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幫忙嗎?”
斯悅拉了拉T恤衣擺,“不用。”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回家了自己解決。”
“真不用?”白簡眸子溫和地注視著斯悅。
斯悅在白簡這樣的眼神底下,突然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了。
一株出現在淺海區的漂亮到張揚的珊瑚,不缺陽光,不缺食物,顏色鮮亮,晶瑩剔透,在礁石旁在砂礫處肆意生長。
自然界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
有礁石的地方就會出現暗流和旋渦,珊瑚在暗流湧動之時被拽了進去,嫩生生的芽尖就那麼被暗流包裹住,珊瑚才剛剛長大,不比那些已經生長了許多年的群珊瑚,它孤孤單單嬌嬌弱弱,平時都有被海水溫柔地嗬護著,此時卻被暗流戲弄得連方向都無法辨彆了。
暗流會將海底的砂礫也攪起來,粗糙的砂礫被暗流攜帶著撞向脆弱不堪的珊瑚,自然界的力量不可小覷,哪怕隻是不起眼的暗流和砂礫。
暗流的流速時大時小,有時候輕柔如春風,有時候卻凶狠得恨不得將它攔腰折斷。
珊瑚的根/莖被暗流和砂礫擠壓攪動撞擊,分泌出汁/液,立馬被暗流儘數卷走吞並。
如果暗流再洶湧一些,可憐的小珊瑚可能就會夭折在它手中了。
“叮”——
電梯門朝兩邊緩緩打開,斯悅腳步虛浮地被白簡牽著手走出來,他眼睛還是紅的,頭發能看出來整理過,書包則被拎在白簡的手中。
出了電梯沒走上兩步,從左邊駛過來一輛黑色越野。
車窗慢慢滑下來,露出蔣雨的臉。
蔣雨手裡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和白簡打了招呼之後,看向斯悅,“你脖子上......”
斯悅摸了摸脖子,風衣是後穿上的,白簡一邊給他穿外套,一邊吻他,脖子上肯定是留下痕跡了。
斯悅木著臉將拉鏈拉上去,“哦。”
蔣雨:“......”這屬實是臉皮薄的人開始破罐子破摔了。
斯悅不配合,蔣雨自然也不可能去八卦白簡,簡單道彆後,蔣雲把車開走了。
白簡捏了捏斯悅的小拇指,“想吃什麼?”
斯悅渾身的溫度都還沒降下來,腦子裡想不出要吃什麼,“都行。”
最後白簡帶斯悅去的是一家口味偏清淡的私房菜館。
餐廳位置坐落在海邊,院子裡有幾張餐桌,進門後四麵都是寬闊明淨的落地窗,這時間已經過了晚飯的飯點了,但正好是吃夜宵的時候。
客人並不多,點好的菜出得很快。
黑椒小羊排放了茴香,旁邊擺著幾片靠得焦香的土豆,新鮮的小番茄以及廚師秘製的蘸料。
斯悅用刀子慢慢切,終於開口說話了。
“下次不要你幫忙了。”他垂著眸,因為皮膚白,落在他身上的力度不管是輕了還是重了,最後都會留下痕跡,隻不過分深淺而已。
他哭過,靠在白簡的懷裡,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因為羞恥,咬著牙,眼淚卻落在了白簡的肩上。
到現在眼角都還是紅的。
白簡給斯悅盛了一碗湯,“為何?”語氣聽不出喜怒來。
斯悅往嘴裡塞了一塊牛肉,“我自己可以,為什麼要你幫忙?”
他跟不上人魚的節奏,很吃力地承受著人魚的力度,但他承認,很爽,比他自己搞過的任意一次的感覺都要好。
可他還是覺得羞恥。
太羞恥了。
完全被他人掌控,不管是疼痛還是舒服,都由他人給予。那段時間內,他的神智一直是混沌的,但他知道自己怎樣溫順的配合,發出了怎樣的聲音。
白簡是以怎樣的眼神看著他,白簡的眼神令斯悅覺得,對方說的想把他吃了,是真有這個想法並且可以付諸於行動。
聽見斯悅的回答,白簡淺淺地笑了,“阿悅,需要我提醒你我們兩人現如今的關係嗎?”
“......”他就知道,白簡根本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好說話。
“我就是說說。”斯悅嘀咕道,他當然知道,這隻能算是前菜。
“嗯,”白簡笑了笑,給斯悅碟子裡重新夾上菜,“阿悅今天辛苦了,好好吃飯。”
斯悅:“......”
以前怎麼沒有發覺白簡這麼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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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遞給第三研究所的簡曆在第二天中午就有了回複,綠色的通過,還附上了一封郵件,大抵是他的工作內容他的老師,以及來研究所時的各項要求。
程玨也過了。
招錄名單公示之後,斯悅才發現,報名第三研究所的人就五個,而報名七所的卻有一千多名,還不包括已經畢了業的學長學姐以及已經工作多年的社會人士。
而在報名第三研究所的這五個人當中,除了斯悅和程玨,其他三個還同時投遞了其他六所,公告中明確告知過,不允許多投,所以這三人直接被篩掉,最後就留下了斯悅和程玨。
程玨反複看著郵件,百思不得其解,“這第三研究所得多爛啊,我這樣的他們也敢招?”
斯悅把郵件關了。
“下課之後去看看就行了。”
程玨點點頭,“也是。”
他也關了郵件,然後偏頭去看斯悅,小聲說:“我有個問題,早上就想問你的,但是我給忘了,現在我又想起來了。”
斯悅低頭看著書,“什麼問題?”
程玨看了看左右,看了看前後,音量壓得更低,“我想問你,白簡先生的活,怎麼樣?好不好?大不大?”
“......”
斯悅耳朵慢慢變了顏色,他搓了搓臉,“你問這個做什麼?”
“有點好奇,”程玨用筆戳了戳斯悅的脖子,“你身上人魚的味道特彆重,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人類,我都快以為你是人魚了。”
人魚的味道?
人魚什麼味道?斯悅從來沒聞到過。
他聞了聞衣袖,早上白鷺吃包子把菜汁擠到他袖子上,他來不及換,現在乾了也有一股菜葉子的味兒,人魚應該不是這種味道。
“不過白簡先生的味道和我們的不一樣,他的味道很清冽,也很危險,反正不是我們普通人魚能有的味道。”
斯悅心想道,當然不一樣了,白簡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魚。
想到此,斯悅算了算,再過半個月,又要月圓了。
他希望白簡能克製並客氣點兒。
其他的其實也無所謂,能把那倆魚鰭收好,斯悅覺得就可以了。
“下午什麼課?”
“凡西的課。”
凡西......
程玨還在滔滔不絕地細數著自己對凡西的崇拜,斯悅用筆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桌麵上敲著,凡西慈眉善目,胖胖乎乎,看著和違背倫理道德的實驗完全不沾邊。
當凡西拿著課件和花名冊走進教室的時候,斯悅還在發呆,凡西咳嗽了幾聲,隔壁班的班長上前主動給他泡了杯熱茶放在講台上。
程玨用腳蹬著桌子腿,“狗腿子。”
大學開學一個多月,不管是自己班,還是其他班,大家多多少少都互相了解了些,像斯悅他們班,就是不怎麼會來事兒,從不缺勤,但在課上的表現卻很一般,每個人都秉持著沉默是金的原則,能不開口,絕不開口。
隔壁兩個班在課上與斯悅他們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三個班級一起上大課,其他兩個班積極活躍,越發襯得斯悅他們班表現平平。
輔導員還在大群裡公開批評他們班,說他們不尊重老師,對老師講的課沒有反應,導致程玨現在看另外兩個班格外不順眼。
“每個星期都有人缺勤,還讓我們和他們學習,嘁,哪次點我們班人回答問題我們沒回答上來的,反倒是他們,還逃課遲到,會怕馬屁就是了不起。”程玨的陰陽怪氣都是被刺激出來的,他平時不這樣。
斯悅半耷著眼皮,“氣大傷身。”
“......”程玨湊過來,“阿悅,你們富二代脾氣都和你一樣好嗎?”
斯悅抬眼,“我脾氣不好。”
“沒啊,我覺得你脾氣好到炸了,就我知道的那些有錢的,都特彆瞧不起人,不管是人類,還是人魚,都是一樣。”
斯悅將快要和自己臉貼臉的程玨推開了一點兒,“我也喜歡打架。”
“沒有啊!”程玨不可置信地看著斯悅,仿佛眼前的人是斯悅的黑粉,他忙著澄清,“你開學後都沒有和人發生過矛盾,我都和學委拌過嘴呢。”
斯悅懶洋洋的,“又不是什麼事情都值得打架。”
況且,能用常規手段解決的,就不動粗,這是斯悅的行事原則,打架不僅需要估量自己雙方的武力值,還得有強有力的後盾支持。
不管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都挺虧,本身就不是一門劃算的買賣。
他以前打架也是因為那些人做得太過,蹬鼻子上臉,到了白家之後,可能是受到了白簡的影響,他覺得沒什麼事情值得生氣的,凡事肯定不是隻有一種解決方式,在能解決問題的前提下,選擇手段最溫和勝算最大的方式,這是斯悅在白簡身上學到的。
凡西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在講台上講課,講到激動處,還跑來跑去的,引得底下學生紛紛笑起來。
課到尾聲,凡西讓學委將上次交的作業發下去。
所有人的作業凡西都仔細批改過了,斯悅和程玨坐在後排,不斷聽見前邊有人拿到作業的人在對評分。
“我是90,滿足了滿足了。”
“我怎麼隻有60?”
“40的來了。”
斯悅也拿到了自己的作業,底下用紅色鋼筆寫了一個大大的:0。
“......”
程玨看了自己的,20分,再看斯悅的,他露出“我肯定是看錯了讓我對著光仔細看看”的表情,程玨很認真地看過了,斯悅得了零分。
“怎麼會是0?我覺得我20分已經夠低了。”程玨仔細地看完斯悅的論點和論述,“寫得很好啊,沒什麼問題啊。”
斯悅把作業塞到書包裡,“管他的。”有點丟臉是真的,他很久沒考過零分了。
“都拿到作業了吧?”凡西雙手撐在講桌上,眼神若有似無地往斯悅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之後語重心長地說道,“有些同學啊,如果你對待還未人涉足過的實驗項目是持直接否定的態度,那恕我直言,這種學生起碼是不適合在研究所等單位工作的。”
“任何實驗都是冒失敗的風險,每一次實驗都是一次挑戰,我們現在享受的許多便利,不管是醫藥還是電子,都是前人經過無數次實驗之後創造出來的。”
斯悅敢肯定,凡西的話是對著他說的。
他作業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認為人魚和人類之間以及章魚和人類之間相互轉換是不可能的。
持直接否定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