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帶著盛時安一起洗好碗,收拾乾淨廚房時,他正好捧了兩個剛晾乾的小花瓶進來,放到餐桌上——
跟上次送給盛淮的花瓶大小差不多,但形狀不一樣,顏色也很鮮亮:外表上了層色,還有圖案。
“真好看。”盛淮毫不猶豫,立刻開誇,“這是阿昱你新做的嗎?”
裴昱點點頭,又搖搖頭。
兩個胚子都是他做的,但上色,有一個是他手把手教盛時安上的。
“有一個是安安做的。”
剛才直播,他們就是在做這個。
盛淮看了開頭的,但他後麵忙著做飯,沒怎麼看。
此刻,他很後悔自己沒看——
裴昱把兩隻小花瓶往他麵前推了推:“盛淮哥,你看哪個是我做的?”
盛淮吞了下口水,他,真看不出來……
他求助似地瞄向盛時安,指望著這孩子能給點提示。
可關鍵時刻,盛時安偏偏掉了鏈子,眨巴著大眼,一臉天真地看著他:
他也想知道舅舅能不能分辨出來呢。
“兩個都好看。”盛淮先鋪墊了句,仔仔細細又看了兩眼,總算看出些什麼:
兩隻小花瓶都畫著波點,一個波點大,一個波點小,一個波點圓一些,另一個,就要隨意很多,不是那麼圓。
想著裴昱剛才把盤子都規規矩矩擺成一個圓的樣子,他恍然大悟,選了那個波點大而齊整的。
“錯了!”盛時安叫了一聲,“這個是我畫的!”
“不可能。”盛淮不信,“你怎麼畫得了這麼圓的波點?”
“我用圓海綿戳的啊。”盛時安一臉你真笨的表情。
圓海綿?可恨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
“阿昱——”看裴昱把兩隻小花瓶收起來,盛淮心裡一咯噔,“雖然兩個都挺好,但我更喜歡這個,這個圖案更自然更質樸,有種……獨特的韻味!”
怕裴昱不肯聽完似的,他加快語速開口。
裴昱頓住動作:“你喜歡嗎?”
“喜歡。”盛淮立刻點點頭。
但裴昱不大確定。
對他的小花瓶,盛淮哥並沒有像對待黎星師哥的作品那樣,反複拿起來,愛不釋手觀賞。
就算喜歡,程度肯定也有限。
() 裴昱又繼續動作,把花瓶揣起來。
“不……送我嗎?()”盛淮小心問。
裴昱搖搖頭。
下次做出他更喜歡的來,他再送。
該不是生氣了吧?
看裴昱揣著花瓶走出門,盛淮猶豫了下,在他身後跟上。
阿昱,你彆生氣,我沒什麼審美眼光。?()_[(()”
看他兩隻手都拿著東西,盛淮幫他推開房門,誠懇道歉。
“沒有生氣。”裴昱老實答,“你審美挺好的。”
“不好。”盛淮努力自救,“我完全不懂藝術。”
完全不懂藝術?
裴昱愣了愣。
“可是你逛畫展,也買畫。”
“我都是瞎買的。”盛淮緊跟在他後麵走下台階。
瞎買的?
裴昱又愣了愣。
“你臥室裡那幅……也是瞎買的嗎?”
不是,是他很喜歡的。
可想起裴昱上次麵無表情說“還行”,盛淮毫不猶豫點頭:“是,我就是閉著眼睛隨便挑的一幅——阿昱!”
院裡沒開燈,盛淮正說著話,冷不防前麵的裴昱忽然倒了下去——
前麵是東廂房的台階,裴昱一個走神絆倒了,盛淮俯身去扶他時,他手掌撐在台階上,神色正茫然。
“怎麼回事,頭暈嗎?”盛淮不知他怎麼摔的,滿心擔憂。
“絆到了……”裴昱木木答。
“磕哪兒了?疼不疼?”盛淮又急又想笑,把他扶起來,架進廂房,打開燈,要看他傷勢。
“我沒事。”裴昱聲音機械,表情僵硬。
“膝蓋是不是磕到了?”剛才外麵黑,盛淮沒看清他到底磕了哪兒。
他蹲下來要卷起裴昱褲子看清楚,裴昱卻緊緊按住自己褲管:“我沒事。”
盛淮又看向他的手,皺了皺眉:“破皮沒有?”他手掌一片殷紅,肯定是剛才在台階上擦到了。
可裴昱把手也握起來。
他有點兒生氣。
腦袋空空,也分析不出來自己為什麼生氣,反正就是生氣,就是不肯給盛淮看他傷到了哪兒。
“好了,摔跤又不丟人。”盛淮以為他是絆倒掉了麵子,好笑哄他。
可這話一說裴昱更氣了:本來他還沒想到摔跤丟人這一層……
手掌擦破點皮,左膝磕青一塊。
除此之外,裴昱沒傷到哪兒,他簡單消了下毒,拒絕了盛淮找出來的創可貼,悶不吭聲回房畫他的畫。
他處理情緒不像正常人那麼成熟,容易鑽進牛角尖,怎麼都繞不出來。一晚上,他都悶頭畫畫,沒說一句話。
畫到九點,盛淮聽他咳嗽,提醒他早點睡,他才愣愣看他一眼:“你還在?”
盛淮一陣牙癢:剛才給他遞藥、遞蜂蜜水的是誰?
“你在生病,今晚我和安安留下來。”裴昱燒還沒全退,看他這稀裡糊塗的狀態,盛淮自然不能放心。
“安安留下來,你不用。”裴昱抿抿唇,“我家裡,沒地方。”
沒地方?盛淮看一眼他表情:不是說不生氣嗎?
“我跟安安睡客房就行。”他好脾氣地開口。
“客房床單洗了,今晚不能睡。”裴昱答。
胡說八道,床單——床單今天還真洗了,還是他洗的:白天裴昱畫畫,他休假無聊,就幫他搞了下衛生。
所以,就沒套備用床單?
盛淮不信。
但他忍住沒說。
“沒關係,安安跟你睡,我在沙發上湊合一晚就行。”至於裴知遠的房間,他提都沒提:裴知遠坐的沙發裴昱都不讓彆人碰一下呢……
等等,沙發……他都不讓人坐,怎麼可能讓人睡?
“算了,我——”盛淮知道他是生氣,有心順了他的意,今晚先離開,可是又聽到他一陣劇烈咳嗽。
他蹙蹙眉,話到口邊,又停頓下來。
“要不,舅舅睡那裡吧?”盛時安仰頭看看兩個大人,伸出小手,指向窗外。
盛淮順著他所指望去:院子裡,那輛被他命人洗刷到白白淨淨的龐然大物,正安安靜靜待在月色裡,像是……在候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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