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辻行人用自己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咒靈的話。
“‘請救救我’,這是你身後的咒靈不斷重複的話。它想活下來,所以在‘自己’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出現,保護‘自己’。事情就是這樣,看看被它保護的人,真相已經水落石出了。”
或許在場的幾人中,不知真相的隻有那位身為局外者的高專校長,但是這位偵探依舊用他帶著些冷淡的語氣,在所有人的麵前說出了他推理出的真相。
那是和外祖母悖論相似,出乎他意料的真相。
“你殺死的人,是你自己。”
持有‘書’的他殺死了過去的自己,讓自己成為了一個特異點,永遠的活了下去。
這樣的如同悖論一樣的特異點跟隨著他來到異世界,並且由異世界的特質變異成為咒靈。而已經死去的‘自己’的數量在輪回中不斷累加,這種疊加因果直接導致了咒靈在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擁有了特級的能力。
而它誕生的原因,不是咒靈詛咒殺死它的‘自己’,而是咒靈詛咒傷害著‘自己’的一切。
咒靈和江戶川亂步,原本就是一體。
綾辻行人藏在黃色鏡片下的雙眼銳利且清醒。
“死者是——江戶川亂步。”
...
擁有【人間失格】的太宰治可以成為輪回中的例外,擁有‘書’的江戶川亂步同樣也可以。
但是有一點不同,這也是關鍵性的不同。
世界上本是無法出現第二個一模一樣的人的,這是‘書’也無法改變的法則。或許太宰治可以用【人間失格】規避這種唯一性,但是江戶川亂步不行。
隻是個普通人的江戶川亂步不行。
...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大人的世界為什麼這麼難懂?”無法融入社會的孩子抱住自己的膝蓋,孤獨的向著麵前的空氣傾訴著自己的煩惱。
陽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但是卻一點都不溫暖。
這個名叫橫濱的城市對孩子而言太過冰冷。
這時一個成熟的大人走了過來,在孩子五步外的位置站定,那剛好在圍牆的陰影下。
大人的眼睛是和孩子一樣的碧色,他俯視著孩子,理性的指出了問題的根本:“很簡單,他們在撒謊。”
意外的得到的回答,孩子有些吃驚的轉過頭看過去。
他看到了一個和他有著一模一樣臉龐的男人。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但是一個是警校的製服,一個是昂貴的西裝。他們都有著不大高的身高,纖細的四肢和挺直的黑發。
但是他們又那麼的不一樣。
陰影中的大人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抹極其濃墨重彩的墨綠,而陽光下的孩子隻不過是枝頭嫩綠的新芽。
是即將提前凋謝的嫩芽。
“明明已經推理出來原因了,不是嗎。”大人冷靜的說著,像是在說彆人的事情,“‘我的父母欺騙了我’,這麼簡單的事實,為什麼一直不去承認?”
這句話激怒了孩子,他雙手從膝蓋上移開,撐到地麵上,拔高聲音反駁大人的話。
“父親和母親不會騙我——”孩子說著,突然停住了。那嗓音中帶了些顫抖:“木倉?!”
冰冷的木倉口對準了他,而手持木倉械的大人冷漠的注視著孩子。
注視著,曾經的他。
十四歲的他剛從名為家庭的溫室中走出來,流浪在陌生的街頭,他困惑,不解,不懂得為什麼大人的世界為什麼和想象中的差彆這麼大。
他固執的相信著父母給出的謊言,不斷的詢問自己是不是太笨拙。
但是真相明明早就就擺在了眼前。
他不明白,他也這樣問了,問著同樣是江戶川亂步的大人:“你明明也是我,為什麼要對我舉木倉?!你想要、殺死我嗎?”
但是大人隻是用那種冷漠的表情看著他。
“因為這個世界上隻需要一個江戶川亂步,隻需要我一個江戶川亂步就可以了。”大人說。
“那為什麼死的是我?”孩子問。
這個問題簡直幼稚到可笑,但是大人依舊回答了。
這是在回答他自己。
“因為沒有人會救你。”
如同在他十四歲那年哭到暈厥在紙箱之中、無人發現的一夜一樣。
沒有人會救他,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救江戶川亂步。
平行世界中會帶他走帶他去吃紅豆年糕的人並不存在。
大人舉起木倉,暗沉的眼中無悲無喜。他將木倉口對準了曾經的自己。
“砰——”
他扣下了扳機。
他殺死了自己。
過去的自己。
他倒在了陽光下,他永遠留在了黑暗中。
...
此時據正午十二點還有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