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便是父子麼?
正這般想著,小石頭便‘噔噔噔’地跑了進來,一下子便撲進她的懷裡:“娘!”
淩玉見他臉蛋紅撲撲的,額上還有不少汗漬,連忙替他擦拭乾淨,有幾分無奈地問:“這回又與哪位叔伯玩去了?”
自從搬來了縣衙,上至縣老爺郭騏,下至守門的官差,個個對這個與程紹禟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孩子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有事沒事都會逗弄一番,偏這孩子也不怕生,膽子也不小,頂著一張縮小的‘程紹禟臉’,脆生生地說著些讓人捧腹的童言童語,愈發讓人樂得不行。
“和崔伯伯打拳去了。”小家夥在她懷裡撒嬌地蹭了蹭,又撲向含笑坐在一旁的王氏,“阿奶!”
“哎呦,阿奶的乖孫兒長高了,也壯實了,瞧著小身板,很快便要趕上你爹爹了。”王氏笑嗬嗬地抱著他。
小石頭最喜歡就是人家說他跟爹爹一樣,聞言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膛:“我每頓吃兩碗飯,還和爹爹練打拳。”
淩玉沒忍住笑出聲來,倒也沒有拆穿他,畢竟他這話也不完全算錯,盛了一回便算是一碗的話,確是每頓吃兩碗。
至於練打拳,跟在他爹屁股後頭裝模作樣應該也算。
王氏摟著他自然又是好一頓誇讚。
“娘,這回留下來住幾日吧,小石頭整日念叨著阿奶,你這回若是不留下,怕他又要鬨騰。”
王氏搖搖頭:“還是過幾日再來吧,家裡一時半刻也離不得我。”
淩玉皺了皺眉,上輩子逃難前的日子她一直沒怎麼去想,可自從金巧蓉進門後,她才想起,這姑娘上輩子除了針線活,其他活是不怎麼乾的。
倒也不是說她懶惰不肯乾,隻是那笨拙的模樣,著實不像常在家中乾活的,上輩子家中便一直是她和婆母二人忙活,金巧蓉多是在家中做針線活補貼家用,偶爾也會搭把手,隻是不多。
這輩子她和程紹禟搬到了縣衙,家務之事自然便落到了王氏頭上,程紹安與金巧蓉夫妻倆一心一意忙著開成衣鋪子之事。
對的,成衣鋪子,早前她和淩大春盤下來的那批布製成成衣後賣得極好,程紹安婚後便又進了一批,打算日後便以此為生。
他們一時也沒有彆的地方可以售賣,但暫且在留芳堂寄賣著,待日後攢夠了錢再另外找鋪子。
王氏臨走前,淩玉親自雇了輛馬車送她,王氏再三推拒,可卻拗她不過,唯有喋喋不休:“這掙幾個錢哪是容易之事,怎的也不省著點花,這點兒路程,我都走了大半輩子,哪需要坐什麼馬車。”
淩玉隻當沒有聽到她這番話,又把家裡的臘肉、半隻兔子、幾包零嘴和兩身新衣裳塞進車上,又讓小石頭向阿奶道彆,看著馬車漸漸遠去,這才牽著兒子的小手進了門。
“玉姐姐!”母子二人剛邁進後衙,便聽到身後傳來楊素問的叫聲。
楊素問直接跑過來,先是摟著小石頭在懷裡好一陣揉捏,鬨得小石頭哇哇大叫,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了他。
小石頭‘嗖’的一下躲到了娘親身後,探出半邊腦袋瞪她:“壞蛋!”
他最最討厭這個總愛捏他臉蛋的姨姨!
楊素問手指動了動,又想去捏他的臉,嚇得他‘哇’的一聲撒腿便跑,樂得楊素問笑彎了腰。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般。”淩玉沒好氣地戳她。
“這回又惹了什麼事?跑到我這裡叫魂?”
“怎的是我惹事?是那些人煩死了,我好容易才脫了身,到你這來鬆口氣。”楊素問不滿地嘀咕。
淩玉頓時了然:“又有媒人上門提親了?”
“就是,煩死了,偏誠伯還總愛在我耳邊念叨,什麼姑娘大了,應該找個依靠,真真是頭疼!”楊素問歎了口氣。
下一刻,又冷哼一聲:“打量著我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他們看我的眼神,就是把我當成一個會下金蛋的母雞!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以為我瞧不出來是吧?”
正啜飲著茶水的淩玉被嗆了一口,連忙背過身去咳了起來。
楊素問體貼地在她背脊上拍了拍,她輕輕擋開,拭了拭嘴角:“多謝你了。”
下金蛋的母雞,虧這丫頭好意思說!
其實身為玉容膏的調製人,加上如今玉容膏供不應求,留芳堂雖說不上日進鬥金,但每日的收益也是相當可觀的。故而楊素問確是不愁嫁,城裡城外的媒人都快要把她家的門檻給踩破了。
雖然她方才那句話不怎麼好聽,卻也是事實,娶了她,可不就是娶了一隻會下金蛋的雞麼?否則怎會這般多慕名前來求親的外地人。
“還是淩大哥說得對,這樣的人家是絕對不能嫁的,嫁進去就等著被他們吸乾血,再扔到一邊自生自滅!”楊素問一臉堅決。
淩玉心思一動:“大春哥說的?他還說什麼了?”
“他還說,姑娘家嫁人,一定要挑勤懇踏實沒有花花心思,最好早就相識的,這樣彼此間也有所了解。還有便是男主爹娘一定要是打心眼裡喜歡她,尤其是男方的娘,這婆媳關係自來便是天大的難題,若是先天便打下了良好基礎,日後夫妻間的日子必能過得和美。”
淩玉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可看著楊素問把淩大春所說之話當成聖旨一般,便又沒有說起來,隻是同情地望著她。
早就相識、勤懇踏實、無婆媳問題,這三條都符合的,這傻丫頭身邊不就隻得一個淩大春麼?
虧她還淩大哥前淩大哥後,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條大尾巴狼給盯上了。
再一想到周氏整日憂心淩大春的親事,她又暗暗撇撇嘴。
看來爹娘也是白操心了!這人心門清著呢!
就是不知這個傻大妞對她的淩大哥有沒有那個心思了。不過照她對她的了解,估計還未開竅,莫怪大春哥隻能暗地借她之手驅趕狂風浪蝶,自己卻是不肯踏出那一步。
得,她還是睜大眼睛看好戲吧!
“你就這般跑出來,新一批的玉容膏都做好了?”她問。
“屏姐姐在呢,怕什麼,反正必定能準時交貨!”楊素問有些得意。
她口中的屏姐姐指的便是蕭杏屏。
淩玉也是接觸了蕭杏屏才知道對方居然懂得醫理,本來是打算讓她到留芳堂去的,可再三思量,還是讓她給楊素問搭把手。
其實她也曾想過要不要把生意做大,擴大玉容膏的產量,可是再一想到幾年後的戰亂,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世人皆知,今上沉迷於修道練丹,已是不大理事,淩玉知道,待太子意外身死,這天才是正式變了。
有太子在,名正言順,彆的皇子縱有什麼心思表麵上也得藏一藏。太子一死,阻礙不在,人人機會平等,此時再不爭要待何時?
她心裡清楚,齊王一日未登基,天下未定,便是擁有金山銀山也保不住。到時候便宜了他人,才真的是為他人作嫁衣!
她掐指算了算,離上輩子太子身死的日子隻剩下不到兩個月了。換言之,淩大春若是兩個月內沒辦法將楊素問娶進門,那便至少要再等一年。
今上雖然昏庸不理事,但對太子這個長子還是相當重視的,否則也不會下旨讓民間為太子服喪一年。
得知淩碧欲為夫納妾的消息時,淩玉氣得臉色都變了。
得,這輩子還比上輩子提前了!
她想不明白,她老爹對子嗣並不過度看重,娘親也不執著於有子無子,她自己呢,更不是一個會吃虧的人,怎麼就出了她姐姐這麼一個賢惠人?
隻因成婚數年隻得一女,加之相公如今有出息了,所以要為相公納一房美妾延綿子嗣?
她越想越氣,趁著這日程紹禟休沐,夫妻二人帶上兒子便往梁家村而去。
“你也莫要太惱,此事待我勸勸姐夫,想來成不了。他如今正是應該專心讀書,隻待三年後大考之時。”見她臉色難看,程紹禟勸道。
淩玉冷笑:“雖然我是惱姐姐自找苦吃,可此事若是他不肯,姐姐還能強迫他不成?可見本就是他起了心思,姐姐才會有此打算。”
程紹禟皺皺眉,倒也沒有反駁她這話,蓋因他心裡其實也是這般想的。
從來納妾雖是妻室操持,可若相公若堅持不同意,當娘子的還能無顧他意願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