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悅想,又說:“這沒關係吧,我這是告訴你一聲。”
它還不夠大,處於幼年期,貼在腳背上,再長大的話,就沒法穿鞋了。
斯悅和白簡說了自己的猜測。
白簡仰頭看他,回答道:“人魚最具有象征性的部位便是尾巴,不會太輕易長出來,這個階段可能比你之前所有經曆的階段都要長。”
所以這還隻是一個開頭,它不一定會一直存在,也不一定會一直不停長大,它也會像魚鱗一樣,在某個時刻突然出現,然後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可能是白天,可能是夜晚,徹底改變人類的身體構造。
蔣雨一直在數落白鷺,從進門到上好設備,一直沒停下來過。
斯悅和白簡從洗手間裡出來,也是在這個時候,蔣雨聞見了不屬於白鷺,也不屬於白簡的人魚的味道,像最北端那片海域,冷冽的冰原海域氣息。
他猜這是斯悅的,這十分符合斯悅,上次他曾見過斯悅即將變成人魚的樣子,雖然還隻是轉換期,但那已經是蔣雨這一百來年所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魚。
顏色越淺的越稀有,在始祖之後,蔣雨第一次見到白色的人魚。
“裝好了。”蔣雨對白簡說道。
不怎麼容易引起他人注意的普通的手環,二指寬,不仔細看,像是一個電子手表,估計周文宵也想不到白鷺會被發現。
他很謹慎,但太過於自信,這其實是許多人魚的通病。
蔣雨隨白簡去了會客廳。
白鷺把袖子放下來,乖巧地往沙發一邊縮去,“阿悅,你現在身上的味道和我哥一樣凶巴巴的。”
斯悅彎腰拾起地毯上的遊戲手柄,“打遊戲嗎?”難怪剛剛蔣雨看他也是滿臉的不自在,動作僵硬。
“打。”白鷺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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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雨從口袋裡摸出一個U盤,“這是周文宵的個人資料,從小到大,包括求學經曆,工作經曆,都已經整理出來,我和蔣雲核對過,沒有任何異常。”
白簡將U盤拿在手機,神情漫不經心,“他父母還在?”
蔣雨一怔,隨即答:“不,他沒有父母,他也是孤兒,在青北一所福利院長大,因為怕引起周文宵疑心,所以我們沒有親自去福利院考察,不過蔣雲讓米總去捐了一筆款項,套了點話出來。”
“周文宵是院長在海邊撿到的,撿來之後大病小病不斷,為了他差點掏空福利院的家底,不過周文宵還算有良心,後來有出息了,直到現在,每個月都會給福利院打一筆錢。”
“周文宵是灰色人魚,也是比較少見的顏色,少見又多病,所以他也很少參加人魚之間的聚會,日常生活就是上下班,比較無趣的一個人。”蔣雨當然不可能找到周文宵尾巴的照片,連顏色還是從福利院院長口中得知。
“他知道您身體內始祖的基因,所以從白鷺入手,希望可以得到什麼對他的海底月實驗有所助益,”蔣雨皺著眉,“他是知道始祖基因可以改變普通人魚以及人類的體質的。”
“他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蔣雨眼中和臉上掛滿了問號,“他隻是一個孤兒,和白鷺是一樣的,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他,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這麼多?”
下意識地,蔣雨覺得有人背叛了白簡。
但又不至於,因為隻要有腦子的人魚就都知道,跟著誰比較有前途,所以這麼多年,知情人中從未有人背叛過白簡先生。
除了白鷺,他是個例外。
“確定要讓白鷺去套周文宵嗎?”白鷺的臉出現在蔣雨的腦海中,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白簡將U盤放下,“比起正常人,他更加願意相信一個腦子有障礙的人。”
蔣雨遲疑了一會兒,想想也是,誰會懷疑和防備一個傻子。
蔣雨想到白簡這麼多年被詛咒所困擾,神情略顯激動,“如果是真的還存在著始祖的基因液,您就可以擺脫詛咒了。”
變回萊斯島的人魚,隻是長壽,不是永生。
白簡不如那般激動,探測儀雖然探測到基因**跡象,但不確定是否在周文宵手中,有可能在三所其他人手裡,周文宵或許隻是M項目表麵上的主要負責人。
不確定因素太大,希望較為渺茫。
白鷺約好了第二天去三所做康複理療,周文宵上次建議他去的。
走之前,他把臥底的注意事項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把要問周文宵的問題也背了好幾遍。
司機載著他往山下去,白鷺把車窗打開,把頭探出來,滿臉小動物般的驚惶與無措。
斯悅打了個哈欠,皺了皺眉,“我有點擔心是怎麼回事?”白鷺年紀小,腦子笨,出現意外的幾率是其他的好幾倍,可除了他,周文宵顯然不會信任任何人,可能對於白鷺,周文宵也算不上信任,隻不過因為白鷺體內有他的基因,所以他對白鷺的戒心會略低。
這兩天天氣轉涼,等這一波冷空氣離開,夏天就將要來臨。
白簡關上主屋的門,將斯悅帶進屋,“擔心是正常的。”
斯悅學習的桌子上放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底下的一台設備主機正在工作,白簡把斯悅按在電腦前坐下,打開了一個窗口,正好看見的是白鷺的動向,“要是擔心,可以看看。”
斯悅:“......”
白鷺當真是連有自己**的資格都沒有,不過他好像也不注重**不**。
白家的車開了快三個小時,才停在了三所的門口,
白鷺下了車,隨著手臂的擺動,鏡頭晃起來,和上次去時斯悅看見的場景一樣,三所還是那樣破破爛爛,像年久失修的一幢危房。
保安也和上次一樣熱情。
“一早所長就打了電話,說白小少爺會來,我等好久了。”
斯悅支著下巴,一邊看書,一邊時不時看一眼監控。
但沒過幾秒鐘,他猛然想起,上次程玨說過,三所的保安換成了一個啞巴,現在這個大嗓門怎麼也不可能是個啞巴,所以這是,又換人了?
這才多久,已經第三個保安了?
身體的反應快過於腦部思考的速度,耳後的魚鱗受到不安直覺的刺激,一片一片的顯現。
斯悅抬手摸了摸耳後,想了想,給程玨發送了一條消息。
[三所保安換人了?]
程玨過了快十分鐘才回複。
[對啊,前兩天換的,上一個啞巴說是辭職了,他說乾不了保安這活,所以就換人了,走的時候我老師還說結算了一整個月的工資,直喊坑人。]
[......]
過了這一會兒,白鷺已經走進了周文宵的辦公室。
一路上,不少人和白鷺打招呼,白鷺因為緊張,都表現得很冷淡。
不過當麵對的人是周文宵的時候,他的狀態登時就改變了,斯悅不知道是白鷺演技卓越還是受到基因影響,令他下意識地覺得周文宵有親切感,下意識地信任與依賴。
周文宵給白鷺倒了杯熱牛奶,讓他坐在沙發上,“這兩天感覺如何?”
他的辦公室連接著隔壁一整個屋子的儀器與設備,他從裡邊推出來一台,穿好白大褂,開始給儀器做開機等準備工作。
“很好呀,都不疼了,而且也沒褪鱗了。”白鷺捧著牛奶,一口氣喝了半杯,咂咂嘴,好喝。
手環鏡頭正好對著周文宵的辦公桌桌麵,上邊的相框......
斯悅本來不應該注意到這個細節,但前不久他曾在會客廳搜索了關於萊斯島一下午的資料,其中有一個網頁,那個作者寫的關於始祖與他愛人的文章,其中有一篇的配圖,就與周文宵辦公桌桌麵上相框裡的照片,是一模一樣的。
一座島嶼,翻湧的白色浪花,翱翔的白色海鳥,海岸上巨大的棕櫚樹,天際湛藍得仿若一塊玻璃。
斯悅以前沒這麼高的警惕性,也不會注意到這麼細節的問題,哪怕是一樣的將全部注意力都分給了周文宵與白鷺的對話上,他現在也能夠分神去關注其他的地方。
斯悅掏出手機,給那張相框,拍了張照片。
白鷺喝完了牛奶,伸手將周文宵把很多電極片貼在自己的手臂上,腿上,腳踝上,儀器的電子屏幕上出現許多他分辨不清的波段。
“你心跳很快哦。”周文宵推了推鏡片,笑道。
“我才坐下呀。”白鷺眼睛也不眨地說道。
周文宵看著白鷺,在他對麵坐下,從茶幾底下拿出幾包零食,“吃薯片嗎?”
“吃!”
周文宵撕開薯片的包裝袋,遞給白鷺。
白鷺悶頭吃著,他吃了一會兒,周文宵才問道:“白簡先生他......還好嗎?我聽說每次月圓的時候他都會有些不舒服。”
“月圓?什麼月圓?”白鷺頭也不抬,“我晚上都在睡覺的,沒注意過。”
辦公室裡的燈光明亮,周文宵耐心十足。
與白鷺是沒辦法繞彎子說話的,周文宵一開始就清楚。
“我是聽說,白家先生在多年前受到了人魚始祖的詛咒,所以他永生,是嗎?”
白鷺抓著薯片的手指抖了抖,他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見他不回答,周文宵就知道答案了。
或者說,他本身就知道答案。
“白鷺,我可以幫助白簡先生解除詛咒,白簡先生受人敬重,我同情他,但是我有條件,你能幫我提取到白簡先生的血液嗎?”實驗進行到現在,屢次失敗,誌願者所剩不多,保安換得太勤也會引起外界注意,而白簡作為唯一一個被直接注入阿南基因的萊斯島人魚,他沒有死,他好好活著,並且獲得了永生。
他必須弄清楚其中的運作原理,弄清楚自己的實驗到底為什麼屢次失敗。
“詛咒?怎麼解除啊?”白鷺睜著茫然的兩隻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