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
唐湖開了一天的劇本研討會, 終於抽出時間回酒店,換了身衣服,準備晚上去談判。
尤雅雅倚在洗手間門口,看她嘩啦啦的掬起一捧水潑在臉上:“咱們等會兒去見洛潭,你記得化個妝啊, 特彆是宮鬥劇女主那種黑化妝, 看著就有場麵。”
“我是去談事情,又不是去勾引洛潭,搞什麼黑化妝。”唐湖衝乾淨臉上的泡沫, 關掉水龍頭。
“輸人不輸陣唄, 興許唐太後一拍桌子,洛潭就直接給你跪下了呢。”
尤雅雅聲音甜軟,親切有餘, 氣場不足。
這次出去宣揚家醜, 當然希望自己這邊多來幾個有排麵的,免得彆人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唐湖扯了張洗臉巾擦乾水分:“有時間陪你出去一趟就不錯了, 化妝服務得加錢, 588包夜的水平, 還想享受什麼豪華一條龍服務啊。”
“加就加, 說的好像我缺錢一樣,過兩天就買套房子, 再也不回家住了。”尤雅雅在FENDI手袋裡掏了掏, 非常土大款的摸出錢夾。
唐湖屈服於金錢的力量, 伸手拿起化妝鏡下的粉底液:“……把你那輛車借我開開就行。”
她在拍攝空隙裡見縫插針的學車, 終於把駕照考下來了,一直想找個機會練手。
尤雅雅把錢夾塞回去,摸出車鑰匙:“走吧。”
唐湖化了淡妝,又塗上較顯氣色的口紅,畢竟不是搞宮鬥的,稍微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地下停車場安置著一輛銀灰色賓利,她坐在駕駛位發動引擎,駛向工人體育館。
“洛潭最近要在工體開演唱會,我早上聯係了一下,他說正在排練,這個時間估計應該有空,直接過去就行。”
半途中,尤雅雅解說自己打聽到的情況:“助演嘉賓就是尤飛飛,上個月就開始炒通稿,史詩級師生同台什麼的,還挺煽情。”
唐湖雙手握著方向盤,盯著路況:“我對音樂圈不熟……洛潭是想用這場演唱會把他捧出來?”
“不一定,聽說洛潭當年的唱片成績也不算頂級,尤飛飛現在網絡人氣那麼高,肯定有人衝著他才去看演唱會,互相借勢吧。”
尤雅雅支著手臂望出去,窗外華燈初上,絢爛的色彩飛速後退。
洛潭在華語樂壇的地位比不上某兩位著名的DOTA和LOL玩家,但是紅過一陣子,而且出道早,十年下來也攢了一批情懷粉。
他擅長唱情歌,聽眾多為滿腦子小清新的少男少女,再加上尤飛飛這個一線流量帶來的人氣,粉絲也都是女粉,屬於強強聯合。
唐湖點點頭,繼續開車。
今天路況不算太差,沒怎麼堵車就到了工體附近,兩人找了個空位停車,才向排練場地走去。
偌大的工體場館可容納萬餘名觀眾,此刻雖然隻有演唱會的後勤人員在布置,卻異常熱鬨,舞台上堆著七八個看起來就特彆貴的巨大音箱。
唐湖抄近路去後台,繞開一堆堆路障般的電線和器材,又搭了把手給尤雅雅:“你這是過來乾架來了,穿什麼高跟鞋,扶著我。”
“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啊。”尤雅雅一邊抱怨一邊牢牢抓著她,每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比誤入原始森林都謹慎。
待走過堆放器材的地方,終於到了相對整潔的後台。
位置最好的那間休息室突然打開,洛潭戴著墨鏡走出來:“接到電話我就算著時間去接你們,一出門正好碰見,我們得有一兩年沒見過了吧?”
尤雅雅張開雙臂,禮節性的和他擁抱一下:“好久不見,聽說你開演唱會,我們就想提前過來參觀一下。”
“謝謝。”洛潭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背,又招呼唐湖,“進來坐吧。”
唐湖禮貌的對他笑了笑,卻沒說話,跟著走進房間。
這次交涉的主要人員是尤雅雅,她怕她說著說著突然動了氣,造成什麼不必要的溝通誤解,所以過來盯著。
屋內隻有一個女助理,正將演出服一件件的掛在衣架上,見客人進來,急忙去倒茶。
三杯熱騰騰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洛潭做了個請便的手勢:“我這裡的茶都是用枇杷葉熬的,你們喝得慣嗎?”
他是歌手,為了保養嗓子不沾辛辣之物,平常喝的水不是泡枇杷葉就是羅漢果。
尤雅雅拿起一杯,將那杯枇杷葉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味道很特彆,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東西,而且對身體也很好,現在正在換季,多喝一點可以保養喉嚨。”
“我也嘗嘗。”唐湖跟風又拿了一杯,突然發現洛潭的助理從外麵關上了門。
情歌老王子八成叮囑過助理什麼,而且猜出她們此行另有目的,才留出了說話空間。
說來也是,三人雖然合作過電影,但畢竟不是一個行業的,拍完戲後就淪為朋友圈裡的點讚之交,尤雅雅突然提出對演唱會感興趣,騙誰呢?
洛譚招呼兩人坐下,拉開話題:“正好你們過來,要是有時間等演唱會當天空降驚喜嘉賓吧,這次我還打算唱電影的那首主題曲《當我遇見你》。”
“那我跟阿湖可要好好的協調一下檔期,說不定還能請幾個朋友,但萬一舞台上有合作不來的人怎麼辦?”
尤雅雅那張笑盈盈的臉仍然不變,話裡卻帶刺:“洛導,我過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這場演唱會能不能不用尤飛飛了。”
唐湖失笑:人家估計還沒反應過來,你好歹再客套兩句啊。
洛潭愣了許久,才試探著提問:“……雅雅,你說什麼?”
“洛導真會開玩笑,你明明都聽清楚了。”尤雅雅雙手合十舉在胸前,楚楚可憐地哀求,“我不喜歡尤飛飛,正好他的經紀約在你手上,不如就把他雪藏了嘛。”
她這副語氣宛如撒嬌,說的如果是兩瓶蓋這類舉手之勞的小事也就罷了,偏偏還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跟尤飛飛……”洛潭推了推鼻梁上的太陽鏡,謹慎地更換形容詞,“是一家人嗎?”
他跟這兩個人都合作過,一下子就看出兩人相似的不光是姓名結構,還有長相,特彆有那種姐弟的感覺。
隻是旁敲側擊的問過尤飛飛幾次,都被那小子傻笑著混過去了,沒承認也沒否認,讓人李世清他們的關係。
尤雅雅定定地望進他的眸子:“洛導,看在我們以前交情的份兒上,現在也沒必要瞞著了——尤飛飛是我弟弟。”
“真是姐弟倆……”洛潭鬆了口氣,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緊張什麼,“這麼一想我就明白了,你們鬨哪出,飛飛惹你生氣了?”
兩人平常沒少秀師徒情,此刻叫起昵稱也順口。
“不是親生的。”
“撿、撿的?”
“異母弟弟,而且我媽還活著,我爸也隻結了一次婚。”尤雅雅收斂笑容,意味深長地反問,“我這麼說,您明白什麼意思嗎?”
洛潭蹙眉,思索出頭緒後表情漸漸變得詫異:同父異母,尤飛飛比她還小幾歲,那不就是……私生的?
難怪他想拿這件事炒熱度卻不敢直接承認,尤父又不是賭王,還能依據大清例律納妾,私生子在一夫一妻製度的大陸並不名正言順,誰會將不光彩的身世抖落得儘人皆知?
“他現在不在這裡吧?”尤雅雅故意側頭看了看身邊,一路走來也沒發現尤飛飛的蹤跡,“洛導,既然我們一起拍過戲就不算外人了,直說吧,我不想看尤飛飛接著在這個圈子裡混,他不合適。”
洛潭下意識反問:“那你還怎麼沒在他剛出道的時候就發話?”
“……”
尤雅雅一時無法迅速找到借口,沉默片刻。
她忙著捧拍戲做品牌,尤飛飛也沒閒著,對比剛上節目那個不會搶鏡頭出戲的愣頭青,能火成微博頂級流量堪稱奇跡。
許多事情都講究最佳時機,光想再拖一陣,有些機會就這麼拖過去了,而且這種事還不能跟外人詳細解釋。
唐湖氣定神閒的抿一口枇杷葉茶,接過話題替她解圍:“洛潭,不知道你們做音樂的怎麼論,反正我們拍戲的都講究輩分,把前輩得罪狠了,還想輕輕鬆鬆的在圈子裡撈一口飯,沒那麼容易吧?”
洛潭聽她直呼自己姓名,臉色僵了僵:“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你……”
他想了千萬種可能,也沒想到這兩人登門拜訪是想封殺尤飛飛,本來還能用“你們家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做借口,但被唐湖一說,就轉化成了圈內不成文的潛規則。
那些個京圈港圈其實都有共享的黑名單,大家利益一致,一損俱損,某個新人得罪一兩個大佬,其他人也不會上趕著提拔,反正圈子裡有才華的人那麼多,何必跟大佬過不去?
唐湖看出他猶豫,以上海灘之霸的架勢往椅背上靠了靠,揚起下頜:“所以還是認真考慮一下,我們既然將這個大新聞提前告訴你,已經很能證明誠意了。演唱會少一個剛出道的小藝人不算什麼,大不了我和雅雅都出席,你還想請哪個影視圈裡,我都去試著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