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奮鬥小聲說：“……操，我出來沒帶錢包，你那有錢沒？先借我點，去前台把賬結了。”
王勝利同樣做賊般壓低嗓門：“不是說她請客麼！”
王奮鬥：“你傻呀！人家千裡迢迢跑來J市這個蛋大的地方，就為了掏錢請你吃飯？多大年紀了還不會做人！領導說回頭走公司的賬，又不欠你的。”
王勝利：“那好吧，我這兒有現錢，昨天剛有學員送了幾千。”
然後是窸窸窣窣的數鈔票。
唐湖血壓嗖一聲飆升：……那是她的學費，她的錢！
宴席接近尾聲，兩人回來時已經快十點了。
唐湖悄悄取下耳機，喚來服務生交談幾句，驚訝地站起來：“——哎呀，不是說好我做東嗎，誰把賬結了？”
鬆和商城的一位商務代表大步走來，笑眯眯道：“怎麼能讓漂亮女士請客呢。”
“這多不好意思。”唐湖連忙推辭，虛偽的客套很真實，很自然。
“唐小姐要是過意不去，那我們加個微信，請一次客能換到你的聯係方式，今天這頓飯也值了，是不是？”
女明星假模假樣推辭一番省下幾千塊錢，鬆和集團的商務代表順理成章要到她的私人號碼為日後合作打基礎，雙方均心滿意足。
“有時間咱們微信聯係，我現在得回趟公司，找個人送唐小姐回去吧——老王來一下。”
鬆和的商務代表達成任務，衝角落裡的王奮鬥招招手，輕聲吩咐：“正好你送完唐小姐，把車放回公司。”
唐湖一分鐘都不想多作停留，擺手推辭：“太謝謝您了，不用那麼麻煩，沈經理沒喝酒，讓他送我。”
雙方裝裝樣子走個流程，宴席完美散場。
……
酒店離商業街不遠，回來隻花去二十分鐘。
唐湖送走沈經理，連外套都沒來得及脫，爭分奪秒摸出竊聽耳機，生怕錯過重要內容。
“嘟，嘟嘟——”
耳機內隱約傳來喇叭聲。
隔這麼遠都能接受到信號，[不易察覺的竊聽器]著實優秀。
唐湖趴在床頭，屏息凝神聽了半天：‘王勝利那邊應該散場回家了，現在正在坐車……可以入侵監控嗎？光聽不過癮，給我整點畫麵。’
‘認識這麼多年都沒看出宿主有偷窺狂的潛質。可以倒可以，但車裡不一定有攝像頭，要不把沿途監控調出來？’
‘走的時候，鬆和商務代表說要姓王的他哥送我，王奮鬥兄弟倆開奧迪A6L來的，一個在桌上插不進話的小經理，公司不可能給他專配四五十萬的車……所以這輛奧迪A6L不是他的私駕，肯定是公司充門麵接送外客的專車。’
唐湖閉了閉眼，回憶飯局上的每一個細節，說得信誓旦旦：‘白鯨也有一輛公用車，奧迪A8係列，專門用來接送各路領導的，比他們那個還貴呢。’
w233：‘……公用車也不代表會有攝像頭，宿主是不是記錯了，行車記錄儀的畫麵是衝外的。’
‘不，公司用車最基本的配置是……為了杜絕糾紛，記錄儀上絕對會加裝對內攝像頭，跟出租車一樣。不然接送領導時在車上丟了貴重物品被司機拿走，或者有人根本沒丟東西栽贓給公司，出一次意外就成了扯不清爛賬，不會有老板願意冒險。’
一家公司的對外用車不裝監控，絕對因為還沒出過事，才抱著僥幸心理省錢。
‘好吧。’
w233滿口答應下來，嘗試侵入那輛奧迪A6L的行車記錄儀。
……果然通了。
係統畫麵一跳，浮現4：3尺寸的高糊攝像頭影像，沒有聲音。
感謝4G信號站鋪遍神州大地絕大多數角落，市麵上的行車記錄儀多為可以從手機APP查看畫麵的WiFi版，不然還得找到那輛車拷貝錄像。
……
偷聽一段時間之後。
‘……’
‘……啊。’
唐湖抹掉眼前的高糊監控屏幕，表情異常平和，頭頂隱隱冒出仙霧：‘哈，哈哈，原來他們私下就說這個啊。本來想生氣，但這兩人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反而使人心情愉快。’
‘宿主，我覺得你是氣過頭了。’
‘……’
唐湖沉默幾秒，刷的蹦起來扯下外套，狠狠丟到地上：‘老子要把這段監控導出來！不要說什麼不批準的廢話！’
係統的自動功能可以記錄她所看所知的一切，等於一個隨身錄像師——這點在綜藝事故時就知道了，不過記錄的畫麵無法導出，所以相當雞肋，最多當自動日記。
w233：‘可以。’
唐湖：‘我知道你得這麼說！老子今晚去找那輛奧迪偷監控，最好被當成偷車賊抓個人贓並獲，正好退圈，跟薛似雪一起表演徒手擰墩布。’
w233：‘所以我說，可以。’
‘……’
於是唐湖聽到了世上最動聽的兩個字。
###
離德育學校下次開課，還有五天。
唐湖慎之又慎地將車載監控畫麵導出來，剪輯一番，配合[不易察覺的竊聽器]錄下的內容，存進U盤。
做完這些，她便窩在酒店吃飯睡覺，上網衝浪。
先去虎撲抗壓吧逛了一圈，沒找到有趣話題，遂關掉網頁，意外發現一個活躍的新論壇——
《話說，大家有沒有覺得娛樂圈男演員比女演員好發展多了？？？》
【樓主-宇宙童話：姐妹們想想，電視劇電影的主演全是男明星，不能拍兩部女主演的作品嗎？整個市場都在打壓女演員，美劇已經拍出《致命女人》，國內編劇導演乾什麼吃的？】
言談之間充滿人文關懷。
唐湖：‘……謝謝，有被感動到。’
然而接下來樓主畫風一轉，仿佛諸葛亮罵死王司徒一般開始痛斥國內畸形文化產業。
【樓主-宇宙童話：《民國江湖》係列的原作者是女的吧？她一個女作者竟然不寫女性視角寫男性視角，喬樂儀和高之山拍完後直接抬咖，女演員不是更難混了嗎？
而且原作思想也有問題，軍閥姨太太全程倒貼男主最後為男主死了……居然還人吹女性角色出彩，頂多比其他終點男頻文好一點吧。】
【君寫塵：隻聽說過這個文，幸好沒打開，感謝排雷。】
【ghiaoooo：求個txt，我去看看。】
【墨光十色：我也寫過劇本，女主絕對自立自強不犯賤，可惜數據太冷，有興趣可以戳這個地址[網頁鏈接]】
【樓主-宇宙童話：加油，我看了一下比《民國江湖》寫得好多了！垃圾憑什麼這麼火！】
【墨光十色：唉，才200多個點擊，影視公司根本不感興趣。】
【君寫塵：摸摸樓上，我覺得很棒呀。】
【小咩常年缺人聊天：這個世道好劇不火，國內觀眾隻要吃吃垃圾當當腦殘粉就夠了。】
【逸藍：軍閥姨太太是方沅演的吧？看電影版演員配置就明白從原作到改編都是什麼德行了，方沅除了倒貼她老公還會乾什麼？賤人一個，幸好唐湖沒接這部戲。】
【自自自在：唐湖最近才被扒出來跪舔金主上位啊。】
【樓主-宇宙童話：臥槽我今天才知道這事！！！以前覺得她還挺好的，原來也是蹭獨立自強的人設熱度啊，唐湖跟方沅兩個奴才一起死。】
“……”
唐湖還沒感動兩秒，驚聞自己在接下來的討論中原地去世，心情十分複雜。
暫且不論這群人是不是真心為女演員呼籲生存空間，至少沒明白一個最淺顯的道理——任何東西沒有引發廣泛共鳴，不是更受歡迎的搶走了飯碗，也不是其他觀眾有眼不識泰山。
歸根結底，沒實力罷了。
再進一步分析，或許要加入社會經濟文化種種因素，可怎麼往地上一躺，開始表演“都怪彆人搶走我的關注，錯的不是懷才不遇的我，是這個浮躁世界”了……？
她關掉帖子，翻到論壇頁麵頂端。
網站資料顯示，這是家獨立雜談論壇，風格類似虎撲NGA，logo是一顆金燦燦的飽滿蘋果。
在希臘神話中，金蘋果寓意有三個最為出名的故事。
其一，赫拉克勒斯為取到金蘋果，設計欺騙了擎天巨神阿特拉斯。
其二，矯健的獵手賽跑時不斷分心拾起地上的金蘋果，於是輸掉比賽。
第三種，則是天後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美神阿芙羅狄忒為爭奪一個金蘋果，向裁判牧羊少年許諾好處。
至於“金蘋果論壇”，命名肯定出自最後一個故事，板塊首頁便有段文字注解——
“赫拉許諾牧羊少年無上權力，讓他永遠做一個統治者。”
“雅典娜許諾他智慧力量，讓他成為輝煌的英雄。”
“阿芙洛狄忒隻會讓最漂亮的女子成為他的妻子，有何用處？”
唐湖一瞬間以為這是美神的黑粉聚集處。
然而本壇用戶完全不是希臘神話研究者，借個由頭抒發感慨而已，天南地北什麼都聊。
再一刷新，舊帖落下去，新帖浮上首頁。
《他爹的，有個員工入職不到一年懷孕離職，甩給老娘一大堆工作！》
【樓主-恰似雨：lz進的公司還算不錯，本來以為可以快樂摸魚，沒想到又來意外！同辦公室的一個女員工上周宣布懷孕休假，她的工作全都堆到我頭上了！
現在所有事都做不完！我已經連加好幾天班了！！！】
【樓主-恰似雨：而且她發喜糖的時候還偷偷告訴lz，老公那邊生意太忙了才提前休假過去幫忙，woc，你老公有事我就沒事嗎？？喜糖沒吃，氣得我直接扔了。
昨天加班到半夜，地鐵停運，夜班公交上光剩我和司機，嚇都嚇死了，淩晨兩點多到家，第二天七點還要起來趕通勤。
lz惡毒lz承認，希望她趕緊出事[希望人有事jpg]】
光看樓主筆下描述的同事，簡直十惡不赦，建議拉出去槍斃三回。
而善良的吃瓜群眾不見一個攻擊樓主惡毒，爭相安慰。
【是江小白呀：憐愛滴揉揉樓主腦殼。】
【笑團：這種人太自私了。】
【咖咖kaka：lz是她上司嗎？】
【樓主-恰似雨：不是，這個女員工是比我早入職的同事啦，等我過實習期就是大廠的正式一份子啦~】
【咖咖kaka：哦哦這樣呀，上司沒有什麼表示嗎？】
【xx：沒有，光鼓勵lz來著。上司對我們很好，也是女的，不像男上司天天講黃笑話或者職場騷擾。】
【xx：lz從事什麼工作呀？】
【樓主-恰似雨來：這個不能說，說了就真掉馬了！坐標一線，算半個銷售，工資不高，也就月入半狗，不過沒有家室拖累，自己賺錢自己花，日子過得還算輕鬆啦哈哈哈。】
“月入一萬”四字低調奢華地抖出來，登時收獲一片“姐妹好棒”“加油搞事業”之類的鼓勵。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沒辦法，樓主隻能先好好完成手頭工作，爭取升職加薪了。說句難聽的，同事這種人非要生，一屍兩命又不少見。】
【樓主-恰似雨來：震驚的點進去看了看ID……我沒眼花，居然真是木秀大神！大神回我帖子好開心嘿嘿嘿。】
那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似乎是這個論壇的名人，樓內用戶紛紛在她的回帖下合影附和，好不熱鬨。
唐湖同樣看了看她的主頁，【木秀】上條回複是“雞和小三都是男人給她們潑了臟水，然後讓一群女人受害”……很難想象，居然能做到前句悲天憫人，後句“一屍兩命”。
大概因為有些人真的很過分吧。
所以德育學校瞧不上守舊婦女，金蘋果們也瞧不上懷孕同事。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