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靜道:“那之前所派遣的武將非逃即降,交到我手上的兵將早沒了士氣,我身為李氏皇孫,若也是退縮不前,此戰必敗。所以,說是被突厥人傷了手臂,倒不如說是我自己有意而為。”我聽得心驚膽戰,到最後一句更是大驚看他:“你有意斷臂?”
他淡淡笑著:“是,唯有將帥舍命,才能讓那樣的兵激起男兒熱血。”我心一下下抽痛著,伸手握住他曾傷了的手臂:“朝堂有你,何其有幸,李家有你,何其有幸。”
而我又何其有幸,能得你深情不移,得你生死相許。
我摟著他的腰,仰起頭看著他。
他似是不解,低頭認真看我,我這才深吸口氣,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下:“不論外人如何說,你明白我的。”
他深看著我,清潤的雪,嫣紅的桃色,都仿佛融在那雙漆黑專注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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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皇姑祖母始終沒來,不過是賜宴了事。
婉兒坐在我房裡,凍得手腳冰冷,不停搓著我的手。一整個晚上,我稍微熱些,她就立刻湊過來把我冰的發抖,到最後,我隻能哭笑不得起身,挑燈看書。
她靠在我身邊,隨口道:“你知道那天你皇姑祖母為何沒出現嗎?”我搖頭,朝堂宮中的事,若非她和李成器偶爾提及,我根本沒有機會了解。她打了個哈欠,笑道:“那日降雪,宰相蘇味道率百官恭賀,硬是被殿中侍禦史王求禮攔住,說要是三月雪算瑞雪,那臘月驚雷難道還是祥瑞之兆了?還指著蘇味道說他是諂媚小人,笑死我了。”
我詫異看她:“所以皇姑祖母就先說要賞雪,後來有氣得沒來?”她抱著我的手臂,點頭道:“本是件皆大歡喜的事,偏就被那個迂腐的王求禮攪合了。”我嗯了聲,也覺得那人真是不會挑時候說話。
婉兒又歎了口氣:“再說,突厥出兵的事,聖上本就已經夠煩心的了,我們都想著這麼一熱鬨賞雪能好些,算盤全白打了。”我聽她說突厥出兵,想起李成器說的話,有
些難過,沒吱聲。她等了我會兒,似乎察覺到不對,仰起頭看我:“怎麼了?”
我隨口應付:“沒什麼。”她眨了下眼睛,立刻笑出來:“是在為相王掛帥的事憂心?”我實在瞞不過她,也不想再瞞,很慢地點了下頭。她兩手抱住我一隻手臂,坐直了身子,很輕地貼著我的耳朵道:“告訴我,你和他有沒有……”
我嚇了一跳,險些把她推開,隻覺得耳根已熱了起來。
她看我不說話,嗤嗤地笑了兩聲:“風流天下的李成器,竟然能忍到今日?”我沒說話,被她說得心有些發虛,隨手翻著書,卻根本就再看不進去一個字。她盯了我會兒,才又問道:“還是你根本就沒想好?”
我不解看她,她抿唇笑:“好了,當我沒問這句話。我看著你們走到今天,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估計日後他即使要死,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陪著的。”我心頭一跳,不知該為這句話歡喜還是憂心:“我隻希望他平安。”
她深歎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反倒是又趴在我肩上,繼續道:“不說那些日後不開心的,告訴我,為什麼現在還沒有過?”
我被她問得啞口無言,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知道,或許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沒有機會,也不是沒有感情,但他像是能看出我的心思,始終沒有強求過。我正是出神,婉兒已經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永安,身為皇族貴女,怎能如此做人?”
我好笑看她:“皇族貴女,該如何才好?”她輕揚唇角:“這宮中,上至你皇姑祖母、太平,下至眾多宮婢,哪個不是儘享其中之樂?”我被她一時噎住,卻是實情,可終是難繞過心中那道深溝,我也不清楚還在計較什麼,這宮中有很多人,都是再嫁為婦……
她拿下我手中的書,認真看我:“永安,告訴我你的心結在哪裡?”我渾身不自在,不明白她為何一直追著說此事,她把書放在手邊,握住我的手:“你自幼長在宮中,有沒有母親在身邊,有些話我不問你不說,可能這一輩子都沒人能解開你的心結。”
熏香意濃,我看著她如水的眼,隻覺得感動滿滿:“我真不知道,或許就是因為李隆基。我
總想能把最好的,都給李成器,可終究是給老天捉弄了。”她鬆了口氣,笑道:“果真如我所料,卻又比我想得簡單。我既有這個心結,又怕宮中那些閒言碎語,才會這樣。”
我索性走下地,光著腳跑去吹滅了燈,又立刻鑽到了錦被裡。
她被我的腳冰得不行,哭笑不得:“我好心開導你,你竟然還如此待我。”我笑得得意:“你害我一夜未睡,總算能討回來了。”她認輸:“好好,說到哪裡了?”我悶聲道:“好吧,坦誠些說,我真的對那些閒言碎語不大在意,整日走在刀尖上的人,誰還會在乎那些傷不了人命的說。”
她莫名靜了會兒,才有意長歎口氣:“你如此說我就徹底安心了。你說,李成器算起來還是我日後的宿敵,怎麼我連他這種事都要插一腳?三月雪果真不是什麼祥瑞事……”
我手腳冰冷,卻是被她說得渾身發燙,索性裝睡不再說話。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她又從身後摟住我的腰,輕聲道:“能解開你心結的,或許隻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