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側妃差點沒跪下來請罪,隻心裡卻又有些替兒子叫屈。
殿下不苟言笑,性子更是冷漠非常,甚至有時候她還感覺他身上有一股肅殺之氣,莫說闔府之人,便是滿朝文武,也沒幾個不怕他的,更不必說年僅三歲的兒子。
“罷了,你帶他回去吧!”趙贇揮揮手便讓她退下。
他縱是再冷漠,也無法在看著兒子畏他如虎時還能無動於衷。
畢竟,這是他目前唯一的孩子。
再一想另一個比趙洵僅大了數月的孩子。自相識那日起,便對他沒有半分怯意,不但沒有,甚至有時候還膽大包天地瞪他。
謝側妃還想說些什麼挽回一下,可對著他那張冷漠的臉,什麼話也再說不出來了,唯有福身行禮,拉著兒子便離開了。
待結伴而來的褚良、程紹禟、汪崇嘯三人道明來意時,趙贇不以為然地合上卷案:“不過些入不得流的小打小鬨,孤難道還會害怕平頭百姓的議論不成?”
隻要他大權在握,又有什麼好害怕的。這些想來不過是趙甫他們的垂死掙紮罷了,以為在民間搞些小動作,讓他被議論幾句便能動搖他的地位了?簡直可笑!
見他並不放在心上,程紹禟蹙眉,褚良已經率先開口勸道:“殿下乃是一國之儲君,如何能白白受此委屈,依屬下之見,不如徹查一番,看府裡是否當真有人打著太子府的旗號在外作威作福。若是,嚴肅處置;若無,也必要將招搖撞騙之人繩之於法,絕不姑息!”
趙贇輕輕磨著宣紙上被他圈上的那幾個名字,聽罷並無不可地道:“既如此,你便安排人去辦便是。”
趙甫想安排這幾人進兵部?也得瞧他答不答應!想來必是他最近手段太過溫和,以致讓那廝好了傷疤忘了疼。
程紹禟如何看不出他的不以為然,但到底也不多話,打算好生徹查一番。
三人見他已經表了態,便打算退下各行各事,忽聽趙贇提高聲音道:“喏,門外那個探頭探腦的小鬼,給孤進來!”
眾人回身一看,便見小石頭雙手扒拉著門邊,正探出半邊腦袋好奇地往屋裡望。察覺伯伯們和爹爹都望著自己,立即衝他們甜甜地笑。
程紹禟無奈,進來前本已經吩咐過小家夥,讓他好生在外頭等著,莫要到處亂跑,爹爹很快便出來。門外的侍衛想來是因為認得這小家夥,故而也沒有太過注意他。
“笑什麼笑?說你呢!”趙贇皺著眉頭又道。
“過來向太子殿下行禮。”程紹禟生怕他觸怒趙贇,連忙道。
“好……”小石頭拖著長長的尾音,一蹦一跳地跑了進來,學著方才爹爹的模樣朝上首的趙贇拱手躬身行禮,“屬下參見殿下!”
趙贇恰些被口中的茶水嗆著,連忙背過身去拭了拭嘴角,便是褚良與汪崇嘯也是忍俊不禁,連忙低下頭去掩飾臉上的笑臉。
程紹禟啼笑皆非,正想說兒子幾句,便聽到趙贇沉著臉喝道:“你是誰的下屬?孤何時竟收了你這樣的下屬!”
小石頭無辜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眨一下,而後仰起小腦袋望向身邊的爹爹。
程紹禟揉揉他的腦袋瓜子,朝著趙贇恭敬地道:“小兒言行無狀,還請殿下念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饒恕於他。”
趙贇卻是緊盯著小石頭,臉上一片若有所思之色,片刻,忽地道:“既如此,孤便予你一個下屬的機會,自明日起,這小子便到洵兒身邊去。”
程紹禟大吃一驚,連忙道:“小兒性子跳脫不知輕重,恐衝撞了大公子,還請殿下收回成命!”
趙贇卻是有他的主意。庶長子趙洵膽小軟弱著實令他不喜,若是讓他與這個同齡卻膽大包天的程磊多些相處,說不定可以改一改他那個性子。
“孤意已決,你不必多言,明日你過來當差便帶上他,回去時再把他接走吧!”趙贇繼續垂眸翻看手上的案卷,不再理會他。
褚良輕扯了扯程紹禟的袖口,示意他莫要再多話。
待三人帶著小石頭告退後,褚良方勸道:“你也莫要擔心,這是殿下賜予小石頭的恩典呢!大公子乃殿下長子,將來……小石頭跟在他身邊,有這打小的情分,這日後的前程必是有的。”
“正是這個道理,我隻歎我家那小子入不得殿下的眼,不似你家這小子這般聰明伶俐討人喜歡。”汪崇嘯的語氣卻是有幾分羨慕。
太子殿下的長子呢!將來說不定也是太子,這前程哪會隻是一星半點。
程紹禟卻是歎了口氣,捏了捏懵懂無知的小石頭的胳膊,心裡卻是憂慮至極。
若是讓小玉知道了,隻怕又有好一番鬨。以她的性子必定不會同意讓小石頭進府。
“放心吧!小石頭年紀尚幼,殿下讓他進來也不過是陪著大公子玩耍,沒有人敢指使他做什麼的。再不濟,府裡還有你我,難不成還能讓人把他給欺負了?”褚良安慰道。
事已至此,程紹禟也知再無轉寰的餘地,畢竟,在這許多人眼裡是太子的一個天大恩典,他若推禟,倒成了不識抬舉了。至於歸家後會麵臨怎樣的惱怒……還是見步走步吧!
“如今最為重要的,還是查明那些事是偶爾,還是有組織有規律的行事。”他定定事,說起了正事。
卻說淩玉當晚便得知兒子要進太子府陪伴趙贇那位庶長子,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大怒道:“我相公成了他們家的屬下,如今連我兒子也要進去侍候他們家的兒子,難不成我們程家出了一個侍候人的,便子子孫孫也要乾這些侍候人的活?!”
“小聲些小聲些,小心隔牆有耳!”程紹禟吃了一驚,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淩玉卻是一把推開他,怒目而視:“我有哪句話說錯了?我們是清清白白的良民,不是賣身為奴的賤民!誰想世代給人當家仆,自去當去!與咱們有什麼相乾!”
楊素問摟著小石頭坐在一旁,聽著他夫妻二人的話,有些不解地道:“可是我聽說,主子能把一個人指去小主子身邊,那是給予那個人的恩典。有許多高門大戶的陪嫁丫頭嫁了人,生下了兒子,也千方百計地想把兒子送到小主子身邊侍候,據說這是打小培養主仆間的情誼,於前程極為有利呢!”
“我想,這大概與皇子自小挑伴讀是一個理兒吧?”
“呸!什麼狗屁恩典……”淩玉還想大罵,卻被眼明手快的程紹禟直接捂住了嘴。
“愈說愈不著調了。你若真的不同意,先讓小石頭進去幾日,看看是什麼情況,回頭我再想個法子推了便是。”
淩玉恨恨地扯開他的手,也知此事既然趙贇說了出口,那但已是定局,不管她同不同意,兒子必是也要送進去的了,一時心中恨極。
當爹的為他們家出生入死倒也罷了,這會兒連當兒子的也要走這樣的路?真他娘的狗屁主子,狗屁權勢!
小石頭不知爹娘正因為自己而吵,咬著離府前褚良塞給他的糕點吃得歡歡喜喜,甚至次日得知自己可以和爹爹一起出去一起回來時,還高興得直打轉。
“這小沒良心的,我這頭為他的事操心得一夜睡不好,他倒好,還高興得如同脫韁的馬,說他小沒良心倒真是沒說錯。”淩玉看得心裡酸溜溜的,終於還是沒忍住把那小沒良心的拉過來,在他的屁股上拍了幾記。
小石頭撲閃撲閃著眼睫,不解地望著娘親,過得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對娘親這幾巴掌有所表示,立即扯開喉嚨嚎了幾聲。
“得了得了,乾嚎什麼呢!去去去,找你爹去!”淩玉眼不見心不煩地朝他直揮手。
小家夥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邁著小短腿屁顛顛地往程紹禟撲去:“爹爹……”
一直看著那對父子出了門,淩玉才打起精神,準備開始在京城裡重新尋找適合的店鋪,好歹也要在淩大春把貨物運上京前把鋪子定下來。
她憑著前段日子與淩大春出門尋店鋪的記憶,把京裡的商業街道劃分了幾個等次,若能在客流最多的東街尋到自然最好,若不能,也可降一等次,她相信憑著玉容膏的口碑,縱是客流不旺之地,必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來。
想當初在青河縣,她們盤下的那間鋪子也是地段不怎麼好的,如今呢?卻成了整個青河縣人氣最旺之處了。
所以,地段好自然是錦上添花,若是稍次些也不要緊,商品品質過硬才是道理!
而程紹禟帶著兒子進了太子府,自有早就等候的侍女迎了上來,接了小石頭往謝側妃處去。
程紹禟不放心地留在原地,一直看到那個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漸行漸遠,最終化作一個墨點再也看不見,這才轉身離開。
褚良與汪崇嘯那邊,也開始著手徹查,沒過多久便查實,當日那人口中的‘太子府侍衛統領’不是指他們三人中的哪一個,居然指的是曹澄!
“所以,不管那人因了何故把曹澄的身份往高了說,但他確確實實是借著太子府的勢招搖過市?”雖是查清了真相,可褚良的臉色卻是更難看了。
緊接著,汪崇嘯那邊也有了消息,那些打著太子府旗號欺行霸市、欺壓百姓之人,並不是完全撒謊,他們或多或少真的與府裡某些人有著拐著彎的關係!
“這種事發生了多久,咱們不得而知,但是,如今在民間,已經有不少對太子聲譽極為不利的傳言。”程紹禟滿是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