臉好奇起來。
“可害怕?”金鷹低頭看了懷裡的人一眼,“若是害怕就閉上眼睛,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他這樣關心她,打從認識至今,好似處處都為她著想,薑琴娘心裡頭某種猜測持續發酵,像海綿一樣越來越膨脹。
她搖了搖頭,儘量緊貼過去,不讓自己成為負擔。
金鷹稍微轉向,正準備折身往外皇宮裡頭飛去,不成想,還沒飛出一丈遠,砸了官轎的巨錘呼啦投擲上來。
兩人腳尖虛虛立在青瓦上,仿佛成了樹椏上的鳥雀,活生生的靶子,那巨錘輕易就能砸中。
金鷹大驚,後背羽翼猛然垂下收攏,他抱著薑琴娘矮身一滾。
“轟”瓦片飛濺,狂風大作,薑琴娘眼睛都睜不開。
金鷹單手攀住屋簷尖角,喘息了聲,掙的幾息功夫,身後的羽翼重新扇動起來,兩人複又在屋脊上站穩。
薑琴娘鬆了口氣,她抬起頭來,才發現金鷹嘴角有血滴下來。
“大人?”她吃了一驚。
金鷹目光前視,下頜線條緊繃如冰,他抬手用手背抹去嘴角鮮血,冷冷的道:“要殺我可以,不可連累無辜。”
薑琴娘怔然,尋跡看去,就見屋脊另一頭,正正站著個一身玄色短打衣襟的漢子,那人披頭散發,手握巨錘,並渾身戾氣。
隻見那人冷笑一聲,二話不說,揚手又是一錘砸在屋脊瓦片上。
“嘩啦啦”力道仿佛疊起的波浪,順著紛飛的瓦片,直衝過來。
金鷹皺起眉頭,他緊了緊薑琴娘,人往後倒退飛出去,揚手寬袖擺動,一套七個鴿蛋大小的木珠呈北鬥七星之勢飛了出去。
那木珠在半空彈跳變形,飛快就形成一麵木盾牌,擋在了兩人麵前。
薑琴娘眼眸發亮,這個木珠她是見過的,在楚辭那裡!
所以,金麵下的那張臉,她看或不看都曉得了。
薑琴娘輕輕勾起嘴角,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既是羞惱,又是怨懟,更多的是又氣又好笑。
想那晚在驛館,孤男寡女的戲弄她,約莫這人很是得意。
她磨了磨牙,眼神掃過他下頜和脖頸,總癢癢的想咬點什麼出氣。
金鷹渾然不知道懷裡人的想法,擋下對方攻擊後,他寬袖鼓動,手腕在腰間一抹,瞬間中指長短的小箭嗖嗖就彈射了出去。
薑琴娘回頭往外皇宮的方向看了看,這都好半天過去,可硬是沒有半個人出來,底下的四名轎夫已經有折損,再這樣拖下去,必定凶險無比。
她深呼吸一口氣:“大人我是拖累,你把我放下去。”
金鷹想都不想就拒絕:“不行,你若受質,我隻能束手就擒。”
薑琴娘抿了抿嘴角,心裡焦急起來。
“哼,金鷹?”對麵那人躲避過小箭,拖著巨錘,幾個跳躍接近過來,“宰了金鷹,約莫我就能揚名立萬!”
金鷹冷笑:“你高看我了。”
話畢,他再一拍腰間,又是五支小箭迎麵就射過去,那箭頭森寒汪藍,顯然是淬了毒的。
那人不敢大意,輪著巨錘左右格擋,冷不防其中一支小箭擦過衣領,那人趕緊頭往後仰,藏在衣領裡頭的三角平安符露了出來。
那平安符掛在脖子上,正反兩麵都用淺色繡線繡著個“白”字。
薑琴娘眼尖,一下就看清了。
她心下震動,忽然開口大聲喊道:“白青鬆!”
這三字一落,那人擒著巨錘的動作一頓,目若利刃地看向了薑琴娘。
薑琴娘緩緩從金鷹懷裡轉過頭來,有風而起,吹拂開她臉上的青絲,露出那張嫩如童顏的臉來。
“咚”巨錘脫手,從屋脊上滾落下去,發生叮咚叮咚的聲音滾遠了。
金鷹皺緊了眉頭,他盯著那人的臉,透過披散的亂發,依稀可見那人臉上疤痕橫生,根本就和白青鬆長的不一樣!
“琴娘,你認錯人了。”他道。
薑琴娘視線鎖在那人露在外頭的平安符上:“那個平安符,是我親自求來,繡上白字給他戴上的,錯不了!”
金鷹遲疑了瞬,他和白青鬆是生死兄弟,但那平安符他卻從未見過。
他頓了頓,抬手一扣耳後,將臉上的金麵揭了。
金燦燦的鷹頭金麵落下,清雋俊美的臉暴露在日光底下,明晃晃的再清楚不過,那是屬於楚辭的臉。
兩丈外的那人詭異地沉默了,他看著兩人,最後目光落在楚辭抱著薑琴娘細腰的手上。
爾後,他什麼都沒說,躍下屋脊撿起巨錘,吹了聲口哨隱入暗巷中飛快消失不見。
“白青鬆!青鬆!”薑琴娘抬腳就想追上去,楚辭緊緊抱著她,生怕她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