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越距了, 隻言儘於此, 還請統領仔細思量思量。”萬平恭敬地朝他躬了躬身,再不多話。
程紹禟腦子裡一片混亂, 總是想著那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屍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啞聲問:“當日通州城任忠大人府上失火,一家人葬身火海, 此事與你們可有關係?”
他雖問的是“你們”,可萬平如何不知道其實他問的是此事可與太子殿下有關, 搖頭道:“任忠之死,乃是魯王所為, 著實與太子殿下無關。當日魯王本以為買通了何總鏢頭便可以萬無一失, 故而毫不猶豫地派人殺了任忠一家滅口,哪想到事情最後還是出了變數。”
程紹禟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仿佛像是鬆了口氣。
所以,當年鏢局遭遇的連番禍事, 都是魯王所為,而與太子殿下無關。
既然已經完成了任務, 一行人自是不會久留, 立即啟程回京。
太子府書房內, 趙贇猛地合上手中密函,冷笑道:“趙甫那廝竟在打兵權的主意, 想要將他的人安插入兵部, 也要看孤答不答應!”
他手下的幕僚紛紛建言, 應該如何堵死魯王欲插手兵部的路,你一言我一語,各有各的看法,討論得好不熱鬨。
趙贇始終一言不發地任由他們各抒己見,眸色幽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隻到有下屬前來通稟,說是侍衛副統領程紹禟與侍衛萬平求見,他才喚了聲“傳”。
幕僚們見狀,遂紛紛起身告退離開。
程紹禟與萬平進來的時候,屋裡便隻得趙贇一人。
二人朝著上首的他行禮問安,程紹禟單膝跪在地上,沉聲道:“屬下前來複命。”
“差事可辦好了?”趙贇輕撫著手上的指環,嗓音淡淡的,卻是讓人聽不出半分起伏。
程紹禟張了張嘴,眼前仿佛又浮現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卻是老半晌說不出來話。
他身旁的萬平見狀便急了,生怕他觸怒趙贇,連忙大聲回答:“幸不辱命!”
趙贇的視線卻是緊緊鎖著程紹禟,眸光銳利,似是不打算放過他臉上每一分表情:“程統領的說法呢?任務可完成了?可有留下哪怕一個活口?”
程紹禟深深地吸了口氣,啞聲重複道:“幸不辱命!”
趙贇定定地望著他良久,終於,嘴角彎了彎,滿意地道:“很好,孤總算是沒有看錯人!好了,你們也奔波了這些日子,回去歇息幾日再回來當差吧!”
“多謝殿下!”程、萬二人異口同聲地謝過了他的恩典,這才告退離府。
而萬平,自然便將此回出任務的祥情原原本本地向褚良回稟了。
褚良聽罷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也是在預料當中,此番辛苦你了,你辦得很漂亮,回去好生歇息幾日再回來吧!”
萬平應了聲是,想了想,終是不放心地道:“程統領那日雖然沒有再說什麼,隻我卻覺得他未必會將我說的那番話聽入心裡。若是如此,他總有一日會自己把自己拖累死。”
褚良揉了揉額角:“一個人的性子豈是會說變就變,他這麼多年來的認知已經根深蒂固,又怎會被你三言兩語便改變。此刻他隻是受些打擊,心裡怕是亂得很,隻能待他慢慢想明白了。”
婦人之仁用在當差上自然不好,但是在兄弟相交上卻是再讓人放心不過的,或許這也是他為什麼如此不遺餘力地幫他之故吧!
程紹禟一路沉默地回到家中,推門而入卻覺屋裡靜悄悄的,不知為何心口一緊,連忙加快腳步四處尋找。院子、堂屋、灶房、東廂等處均被他尋過,可卻始終不見妻兒的身影。
他的臉色開始發白,緊握成拳頭的手也在不停地顫抖著。
曾經死在他手上之人的麵容一個又一個地在他腦海中閃現,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小、小玉!”他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與害怕。
“叫這般大聲做什麼呢?”女子含著嬌嗔的話響起來時,他呼吸一窒,猛地回過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終於忍不住大步上前,用力把她擁入懷中。
“你……”淩玉被他這罕見的熱情嚇了一跳,腰間被那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摟著,勒得她險些透不出氣來,再一看到楊素問掩著嘴偷笑的模樣,又低頭一瞧,便對上了小石頭咬著手指頭好奇地眨巴著眼睛的神情。
“你做什麼呢?快放開我!”看著楊素問體貼地抱起小石頭快步進了屋,她紅著臉在把自己越抱越緊的男人後背在拍了一記,有幾分羞惱地道。
感受著懷裡熟悉的軟玉溫香,程紹禟一時緊懸的心總算是落到了實處,心跳漸漸平複,察覺她的掙紮,終於緩緩地鬆開了她。
“你做什麼呢?讓素問瞧見了多不好,她必定會籍此機會取笑我了。”淩玉俏臉泛著紅,不自在地嗔道。
這人就是塊木頭,從來在人前都是再端方正經不過的,似今日這般真真切切是頭一回,讓她意外極了,卻又掩飾不住心裡那點歡喜。
程紹禟定定地盯著她,看著眼前的這張泛著桃花的熟悉俏臉,似嗔似喜似惱,一時有幾分茫然,卻又隱隱鬆了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她還在,她還在……
“你去哪裡了?”半晌,他才啞著嗓子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