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虞情帶著笑意的眼像是盛著光。
不是虞情,是時年。顧涿潞頓時心裡一跳,盯著虞情的眼神也漸漸開始發直。
虞情卻輕輕把頭後仰,垂落的發絲輕輕搭在顧涿潞的胸口。
“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虞情已經把上半身的重心完全交到了顧涿潞的身上。
雙目對視,入目的都是寧靜而溫柔。顧涿潞原本浮躁的心也見見冷靜下來。
“就這個角度,你伸手,掐一下我的脖子。”虞情低聲開口。
顧涿潞下意識照做。
“彆用力,也彆把手收的太緊,就懸著就好。”虞情慢條斯理的引導顧涿潞。
顧涿潞一一照做。他沒有接觸到虞情的皮膚,可脖子這麼微妙的地方,的的確確會給人帶來危險。
從顧涿潞的角度,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出,虞情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緊繃起來,臉色也陡然蒼白下來。
“就這樣懸一會,不要動,也彆說話。”虞情的嗓音很低沉,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
他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也像是在轉換某種姿態。
顧涿潞心裡有疑惑,但還是沒有問出口,安靜的坐著虞情讓他做的事兒。
等虞情再站起身的時候,卻是導演那邊催著要開機了。
虞情站起身,這次,他沒有和顧涿潞說話,而是挺直脊背往片場那邊走。
虞情走路的姿勢看起來有點奇怪。
他姿態相當完美,臉上的表情也是平靜乾練,甚至他每次走出去的步子距離都是一樣的。
可越是這樣完美,越給人一種說不出疲憊感。仿佛眼前的隻是殼子,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種想法,陡然出現,就讓顧涿潞的心裡咯噔一聲。
而片場那邊更是鴉雀無聲。
時年,時年回來了?
一模一樣!這就和當年時年拍最後一幕走出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導演已經完全傻了,盯著虞情半天,如果不是旁邊副導演不小心碰掉了杯子,他還回不過神來喊開機。
虞情輕輕開口,臉上的微笑完美無缺,“各位晚上好,今天我要在這裡播放一則令人遺憾的新聞。”
就像過去每一次上鏡一樣,他的表現完美無缺。放佛他說的僅僅是一條普通的社會新聞。
和昨天的,前天的,甚至未來的都沒有太大的區彆。
作為一個新聞人,他要用最公正的姿態將這段新聞播報清楚。並且按照往常的方式,勸說大家引起重視。
可他能嗎?
他不能!
因為這則新聞裡的受害者,是他最心愛的孩子。
而他,作為一個父親,卻要將自己兒子的訃告一字一句的告訴電視前麵的每一個人!
虞情的演繹方式,和時年一模一樣,就連最後哽咽聲音的頻率都是一樣的。就算時年活過來,也未必辦得到。
近乎妖異的演技,讓整個片場的人都震驚了。
等虞情說完最後一個字,導演喊卡的時候,整個片場都沉入到了虞情的演技當中。
距離虞情最近的副導演,已經紅了眼,眼淚控製不住的湧出來,
可虞情卻連一秒都沒用上,立刻出戲,然後奔著後麵休息室去了,準備卸妝手工回家。
看著虞情離開的背影,眾人仍舊保持著驚人的沉默。
導演半晌才緩過神來問餘鋒,“餘總,這個虞情該不會是妖怪吧!”
餘鋒沒言語,他下意識追著虞情的身影往化妝間去。
裡麵,虞情已經準備卸妝換衣服了。出乎意料,顧涿潞竟然沒有走,甚至還清空了助理,主動替虞情換裝。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虞情饒有興致的玩著手機裡的小遊戲。剛剛演完那麼大的一場情緒爆發戲,虞情卻一點都沒有疲憊的感覺,這樣的遊刃有餘,不管從那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一個毫無經驗的新人。
是因為日常扮演時年,所以不知不覺連拍戲也能是他的樣子了嗎?餘鋒站在門口,臉上表情若有所思。
屋裡兩人也沒有發現他到來。
關於虞情,顧涿潞有許多疑惑,而虞情對於顧涿潞,也很有興趣。
不過兩人就像是較勁一樣,誰也沒有先說話。
最終還是顧涿潞忍不住開口問了,“你為什麼要讓我懸在哪裡卡住你的脖子?”
虞情:“找感覺。”
顧涿潞:“什麼感覺?”
“刀懸在頭頂,一直不掉下來的感覺。”
虞情心情不錯,一邊玩著遊戲,一邊不算太走心的給他講戲。
“他兒子其實已經死了。家裡的靈堂也擺上了。但是遺體並沒有回歸,因為是刑事案件。”
“所以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可卻沒有什麼真實感,仿佛他還是那麼多天之前和歹徒麵對麵博弈,試圖找回兒子的那個狀態。”
“但是,一旦他今天報道過後,案子就真的結案了。所有看到新聞的人,都是他兒子死亡的見證人。”
“他這個父親,就是宣布者。”
“你說,這種感覺,是不是和刀懸在頭頂很像?但是又不一樣。”
“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嗓子是說不出話來的。就像被掐住了一樣,我教你掐住我,也是為了找一下窒息時還要保證說話的聲線位置。”
顧涿潞的心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虞情說的,仿佛是他自己。時年死訊對於他來說,就和片子裡的男主如出一轍。
他一直不相信是真的,直到親眼看見時年下葬,那一天,他的世界坍塌了。
而他的事業,也因為失去繆斯而走到了儘頭。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的設計依舊優秀,但是對於顧涿潞自己來說,他事業的高峰,已經完全停止了。
顧涿潞下意識紅了眼,問出自己最後一個問題。
“那你為什麼選擇我來幫你入戲?你不是喜歡餘鋒嗎?畢竟他才是你最親近的。”
虞情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拍了拍顧涿潞的胸口,語氣裡帶著曖昧,“傻不傻啊你!”
顧涿潞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視線卻正好和門外站著的餘鋒視線相交。
顧涿潞本能的感覺到不自在,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並沒有躲開虞情,反而故意不在避讓讓虞情和自己貼的更緊。
而虞情的後半句話,也完美的落在了餘鋒耳中。
“能和年輕漂亮的小狼狗貼貼,誰要找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