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哥——”見盛淮真的上了房車,裴昱敲敲手指,神色糾結,“這裡……不舒服。”
“沒關係。”盛淮竟還有點兒高興。
他還替他考慮舒不舒服,看來也沒有太生氣。
“我挺喜歡房車的,正想買一輛,借用你的體驗一下也好。”盛淮說著,打量了一眼車內。
車內空間不大,但整齊乾淨,他還真不抵觸。
“車是誰買的,你還是你哥?”他好奇問。
“我哥。”裴昱答。
盛淮並不意外。笨蛋幽閉恐懼症,恐怕不會有多喜歡房車。
但——他視線被房車一側懸掛的軟木板吸引。
軟木板上,釘著幾張照片,多是裴昱的單人照,也有兄弟倆的合影,看背景,都是在戶外和這輛大家夥一起。
“經常出去玩?”盛淮看向裴昱。
“每個月,一次。”裴昱答。
房車相對封閉,又沒有完全封閉,他哥買房車,是因為喜歡,也是想給他試試“脫敏”,讓他逐漸接受類似的環境。
每個月的月底,隻要天氣允許,他們都會開房車出去露營——直到上個月底哥哥出事。
裴昱想到這裡,心情低落一瞬。但,沒關係,哥哥很快可以出院,等他再修養修養,下個月底,他們又可以出去了,到時,到時還可以帶上安安——
“盛淮哥,下個月,我可以帶安安……去露營嗎?”想到高興處,裴昱忘了自己還在跟盛淮生氣,認真向他請示。
露營?帶盛時安?隻帶盛時安?
“可以。”盛淮聲音溫和,“你肯帶他,他肯定很高興。”
他說著,見裴昱揚了揚唇角,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裴昱抬頭。
“你先把身體調理好,我才放心你們出去。”
原來是這個。裴昱想了想,點點頭。
這是理所應當的,他也擔心自己狀態不好時,帶不好崽。
“還有——”盛淮看他一眼,有些好奇似的問:“露營,好玩兒嗎?”
“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去露營過。”
他流露出一副期待又落寞的神態,抬頭看了眼裴昱,見他若有所思,再次開口:
“我的腿先前不好,阿昱你知道的,所以……很少有機會去戶外活動。”
裴昱看一眼他的腿,微微蹙眉:他想起多年前,盛淮哥坐在輪椅上,門都沒法出的樣子。
盛淮觀察著他神色,眼底深了深,聲音越發低沉:
“有時彆人聊天聊起相關話題,我都插不上話。”
他挺克製,雖然賣慘,語氣也還平靜。
但裴昱動用他微表情課滿分學霸的實力一分析:
盛淮哥是故作堅強啊,真可憐。
“那你……想跟我們一起去嗎?”他遲疑著問。
“可以嗎?”盛淮滿眼驚喜——這個倒不
用裝,是真心的。
“嗯。”裴昱點點頭。當然可以。
不過,他要多準備一頂帳篷,還有睡袋、枕頭、照明燈……防潮墊和防蚊藥也要多備一份……還有吃的——
“盛淮哥,你想吃什麼?”
“什麼?”盛淮怔了下,仔細一問,才知道他已經計劃上到時要帶的食物了。
他笑了笑,心裡說不出的開心:“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他輕聲說著,忍不住揉了下他腦袋。
“我吃方便米飯,你要土豆牛肉味還是魚香肉絲味?”裴昱認真問。
盛淮笑容僵了僵:他就吃這些,裴知遠不管的?
盛淮蹙起眉,完全忘了,不久前,他還覺得裴知遠對裴昱“太過嬌慣”。
“吃的我來準備,你不用管。”盛淮說。
那也好,那他負責用品的部分就好了——裴昱想著,準備這就回房去列個清單。
“阿昱。”看他要下車,盛淮忽然叫住他。
裴昱回過頭來,詢問似的看著他。
“謝謝。”盛淮深深望著他。
謝什麼?裴昱一時沒懂,想了想,才“明白”過來:
“不用謝,盛淮哥,車你隨便睡。”
他看他對房車確實挺感興趣的,直接把車鑰匙卸下來交給他:隨便體驗。
雖然盛淮哥說他的畫是他閉眼瞎買的,讓他很生氣。
但,對待盛淮,裴昱就像對待哥哥裴知遠和發小兒喬木一樣,把他們列在自己人範疇,再怎麼生氣,還是希望他們開心,想對他們好。
“謝謝阿昱。”盛淮接過車鑰匙,神色複雜:挺感動,雖然他並不想在車裡“隨便睡”。
“我謝你的不是這個。”他摩挲了下車鑰匙,抬起頭來看他,“謝謝你願意照顧安安。”
也謝謝他,願意接納他的靠近。
懷疑裴昱阿斯開始,盛淮就鑽研了很多資料。
他知道,對彆人或許很平常,對裴昱來說,願意做出改變,接受他和盛時安進入他的生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安安很幸運,遇到你做他爸爸。”他發自真心說。
裴昱愣了愣。
幸運嗎?
他做的……能有正常人好?
“好了。”見他呆呆的,盛淮忍不住,又揉了把他頭發,“回房去睡吧,空調彆開太涼。明天早點兒起來,我陪你去拜祭阿姨。”
他交代好他,目送他進房,看了會兒屋裡暖黃的燈光,這才轉身,把軟木板上裴昱的照片取下來,在車上坐下,嘴角噙笑,一張一張慢慢欣賞。
小笨蛋,怎麼拍都好看……
裴昱進屋後,盛時安已經抓著玩偶在他臥室乖乖等他。
“尿尿了嗎?”裴昱問。
盛時安紅著臉點點頭。
爸爸總是要問這個……
“講本書?”裴昱又問。
“不用了。”
盛時安搖頭。爸爸咳嗽,他不想爸爸費嗓子。
他細心拿遙控器把空調風速調小,溫度調高,確認出風口沒有對著床,才看向裴昱:“爸爸來睡。”
“嗯。”裴昱答應著,卻沒立刻躺下。他從床頭拿起他的本子,翻到專門列各種計劃和清單的部分,正經寫下“7月露營安排”一行字。
隨後動筆把想到的幾樣東西記下來,暫時想不到彆的,他才合上本子,熄掉台燈。
“爸爸,晚安。”盛時安滿足地趴在床單上,小鼻子貼著床單,聞著床單上淡淡的皂香味兒。
是爸爸床的味道。
和爸爸味道不一樣,但他也很喜歡。
他沒忍住,開心地在床單上扭了扭。
“想尿尿?”裴昱奇怪地看著他——扭來扭去的,看著像憋尿了,可崽不是說尿過了嗎?
“……沒有。”盛時安小身子一僵,艱難地翻過身來躺平:嗚,又在爸爸麵前丟人了。
他正組織語言,想說點兒什麼替自己挽回點顏麵,就聽裴昱“坑坑坑”,壓抑著,低聲悶咳起來。
“爸爸,喝水。”他蹙緊眉頭,從床頭櫃上取過水杯——舅舅準備的保溫杯,交代了他爸爸咳嗽就給他喝一點兒熱水。
可是,裴昱喝了水消停一會兒,又斷斷續續咳起來。
盛時安還要爬起來給他拿水,被他製止:“不用……咳咳,你睡。”
“我睡不著,我還不困。”盛時安小聲說著,幫他把空調毯往上拉了拉,遮住後背——這也是舅舅叮囑了的,他說不能讓爸爸後背受涼,不然更容易咳嗽。
他伸出小手,一下一下幫裴昱拍著背,還猶豫了下,嚴肅著小臉問:“爸爸,要不要聽催眠曲?”
他見爸爸咳嗽老停不下,都睡不著,就想哄他睡著,睡著了,應該就不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