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康。”
“你摸她了?”
“沒有的事!地鐵上人擠人不小心蹭了一下,她還打我,還把我的手弄破了。”斯文男將受傷的右手和粉刺針一起拿給警察看,“大家看看,這就是凶器,我還留著證據呢!”
儘管他的傷口已經止血,指縫裡還凝固著乾涸的鮮血,看起來倒挺淒慘。
而唐湖這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又不像受了什麼侵害。
值班警察板起臉嗬斥:“我認得你這張臉,自己管不住手,上回在地鐵裡被逮到的那個也是你吧,下次再抓住……”
“她都把我的手弄傷了,得賠醫藥費!”劉健康小心翼翼地托著右掌,仿佛整個手都斷了,“你看看都是血,我要求去大醫院做個全身體檢,不然就打官司!”
不考慮受害人遭受的心理陰影,被摸兩下又不是犯罪,不痛不癢的,所以地鐵色.狼一旦被抓住頂多也就批評教育一番。
唐湖卻是實打實的把他弄傷了,這算故意傷害!
“哎呦,我的手疼死了,都是她害的……”
劉健康說完,又開始虛弱地呻.吟。
“你想私了?”唐湖挑眉,冷笑一聲。
基層最常見的問題處理方式是和稀泥,能和解就沒必要對簿公堂,這種芝麻大點的事情公了又不值當,他這麼鬨起來,怕麻煩的受害者隻能選擇私了。
但是,憑什麼讓被騷擾的人忍氣吞聲?
劉健康還想撒潑,警務室外驀地殺進來一條五大三粗的糙漢!
白至理帶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瘦高男人趕到,對帶路的警察連聲道謝,看見唐湖無事才徹底鬆了口氣。
唐湖眼睛亦是一亮。
她的經紀人雖然熱愛繡十字繡和盤手串兒,但塊頭擺在那裡,一看就不是善茬,可以拿來壯壯聲勢。
不過和他一起來的那個人是誰?
同時到場的西裝男掃了劉健康一眼,衝他淡淡開口:“——賠錢可以,但是我司的藝人因為這件事形象受損,也希望你給予賠付。”
“口氣還挺大,你算老幾啊你?”
劉健康看見人高馬大的白至理心臟狂跳,生怕自己挨揍,想到這裡是警察的地盤才安下心來。
說來可笑,當他在地鐵上猥褻女生時最討厭的便是警察,暗地裡嘲笑那群人是披黑皮的狗,而當自己處於弱勢一方時,又最希望受到保護。
“你好,我是[白鯨傳媒]的雇傭律師,授權打理旗下簽約藝人唐小姐的一切訴訟事務,這是我的名片。”
穿西裝的律師客氣地將名片遞給他,說話內容卻截然相反:“唐小姐是我司正處於上升期的重要藝人,出演的電影正在上映期,所以必須維護她的公眾形象,我會儘快提起訴訟,這位先生有任何訴求或疑問,請到法庭上談。”
劉健康聽得一愣:“藝人?”
這漂亮娘們兒還是個明星?
不怪他眼拙,華夏明星千千萬,不是每個觀眾都對娛樂圈了若指掌,唐湖隻在最近上映的電影裡演了個女二號,還沒到出門就會被群眾認出來的地步。
他能儘情對怕麻煩的普通人耍賴皮,但經紀公司養著專門的法律部就是為了給藝人打官司,真要杠起來,肯定是他輸!
劉健康低聲下氣地跟他商量:“那……那我不要醫藥費,今天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不好意思,訴訟是由我方提起的,你到時候專心等法院傳票就行了。”
西裝律師說著,目光幽幽地望向唐湖。
唐湖正在開啟吃瓜看戲模式,察覺到他的視線,迅速回神。
地鐵騷擾惡心歸惡心,對普通人而言不痛不癢,隻能忍下這口氣權當被狗咬了一口。
[白鯨傳媒]有自己的專屬律師團隊,哪怕不愛給藝人炒黑料,也不能錯過天上掉下來的熱度啊!
但話又說回來,劉健康畢竟沒有對她造成什麼身體傷害,之前犯過的事,由於缺乏受害人指證無法追究,打這場官司能撈到多少錢和熱度?
唐湖從西裝律師看穿一切的表情裡似乎明白什麼,無所謂道:“我都簽合同了,全聽公司的吧。”
劉健康再老賴,又怎麼辯得過專業律師?
不僅一分錢的賠償都拿不到手,還得帶著他的皮肉傷拘留十五天,徹底長個教訓。
有了西裝律師的參與,這場扯皮立刻從刺激的絕地求生變成高端玩家單方麵吊打小朋友,最後他又下達通知:“當然,即使你受到處罰,我司肯定也會為了保護藝人形象,公開澄清此事。”
“你說什麼?”
劉健康確信要被拘留半個月時窩了一肚子火,此刻後背又緩緩滲出虛汗,將白襯衫黏在身上。
——公開澄清,意思就是還要曝光嗎?
他不過摸了幾下女人,又沒殺人沒放火,比強.奸犯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憑什麼要受到這種程度的口誅筆伐!
然而這幫人全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他不敢厲聲,隻好點頭哈腰地求饒:“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不該要賠償,都道歉拘留了還想怎麼樣,能……能不能彆說出去,我有正經工作,還有女朋友呢……”
唐湖輕蔑地瞥來一眼,語重心長地安慰他:“放心,你很快就沒有工作也沒有女朋友了。”
劉健康的軀體打了個激靈,脫力地跪倒在地。
……那隻手伸出去的時候,他真的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紛爭終於告一段落。
唐湖一身暢快的從警務室出來,再次跟幫忙報警抓人的平頭小青年道謝:“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平頭哥看著她的臉,新奇地追問:“妹子,你還是真個明星啊?”
唐湖故作謙虛:“才出道沒一年,演的電影最近剛上映。”
“那你給我簽個名唄。”平頭哥說著從腰包裡翻騰,卻什麼都沒摸著,“壞了,出門沒帶筆。”
“你又不是我的粉絲,沒必要搞這些虛的,今天這事兒真的多謝你,當時下車的人那麼多,要不是你伸手拽住他差點就溜走了。”
平頭哥卻不依不饒:“你給我簽一個,說不定以後就認識了。”
唐湖隻好打開背包,從手賬本裡撕下一頁紙,寫好自己私下練過無數次的瀟灑飄逸簽名交出去。
平頭哥將那張紙小心疊好放進腰包裡,笑模笑樣地走遠。
“白哥,其實這是第一次有學校外的人找我要簽名,不過居然不是我的粉絲。”
唐湖凝視著他的背影感慨萬千:“……我這算不算把自己安利出去了?”
“安利個球,看見你的短信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在地鐵跟人乾架呢,拿起手機就往這邊跑。”白至理屈指,輕輕敲了她額頭一下,“得虧知道先跟我商量,這件事值得表揚,彆什麼事都自己處理。”
做經紀人最怕的,就是被手下藝人瞞著公眾知道但自己偏偏不知道事情,真要翻了船,他想幫忙公關都晚了一步。
兩者的關係從來不是敵對的,他指望唐湖賺錢,自然事事為她考慮。
“白哥,你也準備夠充分的,還知道帶個幫手。”
“這是公司法律部的律師金文鬱,金律師,你們之前應該沒見過吧?”白至理這才想起為兩人互相介紹身份,“金律師,這是咱們公司剛簽下來的小唐,以後她有什麼事估計都得麻煩你。”
“你好,辛苦跑一趟了。”唐湖趕緊和金文鬱握了下手,視線不經意間和他對視,看見了一張洞悉萬物的精英臉。
金律師。小唐。
光聽這兩個稱呼的差彆,就知道以她的咖位目前還得多靠對方關照,也不排除是白哥在幫她賣乖,萬一那人是個古美門研介,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
白至理抬頭看了看引路牌,辨認出停車場的方向:“彆在這兒假客氣了,趕緊回公司商量一下這件事後續怎麼處理,你在地鐵絕對被人拍下來了,還不知道公眾後續會怎麼反應,但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就影響上升期的熱度。”
“好。”唐湖剛邁出一步,表情又遲疑起來,“白哥,我好像忘記什麼事情了,還挺重要的。”
“什麼事?”
“你彆打岔,我肯定能想起來,給我五分鐘絕對能想起來!”
白至理推了她一把:“胡思亂想什麼,我保證不是大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跟我去公司商量一下。”
……
朝陽區,明遠影院。
李若川玉樹臨風站在位於地下一層的電影院入口,從皮夾裡掏出二百塊錢,招呼助理:“幫我去一樓買兩杯鮮榨橙汁,我得在這兒等人,走不開。”
十分鐘後,助理端著兩杯橙汁回來,交給坐在休息區最顯眼處的大少爺。
“放著吧,你不用陪著我了。”
李若川抬手看了看Audemars Piguet的皇家橡樹腕表,滿懷期待。
記得上次在高層餐廳共進午餐,唐湖連口甜點都沒吃,估計也不會喝碳酸和糖分勾兌的飲料,所以還是鮮榨比較靠譜。
半個小時後,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唐湖沒有出現。
一個小時後,他喝完自己那杯橙汁,然後喝完唐湖那杯橙汁,跑了三趟廁所,她還是沒有出現。
打電話沒人接,發微信不回複。
坐在休息區等著進放映廳的觀眾已經換了六批,唯一不變的風景就是李公子。
他坐在自家的院線門口,高定阿瑪尼男裝寫滿六個大字。
——弱小,可憐,無助。
李若川委屈巴巴的掏出手機,終於在微博上看見了唐湖的消息,而且還是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