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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後,文淅川喊了“cut”。
韓佳從戲裡出來,她方才根本沒有注意到攝影棚內的暖氣已經關了,室內溫度很低,她卻出了不少汗。
文淅川的助理小跑過來給她遞紙巾,韓佳簡單抿了抿臉上和脖子,文淅川一直盯著監視器,等韓佳走到身邊,才稍稍偏了身子,讓韓佳一起看。
韓佳剛才試演了兩個片段,其中一個片段用了兩種演繹方式。片段播放到某處的時候,文淅川點了點屏幕,問:“這裡為什麼要停頓?”
韓佳看著監視器中自己的回放,說:“這個角色已經二十九歲,對自己患病的狀態很熟悉,哪怕再挫折,在崩潰前都會下意識說服自己再忍耐、再試試。這個社會不會給這種人太多‘試錯’空間,也恰恰是這種人心理承受能力會拉到極限,不會輕易爆發。”
文淅川看了韓佳一眼,見她專注盯著自己的表演,又問:“如果是突發性腦損傷導致的失語症呢?”
“你指沒有過渡空間?”韓佳思索片刻,說,“那我大概隻會有兩種表演,一種是即時爆發,一種是收到極致,你給的信息太少,不結合背景我很難揣摩人物心理。二十九歲是一個很微妙的年紀,沒有足夠的穩重,但又有幾年社會閱曆,精神狀態不算太穩定,遭逢巨變有可能一蹶不振,有可能聲嘶力竭,但這樣演出來沒有層次,我更喜歡這版的演繹,因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所以發揮自由度更高。”
文淅川重新看回監視器,過了一會兒說:“我以為你會把話說得漂亮些。”
文淅川站在身邊的時候韓佳能聞見他身上的一股冷香,他不像這個年紀的男士愛用木質調香水,而是用了更有意大利風情的柑橘、橄欖樹以及百裡香,小眾而富有情調,衝淡了一些他身上給人的分寸感。
“你是導演,應該比我們更明白演員要怎麼演,放在大熒幕上才好看,說到底演員隻是展示故事的媒介,劇本給出多少,我們才能演出多少。”韓佳算是半個戲瘋子,她對自己越鐘愛的東西越不喜歡誇大其詞,外頭人所謂的演技層次其實都是些很虛的東西,一部優秀的電影必然不可能僅靠演技支撐,“一般電影的基調決定下限,劇本決定上限,不管是商業片還是文藝片,電影製作重要的始終是帶給觀眾最好的觀影體驗,否則有再多想法都無法傳遞給觀眾,如今的市場已經不是循規蹈矩那套東西能滿足的了。”
韓佳一隻手撐著腰,側著身子邊看監視器邊和文淅川說話,她穿著奇怪的旗袍,舉止卻仍舊自如。
“那對你來說呢?”
監視器停了下來,韓佳在畫麵中停留在一個釋放情緒後的疲憊狀態,看上去有些猙獰,也有些可憐。
文淅川問:“對演員來說,重要的是什麼?”
韓佳這一次沒有再思考,好似已經回答過無數次這種問題:“借著角色‘瘋’一把,演儘興了就行。演員不一定要做到完全代入角色,很多時候我們都更像在演自己身上與角色相似的特性。”
“但如果有誰能讓我們儘情燃燒了,那麼這部電影就一定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