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還會唱催眠曲?
裴昱好奇地點了頭。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盛時安果然唱起來。
奶聲奶氣的,還……有一丟丟跑調。
裴昱聽得嘴角彎彎。
但盛時安唱著唱著停下來:“爸爸,你笑什麼?”
“我沒笑。”不是撒謊,裴昱沒發覺自己在笑。
“你笑了。”盛時安悶悶閉上嘴。
他五音不全,唱歌跑調,他自己知道的。真是傻了,他為什麼想不開要給爸爸唱催眠曲……
裴昱也意識到自己真笑了。
“好聽。”他實話實說。
要是喬木,可能會受不了——他有絕對音準,受不了聽人唱歌跑調,但裴昱沒這毛病,他覺得崽崽聲音很好聽。
不過——“睡吧,不用唱了,晚安。”
他是大人,怎麼好讓小孩子哄睡。
他側過身,反過來拍拍盛時安,哄他入睡。
盛時安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頓時又飛揚起來:爸爸拍拍他了,是第一次呢!
但對裴昱來說,這可不是第一次——盛時安第一次夢遊時,醫生就教了他這樣做。
所以他動作很熟練,沒拍一會兒,就把盛時安送進夢鄉……
*
“盛淮哥,你自己……開車?”早上要出發前,裴昱一向平淡的臉上有些驚訝。
這麼長時間,裴昱還沒見過盛淮自己開車。
見他走向駕駛位開門,他不由看了眼他的腿。
“放心,有證,保證把你安全送到。”盛淮隨和笑笑。
他的腿幾年前就能開車了。
裴昱沒有不放心的意思,他隻是覺得,沒有司機的話,他可以開。
“用不著你,上來好好休息。”他還在低燒,盛淮怎麼會勞動他。
幫他往後調了座椅,扣好安全帶,兩人正式出發。
裴母葬在她老家的墓園,H市相鄰的一個風光宜人的小城。
走高速,路途不過一個半小時。
下高速時正好上午十點,盛淮看了眼導航,又看了眼裴昱:“彆玩手機了,當心頭暈,幫我看下路。”
裴昱看了眼導航:“跟著它走就行。”
導航比他靠譜。
還有——“我沒玩兒手機。”他認真說著,“我在看海報效果。”
他說著,把屏幕給盛淮看了眼。
“下車看,或者回家再看,這麼小屏幕,眼睛累。”
眼睛確實有點兒累,看屏幕略微有點兒眼花。
裴昱把手機收起來,有些焦慮地出聲:“不知道票房能不能收回成本。”
“上線還早,擔心這個做什麼?”盛淮安慰他。
“我怕你賠本。”裴昱下意識答。
盛淮一怔,靜了數秒,才笑笑:“沒關係,儘管賠。”
儘管賠?
裴昱困惑不解地看向他。
“好的電影不一定叫座,賺還是賠都沒關係,我是因為喜歡才投的。”
因為喜歡?裴昱更困惑了:“你不是,先讓市場部評估過的嗎?”
……嘶,他忘了這茬兒。
某位資本家很是僵了僵:他那時候……的確沒這麼“有情懷”。
那時候裴昱於他還隻是有合作關係的陌生人,他起意幫他,但也沒上頭到失去商人的冷靜。
“那隻是走個過場罷了。”僵硬數秒,他硬著頭皮含糊過去,並迅速轉移話題:“是前麵左轉嗎?”
“是。”裴昱看了眼導航,又看向車窗外。
每年至少來兩次,這地方他認得的。
他的注意力果然也被轉移了,直到下車,都沒再提起電影的話題。
下車後他到後備箱取了準備好的花束,和盛淮一起往緩緩抬升的山坡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裴昱停了停,似乎是數著數兒分辨了下,才帶盛淮拐了個彎,筆直朝一塊墓碑走去。
盛淮跟著他,神色有絲恍惚。
這片墓地
,莫名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曾經來過。
但他很確定自己沒有來過。
或許是大腦產生的既視感。
他想著,隨裴昱停頓腳步。
“是這裡嗎?”他帶著恭敬望向墓碑,入目的明明是張美麗大方的女性黑白照,卻一瞬間,幻化成他曾夢到過的……裴昱的照片。
他猛地閉上眼睛,再重新睜開,遺照好好在那裡。他鬆了口氣,後背卻在短短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是這裡。”裴昱沒注意他的異常,答著他的話,把花束放在墓碑前,“媽,這是盛淮哥。”
他像模像樣向母親介紹,並對“她”解釋:“我哥今天不來了,他生病了。但是沒關係,已經快好了,你不用擔心。”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你要是……確實擔心的話,其實也可以給他托個夢?”他跟她商量似的說道。
“你就托夢告訴他,他都忘了些什麼。”
小笨蛋。盛淮看了他一眼,心神漸漸安定。
“阿姨好,我是盛淮。”他麵向墓碑,鄭重鞠了一躬。
“很抱歉現在才來看您。阿昱和知遠都好,您不用擔心。”
我會好好照顧他們。
後半句,他心頭默念,並沒出聲。
在墓碑前又陪著裴昱待了一會兒,見他沒什麼要說的了,天又陰著,看起來要下雨,盛淮詢問他可否現在下山。
裴昱答應了。
不過轉身之前,有人遠遠朝他們打招呼:“兩位,稍等。”
“兩位,要買墓嗎?”叫住他們的人圓臉帶圓眼鏡,穿一身中介式樣的西裝,看著十分精於世故,一開口卻讓盛淮皺眉。
“不買。”他冷聲拒絕。
“賣哪裡的,這裡嗎?”裴昱卻來了興致。
“對,這裡的。”看他感興趣,那位中介眼睛一亮,“我這裡有張「樓盤」圖,您瞧瞧,綠色是可選的。”
裴昱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張圖,很是頭暈,皺了皺眉。
中介察言觀色,幾乎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您有意向想要個什麼樣的位置嗎?是背風點兒的,還是風景好視野開闊的?還是——”
他瞧了眼裴母的墓碑,“還是您想買在這周圍?”
他說著,伸出手指,指了指他們現在所在位置:“這周邊還剩下最後兩塊。”
“阿昱。”看裴昱竟聽得津津有味,盛淮忍不住拉了下他。“快下雨了,我們先回車上。”
“稍等。”裴昱卻不走心地回他一句,繼續低頭仔細向中介的圖紙看去。
盛淮眼皮跳了跳。
彆的他都隨他買,墓地……換作之前,他想買,他也不攔著。
可現在不行。
他一閉上眼,腦海裡還是噩夢中景象。
而且,不知是否錯覺,這片墓園,越發讓他覺得熟悉,本已遺忘的夢中場景,又浮現一瞬,而且,這次,許是夢中場景和現實關聯,那畫麵裡,阿昱,就葬在他母親後麵……
不。盛淮急促地敲敲手指,忍不住,直接拉過裴昱胳膊:“阿昱,我有急事,我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