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圍觀的侍女仆婦們七手八腳便去拉那二人, 淩玉看著有好幾名侍女被瘋了般的謝側妃撓中,白淨的臉蛋瞬間便添了幾道血痕,瞧著便覺得疼。
慌亂中, 有跌倒的侍女被踩中,發出一陣陣痛呼聲, 也有侍女被撞往一旁的花盆, 壓倒了好幾株價格不菲的奇花異草。
淩玉隻看得目瞪口呆, 著實沒有想到謝側妃看起來纖柔瘦弱, 竟有這般大的力氣, 這麼多人都拉不住她一個。
隻可憐那寧側妃,本就被謝側妃扯著猛打, 如今這麼多人趕來,不但沒有成功把她救下, 反倒有不少人混亂中撞到了她身上, 有好幾回臉上也不知被那個人給撓中,結結實實地又添了幾道口子。
太子妃氣得渾身顫抖, 若非有一絲理智尚存, 隻怕當場便要傳令侍衛過來了。
“抓住她, 把她拉開!!”她猛地指著謝側妃喝道。
眾人一見,當即齊心協力便去拉謝側妃,謝側妃雖然在憤怒之下暴發了不少力量, 可到底不過一柔弱婦人, 又追著鬨了這般久, 多少有些竭力,不過片刻的功夫,雙手便被仆婦抓住了。
她瘋了似的大吼大叫:“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打死這爛心肝的毒婦!打死她!”
“娘!放開我娘!!”突然,一陣孩童的大哭聲陡然在屋裡響了起來,不待淩玉等人反應,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已經朝著謝側妃衝了過去,對著當中一名抓著謝側妃的仆婦又踢又咬。
“放開我娘,放開我娘!”
正是謝側妃的親生兒子趙洵。
此時此刻,太子妃才算是從盛怒中回複過來,不悅地掃了一時不察被趙洵跑了出去的奶嬤嬤一眼,那奶嬤嬤嚇得一個激零,連忙走過去對趙洵又哄又勸,硬是把他給抱了開來。
“洵兒,我的孩兒,把我的孩兒還給我,把我的孩兒還給我!”謝側妃猛地大哭,掙紮著想要去把兒子拉回來,可又如何掙脫得開。
“娘……”趙洵的哭聲愈發響亮,在奶嬤嬤懷裡又踢又打。
淩玉有些不忍地彆開了臉,正好看到懵懵懂懂地站在屋裡的小石頭,生怕他也衝出去,連忙上前牽住他的手。
“娘,大公子怎麼了?那些是壞人麼?”小石頭看到趙洵哭著叫著要娘,可那些人卻怎麼也不肯讓他找娘,歪著腦袋不解地問。
淩玉呼吸一窒,下意識地捂住他的嘴,又有幾分心虛地往太子妃處望了望,見她並沒有留意這邊,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對兒子道:“不是,她們,嗯,就是大公子的娘親生病了,她們怕她傳染給大公子,所以……嗯,要是大公子也病了,那就要喝苦苦藥湯,小石頭想讓大公子喝苦苦藥湯麼?”
一想到前些日子天天被爹娘逼著喝的苦苦藥湯,小家夥連忙搖頭:“不要不要,不要喝苦苦藥湯……”
一麵說,還一麵用小手扇了扇舌頭,仿佛感受到了那股苦味道一般,看得淩玉忍不住彎了嘴角,隻是再望望已經被奶嬤嬤抱了進去的趙洵,又不禁低低地歎了口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謝側妃的哭聲越來越小,淩玉知道自己不便再留下,連忙帶著小石頭起身告辭。
太子妃如今也沒有心情招呼她們了,吩咐明月帶著她們出去。
從正院離開後,才走出一段距離,迎麵便遇到了程紹禟。
“殿下想見見小石頭,我來帶他去,你這是要回去了麼?”程紹禟朝著明月點點頭致意,這才問。
淩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那我是先讓人送你回去,還是你在府裡再等等?”
“不必讓人送了,我自己先回去吧,到時候你若得了空便把小石頭送回來,若是不得空,請個靠得住的送也是一樣。”淩玉想到稍候還要和淩大春忙留芳堂開張之事,也不打算留下來等他們。
“如此也好。”程紹禟並不勉強。
“爹爹要帶我見殿下麼?”小石頭向娘親道過彆,抓著爹爹的袍角,蹦蹦跳跳地問。
“嗯,小石頭見了殿下要向他道謝,因為殿下讓太醫伯伯治好了小石頭呢!”程紹禟耐心地叮囑。
“好……”小家夥拖著尾音應道。
程紹禟摸摸他的腦袋。
趙贇從卷宗裡抬眸時,便看到了程氏父子邁進來的身影,目光落到那張明顯瘦了一圈的小臉蛋上,點點頭道:“看來確是痊愈了,又可以像隻猴子般活蹦亂跳四處搗蛋。”
小石頭可聽不出他話裡的取笑之意,豪氣萬丈地朝他拱手,清脆響亮地道:“殿下彆來無恙啊!”
正端起茶盞啜飲茶水的趙贇當即被嗆了一口,背過身去咳得驚天動地。
程紹禟忍俊不禁地在兒子的臉蛋上捏了捏,輕斥道:“這說的什麼話!”
小石頭無辜地眨著眼睛,上回小穆叔叔和舅舅見麵也是這樣的啊!
趙贇總算是回過氣來了,拭了拭嘴角,沒好氣地瞪了小家夥一眼:“不過才幾日不見,你早前學的規矩呢?都喂狗去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哦……”小石頭歪著腦袋瓜子,皺著小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再度行禮,“殿下萬安!”
“過來讓孤瞧瞧!”趙贇這才滿意,朝他招招手。
小家夥望了望爹爹,得了他的同意後,撒歡似的便朝他跑了過去:“給我帶了好吃的麼?”
趙贇冷笑:“小子無禮,孤為何要給你帶好吃的!”
“因為我想吃啊!”小家夥雙手搭在他的膝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笑得歡歡喜喜。
趙贇被他噎了噎,垂眸望了望膝蓋上那兩隻肉爪子,皺眉:“放開,又要弄臟孤的衣袍了。”
程紹禟一聽,便想上前叫住兒子,可卻見趙贇雖然滿臉嫌棄,但卻沒什麼動作,想了想,便又作罷。隻是心裡到底有些奇怪。
他的兒子何時竟與殿下這般熟絡了?聽他方才的話,仿佛以前殿下常給他帶好吃的?
隻是很快他便又打消了這個可能,以殿下的性子,哪會做這樣的事,他更會做的,是吩咐人把這煩人的小鬼頭扔出去。
哦,不對,應該是‘以下犯上的刁民’才是。
正這般想著,夏德海便帶著幾名提著食盒的侍女走了進來,很快地,屋內那張原本空空如也的圓桌上便擺滿了各式精致的點心。
“孤看了會兒宗卷,覺得有些餓了,你們父子在一邊坐會兒,待孤吃飽了再說。”趙贇拂了拂衣袍,正要起身,小石頭動作卻比他還快,‘咚咚咚’地跑了過去,望著那些散發誘人香味的點心咽了咽口水,眼睛閃閃發亮。
趙贇視若無睹,取過銀筷夾了塊桂花糕慢條斯理地往嘴裡送,看得小石頭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紹禟本是想要告退的,可聽了那句‘待孤吃飽了再說’,唯有無奈地牽著兒子到一旁,看著那個愈吃愈慢,仿佛在品嘗什麼美味佳肴的主子,再低低看看不停咽著口水的兒子,若有所思地抿了抿薄唇,忽地覺得這高傲冷漠卻又不失陰狠的主子,原來還有如此幼稚的一麵。
“嗯,飽了,有些吃不下了,要不還是扔掉吧!”趙贇放下銀筷,自言自語地道。
“不用扔掉呀,我幫你吃!”小石頭當即掙脫爹爹的手朝他跑了過去,笑嗬嗬地道。
趙贇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擾嘴佯咳一聲:“也好,那這些便賞你了!”
滿桌的點心,他就隻用了一塊,可見方才餓的話根本就是胡扯。程紹禟無奈,總算是知道主子這是戲弄自己的兒子,偏他的傻兒子卻渾然不覺,正吃得開開心心。
夏德海不知什麼時候又走了進來,在趙贇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程紹禟隻隱隱約約聽到‘謝側妃’、‘太子妃’、‘打鬨’幾個字,隨即便見趙贇一張臉沉了下來。
“看來孤倒是小瞧了她們!”趙贇冷冷地道,隨即起身便往外走,“孤倒要看看她們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程紹禟連忙替兒子擦了擦嘴角的點心渣子,在小家夥依依不舍的眼神下牽著他緊跟著出去,隨即吩咐人喚來小穆,請他將小石頭送回去。
小穆自是滿口答應,在小家夥的尖叫聲中一把他高高舉起,把他置在自己肩上坐好:“走,小穆叔叔送你回去!”
小石頭抱著他的腦袋咯咯直笑。
程紹禟隻見趙贇氣衝衝地往後宅而去,想了想便沒有跟過去。雖然他是府裡的侍衛,但對趙贇妻妾之事,卻不適宜插手,這也是當初為何他察覺了寧側妃的異樣,卻不能做什麼之故。
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名男子,可以容許他的下屬私自插手自己後宅之事。寧側妃便是千錯萬錯至罪該萬死的地步,也不是他可以私底下去查探的。
而無憑無據,他也不能在趙贇麵前說什麼。
對在太子妃院裡遇上之事,淩玉很快便拋到了腦後,雖然有些憐惜趙洵,不過人家一個皇孫,出身尊貴,縱是生母不得力,還有生父在,儘管他的那個生父瞧著也不怎麼靠譜,再不濟還有一個嫡母。
依她對太子妃極度有限的了解,她應該不屑於對付一個孩子,況且,若是太子妃一直生不出兒子,養在她身邊的趙洵便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依靠。
縱是日後她生了兒子,隻要對趙洵儘了心,好生教導著,將來或許還能給她的親生兒子添一份助力。
此刻她把新店裡裡外外查看了一遍,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淩大春笑著問:“如何?還不錯吧?”
“相當不錯,回春膏?”淩玉拿起貨架上正式擺出來的‘還我冰肌玉骨回春膏’,有些意外地望了望盒子上的名字。
“這個啊,上回工匠問我該刻什麼名字,我隨口便回了這個,他們轉頭便刻了上去,回春膏便回春膏吧,素問不是還有一家回春堂麼?反正都回春,我瞧不錯。”淩大春麵不改色地道。
淩玉輕哼一聲,戳破他的小心思:“隻怕這個‘春’不是回春堂的春,而是你淩大春的春吧?”
淩大春嘻嘻地笑:“彼此心照不宣不就得了,何苦要說出來,你未來嫂子臉皮子薄,若是讓她聽到了,還不定會怎樣惱我呢!”
淩玉沒忍住笑出聲來:“你們兩個,一個臉皮厚,一個臉皮薄,若是能中和一下倒是更好了。”