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結下來大概就是:不該碰的彆碰,不該去的彆去,跟著大部隊走,不能掉隊。
研究所的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地板白色的瓷磚光可鑒人,能用玻璃的地方都是玻璃,顯得格外冷清肅穆,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來往的工作人員都著白大褂,戴著口罩。
裡頭大概是沒開暖氣,比外邊的溫度要低很多。
程玨在斯悅旁邊打了個寒戰,“好冷啊。”
張副組長說話的音量壓過了他,“今天我們參觀的主要是二樓一些深海區的生物,每種生物的玻璃水箱外都有標簽,可以看,但不要伸手去碰,更加不可以把手伸到水箱內部,也不允許拍照。”
斯悅聽完,看著跟著張副組長往前湧動的人群,跟著走了幾步,低聲問程玨,“你們人魚還沒見過深海區的生物?”
程玨驚訝地回答道:“寶寶,你為什麼會以為我們人魚能隨便去深海區啊?深海區沒有氧氣,沒有陽光,食物也非常匱乏,那裡的生物千奇百怪,我們的生理構造不支持我們在那樣深的海域活動,要是去的話,我們和你們人類一樣,也是攜帶一係列設備,或者直接讓設備去,我們不去。”
斯悅了然地點頭,“這樣啊。”
口罩讓呼吸變得有些不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四麵八方地湧來。
張副組長允許他們隨意觀看,她神情輕鬆,不太擔心,四周都有監控,裝有報警器,而二樓相對研究所其他地方,是一個較為封閉的樓層,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房間和四通八達的走廊。
二樓的麵積無法估量,實際上連研究所的麵積,也令斯悅感到有些心驚。
房間分割的大小均勻,每個房間裡都放置著直達天花板的大型水箱,幾根管道從牆壁中伸到水箱的水中,斯悅看了會,猜測那是喂食和供氧,其他幾根細一些的,他就不知道了。
第一個房間的水箱中飄著一隻巨型水母,它的身體是半透明的,眼球從柔軟的頭顱裡凸出來,甚至能看清它眼球裡的血絲。它的觸手像海草一樣飄蕩在水中,它在水中看起來很愜意,遊動的速度緩慢。
聽見水箱外的聲音,它貼在了水箱壁麵。
它對斯悅吐了一大串泡泡。
程玨驚歎道:“它好像仙女啊。”
斯悅指著裡頭,“可它是雄性。”
程玨:“......”
“你先看,我去個洗手間。”他和程玨說了一聲之後,轉身回到走廊。
在走廊裡他才發現這裡的隔音竟然這麼好,他站在走廊裡,竟然聽不見任何說話的聲音。
走廊的頂部一般都會設有路標,斯悅仰頭看著上邊寫了三種語言的標識,得出答案:二樓沒有洗手間。
這時,正好一個人推著垃圾推車路過,他捂得嚴嚴實實的,但身形高大,斯悅走過去問路,“你知道洗手間在哪兒嗎?”
“我們這兒除了辦公室,其他地方都是單層樓才有洗手間,你去一樓吧。”男人的聲音渾厚,語速不快,但他身上有很重的腐爛的海洋生物的味道。
斯悅瞥了一眼對方手裡推的推車,頓了頓,“裡頭是垃圾?”
男人也不吝嗇回答小同學的問題,他滿不在乎地回答道:“是啊,實驗室每天死的東西可多了,你可彆碰,都是臟東西,你們書上應該學過,這些都屬於實驗廢料,我要把它推到廢料通道裡去。”
斯悅目送男人推著廢料車從一個拐角消失。
他的側臉在走廊刺眼的白熾燈底下顯得有些蒼白,於是更襯得眼睫如鴉羽一般。
斯悅覺得做實驗這種活兒,心不狠,還真沒法乾。
順著扶手電梯下到一樓,這次洗手間的標識特彆醒目,斯悅沒問路也找到了。
解決完,他摁了幾泵洗手液洗手,門口又走進來兩個男的,都穿著白色的實驗服,隻不過他們的很舊了,一看就是洗了很多遍的。
進來之前,他們還在聊天,但是當聽見洗手間的水聲時,他們提前止住了話題,不過當進去之後發現對方也穿著白大褂,他們頓時放鬆下來了。
於是繼續之前的聊天內容。
他們一邊聊著,一邊站在廁所跟前掏出那玩意兒,“我估摸著,這次實驗八成能成功。”
“拉幾把倒吧,所長一個月一次動員大會,口號喊得比誰都響亮,這古往今來的,喊得越大聲,跟頭栽得越狠,我看懸。”
“之前那是沒用對方法。”
“之前那是不夠狠吧。”
“我早就說了,這種實驗,就得用真的活的做,那才能觀察到真實效果,得到真實反饋,用替代品,我跟你說,那肯定不行。”
“唉,這一次要是還不成,我就辭職了,這事兒做了之後,我天天晚上做噩夢。”
“沒出息。”
斯悅垂著眼,腦子裡過了千百種設想,他扭過頭,輕聲問道:“老師,你們在做什麼實驗啊?”
他問得突兀,兩個男人的討論戛然而止。
斯悅的目的達到了。
這實驗肯定是違規的,他聽到也是意外,避免之後這兩人回想起來再來調監控引起風波,不如他裝傻裝作沒聽懂。
兩個男人後知後覺他還背著書包,想到了今天所長說要帶學生來參觀的事情,他們麵麵相覷一眼,由矮一點的那個出聲解釋,“害,就是用活的大型章魚,之前沒用過這麼大的,搞得我們都挺害怕的。”
斯悅把手擦乾,驚訝道:“大型章魚?”
見他的注意力被引走,兩個男人鬆了口氣,“對啊,很大,有水箱那麼大。”
“二樓嗎?”
“對,二樓正好養著一隻,你剛好可以去看看。”
看見小男生激動地跑走,男人甲大喘了一口氣,“幸好沒說太多。”
男人乙壓根不在乎,“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小屁孩,怕個雞。”
“也是。”
-
斯悅把聽見的內容用短信的方式發給了白簡,感覺有點奇怪,但如果用他們的解釋來說,好像也能解釋得通。
所以,斯悅還順便問白簡:研究所是不是捉了什麼保護動物?
從以往傳出來的各種社會性新聞來看,斯悅覺得,有這個可能。
白簡過了幾分鐘才回複。
[有這個可能,我會讓蔣雲去查,彆擔心。]
斯悅本來想回一個表情包,但考慮到白簡一把年紀不一定吃這一套,他把表情包換成了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經常用的係統自帶的表情——一個大拇指。
白簡這次是秒回了,斯悅剛發過去,手機上頭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白簡:阿悅做得很好,阿悅真棒。]
斯悅看著這一行字,耳朵又開始發燙。
白簡的誇獎和彆人那些誇張的吹捧不一樣,他的語氣溫柔,態度認真,不像是那些人企圖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而吹捧他,白簡他就是,真的在誇自己。
於是他一激動就。
[我給你買了禮物。]
斯悅以為白簡會問是什麼禮物,但對方卻是問:為了賄賂我嗎?
這個問題不錯。
白簡不說,斯悅都差點忘了他和白簡之間關於專業成績考到百分之三十的約定。
但不是想要賄賂對方,他想追白簡啊,這麼簡單的道理。
可他不想現在就坦白,因為白簡對他太好了,他還沒怎麼對白簡好過,如果現在就坦白的話,會顯得他彆有目的與輕浮,他見過彆人表白,都要做很久的準備工作,才能顯出對對方的重視。
白簡這麼一把年紀,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他應該要更加關注對方的個人心理感受,但同時,他又要給予對方一定的暗示。
他想了一會兒,在手機上敲出一行字。
[不是因為賄賂,是因為我想給你送禮物。]
斯悅這次略微等了幾分鐘才等到了白簡的回複,但是在看見回複的內容的時候,他有一點失望。
因為白簡沒有表現得很驚喜。
[白簡: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不過明天晚上才能給你。]
還要回禮,這麼客氣......
[什麼禮物?]
斯悅在回複後邊加了一個小貓臊眉耷眼的表情。
片刻後,他得到了回答。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