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軍區駐地。
B市飄了第一場小雪,西南地區仍剩一抹綠色,隻是空氣異常濕冷,並不好受多少。
《金新月》劇組來此訓練的演員五六天都已陸續抵達,唐湖周末才忙完公司的活動,獨自前往部隊報到,她跟一個負責對接的勤務員打過招呼,便去找女特種兵的訓練基地。
軍區內每條路口都有人站崗,勤務員一邊帶路一邊提醒她哪裡不能去,尤其不要往武器庫那邊跑,兜兜轉轉,終於抵達宿舍區。
“特種二隊是女隊,隊長跟你年紀差不多,脾氣挺好的,一般不罵人。”
勤務員介紹。
然而推開特種二隊宿舍門,飄出來的第一句話是——
“老公,你就幫我做下內務吧,我媽下午來看我呢,求你了。”
“……???”
唐湖抱緊行李瑟瑟發抖。
不是,你們女兵的戰友情都這麼直接嗎?
8人標準間的宿舍裡或站或坐,待了五個人,宿舍中央班長專屬的下鋪床位,有個頭發極短的女人正在低頭看書,無視旁邊抱著她腿求救的姑娘。
“隊長,老宮……”
抱腿的姑娘穿著列兵軍銜的製服,見陌生人進來,立刻尷尬鬆手。
看書的寸頭女人望一眼門口,迅速站起來,脊背筆直:“這就是劇組來訓練的演員吧。你好,我叫宮颯,特種二隊隊長。”
——懂了,不是老公,是“老宮”。
唐湖瞬間為自己跑偏的思想羞愧,放下行李箱,騰出右手跟她握了下:“宮隊長好,我叫唐湖。”
“你住那個下鋪,前陣子兩個老兵退伍留出來的。”
宮颯沒表現出任何麵對明星的驚喜,完全公事公辦,隨手一指靠門的空床:“上午我們從後勤把被褥領過來了,直接用就行。”
唐湖因她的態度放鬆不少,走過去摸摸床板,手上一點灰塵都沒有,而且不光是她要用的下鋪,連沒人用的上鋪都保持得異常整潔。
她將行李箱立在旁邊,鋪床疊被……然後悲哀發現自己的被子疊得實在格格不入。
作為不疊被子國的常住居民,她努力回憶軍訓時的種種技巧,然而跟一屋子標準豆腐塊就是沒法比,歪歪扭扭像個燉爛的豆腐。
宮颯送走勤務員,又坐回床上看書,抬頭說了句:“……不用收拾的那麼好,營長交代過,你們這些來訓練的演員隻要不違反內務就行,早上按時起床,被子疊一疊。”
“真好啊,內務也不查,也不用去新兵營苦熬,我待了三個多月才轉過來。”
剛才求助隊長搞內務的新兵滿臉羨慕。
“小丁。”
宮颯輕輕叫聲她的名字,算是提醒。
唐湖自然清楚這不是羨慕,不過能編入特種作戰營的女兵也不會因為不搞內務而羨慕嫉妒恨,客套之餘,有些生疏。
室友們年紀都不大,平均不到三十,今年剛從新兵營拉來的小丁姑娘才18,一臉青春活潑,下巴卻有一道明顯的灰白傷痕,似乎是訓練弄傷的。
傷在臉上說難聽些叫破相,小丁卻完全沒受影響,說說笑笑的求了另一人幫她處理內務,接著跑出門了。
唐湖一一將自己的洗漱用品拿出來:“那個……”
“怎麼了?”
“有事就說,我幫你呀。”
“想換鋪位嗎?”
宿舍裡立刻有人響應。
“我帶了點心,就是問問你們要不要吃。”
唐湖覺得,她是被人當成小公主照顧了。
報道第二天,唐小公主正式開始訓練。
“向左——轉。”
“向右——轉。”
“立正。”
“稍息。”
“報數。”
“……一。”
唐湖看著麵前的宮颯隊長,頹廢的蹦出單個數字。
來西南軍區報道已經一周多了,每天除了完成早起的三公裡越野,訓練內容就是站軍姿和左右轉。
到底有什麼好練的?
說好的練槍打靶呢??
而且這位教官完全沒有傳說中女特種兵的酷帥,除了一頭短毛寸異常灑脫之外,整個人就像一隻樹懶,能不動就不動,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行了,站軍姿吧。站到中午吃飯去。”
宮颯自己盤腿坐下盯梢,在冬日的濕冷風中繼續發呆。
唐湖挺胸抬頭站得筆直,目視前方,勇敢抗議:“隊長,不能安排點彆的任務嗎?宿舍其他人都去越障訓練了,我也想去,我還想打靶。”
“先打基礎。”
宮颯低頭看著地麵,繼續發呆。
唐湖:“不行,我這個人比較急功近利,而且愛慕虛榮,就等著練會盲眼裝槍以後出去跟人吹牛。”
“……”
堂堂女特種兵估計沒想到有人敢如此實誠,打量她半天,破天荒擠出一個笑容。
唐湖一針見血道:“而且你不是想要我打好基礎,你是怕我出事。”
“對,連長之前來找我的時候,我上網搜到你拍戲受過傷,萬一在部隊出點意外,我們全得擔責任,所以你站完兩個月軍姿,我再帶你去武器庫摸摸槍,大家都圓滿完成任務。”
《金新月行動》不光在演員圈是個爛攤子,整個部隊也覺得這幫演員很麻煩——他們來參軍是保家衛國的,不是來給藝人當教官的,萬一磕到碰到,人家對著粉絲哭哭啼啼,肩章還要不要啦?
唐湖:“我反對。”
宮颯:“在西南營上級命令等於一切,二隊所有人都得聽我的。”
唐湖:“你看,你一邊覺得我不是當兵的太嬌氣,一邊又想讓我跟當兵的聽話。我不聽,我要練槍。”
部隊征兵,一項慣例體檢內容是心理測試,凡自我意識強烈、且服從程度低的性格種類統統不得參軍——個人自我主義和軍隊集體主義本就南轅北轍,而文藝界人均自我意識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