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昭儀已然氣息奄奄,那蒼白的麵色映著月光好似宣紙一般白而透,一戳就破。她好似也察覺到了什麼,竭力仰起頭,伏在皇帝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眼中珠淚滾滾而落。
她就像是一朵花,那樣柔軟、那樣美麗,好似隻能被人藏在懷中小心保護一般。在她最歡喜、最動人的時刻迎來了死亡。
皇帝腳步不頓卻還是垂眼看她,細長濃密的眼睫靜靜的垂落下來,好似扇子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淵來閣距離福音殿並不遠,甚至可以說是極近的。皇帝一邊用內力替純昭儀壓製體內毒素,一邊抱著她快步走過去,準備先把人擱在榻上,等太醫來再做打算。
隻是那木榻之下不知何時竟是躲了一人,等到皇帝靠近便忽然貼著大理石地麵滑了出來。那人本就不準備一擊斃命,隻一心拿著長刀砍向皇帝的下盤,刀刀刁鑽。
皇帝雙手抱著純昭儀又要分心壓製純昭儀體內的劇毒,一時不防,雖是順勢後退了幾步卻仍讓那人被刀砍在了小腿。那刀上不知塗了什麼,頓時有黑紅的血液落在地上。
皇帝麵色不變,抬腿將那人踢開的同時將純昭儀丟到榻上,動作迅速的抽出腰間長劍直刺向地上的刺客。
純昭儀體內劇毒全靠皇帝內力壓製,此時被皇帝輕輕一丟,頓時吐出一口黑血來,毫無半點反應的昏了過去。至於地上的刺客,倒也乾脆,一擊得中之後便立刻引頸就戮,竟是一點掙紮的意願都沒有。
跟在皇帝身後的諸人見到這般情景,一時之間都有些怔住了。皇後最先反應過來,先是俯首請罪:“是妾失察,竟令這等賊人混入宮牆,傷了陛下聖體。”她目光緊緊的盯著皇帝腿上傷口,聲音都緊了,關切擔憂之情溢於言表,“陛下傷勢如何?”
皇帝心知那幕後之人必有後招,後宮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反倒成了累贅,揚手止住皇後的話,冷聲道:“朕無事,太醫馬上就到。”頓了頓,又吩咐皇後道,“你去傳令嶽統領,派玄鐵騎將來淵閣圍住。其他人都給朕回宮。”
皇後知道事關重要,不敢耽擱,連忙轉身傳令——玄鐵騎乃是皇帝親自練出的兵,一貫隻聽帝令,她若不親自去怕是差遣不動。
“陛下”眾人皆知此時乃是刷好感的大好時機,哪裡願意就這樣退下,語聲裡麵滿滿的都是不甘。
皇帝抬眼看了在場諸人一眼,目光冷若寒霜,緩緩道:“朕說了,都回去!”
皇帝積威已久,此言一出,再沒有剛撒嬌求懇,諸位嬪妃全都乖乖的退了下去,甚至連腳步都不敢放慢。
元央看了眼皇帝神色,心中另有打算,也跟著退了出去。
皇帝獨自站在原地停了一會兒,忽然抬步走到窗口,冷聲道:“木兄何時成了梁上君子?”
話聲未落,那一直躲在屋梁上的人忽然跳下,玄色戎裝,長袖被風吹得鼓鼓,好似大鳥的羽翼。一眼望去:俊眉修目,好似刀刻出的五官,正是木子李。
木子李氣定神閒的落了地,看著皇帝,朗朗一笑:“在下候陛下久矣。”
皇帝的麵色終於沉了下去:那些人倒是好打算——先用純昭儀引他入防備鬆散的淵來閣,趁機偷襲下毒,最後又讓木子李出麵與他爭鬥。論武功,他與木子李先後比試了幾次,皆是兩敗俱傷,此次不僅新添腿傷還中了需要費力壓製的無名之毒,一時之間怕是難以善了。
皇帝挑眉看他,淡淡道:“朕還以為你是俠義之人。想不到你竟然也和那些卑鄙之人相互勾結。”
“陛下錯了,”木子李並不受激,反而負手而立,悠悠然的開口道,“在下所思所想、所作所為,皆是為了能夠取陛下性命,早已違了俠義之道。既有人與在下心思相同,合則兩利,未嘗不可。”
他說到這裡,忽然像是反應過來,抬眼去看皇帝,笑著問道,“陛下說這些,是為了拖延時間?”
皇帝麵上神色微微一變,似是察覺到了什麼,身形一動便要往窗外跳去。
隻是,他腿上到底有傷,木子李又是早有防備,抽出長刀往前一擋竟是把皇帝攔了下來。他語調閒適,從容鎮靜:“陛下所中之毒乃事融骨散,此毒似毒而非毒,哪怕是用內力壓製也能極快的擴散到全身。而純昭儀身上香囊裡含的便是噬魂之毒,經來淵閣暖香一催,便可與融骨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