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2 / 2)

“我上去看看阿悅,您通知蔣特助一聲,我今天在家辦公。”說完,不等陳叔反應過來,白簡就轉身上樓了。

他不是回房間,他是去看阿悅的。

白鷺用叉子在粥裡找到了一塊兒巨大的蟹肉,他一邊吹一邊說:“呼~完了~我哥他墜入呼~~愛河啦,呼~”

陳叔:“......”

斯悅在天快亮了的時候爬起來洗了個澡,他出了一身的汗,被子都被濕透了,他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就不想回床上去睡了。

從櫃子裡翻出一床毛毯,直接就蓋著在躺椅上窩著睡著了。

他再清瘦,身高也在那兒,一米八的個頭讓他窩在躺椅裡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委屈。

白簡腳步輕慢,他走到斯悅旁邊。

毛毯很厚實,尺寸哪怕是在床上用都綽綽有餘,斯悅睡在躺椅裡,毛毯的很大一部分都堆在地上。

人類幼崽則在躺椅中睡得安安穩穩,他蜷縮著,側臉在窗外昏暗的光下精致得像雕刻師手下最完美的作品。

哪怕是在人魚這個最容易出帥哥美女的物種當中,斯悅的麵容也是萬裡挑一不多見的。

白簡用毯子蓋住斯悅露在外邊的手背。

人魚的壽命多在兩百左右,再多也不會多太多。人魚的死去總是像一幅逐漸褪色的油畫,不管他們生前有多美貌,最後都會變成暗沉的灰色,他們的鱗片會脫落,頭發會變成灰白色。

白簡活了三百年,他見過數量很多的貌美的人類或者人魚,年齡的增長,麵容的改變,早已不能令他有所動容。

但鮮活明亮的斯悅不同,至於有什麼不同......與所有人類和所有人魚相比,全部不同。

白簡碰了一下斯悅的額頭,不是很熱了,估計是昨晚燒得人有些發虛,退燒之後就睡得格外沉。

人類的自我修複能力遠勝過於人魚,人魚的疾病種類雖然不多,但隨便拎出一種,都有可能致命,哪怕隻是感冒和發熱,有些體質偏弱的人魚會因為發熱引起呼吸困難甚至器官衰竭,而骨折會有概率引起全身感染和骨骼的軟化。

斯悅被白簡的手冰了一下,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角度問題,他好像看見了對方頸後銀色的鱗片。

等徹底看清楚時,才發現,好像是看錯了。

“你沒去公司?”斯悅掀開毯子,坐了起來,白簡也站了起來。

“公司今天的事不多,可以在家處理,”白簡垂眼,語氣溫和,“已經快八點了,我讓陳叔幫你向學校請了假。”

聽見又請了假,斯悅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跳下來,赤著腳站在地板上,“又請假?我缺課這麼多,考試肯定完蛋了。”

白簡掃了一眼深色地板上白皙的十個腳趾頭,收回視線,“我可以給你補課。”

斯悅沒有反應過來。

白簡又說:“免費補。”

斯悅反應過來了。

“不是收不收費的問題,”他說,他絞儘腦汁,似乎在想怎麼樣才能說明問題,“他們肯定以為我有後台。”

白簡抬手,將斯悅翹起來的幾根頭發壓了下去,笑了笑,“沒有嗎?”

斯悅:“......”

“下樓查個體溫,然後吃早餐,我開完會後給你補前段時間的課。”白簡說完,停頓了幾秒鐘,“還有,記得穿上鞋。”

“我沒帶書,”斯悅飛快在床邊把鞋穿上了,追了出去,他跟在白簡後邊下樓,“我落下的課程又不一樣,怎麼補啊?”

“沒有書也能補嗎?白簡你是不是在吹......”

燒退了,斯悅的精神勁兒也回來了,隻是臉色還有些不太好。

白簡停下來,回過頭有些無奈地說:“阿悅,彆說是你,哪怕是你的老師,我也是能教的。”

斯悅:“?”

斯悅的那些課程,在白簡眼裡,與博士生去做小學一年級的加減法是一樣的。

“我去......”在經過短暫的不可置信後,他圍著白簡轉悠,“你說的是真的?白簡你怎麼像個老妖怪啊?”

“......”

“凡西你也能教嗎?他還是研究所的所長,你不會是全能吧?白簡,我要是活三百歲,我......”

“而且,我們很多實驗課,需要看模型的。”這也是斯悅顧慮的一方麵,雖然他們班同學除了他都是人魚,可人魚不會輕易露出尾巴,所以他們上課時,也是用的模型。

“阿悅,”白簡無可奈何地提醒斯悅,“我是人魚。”

“人魚怎麼了?”斯悅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看著白簡的眼睛,明白了白簡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你是說讓我看你的尾巴嗎?你上次不是說,人魚的尾巴不能隨便看?”

白簡眉眼帶笑,“彆人不能,但是阿悅能。”

斯悅被這句話砸蒙了,什麼叫他能?是因為他倆交情匪淺,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他想不通,也不敢深想。

白簡點到為止,斯悅在這方麵顯然很謹慎又膽小,他拍了拍斯悅的肩膀,“去吃早餐吧。”

斯悅還不怎麼餓。

但是很渴。

他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邊喝,一邊看見陳叔表情嚴肅,腳步飛快地走到白簡旁邊。

“白簡先生,”陳叔聲音壓低,“白一媞女士,在一個小時之前去世了。”

白一媞?

斯悅含著水,想起來,是白老爺子的妹妹,他們的姑奶奶,上次還給他送了新婚禮物的。

去世了?

“葬禮的時間是明天晚上七點,白一媞女士的財產沒有提前囑咐怎樣分配,但是她留下了語音,希望讓您主持葬禮,同時分配她的遺產。”

“而且,白一媞女士說了,如果您不願意分配,遺產就全部歸您。”

“知道了,”白簡語氣淡淡的,不見和斯悅聊天時的親昵溫和,“告訴他們,明天晚上我會準時到達。”

陳叔點點頭,拿著電話走了。

白簡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看著站在一旁的斯悅出神。

斯悅後知後覺意識到白簡在看自己,掩飾性地又喝了幾口水,然後偽作隨口一問,“是白燃的奶奶?”

白簡很輕地“嗯”了聲,卻問,“你和白燃很熟?”

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奇怪?

斯悅搖搖頭,“我和白燃是高中時候的同班同學,關係一般般吧,都沒說什麼話,但是他在學校很受歡迎,非常受歡迎,大家都挺喜歡他的,老師也很喜歡他。”

和白燃相比,斯悅就是完完全全的反麵例子,哪怕是偶爾考了個好成績,也會因為之前的所作所為而被全盤否定。

而那些所作所為也隻不過是捶了xsr女同學的男生一頓,或者對言語惡毒的老師出言不遜。

隻不過是因為他、周陽陽、鄭須臾還有江識意,他們幾個總是綁在一塊兒,做什麼都是一起做,老師不太喜歡這樣的學生,再加上都是幾個富二代,沒人會將他們和做好事聯係到一起,不過每次說到仗勢欺人都會想到斯悅。

每次打擊斯悅時,老師都會順帶誇一句白燃。

因為白燃是白家的,所以老師也不擔心斯悅氣不過去報複對方。

白簡知道兩人是同學,不過難得從斯悅口中聽見除了周陽陽他們一群人以外的名字,還是年齡相仿的白燃。

斯悅:“姑奶奶怎麼去世了?上次見麵的時候不都還好好的?”

白簡很淡然,“生老病死,人魚和人類都是如此。”

“哦......”斯悅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不是因為白一媞的去世,而是白簡的態度。

在陳叔轉告他時,他連眼神都未曾有過什麼波動。

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雖然的確也很正常。

“我就是覺得,好突然。”斯悅感慨道,他撓了撓頭發,“白簡,你會難過嗎?”

白簡鏡片後的眼神和煦,“我和白一媞隻是認識的關係,僅此而已,難過的應該是樓上的老爺子和白鷺。”

白鷺和白一媞的關係很是親厚,白鷺嘴甜討喜歡,小時候身體不好,白一媞對他格外憐愛。

斯悅不止一次從白簡身上感受到這種漠視一切的冷淡了,仿佛任何意外,在他的眼裡都不是意外。

而世人所擔憂恐懼的生老病死,在他眼裡可能也就隻能用開始和結束形容。

而死亡到底是結束還是開始,說不定他的看法都和彆人不一樣。

“阿悅,你在難過嗎?”人魚對伴侶的情緒格外敏感和在意,情緒不一樣,四周的氣場都會改變。

更彆提,斯悅一點偽裝都沒有。

“不是,”斯悅說,他和白一媞也不熟,“我在感慨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

發現斯悅心口不一,白簡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阿悅,白女士的伴侶在五十年前因病離世,人魚是很忠誠專情的生物,白女士守舊,從她伴侶離世那天起,她的身體狀況就逐漸開始無法挽回地變壞,所以我們所有人早就有了這個心理準備。”

“但是那天她還穿了旗袍,很有氣質,臉色也很好......”

白簡的語氣緩慢溫和,帶著淡淡的安撫意味,引得斯悅說出心裡的想法。

“白女士的頭發,是一夜變白的,皺紋也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人魚的衰老的速度很緩慢,但她是在伴侶離世那天時,一夜衰老的。”

斯悅聽完後,呆了一會兒,胸口有些發悶。

“所以很多守舊的人魚不會輕易有伴侶,這個群體和曼莓貝有相似的生物屬性。”白簡緩緩道。

“你和他們也一樣嗎?”斯悅強壓下心內的不適,追問白簡。

白簡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給出答案,他思考了幾秒鐘,慢條斯理道:“不會。”

他是永生,無論伴侶何時去世,他都仍是永生。

“這樣啊,”斯悅不知道說什麼,心裡沉甸甸的,胡亂扯道:”那你還挺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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