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收工之後。
唐湖先回酒店房間卸妝, 脫了戲服換上自己的衣服,這才躺在床上休息。
扔在枕頭旁邊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她閉著眼睛養神,本以為能安安靜靜地躺一會兒,外麵又傳來敲門聲。
“到底是誰啊,連讓人休息會兒都不行……”
累成一灘的唐湖掙紮著爬起來, 一甩長發,嘩啦遮住整張臉。
李若川看見開門的人怨氣重得得好比幽靈,被嚇得後退半步,緊張地解釋:“我在彆處沒有找到你,給你發了消息又沒回複,所以過來看看。”
應付完大齡兒童以後轉了一圈都沒找到唐湖,這才決定敲門碰碰運氣, 力求挽回自己的好感度。
唐湖慢慢撥開厲鬼一樣的頭發, 露出整張臉:“我沒留意手機, 怎麼了?”
“我把二樓的餐廳包下來了,請全劇組吃海鮮自助,想問你去不去。”李若川觀察她的神色,換了說辭,“要是打算休息就算了, 就讓服務生送進房間吃,正好我也不想出門, 要不要陪你?”
要是沒這小兔崽子在旁邊搗亂, 他早就跟唐湖吃上燭光晚餐了知道嗎, 以後一分錢也不給,讓秋澄在外麵自生自滅去。
唐湖用手腕上的頭繩把亂發綁起來:“我在哪兒吃都可以,還是去餐廳吧,比較省事。”
在生意場上往來的都慣會做人,自家人在劇組裡惹了麻煩,哪怕作為大東家,也得將麵子做得周全,自掏腰包請全劇組的人吃頓大餐以示安撫。
李若川遲疑幾秒,沒忍住問了真心話:“生氣了?小澄從小被慣大的,沒有一個人出來經曆過事情,可能比較認生,不拍戲的時候彆搭理他就行了。”
一邊是他弟弟,一邊是唐湖,二十多年的親情跟她相比……那當然是選唐湖了!
“你們家這個認生方式真是太特殊了。”唐湖隨手紮了個鬆鬆的低馬尾,關上房門,跟他一起向電梯處走去。
第一次知道成年男人的認生方式是不好好演戲,再說膽子小的話當什麼演員啊!
“那還是生氣了。”
“沒有……”唐湖隨口回答,餘光突然發現今天的李公子穿得依舊很騷氣。
一身酒紅色羊絨衫再次和酒店地毯撞色,襯得眼角薄薄皮膚透出的紅暈更加明顯,沒係好的扣子下露出一小截鎖骨。
李若川察覺她的目光凝固一秒,不自然地用手背摸了摸臉頰:“到底怎麼了?”
唐湖急忙扯開話題:“沒有,隻是覺得你這個表哥當的真是心累。”
不過話說回來,李若川還算幸運的,起碼秋澄現在是頂級流量,隻要好好演戲不作妖,在他身上砸的錢肯定收回來。
而唐湖自己也有個堂弟,從前堂弟犯了什麼錯誤,都是讓她去收拾爛攤子,用儘一生一世將其供養。
不為彆的什麼,隻因為她是姐姐,幸好現在甩脫了。
李若川和她認識這麼久,當然知道唐湖什麼時候在說真話,什麼時候在找借口,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剛才神情有問題,想的肯定不是這件事,彆騙我了。”
“好吧……”
唐湖見掩飾不過去,歎了口氣坦率承認:“其實有些話我從剛見麵的時候就想告訴你,但那時候時機還不成熟,所以拖到了現在,就是不知道你有什麼想法,會不會生氣。”
等等,這不是說無關緊要的瑣事的態度吧!難道唐湖終於按耐不住心情打算倒追他了?
這個進展會不會太快,他要怎麼回複才好?
李若川八核CPU的大腦瞬間湧起無數雜亂念頭,突然有種隱忍的激動,勉強鎮定心神,故作無事地按下電梯間的下行按鈕。
“勇敢一點說吧,我肯定不會生氣的。”
唐湖靜靜注視他片刻,大膽開口:“那我就直說了……其實你這件衣服跟酒店地毯撞顏色了,自己沒有發覺嗎?還有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也穿了件跟地毯一個色的襯衫。”
那時候的記憶而今想起來也依然明晰,估計早就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裡。
“……”
李若川低頭看了看自己,終於意識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張小臉迅速漲得通紅。
屬於總裁的玻璃心無聲地破碎:再給你個機會,把這句話收回去換成我想聽的……我求求你了還不成嗎!
唐湖誠懇地補充:“真的是一個顏色,我沒記錯。”
李若川默默抬起雙手捂住臉龐,難以見人。
一般人鼓起勇氣不都是表白嗎,為什麼會鼓起勇氣揭他老底啊!
叮咚一聲,電梯下行到本層,暫時緩解氣氛的尷尬。
唐湖無辜的走進電梯:“我就知道說出來以後你的麵子會掛不住,要不然換個衣服?”
她知道他愛穿紅色,無論是深紅還是薄紅的衣服都有很多,皮膚白也壓得出挑人的顏色,不過穿著地毯出門,估計得成為霸道總裁界的恥辱。
“不。”李若川恢複鎮定,冷酷拒絕她的提議,撥通這家酒店經理的號碼,“喂,趙經理嗎?是我,你趕緊把地毯換個顏色,越快越好,不要問原因。”
普通人換衣服,他直接換地毯,這才是李公子的真正實力,不過好久沒有霸道過了,還有點不習慣。
“……咳。”
唐湖忍不住側頭裝什麼都沒聽見,眼底盛滿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一分鐘後,電梯抵達二樓,幸虧餐廳裡的地板不是酒紅色,否則李公子連地板都得換了。
自助餐廳已經被包場,進來的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飯,運來的海鮮還算新鮮,北極貝和紅蝦堆在碎冰上,看起來分外誘人。
唐湖取了個碟子夾滿蔬菜,去角落裡坐下慢慢吃:“你不吃嗎?”
“不算很餓。”李若川拿了杯果汁就跟過來,哀怨地在她對麵坐下,“沒想到你鼓起勇氣想跟我說的居然是這種話……下次不要再賣關子了可以嗎?”
不過往好處考慮,證明她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穿了什麼衣服,值得高興。
唐湖啃著菜葉子:“我這不是怕傷害你的自尊心麼,多體貼。”
……這種體貼不要也罷!
李若川忿忿地抬頭:“你……”
話未說完,從背後傳來清朗的少年音。
“哥哥,木導那邊好像找你有事,你不忙的話趕緊過去吧。”
秋澄端著一隻堆滿蛋撻的小碟子走過來,適時地打斷兩人談話。
李若川半信半疑:“找我乾什麼?”
“不知道啊,我來的時候經過餐廳外麵的休息區,聽見他和監製在說話,兩個人可能有什麼理念衝突。”秋澄懵懂地搖搖頭,淺茶色的瞳仁無比清澈。
李若川放下杯子起身:“那我去看看,等會兒就回來。”
監製負責把控整部商業片的風格,避免電影變成小眾冷門藝術片,木遠這樣導演偏重感覺,兩人可能會有理念不合,需要有人調停。
秋澄頂替表哥的位置坐在唐湖麵前,意味不明地提醒:“啊哦,他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了。”
唐湖不為所動地嚼了兩口西蘭花,放下餐叉:“我是沒長腿不會走路,還是沒長腦子記不得房間門牌號啊,非得什麼都得黏著彆人嗎?”
“你這個人真是沒勁透了。”秋澄被噎了一下,連香甜的蛋撻吃起來都索然無味,“湖姐姐,你平時有什麼愛好嗎?”
“沒有。”
唐湖被他那句“湖姐姐”叫的哆嗦一下。
太肉麻了,麻得隻想讓人脫下鞋子拍他臉上,好讓他明白一個二十歲的青年沒事不要瞎幾把裝可愛。
“那你平常不拍戲的時候都乾什麼呢?”
“看劇本。”唐湖仰起臉,詭異地衝他笑了笑,“然後把其他不好好演的人扔水池裡,接著看劇本。”
秋澄兩次試探都沒跟她搭上話,有些下不來台,轉頭看見喬樂儀,衝他揮了揮手:“喬老師。”
“不用叫我老師,以我在業內的資曆還擔不起”
喬樂儀端著一盤紅蝦走過來,明顯對他不感興趣,坐在唐湖身邊看了一眼她的盤子,搖頭歎息:“吃得太素了。”
“沒節食,等會兒再去拿彆的,武指也說我該增肌,力量不夠的話打戲動作可能做不到位。”唐湖扒拉著剩下的青菜。
文藝圈裡普遍稱呼從業者為老師,有些是真的德藝雙馨,有些卻明顯德不配位,拍過幾部爛片也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那個為人師表的金。
喬樂儀雖然以前常常被人這麼叫,不過現在隻是不想跟秋澄深入發展成朋友而已。
唐湖陰險的揚起嘴角,想看這個嬌氣的小孩子怎麼收場
秋澄迅速換了稱呼:“喬哥?”
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平常哥哥姐姐叫慣了,這種稱呼脫口而出絲毫不覺得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