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落在地上,好在地上鋪著地毯,隻有一聲悶響罷了。
好似有一盆摻了碎冰的雪水從頭灌入,元央一片空白的腦子忽然也跟著清醒了過來。她看了眼支撐著床榻從容坐起的皇帝,許多被忽略的細節一下子明朗了起來:
為什麼皇帝曾經明確表示牽涉甚大的惠妃之事會在萬壽節解決;為什麼一貫算無遺策的皇帝今夜會意外傷重,甚至克製不住的當眾昏迷;為什麼太醫令周逢春的把脈之後的態度如此微妙
恐怕,所謂的奇毒融魂根本就奈何不了皇帝。他中毒是真,昏迷卻是假的。
周逢春把過脈後肯定也察覺到皇帝是假作昏迷。可既然皇帝在乾元宮都裝著,周逢春必然也明白皇帝是打算瞞著元央或是乾元宮其餘人,自然隻能跟著演戲。至於後頭的開藥方、煎藥,不過是蒙人罷了。
這大概隻是皇帝將計就計,引南王動手的一個局罷了——南王乃是親王之尊,也隻有謀反之罪才能名正言順的將他處置。隻不過,元央這個傻瓜,竟然傻傻的撞上去把自己給暴露了。
大概是死了太多次,早就經曆了各種恐怖的死法,元央砰砰亂跳的心在驚恐過後很快便冷靜下來,她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急急的開口道:“陛下,妾可以解釋”她並沒有想好要如何解釋,隻是在這樣的時候,必然要表現出自己的難言之隱方才能夠解釋自己的行為,留得一線生機。
皇帝看著她的目光好似鋒利至極的刀劍,可以剝開虛偽的表皮,直入內心。他就那樣冷淡的看著元央,直到元央怔怔頓住口,方才緩緩道:“好啊,朕就聽一聽你的解釋”他蒼白的麵色在燈光下好似透白一般,幾乎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隻有薄唇帶著一種病態的嫣紅,神色更是冰冷漠然。
元央卻一時想不出所謂的解釋和借口,張著嘴頓了頓,隻咽下那冰冷的空氣,喉中乾澀,竟是有些呆怔了。最後,她隻得閉上嘴,沉默的跪在地毯上,適才落過淚的眼睛好似還含著淚珠,一張通紅的臉可憐又可愛。
皇帝毫無憐惜之意,他看著她的目光滿是譏誚,耐心的等了一會兒,眼見著元央垂首不語方才挑眉冷笑了一聲,淡淡道:“想不到愛妃這般巧言令色之人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好似漫不經心的抬手抓了一件案上的東西,手指緊緊收攏,大約是已然無法克製那胸中的怒火,冷不丁的就將那東西往元央擲去,厲聲道,“你不是最喜歡花言巧語嗎,倒是給朕說話啊!”
皇帝擲來的乃是盛著玉屑清靈膏的玉盒,手掌大的玉盒,很有些重量。元央跪在地上不閃不避,正好在右額細嫩的皮膚上砸出一道傷口來,皮破血流,鮮血沾濕了右眼的眼睫,一滴一滴的滑落,好似血淚滾滾而下,濡濕中帶著血腥。
滴答,滴答,一時之間,殿中竟是隻聞血流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