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川望著不遠處的狗仔,滿臉惆悵:“那就麻煩了,回去找點醒酒藥,她今天喝了不少。”
白至理點點頭,從另一邊上車坐進副駕駛,等關嚴門窗後才心有餘悸的扭過頭:“這幫狗仔到底從哪兒來的消息,在這裡吃飯也能盯著,看來你現在真的火了。”
“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乾呢。”
“主要是你剛才笑得跟搶完黃花大閨女的地主老財一樣蕩漾,回頭解釋都不好解釋。”
唐湖頗有些不滿,從背後掐住經紀人的脖子:“我今年都多大了,蕩漾一把怎麼了,就算養個狗也該拉出去配種了吧?啊??”
“嘎吱——!”
助理猛踩刹車,差點把一行人送進綠化帶。
這番話真是太直抒胸臆了,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沒聽見。
白至理點頭求饒:“是是是!今天晚上我就給你叫個大保健,你看上誰了?”
唐湖這才鬆手,敲著車窗玻璃發泄情緒:“你把剛才那個狗仔給我叫過來。”
除了活動期間發通稿,她從來不曝光私生活,就這都躲不開狗仔的圍追堵截,萬一遇上缺德的記者,還會在藝人家門口裝針孔攝像頭,期待拍下什麼有爆點的新聞。
問題是成年人奔小康算爆點嗎?
白至理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再怎麼同情,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一樣樣的交代工作:“彆想亂七八糟的了,韓導那部翻拍電影還沒開機,不過我幫你談了幾檔真人秀,都是臨場嘉賓,一邊拍一邊休息吧。”
“……知道了。”
唐湖絕望地倒在後座上。
車子平穩的開到下榻酒店,她滿臉死一般的平靜,進門以後倒床便睡,連醒酒藥都不想吃。
……
次日中午。
唐地主試圖強搶良家失敗,不情不願的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新一天。
她一邊洗漱,琢磨著是去看房還是去逛街,或者上網用小號跟網友罵街,公司那邊先來了新工作。
“唐總,今天下午有投資方過來談‘民國江湖’那個項目,我們李總和副總臨時去母公司了,負責人怕談不妥,您要不跟那邊聊聊?”
怎麼天天都有事情?
投資方不肯掏錢就直接套麻袋打一頓,打服了要多少有多少。
唐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李若川的助理,無奈點頭:“……好,我等會兒過去吧。”
圖南投的兩部電影一部電視劇都賺了,其中一部還是血賺,一時成為外界眼裡的金母雞,誰都想做下一個爆冷門的《頭號爛片》項目,三千萬投進去,三個億掙回來,所以最近來約談的投資方不少。
她為了表達對投資方極大的尊重,洗了個澡,又換上較為正式的西裝長褲,才驅車前往公司。
圖南影視的位置在明遠大廈內部,跟母公司是上下層,有獨立的財務部門和市場調研,其他員工則是從母公司調過來的。
會議室裡已經坐了七八人,幾個負責人低聲談事,喬樂儀在旁邊看著。
唐湖推門進去,看了他一眼:“經紀人放你出來了?”
以施法演技而聞名的喬樂儀,自從拿影帝以後就成了一個快樂的死肥宅,在戛納玩兩周,估計得胖了五斤。
雖然日常看起來不顯,但上鏡一目了然,所以正在經紀人的監督下揮汗如雨的減肥。
喬樂儀滿目悲愴:“他不放也不行,公司這邊說投資金額比較大,沒個說話靠譜的容易被對方牽著走,剛才經理接了兩個要求植入廣告的電話,差點吵起來。”
“江湖係列”是民國戲,布景成本不比古裝劇低,其他聯合出品公司的投資比例越大,一些雞毛蒜皮的要求就越多,連個跑龍套的演員也是潛規則推出來的。
說話間,投資方正好到場。
這次來的老板姓馮,人到中年,一張臉到脖子堆滿脂肪,又偏愛裝文化人,手裡盤著個核桃手串。
“馮老板快請坐。”
唐湖招呼一句,讓秘書倒了杯茶。
“你們這個地方挺好啊,風水不錯。”馮老板嘎吱嘎吱的轉著核桃,邁步進來,“哪個是作者老牛?”
“不好意思,作者沒來,咱們今天專門談預計的電影成本。”唐湖直覺這不是個善茬兒,示意項目組趕緊穩住現場,“你們說吧,我也聽著。”
不以洗~錢為目的的正經影視投資,不能隨意報個數字就指望忽悠到錢,得告訴投資方這筆錢花在哪兒,為什麼要這麼花。
圖南影視也要參與“民國江湖”項目,正好跟著了解一下支出成本。
馮老板自信地笑了幾聲:“錢我肯定是要出的,你們說個數字就行,我特彆喜歡這套書。”
唐湖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痛快地出錢,試探著問:“就隻有這點要求?”
曆史劇不方便加廣告,許多投資方一聽劇情背景就沒興趣了,或者要求魔改,《民國江湖》的電影劇本還沒寫出來,項目組就已經接到了七八個植入要求。
馮老板搖頭:“我不要彆的,但是老牛的這個民國江湖有幾個地方寫的不好,要是拍成電影,我得給他改改。”
這套作品掀起民國熱潮,而且還特彆對三四十歲男人的胃口,在中年油膩的圈子裡異常火爆,難怪有錢的書迷上趕著投資。
但這個書迷殺傷力實在太大。
“……”
全場頓時寂靜。
IP費用也才剛談下來,原作者還沒簽合同,就有人對劇本指手畫腳,你是導演麼就要給人改改?
然而姓馮的是食品行業的大老板,這種有規模的實業企業手裡都是現錢,說投幾千萬就能立刻到賬,輕易不能得罪。
唐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原作因為涉及到封建迷信元素,肯定要稍作修改,但這部分工作是交給編劇和導演的,彆人一般不插手。”
“也就是說我想改劇本得找導演?”
唐湖視線陰沉地盯著他:……找誰也不讓你隨便改啊。
“你的意思是我隻能出錢,彆的什麼都乾不了唄?”馮老板接收到她的目光含義,頓時覺得興味索然,“連句話都不能說,這可怎麼辦?”
有錢就是大爺,而這幫大爺指不定有什麼毛病,有的不管合不合適都要求用最火的明星,有的要求在開場前十分鐘就得植入廣告……有文學理想的也得在劇本方麵插一句意見。
幸虧製片人還在糾結這個項目的班底,否則換個有藝術理想的導演編劇,非得跟他當場打起來。
唐湖正打算好好掰扯一下這個問題,驀然被一句質問打斷思路。
“你當過導演嗎?”
喬樂儀作勢攔了攔她。
唐湖知道他要攢大招,趕緊搖頭:“沒有啊。”
“來,我跟你說,導演上任,得巧立名目,大價錢請幾個自帶流量的當紅一線,炒作買廣告,拉攏讚助商投資,他們交錢了,才能讓觀眾跟著掏錢買票。得錢之後,讚助商的錢如數奉還,觀眾的錢,三七分賬。”
唐湖一聽這段兒就想起來了,《讓子x飛》,她和喬樂儀都喜歡這部電影,反複看了好幾遍,台詞也改得應景。
她戲癮發作,故作不解地捧了個場:“……我怎麼才七成啊?”
喬樂儀恨鐵不成鋼地糾正:“七成是人家的!能得三成票房,還得看讚助商的臉色。”
“誰的臉色?”
“他。”喬樂儀指了指投資方。
馮老板估計沒看過這段戲,開始臉上有點掛不住,表情這才緩和幾分。
唐湖掰著指頭一樣樣跟他細算:“我好不容易湊了個班子,當了導演,我還得拉攏投資方,還得炒作買廣告,還得掏一億哄他媽的流量開心,我不成跪著要飯的了嗎?”
“那你要這麼說,當導演還真就是跪著要飯的,就這,多少人想跪還沒這門子呢。”喬樂儀滿臉市儈地點頭,活脫脫就是一個葛大爺。
唐湖不服地抱臂:“我都當導演了,怎麼連土匪都不如?”
“觀眾眼裡你是導演,可是投資方眼裡你就是跪著要飯的,掙錢嘛,生意,不寒磣。”
唐湖一拍桌子:“寒磣,很他媽寒磣。”
喬樂儀攤手:“那你是想站著,還是想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