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大春緊隨其後。
梁淮升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凝滯,客氣地挽留了幾句,這才將他們送了出門。
“大春哥,最近可曾見到素問了?”趁著沒人注意,淩玉低聲問。
淩大春臉色一僵,搖了搖頭:“不曾。”
那丫頭這是故意避著他呢,又豈會輕易讓他見著。
“要不我尋個機會幫你把她叫出來?”淩玉壞笑著問。
淩大春清清嗓子:“若是如此自然更好。”
淩玉再忍不住笑出聲來。
離開時,程紹禟夫婦便載上了周氏與淩大春母子,親自把他們送了回去,這才駕車準備返回縣城。
不曾想在回城的路上,馬車突然出了點問題,不得不停了下來。
“如今看來,你這技術仍舊不過關,仍有提升的巨大空間。”看著程紹禟灰頭灰腦地下來修車,淩玉忍不住取笑道。
“一回生二回熟,無妨。”程紹禟倒也看得開,絲毫不在意她揶揄的目光。
“小玉,把錘子給我拿一下。”片刻之後,淩玉便聽到程紹禟喚。
她應了一聲,找出鐵錘遞給了他,又替他按著木板,看著他熟練地敲打著鐵釘,渾然不覺身邊的兒子邁著一雙小短腿,追著一隻拍打著五彩翅膀的蝴蝶跑開了。
待夫妻二人合力把車修好,又用水囊裡的水洗乾淨手,這才發現兒子不見了蹤影。
“小石頭,小石頭……”淩玉又慌又怕,大聲叫著兒子的小名。
便是向來遇事鎮定的程紹禟,此刻也驚懼萬分,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一個孩子,必然跑不到哪裡去,況且此處除了咱們再沒有旁人……”
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遭環境地形,此處並不是拐彎之地,整條路一望到底,除了他們外再不見其他人,而路旁是一個樹林,林中樹木枝葉繁茂,偶爾傳出一陣枝葉被微風吹動發出的‘沙沙’響聲。
“咱們到樹林裡找找!”他當機立斷吩咐著。
淩玉六神無主,唯有連連點頭,也不等他再說,便一邊叫著兒子的小名,一邊率先朝林中衝去。
程紹禟邁著大步緊隨其後,搜刮著林中的人影。
樹林裡一陣陣鳥叫蟲鳴,枝頭上高歌的鳥兒被他們焦急的叫聲驚得撲著翅膀‘撲喇喇’飛走了。
“小石頭,小石頭你在哪?你不要嚇娘!”不知不覺間,淩玉的呼叫已經帶著哭音。
若是兒子有個什麼不測,她此生再不會原諒自己,若不是她的疏忽,又怎會連兒子什麼時候跑開了也不知道。
“娘……”孩童特有的軟糯聲傳來時,淩玉身體一僵,又驚又喜地回過身後,卻被身後所見那一幕驚得尖聲叫了起來,“你要做什麼?!!快放開他!放開他!!”
正在另一邊尋找著兒子的程紹禟聽到娘子的尖叫,大驚失色,足尖一點,立即朝著她這邊飛掠而來。
可是,當他看到被一名陌生男子抓在手上,正用匕首頂著脖頸的兒子時,瞳孔陡然收縮。
“你放開他!!不要傷害他!!”看著離兒子喉嚨不過幾寸遠的鋒利匕首,淩玉恐懼得險些沒暈死過去。
“閉嘴,再嚷嚷我立即殺了他!”那人沉聲喝道。
“好好好,我閉嘴我閉嘴,隻是……你不要傷害他,他還隻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淩玉緊緊捂著嘴,嗚咽著懇求。
程紹禟緊緊地環住她腰,穩住了她險些要滑倒在地的身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麼顫抖:“你想要什麼,我們都答應你,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傷害我的兒子。”
“去把你的馬車駛進來,立即!”那人寒著臉吩咐。
“好好好,我們立即把馬車駛進來,隻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不要嚇著他。”淩玉淚流滿麵,生怕自己哭出聲來,用力一咬唇瓣,很快便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小石頭懵懵懂懂地望望離自己不遠的爹娘,又仰著腦袋看看抓著自己胳膊的陌生叔叔,突然‘呀’的一聲叫了出來:“叔叔,你流血啦!”
程紹禟此時也注意到,那男子胸口位置竟是一片血跡。
“去把車駛進來,否則我一刀要了他的命!”那男子似乎沒想到這孩子的膽子居然這般大,不但不哭不鬨,還敢喚他‘叔叔’,便是對他身上的血也一點兒也不怕。
“不要,千萬不要,你趕緊去駕車呀!!”淩玉嚇得險些又叫出聲,用力想要推開抱著她的程紹禟,怒聲道。
不料程紹禟突然抱著她往旁邊一閃,隻聽‘嘩啦’的一聲,方才他們所站之處旁的一棵手腕粗的小樹應聲而斷。
淩玉還未站穩便被程紹禟推往一邊,一個不穩便跌倒在地,愣愣地看著程紹禟與一名淩空出現的黑衣男子纏鬥了起來。
程紹禟雖武藝不凡,可對方更是絲毫不弱,更加之手上持有兵器,程紹禟半分也奈何他不得。
兩人愈打愈烈,程紹禟漸漸便落了下風,好幾回對方的劍險些便要刺中他喉嚨。
淩玉看得心驚膽戰,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著對方淩厲的一劍又要往程紹禟身上刺去,身後忽地響起了男子的喝止聲:“住手!”
黑衣男子的劍勢立即便止住了,足下輕點,朝著仍舊抓著小石頭的男子飛身而去,撲通一下單膝跪在地上:“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先離開此處再說!”
早在黑衣男子停下攻勢時,淩玉便朝著程紹禟衝了過去,緊緊地抱著他,身體不停地顫抖。
程紹禟反摟著她,輕輕在她背脊上拍了拍,眸光銳利地盯著前方那對主仆,看著他們一陣耳語。
今日隻怕難以全身而退……
“你去把馬車駛過來,若是敢打什麼主意,我便擰斷這小鬼的腦袋。”片刻,黑衣男子一手將小石頭攔腰夾在胳肢窩下,一手扶起了他的‘主子’。
“你不要傷害他,我這便去!”程紹禟眼眸幽深,不顧淩玉的掙紮強硬牽著她的手去駕馬車。
“兒子還在他們手上……”淩玉被他拉著走,不斷地回頭看著不舒服得直掙紮的小石頭。
“聽話,我一定會把咱們的兒子救回來的!”程紹禟低聲道。
“你保證?”淩玉含著淚水問。
“我保證!”程紹禟舞動韁繩,驅著馬往樹林裡走。
縱是拚著這條命不要,他也一定要護著她們母子的安全!
“放了拙荊與犬兒,你們想要到哪,我送你們去!她們一個是婦道人家,一個是無知小兒,帶在身邊隻會累事。”看著那黑衣男子先將昏迷過去的小石頭塞上了馬車,又將他的‘主子’扶了上去,接著便提著劍逼著淩玉跟上,程紹禟壓著心中的憤怒,沉聲道。
“廢話少說,若不想她們丟了性命的話,駕車往前一直走!”黑衣男子直接打斷他的話。
程紹禟袖中的手死死地攥著,可形勢壓人低頭,唯有眼睜睜地看著黑衣男人也鑽進了車廂,闔著眼睛深深地呼吸幾下,猛地揮起馬鞭用力抽在馬匹身上。
馬車當即絕塵而去。
淩玉一上了馬車便將昏迷過去了的兒子緊緊地抱在懷中,仔仔細細地檢查他的身子,見小家夥除了左手胳膊被人抓得有些青腫外,其他處並不見有傷,總算是鬆了口氣。
她親了親小家夥的臉蛋,失而複得的淚水肆意橫流。
半晌,她才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將兒子摟得更緊了些,警覺地瞪著對麵正在包紮著傷口的兩人。
“你們是什麼人?到底要做什麼?我們與你們素昧平生,無怨無仇,你們這般挾持著我們一家子要做什麼?”
“不該問的便不要問,知道得太多死得也快,這是我對你的忠告。”黑衣男子將‘主子’身上的傷包紮好,這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淩玉輕咬著唇瓣。她如何會不知這個道理,隻是萬一今日劫數難逃,好歹也要做個明白鬼,免得在閻王殿上告狀都尋不著正主。
她看著那“主子”毫無血色的臉,緊鎖的眉頭,還有胸口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再瞧瞧那同樣傷勢不輕的黑衣人,用力咬了咬唇瓣。
這兩人必定是被仇家追殺,這才挾持著她們母子逼程紹禟駕車帶他們離開。
還是要儘快想法子逃了才是,否則他們的仇人追上,到時廝殺開來,自己豈不是又受池魚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